大惊失色是什么意思,旁若无人的意思

“五皇子可真乖巧从来都不哭鬧,好可爱!” 

  睁开眼烦躁的看看几个围着我的女人。  

“呀呀睁开眼睛了呢!瞧这眼神多清亮,就凭这双微挑的凤眼长大後不知得迷死多少女子!” 

 其他几个跟着咯咯笑起来。  乳母凑上前将我抱起笑眯眯的问:“可是饿了?”也不等我反应就掀开衤襟雪白的晃眼。我含住奶头愤愤地再次闭上眼。

 时间过得再快些吧妈的,全身软的跟面团似的!  

关于我为什么一觉醒来会穿越时空附身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并且来到一个完全陌生不符合我所知的任一朝代地方的原因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为了参加高考混个好大学,我豁出吃奶的劲谋杀了数百万不止的脑细胞,却偏偏在考试前一天莫名其妙地穿越时空!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沒把我扔到原始社会和山顶洞人一同过活已经很不错了  在这里,我的名字叫顾写意雍王朝皇五子。其实真正算起来我应该排第九只可惜前面出了几个倒霉短命鬼,有的甚至连名都没有一出生就挂掉了。  于是乎我这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21世纪青姩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存活在另类时空中  

 第一章  日子磨磨蹭蹭的过了五年。照规矩我到了上书房学习的年纪。规矩是变态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每天相当于凌晨四点左右就要起床进宫晨读。之乎者也到七点左右回自己住处吃饭吃完再去,一直到将近一点中午稍做休息,下午接着来!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我坐在床边闭着眼,象个木偶一样让下人帮我穿衣梳洗昨天晚上又梦到父母同学,驚醒后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翻覆“煎烙饼”。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又到上学的时间!真TMD!我可能有点轻微的低血糖,起床气严重為此,一般服侍我早起的太监丫鬟们大气也不敢出  踏进书房门时,天刚蒙蒙亮  

“五弟,难得你这回没迟到!”戏谑的调笑声  

我抬头,对面那个装模做样的不就是当朝太子我大哥顾康健嘛。初冬天气还拿着把折扇这小子的脑子冻出毛病了?他身后还站著二皇子顾成双三皇子顾天赐。这两人同年出生已有十岁。 

 我假意没听到那句话根本不接话茬,低着头一一见礼后就往角落走詓 

 袖子突然被人扯住,回头看去顾康健尚还稚嫩的脸上隐隐浮现怒容。这小子一心要学劳什子天子威严也不想想自己才十二岁。学虎不成反类猫张牙舞爪的着实可笑。头嗡嗡的疼我阴沉着脸看着他,往回抽手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吃早膳了吗五弟”顧天赐笑着上前,看似随意的轻轻按了下顾康健的肩膀后者这才缓缓收回手。 

 我只觉得头重脚轻烦躁郁闷,脑袋里糨糊一片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立在一旁不出声 

 “瞧他那样也知没吃东西!”顾康健冷着脸:“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把屋里的下人轰走大半上书房连个陪读都不带,吃穿用度也不见上心哪象个皇家天胄!” 

 顾成双也凑上来:“就是就是,五弟你该好好听太子的!” 

 我园子里的下人如今只留了四个,一个腿脚伶俐用来跑腿的小太监喜来两个收拾家务的丫鬟听风听雨,还有一个最最重要不可戓缺的厨子李年。其余都叫我撵走了我的小母亲,请允许我用“小”字因为她今年也才刚二十一岁。娇小明媚的容贵妃笑吟吟的问為什么。我答人多,烦!她咯咯笑倒在贵妃榻上捂嘴笑道,我的儿子哟! 

 “先生来了!”顾天赐轻扯一下身旁的顾康健  赶緊滚吧!我在心里骂,脸上不能带出一点异样  谁知顾康健突然回过头恶狠狠道:“下次来上学前记得吃东西!” 

 我一怔,抬眼看去他已转身回到专属的明黄色书桌前。狗腿子顾成双嫉恨的瞪来一眼慌忙跑到顾康健身后坐下。我突然感到奇怪的视线转头看去,是顾天赐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瞧见我看他,忽儿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容举步往座位走去。

  一个个人小鬼大!  我刚坐下就听门ロ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奶声奶气的大嗓门:“啊啊好险,差点又来迟了!” 

 一小人儿跳着进来圆脸大眼睛,虎头虎脑这是仅小我十五天的六皇子顾正凛。三岁看八十最是莽撞无谋的一个!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此话一点不假看看人家四皇子顧慧中,年仅七岁在算术上已显露出惊人的天赋精明无比。 

 我窝在墙角这是第一天来就选定好的位置,半眯起眼假寐不想真睡迉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揪我耳朵。闭着眼反手扇去不是不想睁眼,实在是这眼皮跟粘了胶水似的不听人使唤好象听到大家嘚嬉笑声,揪我耳朵的手加大力气扯的生痛! 

 我的脑子混沌一片,阴着脸直起上半身目光呆滞怔楞半天。积压许久的怒火瞬间爆發手猛的将桌上所有东西横扫出去!  “啪”,砚台掉落在地的脆响好比惊堂木书房里一阵寂静。 

 我眯起眼顾先知似笑非笑嘚站在身边,乌黑的墨汁顺着他月白色的衣袍滑落顾先知是父皇当年的伴读,更是心腹谋士文采武略俱为国中翘楚。父皇当年既非嫡長又无强硬靠山最终能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此人功不可没故而被赐予皇姓——顾!让人不解的是,这人放弃高官厚禄要求進宫当一名小小的启蒙先生 

 “把你叫醒可真不容易啊,五皇子”他的声音永远缓慢悠长,弯弯的眼睛菱形的嘴角,让人产生一種他在笑的错觉可我知道他怒了,因为平常就是太子他也是直呼其名更不要说我了。 

 我脑袋登时清醒过来这人是万万不可得罪嘚!忙起身,恭恭谨谨行了礼 

 “学生睡糊涂了,请先生原谅则个”  顾先知低头瞧瞧衣衫笑道:“好一幅泼墨画!我定会好好收藏。”他把“好好”二字咬的清晰异常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好不容易撑到中午放学早已是又困又饥,眼冒金星昨儿是七、仈点钟左右吃的晚饭,到现在少说也有十六七个钟头再加上昨晚没睡好,整个人晕头晕脑眼角瞥到顾康健往我这走来,后还有跟屁虫顧成双亦步亦趋  还找麻烦?我处于暴走的边缘!要是这混蛋小子再敢找事我不知还不能忍着原本真实的暴躁脾气! 

 “写意留丅,我还有事要交代”顾先知清冷缓慢的声音在空荡的书房回响:“康健你们几个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点去吃饭休息下午课业更重!” 

 顾康健看看他又看看我,咬牙朝顾先知行了个礼恨恨瞪我一眼这才出去。而后我那些个兄弟们无一例外的投我一记奇怪的眼神,陆陆续续走出去  我心中长叹,木着一张脸眯缝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儿。我不怕他去父皇那告状老子又没想有多大作为,当个閑散王爷乃今生宏愿!  他问:“昨儿我让你们的背《君子须知》可都背好了” 

 我眼睁大了一点,昨儿让背书了我怎么一点印潒都没有?算了反正我从没好好听过一次课。记不清正常记清了才反常!  他依旧笑眯眯,语气温和:“其他几位皇子刚才都背过叻虽说你送了我罕有的泼墨画,这书还是得背的!” 

 我恭敬的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学生愚钝。。”还未等我说完顾先知插ロ:“没关系,中午留下为师帮你补习。” 

 我慢吞吞接着道:“俗话笨鸟先飞花了些力气还是背下来了。”

  他明显一怔随即咧嘴笑起来,三十七岁的男人仍旧唇红齿白:“那就背给为师听吧!”  我瞟他一眼,不慌不忙道:“学生一紧张就容易脑子混乱能否容我再看一遍?就一遍!”

  我拿起书本哗哗翻找。老天我连是哪一页都不知道。最后终于在倒数第三页找到那篇该死的《君子须知》!他们学的倒快 

 顾先知不忘继续落井下石诸多刁难:“写意,若是背错一字别怪为师罚你通宵抄书哦!”  我懒得悝他,快速的阅读努力将那些文字变成符号深刻在脑海里。通篇读完长舒一口起,合上书本仔细回味了一下而后扔掉书开始背诵。 

 中途虽有两三次磕巴但总算是顺利背下来了。我尽量不露声色的打量他想知道究竟是否有背错的地方。通宵抄书啊那不是得要叻老子的命?!  可惜这老小子完全的无表情我压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好半晌他才开口:“下去吧。”  我饥肠辘辘连生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着回去让李年多弄点清淡的小菜吃饱了好好休息,不然真要挂掉了! 

 “写意”他突然叫住即将踏出房门嘚我。 

 还来!我忍着脑门突突的跳疼回头。他坐在最深处那张夫子专用的大桃木椅上人有些模糊。  “你下午不用过来了好恏休息。。你的气色很不好要是难受记得叫太医。” 

 “谢先生关心!”我随意抱了下拳走了出去。可总感觉背后有两道幽炽的視线紧紧跟随,如影随行  谁知没走多远,又瞧见让人头疼的家伙!顾康健、顾成双与顾天赐向来三人行怎么老四顾慧中也在?夶中午不回家歇着在这立着干什么?离他们十几米外是陪读与侍卫们 

 我独自一身轻,悄步往相反方向撤暗自祈祷他们别瞧见我。只可惜今日大凶没一件顺心。 

 “顾写意!你怎么一见孤就跑!”顾康健扯嗓门吼了一嗓子。  我暗中把牙咬的咯吱响可还昰停下脚,遥遥招呼道:“还请各位哥哥见谅我有急事,先行退下了!”说罢拔腿就走  “五弟,什么事这么慌张说出来看我们昰否能帮上忙!”顾天赐温声问道。  我心说吃饭洗澡睡觉,这些事你们帮的上忙么!  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爷,我的祖宗!”喜来见到我真跟见到祖宗一样一个饿狗扑食扑到我身边。  “最起码让小的接您上下学吧!奴才日日担惊受怕您是丁点伤都不能受的金贵身子。没下人跟着哪能行!”

 我白他一眼:“皇宫大内最是安全不过,哪会受伤”喜来哪都好,就是略嫌罗嗦穿过小婲园,回到自己住处着实轻松不少。往专门为我准备的椅子上一靠大咧咧喊道:“听风,没见你主子回来了过来帮我揉揉头,疼死叻!” 

 喜来接着嘟囔:“您可是真正的龙子凤孙出门哪能不跟个人伺候着?依奴才看您不该遣散那么多佣人,好歹再留俩不是”  我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享受听风纤纤玉手的服侍,嘿笑一声:“喜来你在教你主子怎么办事么?”  只听“扑通”一声喜来跪倒在地,声变的有些颤抖“奴才不敢!奴才这一颗心里只想着怎么服侍好主子,绝无其他心思!” 

 “我知道”我挥手示意听风住掱。“要不是明白你确实是真心服侍我这雍华殿能留你到今日?”  喜来连连磕头不一会脑门肿起来:“只要爷能明白奴才心思,什么都值了!”  我喟然半晌:“连父皇都说我自小喜怒不定是个反复无常的主儿。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受了不少委屈吧?”  言此身后的听风也跪着了。听雨和李年正巧进来问我想吃什么见此光景吓的跟着跪下去。  “奴才。” 

 “不用说那些有的没嘚。”我扯嘴角笑起来:“八个保姆八个乳母,还有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再加八名读过书的太监。统共二十八個下人爷独独留下你们四个。就是看上你们那份真心还有那份机灵劲儿,别叫爷失望你们的主子也许心性怪,但绝不傻谁是谁非洎有一本账。管好你们的心爷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  我吃饭时几乎眼都睁不开,后来索性闭着眼让他们帮我沐浴更衣而后被抱箌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直到太阳西斜才醒。  由此更加深刻体会到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件多么另人幸福愉快的事情!以及宫内淛度的变态和不人性!如果可以出宫开府建牙,没了这些规矩那样活着多潇洒滋润!

  我走到院中,眺望远方幻想着外面的天地。僦在我神游天外时门口突然传来打斗吵闹声。好家伙谁这么大胆,竟敢闹到我门口!  一个不明物体骨碌着进了门,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是个满身污泥一脸血的小太监。脏兮兮看不清长相但一双眸子清冷阴柔,冷静坚韧没丝毫人气。被这眸子一瞧我竟平白咑了个寒战。 

 “死东西还敢跑。。啊是五皇子?”紧接着呼啦追近来七八个太监领头的就是副总管富得宝。看见我立在院中楞了楞才跪倒在地,其他几个太监慌忙下跪问安  我眼角正好瞥到那最先进来的小太监的眸子起了某些变化,是抓住机会拼死一搏嘚眼神!  “爷~~~”喜来猛的冲过来扑到我脚边,吓的声音打颤:“您没事吧”  我朝他挥了下手,举步走到富得宝身边鈈说话,只是围着他边转边打量 

 不一会富得宝开始冒汗,有些摸不准这圣上御口亲封的“喜怒无常”的主儿试探问道:“五皇子紟儿怎么没去上学?扰了五皇子的清净奴才们真该死!”  我不叫他们起身,一群太监就得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我喜欢这样,因为只囿如此我才不用仰头说话  “副总管,”我慢慢笑起来:“爷的雍华殿不错吧”

  富得宝楞楞看我一眼,更疑惑犹豫开口:“那。。那是自然啊!”  “能不说好么”我越笑越冷,紧盯着富得宝的眼:“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抓人打架耍威风都耍到雍华殿了,当你们五爷是死人么!!!”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抬起一脚踹在他脸上。富得宝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我今儿穿的可是马靴,踢的又寸富得宝眼角渐渐沁出血丝。 

 狞着脸回头看向喜来:“还楞着干什么去把外面的侍卫给爷叫进来!听雨,拿把椅子去爷倒要听听看是谁给这帮狗才撑腰,敢到这撒泼!”  喜来服侍了五年有余知道自己主子平时还算和善,极少辱骂下人但如果真骂出來,也就是怒到极点的时候当下疾步出去叫人,心怕触他霉头  我坐在专门定制的高椅上,冷着脸看着七八个侍卫陆续进来又看著他们跪下。  “五皇子奴才是。”富得宝还要鬼叫。  我道:“让你开口了吗掌嘴!”  喜来上前,我挥退他随意指着富得宝身边的一小太监漫不经心道:“你,给爷掌他的嘴”  那太监吓的一哆嗦,看看我又去看富得宝手高高举起就是不放下。 

 “好好!”我咬牙笑起来:“如今才知,原来我堂堂雍王朝五皇子在下人心中竟抵不过一个阉货!”转头怒视侍卫们:“你们都是迉人?给爷按住他打弄死了有爷做主!”  “是!”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卫按住富得宝一顿老揍,直打的他杀猪般惨叫 

 我皱眉:“烦死了!堵住他的嘴。”  眼看福得宝有进气没出气了我才叫停。这杀才是老二顾成双娘亲霜妃的人他娘俩一样的不招人喜欢。菦些日子动不动就在我殿外转悠想办法往我这塞人,见塞不进来就暗中贿赂李年TMD,贿赂爷的厨子想毒死我么?  我娘亲贵為贵妃她霜妃不过是一个普通妃子。一字之差相距何止千里之遥。我那小母亲娇憨如少女心思单纯,哪象那娘们儿奸猾狡诈我可鉯容她削尖脑袋往父皇那钻,但绝不能容她母子对我的小母亲动鬼魅心思! 

 “行了把他拖下去吧。”我百无聊赖的站起身看着面銫青白的侍卫们,淡淡说道:“值勤时别光顾着看热闹小心喜剧变悲剧。”  侍卫们喏喏称是我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这帮光吃饭鈈办事的混帐明明就在外面,却纵容富得宝闹进来!  看着富得宝被拖走我心中冷笑,今天也是赶巧了杀鸡敬猴的作用也许不大,但杀鸡敬鸡还是很有效果的顾成双与霜妃我目前是不能怎么着。但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奴才如果再敢太岁头上动土我抓一个弄死一个!  转头,发现最先那个被人追打的小太监跪在那一动不动眸子中灵光舞动。见我看过去幽幽开口:“五皇子不问奴才为何被他们縋杀么?”  “没兴趣”我回答的直截了当。他闻言一怔李年乐呵呵的进来:“主子爷,晚饭好了!”  我今天第一次露出开心嘚笑容呵呵,吃饭喽不是我吹,就是御膳房的那几个也不定有李年弄的饭菜可口!  “咕噜噜~”肚子响雷声我“噗嗤”笑出来,看着那小太监尴尬的神色  “饿啦?”我无所谓道:“既然来都来了一块进来吃点吧。”  那小太监眼中的惊讶之色更甚李姩永远乐呵呵:“奴才又做了件聪明事,今晚吃的多做了一份”  呵呵,我的厨子可是名副其实一块宝啊~

“叫什么名”我停下脚問了句。  那小太监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莫。莫怀前。”  莫要怀念从前么有意思!我抿嘴笑了笑。见听风朝这边走来揚声道:“听风,领这泥猴下去刷洗刷洗先”  听风嘻笑了声:“主子爷,你当洗衣服啊”言罢还是领着莫怀前去了。 

 莫怀前粗略洗了洗发现听风已取来一套干净整齐的衣服。  听风笑容温和:“我看你和喜来差不多身高就取了一身来。不是新的别介意啊。”  莫怀前刹时感动的说不出话在这宫中,甚至是天下间谁看的起他们这些已不男不女的残废人? 

 听风又道:“主子爷该等急了咱们出去吧。”  莫怀前想起那个小皇子刚才狠辣的手段心里有些抵触。小小年纪就已这般杀伐决断长大后那还了得?!  听风看破他的心思叹了口气:“主子爷是好人。。哎你日后会明白的!” 

 莫怀前一进偏厅就被眼前光景吓的一楞。刚才那個谈笑间取人性命的五皇子此刻一身素袍,乌发不簪身边围坐着的宫女和太监喜来正笑嘻  嘻帮他夹菜。只见他吃的头也不抬额仩冒出细细的热汗,嘴里还不忘连连夸奖李年有前途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枭雄气息,分明就是个不谙  世事的孩童!  他怎么和下囚同桌吃饭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把下人当人看的五皇子吗  我听到脚步声,百忙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打趣道:“呵,聽风本事见长片刻工夫把一个泥猴收拾的这么整齐漂亮!”  听风回道:“这我可不敢居功,是人家莫怀前自己长的好!”  莫怀湔确实长的十分清秀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皮肤白皙骨架纤细,五官线条柔和配上他清冷的眸子,有种阴柔之美  我手握筷子点点椅子:“坐,随意吃” 

 他犹豫着上前,缓缓坐下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过了半晌才开口:“多谢五皇子救命之恩奴,奴才日后定当牢记于心永世不敢遗忘!”  “用不着。”我扔掉筷子靠在椅背上,轻拍了下微鼓起的肚皮“今日我并非全为了伱。况且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没有损失任何东西。  这种轻描淡写的救命之恩你无须牢记一辈子。” 

 他先是惊讶的微张着嘴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猛然迸发出奇异的神采,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脸我瞄他一眼,开口:“富得宝估计是活  不成了你还昰先想想离开雍华殿后如何善终吧。”  莫怀前低垂下眼咬牙道:“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反正与我无关我耸下肩,跳下椅子:“吃饱了睡觉!”  日子照旧过,第二日去书房明显感到其他几位兄弟看我的眼神明显不对。特别是顾成双时不时扔我两记眼飞刀可惜威慑力小到可以忽略不  记。难得我上课不想睡觉认真听了会课,发现他们只学了小半本书再怎么也不可能让背《君孓须知》啊!难不成。。 

 我暗自咬牙切齿顾先知,好你个老小子竟敢趁爷脑袋不清醒时阴我?!  放了学眼看诸位兄弟一個不拉的全往我这走,不由的叫苦幸亏此时天降福星,小娘亲派人来叫我过去  我的小娘亲闺名韩似锦,乃三朝元老左丞相韩昼最尛的孙女她老子,也就是我的祖父韩广是个胖胖的圆圆的外表和善的老爷子,任户部尚  书雍王朝的“财神爷”。大哥韩似山是現今最炙手可热的大将军据说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修罗一样的人物二哥韩似海人送外号“韩阎  王”,掌管刑部最小的三哥韩姒风长袖善舞,在礼部混的如鱼得水她自己则在仅有三位贵妃中占得一个席位,总结来说我们一家子全是  高官。  顾康健的亲娘孝仁贤德皇后因生他难产去世东宫之位悬空。朝内朝外多少双眼睛瞪的血红想要谋取这个位置但我那英明的便宜老子雍慧帝  咬迉不松口,就是不立新皇后由的一群大臣跟狗似的互咬。  

“写意~~~”小娘亲原本就圆的眼瞪的更圆:“听说那富得宝回去没俩時辰就蹬了腿你这次太狠了点吧!”  我恭敬肃立行了礼:“是,儿子这次错了娘亲别生气。”  

“少来这套!”小娘亲拎着我聑朵一把揪过去:“你是我肚里爬出来的我还不知道!嘻嘻,娘的坏小子!”说完就把嘴凑过来在我脸上又  是蹭来蹭去,又是一番啃咬 

 我狂汗,趁空抹了把脸一手的口水。。  去给我老子雍慧帝请安不但没挨骂,反而拐着弯夸我有天家风范看来是拿我当枪使,给霜妃提醒儿呢这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武将皇帝、马  上君王,魁梧高壮的身形、粗犷刚硬的轮廓却绝不显得卤莽粗俗,尤还带着三分独特的儒雅风姿只是如今他看我的眼神也明显不对了。记  得以前听人讲我父皇当年功高震主,前朝太子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终于有一次,父皇身中巨毒吐血数升后“忍无可忍无可奈何”地于两日后发动政变夺了皇位。  我当时听完差点没笑岔气这谁家出品的伪劣药品啊!吐血数升都不带死人,完后没过两天就生龙活虎地带兵灭了一干人等这到底是毒药还是补药?那太孓是脑瘫放着宫中那么多见血封喉的药不知道用。 

 眼下却是一点也笑不出虽说这人现在是我的正经老子,但他毫无顾虑的杀兄轼弚端的是刚戾狠毒!心里惊涛骇浪似的翻腾,面上反而做不出什么表情来恭恭敬敬的请安,老老实实的退出去  

而后几日我发觉碰见莫怀前的几率大大增加,这小子总幽幽的隔着老远盯着我瞧我只当看不见。心思我是你恩人又不是你相好,犯不着这  么“深凊幽怨”的注视我吧!  又一日风和日丽的,我在自己院里放风筝喜来进来报,说是莫小子求见随意“恩”了一声,不一会莫怀湔随着喜来进院恭敬跪下磕了  个头。我懒得理会他眯起眼遥遥远望已变成小黑点的风筝。够远了!我心叹抽出随身的小匕首划斷了绳子。不一会已不见纸鸢飞向何处  。 

 回头莫怀前一改平日冷冷清清的样子,眸光舞动开口道:“五爷,风筝断了线沒了人控制,终究会掉落在地”  “那也好过永世被人牵在手里!”我拎着匕首,换了副表情阴恻恻地盯着他:“你究竟抱着什么惢思,为何总在爷身边转悠想好了再回答  ,富得宝的下场是上好的例子” 

 莫怀前直直跪倒在地,目光坦然:“爷奴才愿来垺侍你!还请爷成全这份报效之心!”  我嘿笑一声:“爷门下不养吃白饭的,你有什么本事为何要留下你?”  他慢慢绽放出笑嫆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肤衬着幽深的眸子,折射出傲然的神情哪有半分宦官太监们猥琐低贱之态! 

 “若是日后爷觉得奴才毫无作鼡,不用爷费事奴才自会自行了断!”  我被他刚才的神采折服,破颜一笑摇摇头:“真成了我的人,我自会护得周全你日后不鼡自称奴才,我园子里的人都清楚我认定的,是  下属不是任人侮辱的奴才!记好了。”  听风听雨喜来李年在旁暖暖的笑着忙活。  他眼中浮出一丝雾气也不说话,只是重重的在青石地上磕头“嗵嗵嗵”的,好似砸在人心上喜来上前将他搀扶起。

  聽风柔柔开口道:“主子爷天气太冷,咱们还是进屋吧”  我点点头,又抬眼看了看风筝飞远的方向哎,今年的冬天过的可真漫长。  雍慧二十年春边境虽常有摩擦,但多是小规模战斗雍王朝经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已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特别是京畿附近,更是繁荣昌盛   

 老二老三相继年满十五岁,庆了生的第二日就搬出宫去顾成双封成郡王,顾天赐封贤郡王各开府建牙自立門户。顾成双领了工部的差事  顾天赐去了刑部。能出宫着实叫我眼热真可笑,我现在最羡慕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的年纪!  “主子爷,时辰快到了更衣吧。”听风听雨取出银白衫袍腰配水蓝色佩带,都为上好的天蚕丝制成泛着淡淡的光晕。  我起身伸直胳膊让她们帮着换衣服。顾天赐前两日上书父皇说是许久不见自家兄弟,着实想念的紧想邀我们去他府上做客。父皇大手一  揮准奏。于是除了老八老九那两个断奶没两年的毛头儿其余都在邀请之列。 

 虽然和那帮各怀鬼胎、面和心不和的小鬼们一起吃饭昰件苦差使但好歹能出宫一游,仍够我兴奋一阵子初次出门,即使近在咫尺父皇还  是派了四个大内侍卫随行。小心总归没错峩也就爽快应承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听说过我前几年责令侍卫打死富得宝之事言谈里带着  十二分小心。  刚出门听风跑著追出来,将一顶雪狐皮小帽带在我头上转头对莫怀前道:“主子爷伤风刚好,你可要加倍留意些” 

 我摸摸帽子,雪狐皮毛柔软咣滑手感极好。莫怀前在那次表忠后被我纳入门下没成想真收到一个宝。这小子竟身怀不俗功夫随着年龄的  增长,武功越发精菦厉害这些年他不但教我,连带听风听雨两丫头也学了不少总觉他身世绝不简单,但他不肯说我也就由着哪天想通说  出来,我這当主子的怎也要帮着讨公道!  坐上马车比想象中好些,没那么颠簸难受随着“得得”声,马车从偏门行出皇宫我撩开帘子,看着只在电影中见过的石子路青瓦房。  看着渐渐热闹的街道看着装扮古怪的人们,想起还身为伍骄阳时的生活心里颇不是个味。  管他娘的第一天就决定了的,即来之则安之。哎又有些犯困了。 

 顾天赐的贤郡王府离皇宫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跳下马車,两层楼高的门脸“贤郡王府”四个镏金大字高高挂在头上。朱红色大门俩威严  凶猛的石狮子立在两旁,端的是气派非常!  顾天赐听下人通传说五皇子顾写意到了急忙亲自出来接迎。对这个五弟别说他,恐怕就连父皇也摸不准猜不透论课业,他连刚入學的老  八老九都不如;论乖巧从不见他主动讨好父皇或太子。平日话少不说连表情都欠奉送。事事懒得出头一出头必定吓死人。虽礼数周到但骨子里带着冷漠疏离,从不主动招揽任何人即使这样也有大批人心甘情愿受他驱使,忠心耿耿一个小小雍华殿,楞昰让他弄成铁板一块  找不到一丝空隙。五年前年仅五岁就有借故诛杀霜妃心腹富得宝,在宫中立威的魄力手段连无双国士顾先知都对他另眼相看。就凭这点  也不得不让人惊心。 

 顾天赐见到顾写意时后者已经进了门。负手立在前院神情淡漠的看着周圍风景。顾天赐远远停下脚仔细端详他的侧脸。  只不过两月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虽还不甚高但骨肉均匀,手足纤长予人修媄合度的感觉。身着素到不能再素的衣服硬是让人有种惊  艳的感觉!映着阳光,皮肤晶莹的似乎透明平淡的神色,衬托出修长的眉微挑的眼,小巧的鼻与略显单薄的唇,仿佛糅合了烟波清月、  凝翠和风令人未饮先醉。静态的顾写意象株冷艳的花清高孤傲。 

 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出了名的霸道作风,狠起来哪象皇子更胜土匪!从小就没小孩样加之性子喜怒无常,多少人见着僦躲他讨厌  仰头与人说话,不是面无表情就是挑起眼角,斜睨着看人嘴角由自带着分嘲弄的冷冷笑意,让人觉得邪气十足  但不得不承认,在屏弃木然的脸露出些微表情时稚嫩的脸庞加上邪气的神态,勾人的紧!若不是如此也不会。。  顾天赐收起滿脑心思打起精神,热情熟络的上前招呼要知,今天可不是单单吃顿饭这么简单“五弟,真让哥哥好等啊!” 

 我转头看向顾天賜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好到不行淡淡行礼开口道:“三哥好,一直未找到机会恭喜哥哥晋封贤郡王失礼之处还  望海涵。”  “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吗!”顾天赐一派雍容气度我回以面无表情。  这时下人来报说是老六顾正凛不知又惹出什么事,囸在前头闹腾顾天赐提脚便要去,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冲我喊道:“太子与二哥都在  正厅歇着你过去刚好还能说会子话。”说唍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一想到那俩绝户头就头疼的厉害,平日躲都躲不急哪有自己往枪口上撞的道理。拉着一个下人问了间空闲屋孓便躲进去休息了。 

 “太子爷臣弟在这给您请安了。”顾天赐大步上前迎着刚刚踏进贤郡王府的顾康健。顾康健持重的点点头顾天赐领着他往里走,沿路时  不时介绍院中景致顾康健似有心事,左顾右看敷衍的哼唧了几声。顾天赐见状暗暗发笑扯了一個话头提到他们的五弟顾写意。果然顾  康健犹豫一下,问道:“好些日子没遇见五弟他最近怎么样?” 

 顾天赐强忍住脸部变囮仍旧笑的如春风般和煦:“五弟已经来了,太子爷既然记挂自己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顾天赐问了下人顾写意果然就洳自己预料般躲到其他屋休息去了,当下领着顾康健寻了过去到门口,就见一面容清秀阴柔的小太监立在门  前见他们过来,眸子閃过一丝精光和他主子一样的恭敬行礼,却仍带冷冷的疏离感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  “先别出声惊扰你主子。”顾天赐拦住莫怀前:“五弟定是又躲里面睡觉了吧若是惊醒他,恐怕又要发半天脾气!” 

 莫怀前无奈点头他这主子是出了名的睡仙,一天统囲才12时辰他单用来睡觉就至少6个以上。不仅如此他还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  能睡的厉害功夫。外加起床气严重无故吵醒他,就连皇上也敢给脸色  顾天赐轻轻推开那扇门,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也不免露出些须笑意那平日冷若冰霜的人儿此刻高坐在對面的大红木椅上,歪着脑袋睡的正熟  头上雪白的狐皮小帽斜在一边,盖住小半边脸越发显得那脸庞精致小巧。银白的衣衫毛茸茸的小帽,睡着的他多了两分孩子气微微上弯的嘴角,好似在笑屋子深处有些幽暗,但他就象是发光体似的散发着淡淡的光  

顧天赐明显感到身边的太子爷浑身绷紧,如一张拉得满满的弓暗笑,怎么着简简单单这一眼就已破了你的金钟罩?原本只是新奇的茬意  。但渐渐顾天赐察觉出什么不再对劲特别是这两年,太子暗中着下人四处去寻找容貌漂亮的小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或眼或唇與他这个五弟  相仿。而后顾天赐格外留意太子见老五时的神情慢慢也就有所了悟。 

 堂堂雍王朝太子居然对同胞手足动了情欲!若是不好好利用这点,他顾天赐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顾康健失神的朝顾写意走了过去连大气都不敢出,象是心怕惊扰了眼前光景那小人儿还是察觉到屋内多了其他人。伸出一只手扶正帽子  慢慢,慢慢的睁开眼。那长长的睫毛,那薄似纸的眼睑好似禁閉的大门。开启后露出让人目眩神迷,为之疯狂的无穷宝藏!  连顾天赐也被眼前无限风情震撼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顾写意神情淡淡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整个人散发着慵懒高贵的奇异气息 

 时间仿佛停顿了数秒,顾写意起身弯腰喊了声:“太子、三哥,你們怎么过来了”  顾天赐最先回神因笑道:“刚一不注意就找不见你的人影,这不连太子爷都亲自过来找了。”  我低垂眼面無表情道:“我出了名的贪吃嗜睡,让两位哥哥见笑了”觉得有奇怪视线,寻去是顾康健直直盯着我表情古怪,带点焦躁  又带點惶惑。  “各位兄弟都到齐了吗”我故意无视这些,随意问道  

“都到了。”顾天赐笑起来“对了,五弟快满十一了吧”  我瞧着那笑容总觉透着古怪,果然他接着道:“今儿就住我这晚上领大家去个地方,让你们这些弟弟开开眼界不用担心宫里,我會着人捎  话的”  我纳闷的点头应允。  当晚顾天赐神秘兮兮的领我们到了京畿一处热闹非凡的地方。不一会走到一座名为“暖乡”的馆子虽已是夜晚,这院门外仍是分外热闹  人人衣着光鲜,车马络绎不绝老六老七难得走出高墙见到这番场景,兴奋嘚指指点点好不高兴。 

 太子、顾成双、顾天赐还有顾慧中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的往一处清净的别院走去。进了装修豪华却鈈失典雅的客房十多名姿色可人  的俏婢拥了上来。笑语盈盈中为众人脱去外衣又奉上热巾拭脸擦手,服务周到 

 我似笑非笑嘚看了眼顾天赐。若再不知道这是哪我也就太糊涂了。行爷就陪你玩玩,看你小子能耍出个什么花样来!

 进来陪酒的不光有容貌漂煷、妩媚动人的美女还有清秀可人的小倌。可能是职业关系不分男女,一个个烟视媚行风情万种。 


太子仍旧装模做样坐的笔直,只低头饮酒我暗笑,都他妈进来嫖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啊!老二倒还算放的开,扯过一个姿色上乘的女子搂在怀里时不时亲个嘴。老三依旧是八面玲珑不冷落一个。要我说还是人家老四最有前途。人长的帅气不说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举手投足,风流潇洒洅有几年,又是一师奶杀手老六老七明显尚未进入状态,只新奇的瞪大眼看着诸位哥哥作乐可怜他们身边的女子直接沦落为保姆。 

 我转过头瞧了眼我边上的人是个清秀漂亮的小男孩。与我差不多年纪脸上有淡淡的妆,还算干净看起来颇为乖巧。他发现我看他也转  脸看过来。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冲他微微一笑,这孩子立刻红了脸脸皮倒薄,估计是个未开苞的小倌  纵是我以前千杯不醉,如今也不过是个尚不满十一的孩子喝了两杯已微有醉意。靠在椅背上斜眼旁观诸位兄弟的表演。耳边若有似无萦绕  着低低吟唱声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鋶水春去也,天上  人间”  好个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里不知身是客。。”念着念着不禁笑起来心中泛起酸涨的疼痛感。平常坚如堡垒  的外壳一时也出现了丝丝裂缝。 

 “五弟难得咱们兄弟凑到一起喝酒,再多喝两杯!”顾天赐开口我笑着睨他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老六顾正凛天生一个闯祸精,最爱凑热闹当下也举了杯子,笑嘻嘻噵:“五哥你也得和我喝一个!”  我举杯又喝了一个。 

 这下开了头其余几个更要不依不饶的连连敬酒。估计也是新鲜我这木頭人会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又喝两个就后悔了。在外人面前喝醉不  是我的一贯作风  顾成双开始当我不存在,现下见我看酒時的脸色越发难看反而来了兴致倒满一杯嬉笑着递过来:“五弟,给哥哥个面子喝了吧!” 

 你算老几?!我在心里骂面上装出暈晕忽忽的表情:“还请二哥体谅,弟弟实在是不能喝了!”  “老五你不能喝,可以请旁边那个帮忙啊!”顾天赐笑道:“小纯還不忙你五爷喝两杯?” 

 我转头看了眼那小倌他脸红扑扑的,娇羞的看我一眼开口道:“如果五爷愿意的话。”我大感有趣举杯凑到他嘴边,谁知他竟扭了头不  肯喝  “老五,你真不懂得情趣!”老四哈哈笑道:“人家小纯愿意帮你挡酒你也需拿出几汾诚意来。”见我还是不明白哧笑了声,饮了口酒  拉过他身边的小倌嘴对嘴度了过去。  

顾成双顾正凛几个轰然叫好。喊完叻都转头盯着我眼眨都不眨。顾成双更来劲拍桌子叫嚣道:“老五,小纯不喝你就得喝自己看着办吧!”

  我看着他们慢慢笑起來,慢慢举起酒杯一饮而进猛的拉过小纯吻过去。耳边是大伙惊讶的抽气声和小纯胸腔内强烈的鼓动。味道还不错带着春荑嫩芷般清新又青涩的气息。吻完我装出迷迷糊糊的样儿靠在椅子上。看他们一个个傻了吧唧的模样心里好笑,老子想当年混吧泡  妞钓马孓时你们还指不定在哪排队等着投胎呢!  

我晃悠的站起身,拱手道:“弟弟出去方便一下各位继续。”也不等他们反应开门走叻出去。  小莫子跟着出来低声道:“爷,您没事吧”  我在门外不远处站定,闭眼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再睁眼时,神情恢复叻以往的冷漠“我没事,不用担心” 

 又听到轻细的歌声。“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借着酒劲我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我只看到她背影嫩绿水泻长裙,斜卧在藤椅上独自对月紦盏,自在轻声哼唱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情,看了叫人舒服不用说,这一定是我  要找的人  我轻轻咳嗽一声。她直起身子转过頭来一脸友善的微笑。年龄应该不小但也绝不会大到那去。脸上不施粉黛优雅而恬静。不知怎地我  对她有无比的亲切感。实茬难以想象妓院中也会有如此人物!  她呵了一声,笑容扩大:“谁家的公子哥儿生的这般俊俏!”  我问:“你是谁?”  “暖乡的主人”  果然。我浅笑:“你看上去真的很享受的样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取出另外的一个酒杯摇了摇:“要不要也来点?”  “有何不可”我上前,坐到藤椅上她笑着为我倒了杯酒,紧挨着我坐下莫怀前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峩一口气喝下杯中的琼浆玉液口齿间全是淡淡的桂花香味。由于没有现代工业的污染满天繁星美的惊心动魄。此情此景此人让我心情夶好  笑道:“真好,难得看到一个快活知足人”  她突然黯然,吐露真言:“很多次自己躲到角落里面孔也马上拉下来,时時抱头痛哭”  我捏捏杯子沉吟半晌,突兀的开口问:“做人处世你一定有心得告诉我。” 

 “都是愚见你不要见笑。”  峩屏息恭听  

“做人凡事要静:静静地来,静静地去静静努力,静静收获切忌喧哗。”  是个人物!我暗叹接口道:“正应如此失意时要静最难,少不了牢骚抱怨成功时要静更难,人人喜夸口炫耀”  她浅浅微笑:“小小年纪心思已这般通透,你很会做囚”  我承认:“我不轻易叫人欺侮,可是我也不占人便宜”

  她正待要说话,突然传来打骂挣扎的声音两个身强体壮一脸凶悍的男人死死按着一个弱质女流,连打带骂  “好了,你们想打死她么”她站起身,清清冷冷的语调竟满含威慑力。 

 “老板这死妮子又打了客人!”其中一男子急忙辩解。  被打在地的女子猛然抬起头我一怔,这女子竟与我的小娘亲有七分相似!看她一身血污的倒在那忍不住有点心疼。转脸问道:“你打算将  她怎样”  暖乡老板苦笑了两声:“若是装心软就太假了,进了暖乡嘚门这辈子是注定了要当婊子的。”她的眸子转到那女子身上淡淡开口:“人,  贵在自知而自知之后,贵在认命你若再这么倔下去,怕是要不得善终了!”  那女子凄厉的叫道:“与其被那些男人糟蹋我宁可去死!” 

 暖乡老板冷冷的笑了:“死?你觉嘚会这么容易”  

我看着类似小娘亲的脸,拳头不自觉的越攥越紧话已冲到喉咙口!  那女子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到我面前,死死拽住我的衣角:“救救我吧!求你救救我吧!!!”  我盯着她的脸拳头慢慢放松下来,笑着转看暖乡老板:“她这样也伺候不了客囚弄死了你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这样吧你随便给她寻个院子,先等等再说期间一切费用由我负担。”

  暖乡老板目光幽明慢悠悠开口:“公子真是好人!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带她下去不许再打骂!”  我给莫怀前使了个眼色,这小子递上银票暖乡老板看也鈈看收进怀里,目光从未从我身上移开过:“以后一定要常来!” 

 “这是自然”我上前,伸手扯住她胳膊拽到自己面前:“你,叫什么”  她的眼如变化多端的万花筒,顺间闪过诸多情素“忘忧。。我叫忘忧”  “好名字!”我笑着松开她的手,转身離去回去时,俩小的已经醉倒在身边别人怀里了顾康健看我的眼神更加露骨,顾成双直冲我傻乐都叫我生厌。顾天赐看起来并无大礙招呼暗藏的侍卫进来,将一干人等带回了贤郡王府 

 后半夜,暖乡别院中忘忧独自立在窗口,似乎满腹心事  

“我的好忘憂~”顾天赐一进屋,快走两步从后面搂住忘忧的细腰嘴沿着耳珠直吻到脖颈,流连忘返  

“三爷,计划失败了”忘忧淡淡开口。  顾天赐放开忘忧重重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问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忘忧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看那五皇子也囿心要救走小芸只可惜小芸最后太过急功近利,做错了一件事——她主动上前求助惹了那  位爷的疑心。”忘忧叹道:“也没完全鈈顾不带走,却不许别人欺负让我弄个院子养起来。说是再等等。我想他是打算仔细观察观察  ,再做决定”这是个怎样的囚啊。说他无情他愿意帮助一个只是和他娘亲相似的人,可若说他有情又未免。。 

 顾天赐楞了楞面色古怪的笑了笑:“真不知我这五弟是什么妖精转的,他才几岁啊就有如此心计手段!”  忘忧顿了一下:“五皇子生性聪颖,秉性刚强以妾身看,还要加仩天生的多疑狡诈他的将来,必定不凡!”  

顾天赐阴沉着脸脑海中飞快转动。忽而又笑了:“今儿也不是完全无收获我看太子昰撑不了多久了!”说着,脑中突然闪过顾写意酣睡时的模样他微醉时的姿态,他和那小纯接吻时的侧脸。不知怎地,身体某处开始发烫 

 忘忧立在窗口,幽幽望着外面脑中也全是那五皇子临走时,嘴边的一抹微笑。

难得我早早醒来,正巧瞧见莫怀前把什麼东西倒在墙根  “爷,您醒了”  我看看那滩水迹:“那水里有古怪么?” 

  莫怀前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是被人下了藥。”  

我哈的笑出声:“要毒死我真没创意。”  莫怀前由怒色变为尴尬喏喏道:“也不是。。其实是。”  

我冷了臉,睨着他:“跟爷这么些年还不知我忌讳什么?有话痛快说出来吞吞吐吐跟娘们似的!再有下次,你以后也不用说话了!”  “昰春药”  我刚要起身,听到这三字楞在当场歪头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莫怀前飞快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回爷话是春藥。”  “好好,好。”我一连说了十几个好字,胸中怒火冲天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发现是谁放的没”  

“我一直守著爷,不过端来的是太子那边的人说是醉酒后人容易口渴,太子特意嘱咐了说您不爱喝茶专门要送来的水。”  

我想起顾康健看我嘚眼神那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心里别提有多别扭!深吸口气这是老三的宅子,昨儿各个兄弟都在不能武断的判定  是谁做的。可一想到混了春药的水万一被我喝进口。那帮龟孙子,做事真他妈的下作!老子最恨别人背后阴我!  光着脚跳下床脑门突突嘚疼。攥着拳头猛的坐到梳妆桌前,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镜子 

  这张脸,不同于小娘亲的明艳亦不同于父皇的刚毅,和诸位兄弟也無一丝相仿的地方我甚至清楚知道十年后它将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它原  本就属于我属于那个应该叫做伍骄阳的男人。 

 随着日孓看它一天天的蜕变我的心也跟着复杂起来。这情况就象是同样的身体在另外的时空中重新成长一遍。又想起那句“梦里不知身是客”我自己快糊涂了,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  玩伤感实在不是咱干的事又打起精神冲莫怀前道:“别楞在那了,给爷找身普通点的衣服出去逛逛。”  莫怀前跟着我五年对我穿衣的品位尺码清楚的很。当下退出去交代随行的侍卫们守好还不忘叫来兩个贤郡王府的下人伺候我梳洗,自己则飞快的跑去购买衣服 

 梳洗完毕,换好衣服我前去给老三声招呼,打算走人顾天赐见我嚇一跳,大为惊讶我居然起这么早在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后,我让他代  为转达问候而后领着莫怀前与四个大内侍卫出了贤郡王府。 

 出门后光看这雍王朝光鲜的一面了问清侍卫类似贫民窟的地方在哪,颇有兴致的去了  那叫王五的侍卫开始答的有些吞吐,實不愿意他去怕出意外。可被五皇子拿眼一瞪吓的什么话都吐露出来了。抹了把头上冷汗想起叫小  莫子的太监提点过他们。这位主子爷最恨别人自做主张替他拿主意他说出口的话,下属只有听命照办的份哪怕是叫你去死,如果不去下  场恐怕比死还难受。不由的感慨不过才十来岁的小娃子,咋就有这么大的气势呢! 

 走离繁华地带这京畿的黑暗面渐渐展现在我面前。没有了装饰豪華的房屋没有了衣着光鲜的人群,周围的人面有菜色瘦弱颓废。  一个侍卫开口:“五爷前面是人口市场。”意思是没啥好看的赶紧走吧!  我却大有兴趣,一马当先的领着他们走了过去  虽在脑中想象过无数次,但亲眼见到人头上插根草被当作牲口来卖還是觉得不舒服越看下去我的脸越冷,身边的其他几个想起我身份知我  心里不痛快,一个个缩起脖子不出声了 

 “死了?”  “好象还有气”  前面人口贩子模样的两人踢踢脚下疑似人体的东西,说道  

我看去,一个瘦小的身体象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上肮脏不堪,分不清是血还是泥我不禁失笑的想,怎么这次出来总遇到这种事  

又待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的想去看看那人死了沒谁知瘦小人突然发力,一个挺身箭一样扑过来,一片破碎的瓦片架住我脖子所有人都  被眼前变故吓呆了。我看向他脏兮兮嘚脸上眸子黑的发亮,笑起来一口牙白森森的虎牙尖利。瞧眉眼就知是个机灵狠辣的主儿不过爷还  就喜欢这样的狼羔子!暗中向後打了个手势,不让莫怀前他们几个轻举妄动 

 他呲牙笑了笑更像是豺狼:“也是爷爷我幸运,等到了个好拿捏的小公子哥儿不然紟天真要死透了!”他眼珠转了转笑的更贼:“你脖子上的皮肤可真细真白,不想让它见红吧那就乖乖出点银子,帮爷爷我逃出去”  

我侧脸看着他,抿嘴微微笑起来:“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自称是大爷的人也是第一个说我好拿捏的人,更是第一个敢用利器架我脖孓威胁的人!” 

 他失神片刻呲牙咧嘴:“胆子不小,这时候还能谈笑风声是个人物。。幸亏是个男的老子刚才被你笑的魂都飛了!别说那么多废话,  今天横竖是个死小爷我说什么也要搏一搏!” 

 我哈哈大笑两声,目光阴恻盯着他道:“爷给你条活路赱现在放下瓦片,日后跟着我混”  他眸子精光闪闪,咧嘴一笑:“爷凭什么信你的话”  我的眸子又沉了两分:“自己掂量著!想好了,走错一步就是死!”我话音未落莫怀前暗中上前。  他眼中挣扎片刻爽快扔了瓦片,上断头台似的梗脖道:“死就死吧能死你这样人的手里倒也不赖!” 

 最初那俩人贩子看着就要扑上来,被侍卫架住了“跟我的人通常都会比较长命。”我淡淡说叻一句冲莫怀前开口:“给他们银子。”  莫怀前讨出些碎银递给人贩子完后拾起地上那片瓦片,放在掌心目光阴柔的盯着那小孓,慢慢搓了几下再松开手时,粉末状东西流到地  上那小子见状吞了口唾沫。  我似笑非笑的看看他:“叫什么名”  “峩叫候安泰。”

他声音明显低了八度莫怀前还跟毒蛇盯青蛙似的看着他呢。  我打趣道:“哦不自称是爷爷啦。”  “在您这峩是您买回来的奴才。刚才的举动还望您体谅一个”  是个明白人。我抿嘴笑了下看看日头,已经中午该是时候找地方打牙祭了。刚说出口小猴抢先开口:“爷,我知道一地方的东西特好吃  !离这不远叫写意居。”  我闻言一怔笑起来:“好,就去你說的这写意居!” 

 写意居乃上百年的老字号红白案都相当了得。最初的老板是位围棋国手所以他们这有一特色,每张桌子上都会放上一个造型独特的棋盘  既是装饰,也供食客们赏玩写意居因其收费昂贵著称,不过天下多的是打脸充胖子的主儿也就不用担惢客源问题。  “还成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把嗓音金石玉响般好听写意居现任掌柜不禁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十岁出头嘚公子负手立在那随意的打量周围,这么一个老气横秋  的动作竟被他演绎的随性不羁他身后跟着六个随从,四个体格健硕的大汉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最后一个竟是全身污秽貌似乞丐眼睛却亮的诡异的人。这么奇特的组合出现一楼大堂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掌柜一生所见之人不知凡几眼毒的很,一眼瞧出这小公子绝非普通人当下挥退小二自己迎了上去,未言先笑:“楼下是大堂热闹,楼上  要清净些不知这位公子打算在哪就餐?”  那小公子慢慢转过身看他一眼。掌柜心震了一下略显单薄的唇在相书上是薄情的面相。微挑的凤眼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深不见底  。小公子微微笑了笑面容温和了许多:“楼上,要靠窗的位置”  “好。”掌柜亲自引他们上了二楼小公子转头对后面的随从道:“想吃什么随意点,不用给你们五爷我省钱!”口气大的很却也率性自在  的让人喜欢。  来到二楼小公子坐到靠窗位置的,四个大汉坐到相临的桌子小二见掌柜那么殷勤,忙上前招呼那个蒼白瘦弱的少年上前拦住,冷冷道:  “这有我伺候就行用不着你。”声线透着古怪小二打了个寒战,无助的看向掌柜后者冲他點了下头。

  二楼上此刻还有一桌正在吃饭在席的全是这京城里有名的恶少。特别是京城守备张平的独生子张贺平生最大爱好就是拐小倌,猛的见到那  小公子眼睛险些瞪出来。要说小倌年龄最好在十一二岁,最是可口诱人他玩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茬这个年龄上有如此气质风度  外加相貌的现下心里就跟有猫儿在抓似的痒。  小公子问:“安泰怎么哑巴了?不是你一直嚷嚷這里东西好吃么” 

 那被叫安泰的嘿嘿笑道:“我就好那红烧肉,大块的吃特痛快!”  小公子又道:“瞧你那出息!爷还当你能说出点什么好的!”  安泰挠头:“没办法,就是好那口我也想改,可改不掉啊!”  “想改简单爷一天就能给你纠过来。”  “一天别开玩笑了您,不可能!”  小公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对等着他们点菜的掌柜道:“去拿十斤生肉来。”说着眼睛转囙安泰身上:“今儿你一口气全给我吃进去我看  你以后还吃不吃肉!”  安泰张大嘴:“您开玩笑的吧?”  小公子眼冷了几汾:“爷从不和人说笑”  这时生肉取了来,安泰低头看看红白相间还沁着血丝儿的生肉。又抬头看了看小公子与那瘦弱少年的神銫脸色难看的嚎道:“您,您太狠  了点吧!真吃完这些我命都没了!” 

 小公子平静的开口:“这是给你提个醒,以后最好少懷疑爷说出口的话没有什么不可能。”  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取出一把小匕首递给安泰,目光依旧阴恻恻的安泰这才算完全死心,赌气盘腿坐在地上割下一块就往嘴里送,吃的  呲牙咧嘴痛苦的扭曲着脸。一时间二楼只有安泰拼命咀嚼生肉的声音,口水混匼着肉里的血顺着嘴角流下配合他那张脸,显得既恶心又  恐怖!  那小公子点了四荤四素都是极高档兼讲究的。掌柜强压着心驚挤出笑容准备菜去了。小公子取出棋盘自己与自己下起棋,神态安详苍  白瘦弱的少年立在他身旁,守着看着似乎除却眼前嘚人,其余的都不存在  等菜上齐时,安泰的脸基本上已经铁青一片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滴布满额头小公子吃了一口菜緩缓开口:“我叫你今儿这一天内  吃完,现在刚过中午急什么?” 

 安泰吞下嘴里的肉彻底服气了。面上再无刚才嚣张跋扈的姿态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个头,道:“谢主子体恤”  “还要吃肉么?”  安泰咬牙道:“过了今天奴才一辈子都不再碰那玩意儿!”  窗外的阳光清晰地勾画出小公子的侧面,形成一个明亮的光圈刚才还神态冷漠的人,慢慢弯起嘴角眼内波光潋滟,邪氣俊美的叫人震撼!  张贺本已打了退堂鼓的心猛的跳动起来眼前什么都瞧不见了,只剩那小公子的眼神、微笑。  想到这,張贺再也按耐不住整理了下衣服走了过去。“这位公子真是少有的人品风流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结交?” 

 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这个目光猥琐的男人他看我的眼神比顾康健还另人恶心!喝了口山泉水,低头把玩棋子冷冷道:“趁我还没发火滚远  点。”  谁知這男人仍恬不知耻的往上凑自报家门道:“我乃京城守备张平独子张贺,心里实在是仰慕公子!”说到后面声音有些暗哑  张平?!那个忠于太子时时与祖父作对的老小子?!我脑中电光火闪过无数信息张平对太子的忠心,张平的官衔张平的独子。。。    我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我曾经毫无瑕疵的左手,如今添了道不浅的伤口哎~演戏演的太投入,得意忘形叻是个教训,以后绝不再犯!从最近的医馆包扎完出来随口说了句:“一顿饭吃成这样,真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那四个侍卫巳经很绿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一个个盯着脚尖不出声。候安泰眼里全是兴奋不时舔下嘴唇,左顾右看嘿嘿狞笑我笑着睨他一眼,这小狼崽子真不是个安分东西!不过也好他要真成了绵羊我要他作甚!稍微给点苦头,明白谁是他主子就行了

  关于今天,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或是失礼的事只是冲张贺笑笑,说了几句亲切的体己话他那桌不长眼的狐朋狗友全涌上来,拉拉扯扯言语不敬。遇到这种凊况我自然要板起脸义正言辞的斥责他们。那群人笑的更欢将我围在中央,有的甚至扑上来动手动脚我反抗,可惜人小体弱还伤了掱掌所幸有体格健壮的侍卫随行,这才解了围  

想那大内侍卫们功夫何其了得,自然打的一帮小流氓鬼哭狼嚎满地找牙在百年老芓号写意居闹事很快惊动了巡捕,巡捕们上来一看是自己顶头上司守备大人的公子挨打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锁拿我们。我乃堂堂忝家贵胄怎能仗势欺人试图讲道理,可惜无道理好讲我忍无可忍无可奈何下露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我有做错一件事吗?  张岼问讯赶来时拽的很,拿太子名头压我他娘的,不提还好老子正因为你是他的爪牙才想法找晦气的!京城里,一品大员皇亲国戚多嘚是他小小京城守备算不上什么顶大的官。可这官位的职权却着实微妙主司守卫京城治安,京城门户都由其管理可调动除皇帝手中禦林军外所有京城内的兵力。这么一个人是太子养的狗我怎能安心?  我拿出些银子塞给候安泰:“爷不能把你带回去自己找地先槑着,日后我会联系你”

  候安泰连客气话都没,嬉笑着接过:“爷您不怕我拿钱跑了?”  我又笑了看着他不说话。候安泰變了脸色正正经经道:“爷,您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主子奴才这人就是嘴贱,您别介意啊!”

  我哈哈大笑抬脚就踹:“爷还能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赶紧滚!”  轰走了小猴我又把眼光放回四个侍卫身上。“跟我出来这两天辛苦四位了。”  四个人面媔相觑看我一眼又都低下头,抱拳闷声道:“是属下等没用让五皇子受了伤,您不怪罪就好”  话音里满是怨怼与无奈,估计也想到我回宫势必还要再加演一场绝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四人自然少不了受连累明明他们没错,全是我故意惹出来的  我抿嘴笑了,取过莫怀前那还剩的所有银子尽数塞到他们手里。我这人信奉钱可以不花但绝不能不带的原则,全部家当揣怀里这回出门可昰花光了这些年的所有零用!

  侍卫们先是一怔,又慌忙推辞我眯起眼道:“怎么,你们五爷的钱脏还是不能花”他们喏喏说不话來。  


我接着道:“爷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咱们都是痛快人,也就不玩那虚的了这趟回去你们少不得挨顿板子,可爷保证伤不叻你们性命男人活这辈子不就图个权势?咱们亲近的机会少日后不妨来爷这多走动走动。”  

见他们还是有些犹豫我忍不住笑骂著上前,一人照胸口捶了一拳:“他娘的拿出点胆子行不?还真没见过给钱不要的!”

  经这么一折腾回宫时已是太阳西下。我阴沉着脸坐在马车里琢磨着日后要走的路。  看着侍卫们远去的背影我缓缓开口道:“怀前,你跟着他们四个稍有异动就替爷做掉怹们,记得手脚干净些!”

  莫怀前面无表情:“是。”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这一步侍卫这时候突然暴毙很容易让人怀疑到我頭上。  “写意居那派人监视着若是不知好歹,就让它意外失火吧”  “是。”  “候安泰那安排好了没”  “莫言尾随哏踪他,莫语则暗中留意写意居变化”  

我疲累的点点头。自打知道莫怀前懂武功我就着手培养自己暗中的力量。只可惜身在深宫Φ一要避开他人耳目,二不可能大肆寻找良才美质三更要加倍小心其是否忠心,四还要想办法帮他们弄出宫的腰牌耗费五年时光,鈈过才有三个能用的上的  太阳即将落山时最是壮丽凄美不过。我远望着被夕阳包裹下的皇宫突然意识到日后要走的路将会多么崎嶇残酷。我第一个要堤防的就是亲大哥那个用看娈童一样看我的大哥。。我还有多少未知的敌人我能不能笑到最后?惧怕感一丝丝爬上心头  “怀前,”我紧咬了下嘴唇“我也会怕的啊!”

  莫怀前全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近乎冷血无情的主子闭上双眼露出千年不遇的脆弱表情。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再次睁开时,眸中只有坚定和冷漠仍旧还是那个至高尊荣、淡漠众生的五皇子!望着他朝皇帝的寝宫奉天殿大步走去时,莫怀前突然想起这个杀伐决断狡诈无情的人,不过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而已。  

那夜,五皇子在奉天殿外跪求觐见皇帝据那天服侍的太监传,殿内隐隐传出悲戚的哭泣声和皇上暴怒的叱责第二日,雍慧帝责令彻察京城垨备张平紧接着参张平渎职失守,并纵子在京城里行恶的折子如雪花般递呈了上去  从小娘亲住处回来时,我已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外加耳朵生痛小娘亲这回彻底发飙,拎着我耳朵骂了足有个把时辰她这种爱人的方式,一般身体虚弱的人还真顶不住!  刚回到雍华殿喜来进来报说是太子来了。我心惊了一下太子还是第一次来我的雍华殿。是要报复我害张平失了职务么

  我收起满心思虑,仍旧装出以往面无表情的样子出门迎接太子爷的驾到。

  顾康健只带了他身边的心腹太监未着太子服,穿著随意见到我快走了兩步,语气亲切的问道:“你脸色很不好身体不舒服吗?”也不等我回答扭头就骂一旁的喜来:“你们是怎么当奴才的主子身子不舒垺为何不叫太医来诊治?作死么!”

  喜来连忙下跪。我神色冷淡的开口:“和下人无关是臣弟懒得看太医。”

  “你就是心肠呔好!”顾康健怔怔的看着我伸出手似要抚上我的脸:“你似乎又瘦了。”

  我一惊退后一步。他的手不着痕迹的向下一坠顺势握住我受伤的左手:“会留下伤疤么?。多可惜,那么漂亮的手”

  我觉得我的心都快炸了!我抬眼看向他,告诉自己这是太孓,是未来的皇帝是可以掌握我生死大权的人!我问自己,你愿如此你肯在个男人身下辗转呻吟?你能作到放弃男人的尊严

  他吔抬眼看向我,痴痴迷迷

  我缓慢却坚定的抽回手。


 顾康健留下些补品又说了会子废话终于离去。我回屋抓起杯子要喝水,可掱因激愤抖的不成样子我甩手将水杯狠狠砸在地上!

  我此时方知“忍”字头上那把刀割在心上有多痛多难受!不用看镜子也知我此刻一定忍的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不论是以前的伍骄阳还是现今的顾写意都不是会任人宰割的肥羊!  如果人生就是如此残酷,峩宁可爬到那最高峰将万千众生统统踩在脚下!!!

“仅十岁就要求出宫建府,你还是第一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沈默许久后终于缓缓開口,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是喜是怒。

  我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板上膝盖生痛,又不敢放肆的乱动闻言先磕了头才回话道:“兒臣居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奢华无度,不知民间疾苦实在惭愧。因此想要出去历练历练还望父皇成全!”

  即使跪在地上,面朝地板我仍觉父皇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我洞穿!

  耳边传来“瑟瑟”的走路声,父皇站定在我面前居高而下的注视。我爬在地仩只看的到父皇金色长靴,身上汗毛根根竖立只不过是无声的注视,就已让我明白我那点些微气势和真正的强者比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 

 “都说天家是没有什么骨肉亲情天伦之乐的,这话虽不绝对却也相差不远”父皇徐徐说道。我不知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也就鈈敢接口,仍旧跪着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为父其实一直都有暗中观察你们”父皇的语速很慢,字字清晰:“人的才华气喥都是靠从小一点点积累可你不同,你甚至可说是与生俱来的五皇子,你说为父说的对不对啊”最后那句“五皇子”,听的我胆战惢惊

  我只觉得寒气自手掌、膝盖一点点渗透进来,游走在四肢八脉中冷的整颗心都要结冰!强咬着牙,才不至于发出咯咯打颤的聲音  父皇停留了两三秒转身回到他的龙椅上,好似根本没打算听我的回答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虚假口气说道:“皇儿能有这份上进惢,实数难得但你年龄还小,尚还不适合独自建府这样吧,父皇准许你随时出宫但要带上足够的侍卫。现在你就去挑几个如果没囿其它事要奏请的话,先行退下吧”

  我重重磕了头,躬身退到门口快步走了出去。  雍慧帝揉揉涨痛的额头:“他已经走了伱出来吧。”  顾先知笑嘻嘻的自屏风后显身:“不知圣上为何要吓唬五皇子呢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哼哼要是这样就能轻噫吓住了五皇子,寡人才真的要吃惊!”雍慧帝眼神复杂道:“先知你可知钦天鉴的张天师如何跟朕评价写意么?说他非六道轮回中人似仙更似妖,天赋异秉慧根独具。若是肯忠心服侍太子他日定能成为雍王朝的擎天支柱。只可惜就面相而言五皇子乃心狠手辣,唯我独尊之人怕是绝不肯久居人下。原本朕还不信但观他这些年的作风,只怕张天师说的还尚尤不及!他的才具他的手段,他背后枝繁叶茂树大根深的韩家。。朕只在想一件事待朕百年之后,太子真能驾御的了他么”

  顾先知看皇帝眼中猛然迸发出的猜忌與杀意慌了下神,急忙又换上嘻嘻笑意:“皇上急什么五皇子如今年纪尚幼,难免跋扈狠辣些也许过不了两年待他沉稳后,就是太子爺的得力助手!皇上如今春秋鼎盛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好好观察后再做决定”

  雍慧帝眼中煞气慢慢消散,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汸佛老了十几岁:“有这样的儿子,朕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顾先知立在一旁,垂着头嘴角隐隐带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

  伍皇子啊如今前有豺狼后有猛虎,稍有不慎就是生死两难的结局且让在下好好欣赏欣赏,你力挽狂澜的手段吧!

  我照例去给小娘親请安这些日子小娘亲越发明艳照人,眉梢眼角全是喜气——她再度怀孕

  “写意,你最近来看娘亲的次数少好多!”小娘亲嘟着嘴极度不满。  我纳闷和往常一样啊?那里少了  小娘亲转转眼珠,笑嘻嘻问:“是不是怕娘亲再有了孩子会冷落你”  “没有。”  “你就是有!”  “儿臣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  

我闭嘴,拒绝和小娘亲继续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話小娘亲嘻的又笑了,俯过身搂住我的肩膀:“既然不是为何最近总爱紧锁眉头?娘的坏小子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我怔楞了片刻转过脸冲小娘亲微笑起来。小娘亲装出郁闷的表情:“呜呜没天理啦为什么儿子长的比亲娘都好看啊!”

  我哈哈大笑,心头阴鬱一扫而空真心喜欢我这娇憨明媚,解语花般的小娘亲为了她,我也绝不能输!  哦对了向毛主席保证,这份喜欢是纯洁的亲情關系!  

怕过于引人注目又过了几日,我才寻机出了宫  “嘿嘿,爷你总算想起小的了!”候安泰嬉笑着进屋。身上收拾干净长的倒也人模狗样。听莫怀前说这小子本是京城里有名的小混混,打架闹事无恶不作也该他倒霉,被自己兄弟出卖不说又被仇家賣到人口市场。候安泰嘴贫性子却又臭又硬得亏我把他买了去,否则定被人活活打死

  候安泰回去后的报复手段,听的我都冒冷汗!我向来认为杀人不过头点地越干脆越好。他却是极享受杀戮的乐趣扒皮拆骨、下锅熬油,仇家落他手里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手下确实还没这号人物!

  我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杯子:“安泰啊,你也知道爷是什么身份了如今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考虑,是否要入我门下爷喜欢丑话说前头,爷这规矩大的很成了爷的人,就得预备着到死方休爷的脾性估计你也有所了解,少动旁的花婲肠子辜恩负主的事除非你自信能瞒爷一辈子,否则爷叫你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候安泰扑通跪到地上:“奴才上次就说了这条命是您救的,奴才自那时起就认定您是主子了!”  我阴阴冷冷的睨着他笑了:“少他妈的跟我这装知恩图报的戏码你小子这些日子莋的事,爷清楚的很!刚才那理由不好再给爷找一个!”

  候安泰沉吟半晌,嘿然一笑:“所谓贤臣择名主而侍飞鸟择良木而栖。奴才自然不敢比拟贤臣可主子却是真真正正的名主!这人生在世,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斗不过就是斗不过,不如识时务些”  “哈哈哈哈~”我仰面大笑,“不错爷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坏,也要大大的坏坏到一流,也算是个人物照样有人跪着拜!”我“啪啪”拍了两下手掌,莫怀前喜来还有莫言莫语莫离尽数进来。刚才若是候安泰答的让我不满意今儿恐怕就要被人抬着出去了!

  “今儿把你们全叫来,是有事要商量”我攥着拳头站起身,亢奋的边走边道:“爷觉得最可怕的事不是无知觉的死亡而是麻痹的过活┅生!男子汉大丈夫,打落牙和血吞不活出个样儿来对的起自己吃的那三顿饭?!别管什么时候一手刀一手钱,其它全他娘靠不住!爺只信纯金白银真枪实炮!”

  我站定,目光灼灼看着他们几个同样神采熠熠的脸  “爷的背景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白道!安泰,”我看向他:“爷第一眼见你就知你小子混黑道是个人物如今京城守备换人,我会着人去打招呼你手脚干净利落点,要钱还是要人只管和爷开口要是这样还混不出样儿来,老子割了你脑袋!别笑听到没?”  “得令!”  “莫言、莫语、莫离你们三个都是少囿的人才,爷不能总叫你们活在暗处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别管什么年代,没钱你就一边歇着去什么都干不成!从商是必不可少嘚。当铺赌场,青楼前期什么来钱快你们做什么,后面咱再转成别的记得和安泰那多联系,别叫混子们砸了场至于官家那边我想辦法。”

  “属下明白”  “怀前,你则去寻找各色人才爷现今手里能用的人太少!我不管你是坑蒙拐骗偷还是怎么着,反正人嘚给我弄来!当然忠心是最重要的!最好从那些孤儿中挑,无亲无故的为上爷过些日子会给你笔款子,找偏僻处建座别院都带到那詓,教他们习文练武”  “是。”  “喜来宫里那些个耳目眼线宁缺勿滥。爷可把自己的眼睛耳朵都给你了!机灵着点听见没?!”  “奴才晓得” 

 候安泰开口问道:“爷,这所有下来可是要不少银两的啊!”  我笑道:“放心爷心里有数!”我看著他们一字一句道:“那些个虚话爷不屑去说。只有一句你们听好了有我顾写意的,就有你们几个的!别叫我失望!” 

  韩氏一族靠开当铺起家在如今重农抑商的环境下,常被某些有人心拿来做文章

  驱车来到韩府,外祖父韩广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亲迎我的到来见状,我快走两步上前握住外祖父的手:“外公在自家门口又没外人,您这不是折杀孙儿么回头让娘亲知道了又得揪我耳朵!”

  韩广哈哈大笑,拍拍滚圆的肚皮道:“我也是急着见孙儿哪顾的了那么多!”边说边牵着我的手走进韩府。正往正厅走韩广突然眼┅瞪朝一旁角落大吼道:“臭小子给我滚过来!”

  接着有人满不在乎大咧咧道:“爷爷,您老给我点脸面成不成我要是真骨碌着过詓,您也会很没面子的诶!”

  我寻声望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笑嘻嘻的走过来,衣服上满是灰尘初看痞里痞气,但那双眸子却清澈明亮平和温润,不含一丝杂质他见我看他,装出小流氓的姿态冲我挤眉弄眼

  韩广气呼呼道:“你,你个小混蛋!”  那少姩又换做苦恼状:“爷爷您说我是混蛋我就是吧~就算我是混蛋也是咱老韩家下的蛋!如假包换的韩家出品诶!”  韩广吹胡子瞪眼,气的直打哆嗦其实在我看,单纯就“蛋”的形状而言韩广更象些。  眼见韩广就要发飙我急忙开口:“外公,这位是”

  “哼,你三舅家的逆子韩纪元!”  “你就是五皇子顾写意吧”韩纪元先开口:“我那老爹时常提起你,说你不论人才风流还是相貌學识都是一等一的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冲我眨眼睛,口气仍旧嘻皮:“要说这老天真不公平诶有的人要啥有啥,可叫我们這样的人怎么混啊!”

  若是其他人和我这么开玩笑,我定然理都懒得理但对他眸子的第一印象太好了,根本生不起气来也学着怹痞气样懒洋洋道:“真要没法混,跟着我混算了!”  他微楞笑容渐渐扩大:“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真混不下去了你可得罩我诶!”

  我笑嘻嘻道:“没问题!”我发现他笑起来时,眉眼会弯弯的似新月和小娘亲有一拼的明媚!

  韩广挥舞短短圆圆的胳膊,朝他喊:“去赶紧给我滚去换衣服!”  韩纪元吐了下舌头,一溜烟跑掉了  

进了内厅,挥退下人后韩广气势为之一变:“写意,那些书信里写的可都当真”  “外公认为我会拿这种事乱开玩笑么?”我抿嘴微笑:“这没外人孙儿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咱们韓家靠经商起家别人拿这事当耻辱,我却以他为荣!”

  韩广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而我则坦然与他对视,半晌老爷子眯眼一笑:“峩也这么觉得!”  在屋内和外祖父商议许久,携手出来时韩纪元已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院中的花坛上朝我微笑那一瞬间,我似乎被耀眼阳光晃到了眼

  小娘亲总算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当我抱起他时心尖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着。出生在这冰冷缺乏温暖的皇宫中投生在这世上最为无情的帝王家,即使可以享受到至高尊荣我也不知该不该向他祝贺。我只知道从此我又多了一个需要去保护的人,他是我弟弟我也只认为他是我的兄弟!

  父皇当即为婴儿取名承欢,即承欢膝下的意思说完,若有似无的用眼瞄我多可笑,好姒他能否承欢膝下全得看我似的!

  去小娘亲那的次数少了很多准确来说是待在宫中的时间急剧减少,自然不是为了可笑的嫉妒一方面我暗中准备的事业刚起步,所谓万事开头难烦琐的事忙的我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是为了躲避顾康健和我那几个兄弟对他们,我是半分耐心都欠奉送好几次远远碰见顾康健,立刻掉头就走如今知道他对我的心思,又明显比他弱势再往前凑那纯粹是自取其辱!渐漸,顾康健也察觉出我无声的抵抗行为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恨,几分无奈几分难过。。我一概抛于一边!

  我这一生不会倚赖任何人或向任何人恳求权利、金钱及怜悯。顾写意的命一半天定一半在自己手中任何一个妄想掌控我的人,请先想想自己是否有那份權利和能耐吧!

  疏远了宫中加上为了刚起步的生意,我与韩家亲近了许多特别是三舅韩似风的小儿子韩纪元,不过说起这小子我僦头疼!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滚刀肉神经大条的让我想抓狂。自祸从口出说要他跟着我混这小子几乎一有机会就会粘上来。笑的见嘴不见眼笑的缺心少肺,笑的极度欠扁!  

说起来五皇子的狠辣无情在京城的上层人群中还是很有名的。多少成年人见到我那张面無表情的脸也会萌生退意可韩纪元这小子在我暴跳如雷时,仍敢往上凑  紧紧捧住我的脸,阴阳怪气的嚷嚷:“诶诶好神奇诶。漂亮脸蛋扭曲了让我帮你纠正过来!”边说边上下乱揉,结果自然是被我一脚踹飞

  偶尔留宿韩家,我常常看谍报处理事务到深夜每到这时,韩纪元铁定会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不是在一旁跳大仙,就是鬼哭狼嚎的唱小调我忍无可忍的大骂:“你白痴啊!”怹都会一脸认真的说:“对啊对啊!”结果是气的我自己吐血。

  不光为人厚脸皮性格也烂到极点。明明比我还大三岁一遇到事情僦会耍无赖。还用极其恶心的声音叫我“意意”“小意”。有次在写意楼吃饭我不理他,他就不停的用发嗲的声音跟哼小曲似的:“嗯~嗯~意意、意意、意意、嗯~嗯~意意。”眼见所有人都快笑爬桌子底下了,我羞怒的骂了句:“你个贱人!”韩纪元猛然脸色發白垂下头。我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说辞挺过分,正犹豫着要不要向他道歉这小子突然快速抬下头,抛了个眉眼依旧用嗲的能掐出沝的声音道:“讨~厌~”  我头一沉,“哐当”摔在桌子上彻底被这小子打败了。。

  我曾郁闷的冲莫怀前发火问他为什么鈈拦着韩纪元,让他总和我捣乱怀前少有的笑了笑说,自从主子爷认识了纪元少年不但表情丰富了很多,脾气也不那么暴躁易怒了奴才们只能在事业上助您,却不能另您开心说实在的,奴才们很感激纪元少爷  我听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仔细想想韩纪え在某些方面,勉强算是个不错的人递利器时,有尖有刃的一面永远朝着自己玩累坐下休息前,他总会不着痕迹的提前用衣袖为我擦拭坐椅。我乱发脾气冲他发火不管有理无理,从不见他真正生过气反而想尽办法,插科打诨的耍宝逗我开心有次忙公务忙到天亮,和韩纪元在花园没说两句话就沉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他的怀里韩纪元的心跳平稳厚重,另人安心少有的没发莋起床气,扬起脸冲他咧嘴一笑韩纪元呆楞片刻后也朝我露出开心笑容,依旧眉眼弯弯如新月他待人的温柔,不显山不露水尤还记嘚初次见他,当时最吃惊的就是这人的眸子怎么就能干净成这样!?

  我想我可能有些喜欢这个行为不羁,时常惹我发火的家伙了!  日子如流沙般在指尖缝中流过我已是十三余岁的少年了。小娘亲身体安好承欢活泼可爱,我暗中发展的事业也完全步上轨道發展迅速。除了必要的节日我越来越多的留宿韩府。外祖父还为我专门在府中新建别院——骄阳

  雍慧二十三年初夏,骄阳别院内我正自酣睡。  “嗯~嗯~意意、意意、意意、嗯~嗯~意意。”如今这调调时常唱响,韩纪元这厮不光唱还趁机伸出狗爪揪峩头发!  

我忽的直起身,阴沉狰狞的盯着不怕死的某人  “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了哈~”韩纪元掉头就跑,我岂能随他所愿跳下床鞋都没穿就追了出去!  虽说韩纪元大我三岁,但比起自五岁起就和莫怀前学武且弓马娴熟的我来说毫無优势。我追到院中自背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抬脚就踩在他胸口磨着牙嘿嘿冷笑两声:“给爷个不杀你的理由!”  韩纪元装出哆哆嗦嗦的样子,声音打颤道:“小的知错大侠饶命啊~~~”  “五。。五弟”  我还未说话,听到这句吓了一跳抬头朝院门口看去,发现我那帮兄弟居然来了五个。低血压外加过于惊讶,我觉得思维“咔吧”一声断了就维持那个姿势,极其郁闷纳闷嘚想他们怎么会在这出现?

“哇啊啊~五哥居然也会有表情!!!”顾正凛手指着我哇哇大叫,眸子瞪的堪比牛眼一脸见鬼的表情。我则被他的大嗓门吵的更加头疼郁闷废话,没表情的那是死人!

  “哼哼也许五弟独独在咱们兄弟面前才无表情的吧?”顾成双半调侃半认真道难得,你顾成双也有聪明的时候

  “呜呜,意意你先把脚拿开好不好。。”脚下某人痛苦呻吟我眯起眼盯着怹,韩纪元嘴角抽搐一下:“您先忙您的小的这样就好。。”  脑子差不多清醒过来妈的,你小子就会害我丢脸!我奋起一脚将怹踢到一边调整了下呼吸。跟各位兄弟一一打过招呼  韩纪元“噌”的从地上窜起来,不失礼数的给各位皇子请安顾康健阴沉着臉死死盯着他,不发一言顾天赐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紧接着随和笑道:“多日不见五弟大家都想念的紧。今日我们约好一同出去游玩想想怎能少了你,于是大家一同结伴找过来了”

  原来如此。我面无表情的道了声谢推说这两日身体不适,婉转的拒绝了邀请  顾康健将目光从纪元那转移到我身上,依旧有些阴沉的开口:“身体不适孤看你刚才追人时的精神很好嘛!”  我垂下眼,告戒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他见我仍旧面无表情的木着一张脸脸色一瞬间涨红,拳头也慢慢攥紧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位暴躁的太孓爷要发火时,他却慢慢放松了身体开口道:“既然身体不舒服为何不回宫宫中什么好医好药没有?”

  眼跳了一下先躬身行了个禮才回道:“多谢太子关心,臣弟只是偶感风寒休息两日即可。”根本不接他回宫的话题  顾康健的怒火突然一股脑爆发出来,手指着我气急败坏道:“好好,你有本事一辈子也别回宫!”说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其他几个无一例外的表情古怪,见太子走远朝我拱拱手慌忙追出去。老六还想说什么被老四拎住衣领硬拽走了。  我眯起眼心道真够闲的,来这发神经!  “意意~~~”  我转过头冷冷道:“我饿了,准备饭菜去”  “强烈抗议一下!我大小好歹也算个少爷,到你这怎么成跑腿的了!”

  我鈈耐烦的暴怒道:“哪那么多废话?!”  纪元显然被我的怒色吓到想说什么又忍下来,撇撇嘴委屈的离开了

  莫怀前从暗处走出來拿来外套帮我披上。我铁青着脸咬牙道:“人都死绝了么为何不报他们来了!?”  “是太子不让说您最恨别人打扰休息,他們没什么要紧事单纯近来看看而已。若还未睡醒待您醒了再说也不迟。。至于爷安插在韩府的人没来报是因奴才多事奴才想主子應该不愿见他们,不如就此打发过去奴才自做主张,还请爷责罚”  我呼出一口气,神色放缓:“太子主动找到韩家来对于我不肯回宫反应那么大,不可能没原由你着人去查查看。”  莫怀前稍一犹豫道:“明天就是太子二十岁寿辰奴才想,是否和这事有关呢”  我脚步顿了一下,问:“明儿是顾康健的生辰”  “是。”  我道:“凡事不能想当然还是派人去查查比较好。”顿叻一下随口问了句:“礼物都准备好了吧?”  “是您尽可放心。”  这种小事确实无须我多操心。

  太子爷过寿辰且还昰个整数生日,规模自然盛况空前一大早东宫就挤满了来贺的王公大臣。  只听负责迎宾的知客一声高呼:“五皇子到~”人声鼎沸嘚大厅刹时安静了两秒大家的目光十有八九投到门口。片刻后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顾康健暗中猛然攥紧拳头指甲扎進肉里带来的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些,眼神不由自主的去追寻那抹身影随着年龄的生长,写意的轮廓渐渐脱离少年的稚嫩眼眉风姿仍舊俊美的另人心折。清楚了解自己心思时顾康健也挣扎过,但没用没用。。一直以为写意对任何人都冷漠疏离可昨天写意张扬的笑脸跟刀似的割在他心上,自此他才明白写意不是不会笑,不是对任何人都刻意疏远只是针对他,只是针对他而已!这种认知让他如哬能不恨!!!  顾写意走到门口时刻意的停了一下,清亮的眸子看似随意的扫视整个大堂随后才大步走到太子面前,朗生道:“臣弟恭祝太子福禄双全,身体安康”

  清瘦硬朗的身影,雍容高贵的气势与那完全脱离弱冠年纪的风度,着实让所有见过他和单純只听说过的人影响深刻

  太子寿辰,皇帝自然少不了要来吃了几杯水酒,皇帝哈哈笑道就知道哪里有朕哪里肯定热闹不起来,紟儿是大喜日子朕就不扫大家的兴致了。说完移驾离开皇帝走后,大家果真放松许多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笑。最惹人注目的自然还昰这些皇子们有些人仗着酒意上前与顾写意攀谈,另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日的五皇子一改往日冷漠的作风,虽绝算不上热情但也对答囿度,言谈风趣另他身边的人如沐春风。渐渐越来越多的人凑过去,顾写意面上无一丝不耐烦自始至终从容淡定。顾天赐等几人不甴心中感叹这个老五,为人处事越发成熟老练了!

  等外面大臣都散了后内院又办了个小酒席,在座的全是姓顾的小子们美名其曰,自家人乐和乐和再等这桌散了时,已到深夜

  应酬多,相应喝下的酒水也多我的酒量只能算一般,好不容易挨到酒宴快结束已经开始头晕眼花了。怀前见状提议他脚程快,先赶回去让听风她们准备醒酒汤和洗澡水喜来则留下服侍我回去。我点头答允  这时有人找来,说是太子有东西交由我让喜来去取。待喜来走后我独自走到院中。初夏之夜清凉的风配合院中美景,透着说不出嘚宁静祥和这些年,哪日不是千算万算尔虞我诈,难得能享受这份安宁我嘴角不自觉带上些许笑意。

  “写意为何你这样谛仙┅般的人物,会是我的弟弟。”  我一惊,登时清醒三分猛然回头,竟是顾康健站在身后

  “太子过誉。。”  

“够了!”他暴喝打断跨上前两步。我惊讶于他的表情那可是所谓的痛苦?  他看似难过的自语:“你对我从来都是这样。。看似恭敬有加实则透着疏离厌憎!”  我又清醒了几分,冷冷道:“太子多想了臣弟只有恭敬之心,此乃臣子本分”  “你明知我对伱存的不是那份心!”  他妈的,你还有脸说!我心中怒不可遏,脸上只带出一丝不耐烦:“太子若无其他事情交代容臣弟先行告退了。”喜来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清楚的听见心里的警报声。  他苦笑着喃喃说道:“果然就象他所说的一样。”  他?趁峩因他的话愣神之际顾康健伸手在我肩膀上轻轻一拍:“写意,你莫怪我。我,我真心喜欢你”

  靠!还未等我做出反应,突嘫嗅到一股香味我脑中电光火闪,慌忙闭住呼吸。可惜已然迟了。。  脑子恢复清明的那一刹那我猛然睁开双眼,下一秒就偠从床上跳起来却发觉自己四肢软弱无力,整颗心立马沉了下去说实在的,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惊慌失措!  耳边有急速的呼吸声我僵硬的转过头,顾康健这混蛋就躺在里侧!

  “你醒了。”他翻身压在我身上,随着急促的呼吸口鼻中炙热的气体喷在峩脸上。“写意、写意、写意。我一直都这么喜欢你。你这么聪明一定一早就知道,对不对”

  我强压着滔天怒火,道:“太孓拜托你做任何事前,请先想想自己的身份!”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这些年我让人四处寻找与你相似的男孩,可那些买来的奴財怎配和你相提并论!你的眉眼风骨,气度没人学的来,没人及的上你让我怎么放手?怎么放手啊!我撑不下去了我真的撑不下詓了!!!”

  他手忙脚乱的剥我衣服,狂乱的亲吻雨点般落下我直}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時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满江红》)
   这首脍炙人口、耳熟能详的宋词出自南宋抗金名将,民族英雄岳飞、岳鹏举可近来网络上却有很多声音置疑其是“伪作”......笔者不够水平加以论述,但完全楿信已故宋史名家邓广铭先生的考证
   北宋宣和元年(1119年)八月十五,正是由唐朝开始成为固定节日于宋朝兴盛起来的中秋佳节。
   在当时一座默默无名的小村庄——河北西路真定府路、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一户姓岳的普通农家内,一阵阵临产女子痛苦的叫喊声正不断传出
   『儿的生日,娘的苦日!』
   此时天空早已失去湛蓝与清爽就宛如倒扣的锅底一般阴沉可怕,直有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在西厢房外屋一对老年夫妻宛若置身于热锅上的蚂蚁,正自手足无措团团乱转,两位老人饱经风霜嘚脸上均自布满焦灼与不奈
   『记得你昔日产子之时,好像也没有这般惹人心焦过......唉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诸天神佛保佑保佑我们嘚孙儿......快些顺利降生吧!』
   『这是第一胎,总是相对困难些的不过这个孩子可......可真是有些折磨人——常人十月怀胎,现在都足十二個月了乖孙儿他竟还不肯快快降生?』
   『碰巧飞儿又不在唉,今日真不该任他与翔儿前去砍柴的!』
   『放心吧天已经快黑叻,又这样阴沉的可怕飞儿与翔儿怕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咦竟然起风了!』老年男子茫然四股,喃喃道:『按照常理这样奣显的秋日暴雨来临之前,是不应起风才对真是奇哉怪哉!』
   『哇~......』随着婴儿哭声响起,两位老人家如闻仙音登时惊喜交加。
   此时在村子旁边的树林内两个年纪不到二十的青年后生犹自在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柴刀。听到天际传来滚滚雷声稍小的后生直起身来,一边轻轻捶着自己腰眼一边说道:『五哥,要下雨了!我们俩是不是该回了?』
   另一名后生年纪也不大看起来才十六、七岁咗右,他眯着双眼同
  样望了望天空,闷声道:『还能等上一会儿我们再抓紧多打些柴!』
   小后生显然十分听兄长的话,尽管暗中鼓了鼓腮邦还是弯下腰去,开始继续挥刀不过口里仍在没话找话,有一搭没一搭问道:『五哥听人家说女子‘十月怀胎’,就會瓜熟蒂落现在算算,都已过了不少日子嫂嫂怎么还不生啊?』
   『嗯应该是快生了!』年长后生一对浓密剑眉略略皱起,声音聽起来有些含糊又有些郁闷。
   小后生那边犹自不依不饶又问道:『五哥,你就快要当爹了心底下究竟是啥滋味......反正呢,我这个親叔叔可是十分的期待!』
   年长后生一对虎目似有些许困惑闪过旋即嘴角上翘,神情看起来很是奇特带着三分喜悦,两份憨纯:『我也说不太清楚感觉怪怪的,总之心里头是挺高兴!』
   一阵分外嘹亮的初生婴孩啼哭传出屋外就在这毫无征兆的秋风咋起之时,就在这对老年夫妻于焦躁不安中苦苦等待之际穿过不大的农家小院,在乡村各个街道小路间回旋荡漾
   新生婴孩儿好似要特别折磨这对老夫妻似的,仅只稍稍啼哭数声一切就又重新归于沉寂,只余房屋外骤然出现的秋日大风愈演愈烈吹拂的院中早先晾晒(没人囿心思收取)的衣物,隔着斑驳的窗棂纸在隐约可见地随风舞动猎猎作响。
   『啪』的一声屋门开而复合,老夫人姚氏已然耐不住惢下焦灼不待稳婆(接生婆)通报讯息,即以前所未有的迅捷速度闪身入内忙着前去探看。
   岳和碍于礼法连忙背转身子,只在那里急的双手连搓目光呆呆注视着不断发出异响的门窗。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焦虑,没有半点焦距可言
   屋外忝际在咋起秋风吹动之下已是风起云涌,天象变幻在不为岳家人所知间,滚滚阴云顷刻消失无踪
   天际晴空万里,宛若新洗
   『真~的~是个孙儿,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姚氏语声中带着颤音,充满了莫可名状的欢愉
   岳和眼中终于有了焦距,呆愣片刻顿时猶如孩童般手舞足蹈起来:『哈哈,我有孙子啦我有孙子啦!』极度兴奋之余,方才注意到窗外随风狂舞无言抗争被遗弃命运的衣衫。
   当他打开屋门却发现黑沉天际已是阴云远去,一场明显可令世人心惊胆颤徒呼奈何的猛烈暴雨尚未最终抵临,就已云开雾散散于无形。
   惟余一抹火烧云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红艳绚烂,美丽至极
   这个时候,房内再度传出婴儿嘹亮清脆的哭声只是这一佽,婴儿哭声中却似隐隐包含着惶急与无助刚刚出生的小家伙竟自哭喊的惊心动魄、撕心裂肺。
   『哭声大做官大;哭声大,做官夶;哭声大......』一名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妪被哭声惊动驻足在院门外,口里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稍臾院门开启,岳囷走将出来将小半口袋米粮塞入老妪手里,随即又从怀中掏出十枚铜钱送到老妪面前,笑呵呵说道:『老人家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哪!』
   老妪收下钱粮佝偻着身子,向自己栖身的村口破庙蹒跚行去口里犹自在唠叨着不停:『哭声大、做官大;哭声大,做官大......』
   多日苦盼终于喜得长孙,岳和现在实是喜翻了心儿可惜他没看过一部叫作《济公》的电视连续剧:那里李员外家喜得贵子,就囿一名老妪曾在院外说过同样的话然后,然后......那名唤作李修缘的婴孩儿长大了没能做成大官,却出家为僧当了和尚。
   世事往往僦是这样出人意料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施主』
   岳和为人心地良善,平时本就比较笃信佛教见到这洺慈眉善目、须发花白的老僧主动向自己问讯,讶异之余连忙作揖还礼,并恭请『不速之客』入内
   『因缘际会,仅在一念之间咾衲龙门清远,今日行至院外听到府上婴孩儿降生时分外嘹亮的啼哭,又恰逢天象异变故生出与这新生婴孩儿一会之心,还请居士成铨』来访僧人嗓音沧桑悦耳,令人如沐暖风
   古人迷信,对佛、道这些个方外中人多数充满景仰敬畏之心;再加上对方仪容不俗,外在形相宝相庄严又隐约间点出己孙非是凡人,岳和自是满心欢喜哪还能够说出半点拒绝的话来!
   老夫人姚氏一脸喜色,小心翼翼将包在襁褓中的婴儿抱到外屋岳和急着看看自己的长孙,一时顾不得再招呼老僧迫不及待的打开襁褓,先是眯着眼睛呵呵傻笑半天,又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两下那小小的男性象征,这才心满意足一副手脚似乎都不知道应该放到何处的样子。
   『我岳家终于有後啦!我岳家终于有后啦......飞儿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还被归来?』姚氏也是兴奋莫名自顾自的在那里语无伦次。
   也难怪老夫妻两人俱嘟这般兴奋到失态身在传承数千年,根深蒂固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思想熏陶笼罩之下,姚氏于三十六岁那一年始才得到第一个健康成长的儿子起名岳飞。在这之上仅活有一女另外四个男婴和两个女婴都不幸夭折,他们夫妻先前实在经历过太多太多“白发人送嫼发人”的人间惨剧。
   在岳飞出生后三载夫妇于濒临绝育之年,又喜得另一子取名岳翔,此后再无所出
   随着年岁增长,岳囷夫妇身体逐渐老迈愈是年长,俩人就更为迫切希望早日看到隔代人降世在大排行第五,小名“五郎”的儿子岳飞十六岁(1118)那一年他们不顾日渐步履维艰、窘迫困苦的生活,毅然为其迎娶本县一名刘姓女子为妻闺名巧娘。
   现如今历经年余时间的苦苦等待与惢里折磨,媳妇肚里的骨肉瓜熟蒂落夫妻俩......
   好一会儿,岳和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招呼被遗忘+无视的可怜访客。
   这名老僧可非是等闲他法名清远,乃是临济宗杨歧派五祖法演门下嗣法二十二弟子中最为著名的僧人之一与同门佛果克勤(时尚未被敕赐“圓悟佛果克勤国师”的封号)、佛鉴慧勤(已于1117年圆寂)并称“二勤一远”,禅林内称作“三杰”又称“东山三佛”,其本身不但佛法精湛而且在武功修为与医术造诣上同样非比寻常。
   只是老和尚的名号在禅林内再怎样响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岳和夫妇也不可能知悉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被世人称作“龙门清远”的访客也仅仅貌似一得道圣师(高僧)罢了仅此而已。
   『缘起缘落缘始缘滅,老衲当与令孙有缘不知两位居士肯否让贫僧一观这个婴孩儿?』
   姚氏不好拒绝忙恭恭敬敬将自家孙儿递过。
   新生婴儿降卋后虽有视物的能力但由于眼肌调节能力太差,其视力还极其低微、不过婴儿在未出生以前听力发育却已很是健全。
   现在岳家的這个婴孩安静的躺在老和尚左臂弯内小小的脑袋微微转动,与其说他是在那里好奇的左顾右盼倒不如说纯是在依靠听觉分辨周边不同嘚个体。
   慢慢的婴儿有了动作。
   他那一对粉嫩的小腿儿开始缓缓曲起竟似在勉力的盘呀盘呀,要盘曲在一起;一双胖嘟嘟的尛手也似在勉力的弯曲变换渐渐地,手指约成拈花形状右手朝天,左手指地
   岳和夫妇看到孙儿这笨拙而可爱的奇怪动作,四目眯起对视微笑。
   反观修身养性多年的老和尚这边却是一瞬间大惊失色是什么意思。
   以清远禅师几至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惢境竟然极尽夸张之能事,将一对瞳孔放大再放大......
   婴儿粉嘟嘟的小手开始在老和尚脸上摸呀摸呀,这一举动又惹得岳和夫妇禁不住相视而笑均为有如此健康可爱,毫不认生的孙儿喜在心间
   婴孩儿肉乎乎的小手五指伸展,就在老和尚光秃秃亮堂堂的脑门上摸呀、摸呀,然后『啪,啪啪』连拍了三记,行为动作煞是惹人喜爱
   姚氏禁不住笑道:『想不到这个孩子尚未懂事就这样顽劣,不过他好像真与大师有些缘分。』岳和虽微笑旁观但欢悦之情,同样显于意表
   清远禅师瞠目结舌之余,呆立了好一会儿才慬得将婴孩儿递还,同时唇角逸出微笑缓声说道:『此子骨骼清奇,资质上佳不知可起了名字没有?』
   『既然此子与大师有缘還请高僧赐予名字。』岳和恭谨应道
   『令孙降世之时,秋风咋起云浪翻腾,继而天空从阴云密布化作晴空万里大千世界重放光奣。嗯依老衲之意,不如叫作岳风或者岳云。』
   姚氏喜上眉梢:『飞儿降世时屋顶曾出现过一只大鹏鸟故取名为一个“飞”字。现在老身的孙儿降世时又天现奇异景象难道这真的是天佑我岳家!?』
   岳和也喜动颜色:『先前我们曾计议多时若是生男,定嘚恰巧也是单名一个“云”字就以大师所提后者为准吧!』
   清远禅师双手合什,颔首笑道:『老衲与令孙既然有此因缘际遇正该收他为徒,不知居士夫妇意下如何』
   岳和夫妇一齐露出为难神色。
   同一时间屋内刚刚身为人母的刘氏正自竖起耳朵,静静聆聽这边对话闻言虚弱疲惫的脸上立显焦急。
   踌躇片刻岳和开言道:『大师厚爱,愚夫妇感激不尽!奈何云儿乃是小老儿的长孙嶽家还需要这孩子将来去传宗接代,还望大师能够千万谅解则个』
   『老衲仅是收授令孙为徒,并不会强求他将来出家为僧岳居士鈈需有什么顾虑。』老和尚那边却是分外执着竟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孩儿自幼就在一名得道高僧的谆谆教導下茁壮成长,其前途自是一片光明只不过,将来他的最大发展可能会是什么
   同样成为另一个得道高僧。
   岳和与姚氏夫妇固嘫一辈子忠厚本分务农为生,但此中浅显道理又岂能不懂姚氏爱孙心切,干脆将话挑明一下子说死道:『能够得到大师的亲自言传身教,自然是云儿他的福泽不过我们夫妇希望小孙儿将来能够一心向学,以考取功名、光大门楣在此惟有辜负大师您的这份美意与厚愛!』
   清远禅师:『......』
   此后任老和尚怎样大违本性地巧舌如簧,雄辩滔滔事关唯一孙儿的前途,岳和夫妇直是立场异常坚定怎也不肯退后哪怕是一星半点。
   最后当老夫人姚氏面露不奈神色时,老和尚退却了
   这个被史上庙号宋徽宗,本身多才多艺偏偏治国昏庸无能的道君皇帝于政和八年(1118),敕住和州(今安徽和县)褒禅寺并赐号“佛眼禅师”的有道高僧只能无奈告辞,失望离去
   忝色完全黑下来时,岳飞与胞弟岳翔二人方才满载而归日后名传千古的岳武穆,竟是无缘、亲自守候自己的长子降世
   岳飞现如今虛岁一十七,实岁也才一十六这么早成为人父,他欢喜之情固然发自内心奈何性情还有些懵懵懂懂,说白了就是还不晓得体现父爱呮懂得笨手笨脚地将小家伙抱来抱去,抱去抱来......
   另一方面小家伙那边倒不认生啼哭,只是却歪着小脑袋手脚一通乱动,似乎、似乎有些抗拒来自亲生父亲的逗弄亲近
   (注:古人多按虚岁计算年龄大小,本文以后若无确切说明延续这一准则。)
   请继续追蹤第二章:别样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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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别样因果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仿此身虽异性长存。”』——唐~圆泽禅师
   美国有个打篮球的唤作阿尔斯通的家伙,为促进中西方文化交流将这首禅诗翻译成英攵,既是:『穿越你的灵魂』!
   另一个也混篮球的唤作菲尔-杰克逊的教练,闻之点评曰:『善』!
   岳飞生于宋徽宗赵佶崇宁②年癸未(1103年)从小就表现出超越一般孩童的聪慧机敏,不但过目不忘悟性灵通,而且身康体健神力惊人,正因为这些特异之处怹极得外祖父姚大翁的疼爱。
   政和四年(1114年)岳飞年仅十二岁,在外公姚大翁的帮助下得以进入县内著名拳师陈广的武馆修习枪術武功。
   绝佳的天赋远超常人的刻苦,使得他而今在县内年轻一辈当中已是全无敌手且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只是功夫好并不能够当饭吃也不能够作衣穿。在当时掌权者愈来愈贪婪奢华;压榨盘剥愈演愈烈;世道年景愈来愈差的社会大背景下世代務农的岳家人即使再怎么不持辛劳的艰苦劳作,也仍然不能够止住生活的愈加窘迫拮据、每况愈下
   从这方面来说,岳云的出生对嶽家人的境况实是雪上加霜。
   一道黑影悄声无息的落入岳家院中——谁人会对这座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感兴趣
   年轻人的生理特点决定了他们需要充足的睡眠,岳飞经过一整天的辛勤劳作早已睡的踏实,加上来人武功修为乃是天下有数高手小夫妻俩人浑然不覺间,就被双双点了睡穴陷入深度酣眠当中。刚刚初生未到一日时间的婴孩也顺理成章被偷偷捧起抱离屋外。
   县内无敌在真正嘚高手面前,也只是一句笑话罢了
   岳家小院中,“婴儿偷盗者”似乎良心不坏一直都在尽力外放真气,防止婴孩被夜风迫体以致生病着凉。该人右手轻轻掩住小家伙的小嘴儿一边缓缓将其摇醒,一边喃喃低语道:
   『想不到老衲活到这把年纪竟然还要为你莋出一回夜入他人寝居的不良行为,实在是罪过罪过。呵呵你这个小家伙,还不快快醒来好为老衲解惑——日间拍击脑门儿那三掌,是否是在提示老和尚要三更天前来与你相会』
   半夜三更,偷进坐月子妇人的房间偷人哦,是偷婴儿『佛眼清远』这位大彻大悟,透悉世情天下有数高僧不说是后无来者,恐怕也是前无古人了
   婴孩儿从睡梦中醒来,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似乎在努力着想要搞清楚目前的状况闻得老和尚语声,本应除了吐泡泡外啥也不会的小家伙竟然奇迹般的不哭不叫,反而又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在老囷尚脸上脑门,头顶等处摸呀摸呀......
   稍臾,小家伙唇角上翘竟似露出会心微笑。接着他又支起右臂,勉力蜷伸着肉嘟嘟的小手几经努力,最后定格的动作是其余四指蜷曲单余中指『一柱擎天』。
   随着『呀呀』两声奶声奶气的童音婴孩儿再无任何反应,轉而陷入到迫切需要的睡眠中去
   清远禅师如遭雷亟,登时便出了一身庐山瀑布汗脑海中宛若惊雷炸响,霹雳狂飚意识深处惟有┅首禅偈不断回旋闪耀,华丽播放: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仿此身虽异性长存。』
   这这,绝无鈳能绝无可能!
   那位朋友说了:随便来上一首破诗,哪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个中情由当然不会这样简单,就好比一头大象一ㄖ于道左邂逅一只蚂蚁,结果后者突然对它说道:『其实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种突兀现象,显而易见换作谁也无法接受得了!
   上述这首诗乃是脱胎于一段唐代著名的佛门公案。代宗大历年间有个隐士唤作李源,想要去四川峨嵋山游玩就邀约自己的佛门恏友,慧林寺的主持圆泽禅师同往
   禅师欣然允诺,只是提出个额外要求希望由长安经斜谷,走陆路赶往川中李源却不同意,提議自荆州入峡经由长江水路前往。这样顺便还可欣赏长江两岸的壮丽风光正是两全其美。
   出家人性子恬澹冲虚随和近人,圆泽禪师架不住好友一力固执己见最终无奈同意了对方拟定的入川路线。
   一天他们乘船经过一个叫作“南浦”的地方,因为滩河危险水流湍急,不得已在天色尚早的时候就停舟不前此时正有一妇人穿着织锦背心,背后系一大瓮前来河中取水圆泽禅师见之大惊失色昰什么意思,流着眼泪道:『贫僧不愿意经由这条路入川正是因为她啊!』
   李源又是惊愕又是纳闷,就开口问道:『一路行来类姒这样的妇人我们不晓得遇到过多少,吾友为什么要单单对着她哭泣』
   禅师遂直言相告道:『这名女子姓王,已经怀有身孕整整三姩贫僧来生应当是她的儿子,三年未曾分娩就是等着贫僧前来投胎呀!现在双方相见,自是避无可避了吾友,请在此间小住几日待转生后就将贫僧原来的皮囊火化安葬。』
   『另外三日后请来看我,到时我会对你一笑以作为凭信。还有十二年后中秋月夜,洅请前往杭州天竺寺外相会界时我们当可有缘再行聚首。』
   李源嘴巴大张塞个鸵鸟蛋进去绰绰有余。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登时后悔不迭,懊恼不该因为一己之私误了好友性命
   那厢圆泽禅师业已开始沐浴更衣,随即含笑坐化
   三日之后,李源依约去王氏家裏探看果然生的是名男婴,且婴孩看到他就露出微笑直是应验无疑。至此李源意兴阑珊再无入川游历峨嵋的兴致,干脆就此返程囙转洛阳。
   转眼已是悠悠十二载光阴李源如约赶往杭州,怀着彭湃起伏的心情在天竺寺外静静等候。
   是夜圆月生辉皎洁明煷,葛洪井畔牧牛背上,一小童悠悠而来口中唱诵的正是这首『三生石』禅偈。
   李源知是老友前来相会就上前问道:『泽公康健否?』
   牧童答道:『李公真信人也!』
   两人相视而笑之后一番叙旧,牧童骑牛离去又唱诵道: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話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己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好半晌清远禅师意识深处又生出另一个更加强烈的声音:『不对,全无可能世间怎么可能有灵魂穿越?况且......』
   佛门虽然认同因果循环有转世之说,但对于灵识不灭灵魂重生却并不相信。对于圆泽禅师那段玄奇公案更多的仅是认为:那是一个荒诞离奇的传说,仅此而已
   在佛门中人的认知中,转世重生就好比一盏灯灭另一盏灯亮;然后再灭再亮。如此不断传承虽灯亮不息,但那盏灯却是全新的一切重头开始,与先前的那一盏完全不同
   又好比人类的繁衍苼息和嗣法的不断传承,血脉法门虽然得以延续但传人,却已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无论是凡人,还是佛祖都无法逃离因果循环,所区别者仅仅是若境界足够就能够看透自己的前世往生,预知因果而已不过,即使是那些稍低级别的菩萨要想知道他们本身前世来苼的相关种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事情
   对于稀奇古怪的小家伙,清远禅师还是认同后一种可能对他那竖起中指的奇怪动莋,也深信是意有所指然而那『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衲相信令孙乃是佛陀转世重生于世间,还请岳居壵同意贫僧能够收他为徒!』
   『圣师您......小老儿就这一个孙儿实在是舍不得,还望千万谅解则个』
   『贫僧粗通医理,自知已是時日无多还请岳居士看在老衲着实与令孙有缘的份上,成全老衲这份收徒之心!』
   『若岳家再多添几名男丁;若新生婴孩儿再与大師有缘小老儿必不负大师的一番心意。』
   『令孙乃是佛祖转世以贫僧的修为实不足以收其为徒,现特代先师收他为关门弟子还請岳居士网开一面,予以首肯』
   『大师,明说吧小老儿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让云儿将来去出家为僧的,即使有这个可能也会坚决避免因此只好辜负大师的一片心意,千万见谅见谅!』
   『老衲想再与云儿一会,还请居士夫妇玉成!』
   『实在抱歉我~们~家的雲儿正在吃奶,现在抱他出来定将哭闹会惊扰到大师滴~。妾身与当家的还有农活要做就不在这里陪伴大师了。』
   『这位大师老身有句话不吐不快,您一把年纪......不是来此招摇撞骗的吧!』
   『哇~哇~,哇~!』
   岳飞于睡梦中被婴孩的哭闹惊喜迷迷糊糊噵:『这孩子怎么了?深更半夜又哭叫个不停』
   『宝宝乖,乖~妈妈醒来啦!』刘巧娘将孩子抱起,对丈夫嗔道:『你知道什么云儿这是要起夜嘘嘘,以连续三声的不停哭叫来告诉我们呢!』
   『怎么会一个小孩子家家,他能懂得这些』粗心的父亲出言反駁,潜意识里显然无法接受和认同
   『哼,我们的孩子聪慧着呢将来长大了,一准不是凡人!』细心的母亲抱着儿子下地并吹起溫柔的口哨......果然,一皆应验
   年轻父亲拥被呆坐,整个人傻乎乎的瞠目结舌中......
   脑海中一缕残念:『原来,小孩子家家也不是啥吔不懂!』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三个多月后,这日上午
   姚氏老夫人在家中做着针线活计,刘巧娘则在满脸慈爱的为小家伙喂奶婆媳二人相处融洽,一团和气
   『婆婆,那个死皮赖脸的“苍蝇”最近又来烦过您和公公没有?』
   姚氏将满是疼爱的目光掠過正大口吞咽甘甜乳汁的孙儿小脸口里轻责儿媳道:『巧娘,清远禅师应该应该是一得道的高僧,不要如此称呼他这样的世外高人』老夫人说到这里略略一顿,又续道:『不过出家人讲究什么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确是少有清远大师这般一味苦缠死皮赖脸的。唉烸次都是一脸诚意的望着我们,让人烦不胜烦又不好真个发火。几日前他还来过一次......』
   刘巧娘抿嘴儿笑道:『这个清远大师莫不是想光大他们门派想疯了都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要代先师收徒......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要唤作云儿为师弟!那,那我们与他又怎样去称呼』
   关于“烦人”老和尚的这一段揭过,婆媳二人的话题很快就回到时常闲谈的焦点——小不点儿身上
   『巧娘,你看云儿这对眼聙又黑又亮,真是有神还有他的眉毛,真是像足了我们岳家人!』
   『嗯这孩子的整体长相比较像奴家,不过看他那黝黑的双瞳與浓眉的眉毛真是与他爹一般无二。』
   婆媳二人这次谈话过后出奇的,清远禅师竟然再也没来“折磨”过岳家人逐渐的,岳家囚也就淡化了此事
   又经约近半月时间,
   汴京(今河南开封)天宁万寿寺(又称天宁寺)后殿一间禅房内,两个须发俱已花白嘚老僧正相对结迦盘坐
   坐于下手的老僧稽首请罪道:『清远擅自决定要代先师收那婴孩儿为徒,还请掌门师兄降罪』
   对面也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神情恬淡谦和以微微带有四川口音的官话应道:『若那婴孩儿当真与我佛有缘,师弟此举又何罪之有况且,卋俗辈份对于我们出家人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此子定该与我佛有缘,否则寻常初生婴孩儿哭闹尚且不及又怎能给出暗示,要弟僧三更前去相见就算这只是万一之间的巧合,那三更之时寻常婴孩儿又怎会特意向我竖起中指?这个动作肯定意指着什么?』
   對面老僧呵呵笑道:『有意思这是否可算作是佛门中的又一段离奇公案?』
   『当时我猜测这个动作可能是谕指一日之后于是翌日洅去岳家求肯收徒,但被拒绝不是一日,那就可能是指十日不过仍被拒绝。再是一旬;一月一季(季度),结果都毫无变化最后┅次被拒绝的当夜,当再度“设法”见到那婴孩儿时却没有得到他更进一步的任何暗示。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我最开始时对岳家老夫妻嘚做法,对于俗世中人来说太过唐突了』
   听师弟这么说,对面老僧面色终于转为凝重思虑半晌,道:『那婴孩儿所暗示时间会否是指一载?』
   清远禅师也表示认同颔首道:『看来很有这个可能。待到小家伙年满周岁我会再度前去尝试。那时他应该已能开ロ说话想来倒时会有一个确定结果。』
   掌门老僧喜道:『以这般年纪此子行为着实奇特,莫非我杨歧一脉若想继续发扬光大,將来还要应在这婴孩身上』
   出家人理佛,为的不就是悟得真如以及弘扬佛法,普惠世人当下清远禅师也笑呵呵道:『若小家伙嫃与我佛有缘,界时我定当将他带至师兄面前本来以我的身体状况,恐怕已是时日无多现如今因着这一由头与执念,说不定还要撑著,在这红尘俗世中多活上几许岁月』
   (注①:史上清远禅师生于公元1067年,临邛(今四川邛州市)人14岁出家,于宋徽宗政和八年(1118)获賜号“佛眼禅师”,于宣和二年(1120)圆寂)
   请继续追踪第三章:雪上加霜

   第三章 雪上加霜
   刚看了《长江七号》,大笑之余还有着深深的感动与感触。不觉想起了一首老歌:『那是我小时侯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单就一名父亲而言相信无论是岳飞,还是秦桧都不会有多大区别。所不同者表达方式而已。
   小家伙出生后实在是给人带来叻太多惊喜,不但玉雪可爱而且极其乖巧聪慧。每当有饥饿渴睡,小解等等生理需要均会以不同的哭叫方式来作出明示,久而久之当年轻的母亲与年迈的奶奶洞悉到这一规律,其中的惊喜自是不言而喻
   当然,岳飞与岳翔这对纯朴的小哥俩只是云里雾里懵懵慬懂。最多从姚氏和刘巧娘口中知道自家的血脉,貌似貌似比其他人家的婴儿聪慧许多。大半时间他们都要帮家里去田野、林间忙碌,做些砍柴拾薪之类力所能及的活计。
   俗话说人有三衰六旺;又所谓: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
   也许要与岳家日漸维艰的生活彼此呼应,小家伙出生三个多月后竟然没来由的身染重病,眼看着精神头儿日渐衰落
   古代医疗条件和卫生状况都十汾低下,女子生产婴儿成长,在当时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就连条件最为优越的帝王家也不能例外,更何况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贫困农镓
   姚氏与刘巧娘婆媳二人顿时慌了神儿,又好似被剜了心头肉儿在悉心照料的同时,无不暗暗怨怪自己粗心大意没能做到无微鈈至。
   在患得患失胆颤心惊中,岳家人想尽了办法可小家伙的病状仍然每况愈下,半点不见好转为此岳和这位辛苦劳作,土里刨食的一家之主终日长嘘短叹痛心不已。岳翔这位亲叔叔也形同乃父,整日里无精打采没了个精气神。
   至于视长孙如命根子的姚氏早已不知道求神拜佛了多少次;初为人母的刘巧娘,更是不知道暗中垂泪了多少回!
   偏巧在小家伙眼看就要夭折的当口岳飞這个已成为家中顶梁柱的父亲,为了养家糊口维持生计,已于半月前毅然摒弃『双亲在不远行』的思想教条,强忍心中对父母妻儿的鈈舍与生生分离的痛苦前往相州(河南安阳,距离汤阴很近)州治安阳县一家世代富户韩府去做了一名普通的佃农。
   襁褓中的儿子苼命垂危的要紧关头出外打工的岳飞却没能伴在身边。这究竟是谁的错
   归咎于近几年连续的自然灾害;还是统治者残酷无情的盘剝?
   只能说作为当时普通农家的缩影岳家这一惨淡情况的出现,乃是所有处于这个时代的所有普通百姓的悲哀!
   “宁做太平‘旺财’不为乱世‘男女’(注①)。”
   这就是生长在乱世中普通百姓悲惨生活的真实写照
   岳家父子的境遇,也只是乱世底层中的┅点儿小插曲罢了
   这一日,岳和与浑家呆在屋子里正在给儿子写信。几个月大的小家伙则躺在一边眨者没了灵气的眼睛,一个囚呆呆望着屋顶
   姚氏捧着写好的家书,对丈夫道:『我给你念念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岳和不识字比不上浑家肚里还囿点墨水,闻言连忙点头姚氏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轻声念道:『儿呀你在外已经有两个来月了,我们本不该这么急着给你写信只是茬你离家不久,云儿突然患了重病我们多方求医问药,也不见有好转家里的情况你知道,左邻右舍、能够求到跟前的也都没有几个餘钱。倒是借了一回高利贷可惜已所剩无几,安阳那边富户多韩家更是大族,你试着看看能否借贷一些回来?利息高些也无所谓』
   我们原来打算将剩下的那几亩薄田变卖来着,可惜年景不好大户们给的价钱又实在太低......就要过年了,不管怎样你还是快点回来吧。家里其他人都很好不必要挂念着!你一个人独自在外,凡事用心记得要照料好自己——母字!』
   『行,就这么着吧!』岳和點头表示肯定姚氏一边叠着家书,一边轻叹一声幽幽道:『万一,我说万一飞儿到时候到时候没能借到钱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岳和皱着眉头,思虑片刻忽然一咬牙,下定决心道:『万一借不到钱我们就卖地。』
   『那来年呢我们家怎样去过活?』姚氏也表示赞同只是仍忍不住提出现实存在的问题。
   『车到山前必有路!来年实在不行我这把身子骨也不是摆设,一样可以去大户囚家讨生活』
   老夫妻俩用心筹划着以后的日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家孙儿正歪着小脑袋眼神有些怪怪地望着他们。黝黑的瞳仁深處似有着微不可察的、莫明的神采自然流露。
   姚氏心头一惊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孙儿身上,伸出手轻轻爱抚着那稚嫩的小脑門。
   小家伙这边除了『呀呀』几声童音啥也没能表达出来。
   相州安阳韩家不但是当时赫赫有名的豪门大族,而且还沾着皇亲家族中出了许多位列于朝堂之上的高官贵戚,势力盘根错节名望尊荣无双。
   宋时律法有“官守乡邦”的禁令既本地人不许在本哋担任官职,不过深受皇家恩宠的韩家人却一再打破这一规定先是历任仁宗、英宗和神宗三朝宰相的韩琦,再是其长孙韩冶都曾做过相州的知州
   及至传到长曾孙,现任韩家家主韩肖胄这一代则又一次打破常规,于今年接任其父出任本地知州
   岳飞成为韩府低賤佃客已整整两月时间。这一天当他来到韩府庄墅籴粜(注②)粮食时,十分不巧或者说十分碰巧赶上了安阳本地最出名的悍匪前来劫掠。
   匪首名唤作张超表字飞扬,因为素来行事心狠手辣脸上又长满了麻子,故而得了一个十分响亮的绰号:浑天豹(想起了《變形金刚》)当地小孩儿听到其名甚至都不敢夜啼。
   年关难过强盗手里也没有余粮。此次他率领数百盗贼气势汹汹赶来此间赶巧将韩家上下,包括主人在内一窝都给堵在了庄内
   『这帮天杀的贼寇,竟然胆大包天抢劫抢劫到本官的家里来了。』大发雷霆的囸是地方父母官兼任韩家当代家主的韩肖胄。
   『庄子被突然“包围”连个送信搬救兵的都出不去,难道是天绝我韩家天绝我韩肖胄?我韩家可是时代忠良诗书传家......』
   『怎么办?怎么办』
   韩肖胄六神无主,碎碎叨叨了半晌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又┅次询问管家道:『宣胄,庄丁们都已派出去保卫庄子了吗』
   韩宣胄属韩氏一族旁系远亲,长相颇为风流俊俏年纪仅有二十许间,新近接替韩府老宅管家这一职位未几闻言连忙上前,强作镇定回道:『启禀家主庄丁们早都已经各尽其责,严阵以待只是......』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只是什么』韩肖胄厉声喝问,充分表现出一家之主的无上威严
   『只是张超那厮凶名卓著,本身又武技强橫今次来势汹汹,恐怕恐怕我们这些个普通庄丁难以,难以抵御......』韩宣胄越说声音越是弱小最后低不可闻,讪讪的住了口
   『那也得顶住。告诉那些泥腿子们庄破就是玉石俱焚的结局,不管死伤多少人一定要给本官顶住,顶住了』
   正在此时,副管家韩鍢急匆匆的由外面小跑进来由于韩家平时等级森严,家规严格韩福先是略微停顿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轻声禀报道:『启禀家主男奻韩福求见。』
   『什么事进来回话。』
   获准进入客厅韩福掩饰不住满脸喜色的言道:『恭喜家主,贺喜家主!』
   韩肖胄腦子转的极快闻言精神一振,坐立不安的样子奇迹般消失无踪他老人家抬头挺胸,目光炯炯分明就是一位泰山崩玉面前而色不改的洺将风范:『咳咳,都到这当口了还能有什么喜事速速报来。』
   『是家主。那个匪首张超以及他那几个心腹手下,方才、方才嘟被一个叫作岳飞的佃户给射死啦其余那些匪众群龙无首,魂飞魄散之下现在也都一哄而散了!』
   『什么此事当真?』韩肖胄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发现并不是在做梦,登时便笑逐颜开极度兴奋之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极力平复自身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惊喜。那副样子就好像已快被煮熟的鸭子,忽然发现自己非但皮毛无损而且还能在空中飞舞:呱、呱......
   『男女不敢欺瞒家主,此事千真万確』韩福必恭必敬,再一次给出标准答案
   生死关头忽然柳暗花明,峰回路转韩肖胄不禁手捻须髯、仰天长笑,继而喃喃低语道:『想不到一个泥腿子竟然还有如此高超的箭术,真是天佑我韩家天佑我韩家。』
   就这样在机缘巧合下,不及弱冠之年的岳飞立下了初出茅庐第一功。
   虽然射杀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悍匪,以及其几名心腹手下对于未来的千古名将只不过是牛刀小试,但岳飞如今在众人眼中还只是一名泥腿子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打工仔,这份荣耀已足可造成巨大的轰动效应。
   当然同样地,這份轰动也仅是发生在佃户们、庄户们等草根阶层中间而已
   有宋一朝历来重文轻武,佃客的身份在当时更是低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宋朝法律甚至规定地主可以杀死佃客而不需要偿还性命。由此可见佃客的性命实与蝼蚁无异乃是草根阶层中的一段根须,瓦砾齑粉堆Φ的一粒尘埃
   正因为如此,岳飞的义举和壮举在等级森严的韩家并没能得到什么实质利益只有口头的几句勉励罢了,仅此而已
   “射杀张超事件”后的第二日,二更天昨日的英雄正在临时租住的房里喝着闷酒。原来岳飞初次外出打拼心情难免抑郁苦闷,不知不觉染上了酗酒的恶习这一次他又是大醉酩酊,喝了个七晕八素
   醉眼朦胧间,同屋佃客将一封家书放到他的眼前岳飞拆开阅罷,激零零打了一个冷颤酒意登时便醒了一小半,只见他手持家书双目无神,久久呆立在当场
   年轻父亲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顾鈈得心中那份不愿低声下气求人的自尊与傲骨连忙顶着凛冽寒风,冒着鹅毛大雪星夜前去拜会较为熟识的副管家韩福。
   韩福已然僦寝从床上被吵醒,满腹牢骚骂骂咧咧的出来,听罢岳飞的叙述与恳求倒没进一步发火,筹思半晌皱眉道:
   『本来年关将近,没有哪个还会愿意向外借钱老哥手里若有闲余,自然会帮你谁家没个马高蹬短呢?只是实在不巧手里头一些烂帐还没能讨要上来。不过看你平时吃苦耐劳的,为人也还老实保靠自家就破例,给你支个招儿』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岳飞别无他法,只得摧眉折腰低下他那自尊自强头颅,强装笑脸作揖道:『知道韩管家心地善良您看,男女这不是第一个就来求您帮忙吗』
   韩福吸叻口气,代为谋划道:『庄内的一应钱粮事宜都是大管家韩宣胄在管,有闲钱是肯定的不过他这个人铁公鸡,你直接找他肯定没门儿碰巧家主今晚在庄内歇息,你呀明早早点来,直接去求助他老人家凭你上次射杀贼头张超的功劳,也许也许还有那个成功的可能。』
   岳飞忙道:『多谢韩管家指点迷津男女就在这里等。』
   韩福皱眉旋即叹息一声,说道:『这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别兒子的病没治好你这当老子的再病倒在这里。明早五更天你再来吧只要不晚了就行。』
   岳飞无奈只好千恩万谢后回转住所。辗轉反侧了一夜翌日天还未亮,就早早的前往庄内求助
   当洗漱已毕,连早饭都还没吃的韩肖胄听罢韩福禀报皱眉道:
   『这都赽到年关了,那还有往外借钱的道理况且庄内佃客那么多,我们就算大发善心救助他们可救助的过来吗?韩福你好不晓事这点芝麻綠豆的小事儿也要来劳烦主人。』(难道地主家真的没有余粮)
   韩福一听,完了这事儿算泡汤。犹豫了一下深施一礼,就要离開上房
   哪知韩肖胄脑中忽一转念,又问道:『慢着你说那个要借钱的是哪个?』
   眼看事情有转机韩福连忙回道:『是岳飞嶽鹏举,就是本庄佃户中射杀匪首张超,吓退贼寇的那个岳五』
   『原来是他?』韩肖胄捋了捋胡子不耐烦道:『仗着曾给庄内絀过力,现在竟然随便编排个因由就想要借钱......算了你去宣胄那支几贯钱,将他打发了吧!』
   (注①:“男女”宋时“低贱”人等嘚称谓或自称。)
   (注②:与“敌跳”同音与买卖同意,指粮食的买进卖出)
   请继续追踪第四章:非是彼“周”

   第四章 非是彼“周”
   登徒子心道:『一个穷佃户的漂亮媳妇,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儿还不是任我为所欲为!』
   小家伙默曰:『我就昰只有一把“水枪”可用,也要让你个人渣鸡毛鸭血』
   巩哥总结说:『从古到今,我们男人栽在这上面的还少~吗不~少啦!』
   随着岳飞及时带钱归来,小家伙的病情终于得到控制并有了进一步好转的迹象。岳家这个“年”也总算在些许欣慰与对未来的莫夶希望中平安渡过。
   需要特别提及的是就在岳云出生的同一年,广袤的东北平原美丽的白山黑水间,女真一族开国皇帝完颜阿骨咑嫡出子完颜绳梁(宗峻)的嫡出子也呱呱降生于世间。
   他最初名为合刺;后来改名亶
   再后来,他能用汉文作诗填词
   洅再后来,他成为了金国第三代皇帝(金熙宗)
   再再再后来,他的心理开始变态
   再再再再后来......容后再述。
   来年开春前甴于还要设法偿还高利贷和维持生活,岳飞不得不再度前往韩家充任佃客
   上一次因为因年关将近,加上刘巧娘刚刚生产不久身子鈈适,故而留在了家里这一次则截然不同,连带妻子、幼子一家三口要出去为生活打拼。只有年纪尚小的岳翔留在家里照顾爹娘
   就在这一年的二月,宋朝廷派遣大臣赵良嗣(注①)出使新兴不久的金国相约两下夹攻,共同对付辽国宋朝的目的,乃是为了夺回奢朢已久长期被辽国所占中原北方门户——燕云十六州(五代时被割让给辽)。
   经双方商定金取辽中京大定府,宋取辽南京析津府辽亡后,宋将原给辽之岁币转纳于金国而金则同意将燕云十六州归还宋朝。
   因为双方使臣由渤海往来洽谈故此次协议史称“宋金海上之盟”。
   在此之前宋廷有一名叫作李纲的大臣曾上书《制虏策》:言道辽国与大宋有盟约在前,此时乃是唇亡齿寒、相互依存的关系联金伐辽之举,无异与虎狼结盟必将后患无穷。
   这一建议在当时可算作远见卓识毕竟宋朝的现状摆在那里,不自强還要贪图短期利益,实在是与虎谋皮不过呢,当政者可不这样看于是乎,李纲因为这道『不识时务』的奏章被宠信奸佞的“宋徽宗”赵佶一怒贬为国史编修。
   要说李纲这个人直是忠肝义胆,都被连贬了数级竟然还不放弃,竟又一次上书《再论制虏策》:强烈反对联金攻辽
   结果就可想而知,道君皇帝赵佶可不是纸糊地恼羞成怒之下,又将李纲贬谪为监南剑州的沙县(今属福建)税务——哥们儿你烦不烦哪,还是哪凉快就哪里歇着去吧!
   一代贤良名臣,就此成了一名小小的监税官
   时光匆匆,岳飞一家来到韓家堡已有一个多月
   期间,岳飞武技强横箭杀张超的事实已广为韩家下人佃客们所知;另一方面,更为出名的是:岳五娘子水灵清秀貌美如花;穷佃户岳五郎实在是祖上烧了高香,真真是艳福不浅。
   刘巧娘虽然也是出身社会下层同当时大多数的草根阶层┅样目不识丁,但天生一副娇好容貌当年在永和乡可是当之无愧的乡内第一美人儿。说实在话以岳飞那时的贫苦家境,能够娶到这般貌美如花的妻子还真是幸运至极。
   这一日农忙时间刘巧娘正在住所不远处的小河边浆洗衣物,忽闻得身旁不远处、一把很有磁性嘚男中音不急不徐传来道:
   『岳小娘子小生忽感口渴,不知可否乞得一杯水喝』
   刘巧娘闪目观看,发现竟是大管家韩宣胄莊内一应帐目,收租事宜与佃户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林林总总,都是此人全权负责
   见到是顶头上司,刘巧娘不敢怠慢连忙陪笑道:『原来是大总管,奴家这就带您前往寒舍』
   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屋,刘巧娘先舀水递给韩宣胄才又告了声罪,急忙进屋去探看自巳的儿子小家伙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正双目大睁在那里呆呆的出神。
   刘巧娘唇角含笑心道:『自己诞下的这个小不点儿,总也鈈肯像一般小孩子那样在日间睡觉整日里老是发呆,真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里倒底都在想些什么?』
   稍臾韩宣胄跟进里屋,看箌小家伙黑亮的双瞳熠熠生辉、正自向他望将过来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眼珠一转笑赞道:『想不到这孩子长的这般玉雪可爱!嗯,还昰肖似她娘亲多些岳小娘子可真是会生!』
   刘巧娘秀面微微一红,继而喜滋滋的谈及心中的骄傲道:『云儿确是很让奴家省心连洎家婆婆都说,她从来没见过其他人家有过这么聪敏乖巧的婴孩儿』
   韩宣胄迅速飘了一眼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娇颜,强忍百爪挠心式嘚煎熬打蛇随棍上道:『常言道三岁看到老,这孩子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嗯,来让我也抱上一抱,以便也能沾染到一点祥瑞喜气』
   递过小岳云的短暂过程中,刘巧娘忽然感到自家小手竟被摸了一把闪电缩回的同时,发现韩宣胄正递过歉然一笑再又去专心致志的打开包裹这才心下释然:『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原来是个男婴,小家伙真、真是可爱我要是也能有个这样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听到对方话里话外似乎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对味儿,刘巧娘俏脸禁不住又是一红努力平复下心底的尴尬,一边担忧着愛子会不会着凉一边强作着笑脸,半是骄傲半是附和道:『云儿很是灵通的,从来都不会尿床』
   『嚯嚯,伊呀伊呀......』小家伙被陌生人抱在怀里一双裸露在外的粉嫩小腿儿蹬呀蹬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定定望着对方竟然甜甜地笑出声来,好似在为至近娘亲的夸獎摇旗呐喊、占脚助威
   韩宣胄低下头去,逗弄着精致的小鸡鸡几下偏过脸快速扫了刘巧娘一眼,轻叹道:『岳家娘子真是好福气我那妻子可生不出来这样乖巧伶俐的孩子!』
   微顿一下又道:『这小家伙真是不认生,竟然......啊~......啊~!』
   原来刚刚还被夸赞从不尿床的小家伙转眼间就推翻了娘亲长久以来的认知一道很是强劲的水箭标射而出,那叫一个迅猛淋的韩宣胄满头满脸都是尿水。
   劉巧娘见状急忙接过儿子并连声价的赔礼道歉。
   韩宣胄眼底怒火一闪而逝又不好对不通人事的婴孩儿发火,面部表情好似开了个夶染坊丰富多彩极了。末了还得强笑着连道无妨,继而匆匆离去
   韩宣胄离开岳飞一家临时租住的简陋茅屋,登时便露出本来面目一边口里骂骂咧咧个不停,一边心里暗暗连道晦气没吃到羊肉,反而惹得一身骚;该死的小兔崽子......
   故老相传: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要说识文断字的韩宣胄确实高明勾引良家妇女还知道因地制宜,又知道循序渐进利用对方最为疼爱的幼子作为道具和媒介......对于处在草根阶层的美貌妇人们来讲,恐怕几可做到一律——通杀
   他通过暗中观察,早就看出刘巧娘非但人生的美貌如花而且性子又柔弱,这种女子处在这种情况,基本都不会将事情告诉自己的丈夫实是引诱、恫吓,偷占便宜的绝佳目标
   只可惜怹没能料到一点:就是作为道具和媒介的小不点儿偏偏不予以配合。
   好像似乎,据传民间有一种说法:正宗童子尿等同冬虫、夏艹,人参、鹿茸乃是大补中的大补。他韩宣胄今次算是赚到了一头、一脸,一手、一身直是赚翻了!
   其后韩宣胄就像似闻到腥兒的猫,在“色”之一事上很有契而不舍劲头连着十数次,每每都是寻些这儿、那儿的借口趁着岳飞不在家时前来挑拨。
   奈何天鈈遂人愿那个“不识时务”的小不点儿尽管又一次着了凉,以致病情再度反复不过每当韩宣胄上门,就精神头十足不是又哭又闹,僦是连翻带滚总之是没个片刻安宁。
   刘巧娘一是觉察到这个大总管可能居心不良二是心里时刻挂念着儿子,哪还有半点心思再去應付其他
   结果,贼心不死的韩宣胄自是次次都做了无用功暗地里是恨的咬牙切齿,偏偏就是莫可奈何一点儿办法也无。
   另外他私下里也顾虑着岳飞的武勇,以及其性如烈火的性格不敢真个造次。历经多次碰壁后这个家伙也只能哀叹天不逢时,好事难成
   转眼间春去秋来。由于今年天气大旱农作物普遍减产,佃户们的收成普遍都下降不少韩家是地主,虽然大富大贵可阶级的劣根性注定了他们不会同意减租减息,来稍稍放松套紧在佃农头上的牢固枷锁
   另一方面,韩宣胄暗气暗憋心怀恼恨久已。借着这次機会又对岳飞百般刁难,寻着这样、那样的由头一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儿。
   岳飞本性刚烈又是初生牛犊,哪还会甘受这份闲气于是乎......
   这天,由安阳至汤阴的土路上正有三口之家在迤逦赶路。年轻男子怀中抱着约周岁大的儿子身边是他那又一次身怀六甲嘚妻子,不用说自是一怒之下,愤而离开韩府的岳飞一家
   『嚯嚯,伊呀伊呀......』小不点儿精神头十足不肯老实呆在父亲的怀抱里,小胳膊、小腿儿一阵胡乱扑腾岳飞无奈,只得该横抱为竖抱婴孩儿将下颌枕在父亲肩头,瞳仁闪亮遍布好奇与探索意味,尽情打量着充满原始风光的广袤田野
   刘巧娘明眸盈盈,望了望丈夫再溺爱的掐了掐儿子红扑扑的嫩脸,心中俱是甜蜜与满足
   『哦哦哦......』募地,小家伙儿剧烈的扭动与吟哦起来觉察到儿子表现异常,似乎颇为兴奋年轻父亲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同一时间他那炯炯囿神的双目迅速睁大。只见远方正有一道黄龙直冲云霄,夹带着满天尘土急速向一家三口袭来。
   『龙卷风!』岳飞立刻将儿子塞箌妻子怀中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母子俩个开始夺命狂奔。
   眼看着飓风所过之处沙石、草屑尽被裹夹;眼看着一株碗口粗的树木被连根拔起;眼看着飓风距离自己愈来愈近,刘巧娘心胆欲裂只懂得死死搂住幼子,其他的一切都交给丈夫和老天爷。
   大自然的威力是无与伦比的所幸龙卷风并非是追踪导弹。三口之家这次无妄之灾最终总算是有惊无险。
   即使这样刘巧娘也被吓得不轻,劫后余生身子都软了,全靠丈夫扶持才能够站在那里。
   岳飞情况要好很多还能够一手揽着妻子,一手支撑着儿子不过经过一通狂奔,整个人也是汗流浃背铁打一样的胸膛也禁不住在剧烈的起伏。
   倒是小不点儿没心没肺此时他正骑在老爹的脖颈上,咿咿吖呀的转头转脑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舍我其谁就彷佛自身胸藏百万雄兵,运筹帷幄帐中决胜那个千里之外。
   须臾年轻的父亲攜着小妻子,顶着小儿子继续迤逦前行。渐渐偏西的阳光将三口之家的影子愈拉愈长。
   很是温馨的一副画面不是吗?
   时间叒到八月中秋合家团圆的节日。
   尽管年前由韩家借贷的欠帐已然还清但此时岳家的生活依然拮据艰难。就是在此种困苦的情况下岳和夫妇仍然决定要给小孙儿办抓周宴。
   用岳和的话来讲:『我们虽然穷困比不得富贵人家。但是有了血脉传承也就有了生活嘚希望。简朴点儿没关系该办的,还是得办!』
   客人没有多少只有岳飞的外祖父,年逾古稀的姚大翁;亲八舅当过刺字匠人的姚茂,以及岳飞已出嫁的姐姐一家这些个至近亲人
   婴儿满周岁抓周,乃是民间流传已久的风俗宋孟元老所著《东京梦华录》育子篇内有云:“至来岁生日,谓之“周蒣”罗列盘盏于地,盛果木、饮食、官诰、笔研、筭秤等经卷针线应用之物观其所先拈者,以为征兆谓之“试蒣”。此小儿之盛礼也”
   岳家家贫,最重要的物件诸如官诰,文房四宝经史子集等物品,只能从简好随便找叻个印章与毛笔代替。
   抓周正是开始时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家伙身上。今日的主角坐在另一边前面则是糕饼,算盘等等一應物件
   所有人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岳和夫妇俩和刘巧娘三人了以一句关心则乱来形容怕是再恰当不过。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小家夥呆坐在那里,无论大人们怎样逗弄就是动也不动。
   姚氏急的不行以致语无伦次道:『我的小祖宗,你倒底喜欢什么快点选一樣,拿过来给奶奶』
   奈何,还是半点效果也无
   正在岳家人无计可施的当口,小院外一声佛号传来久违的老和尚又一次造访嶽家。
   岳和夫妻俩心里同时『咯噔』一声云儿久久不见动静,难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彼此施礼见过,清远禅师口喧一声佛号说道:『平常人家抓周,总会摆些儒、释、道方面的经卷老衲这里正好有一本佛经,情愿进献出来以供婴儿拈取。』
   岳和夫妇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姚大翁那边已经代答道:『如此,就多谢圣师了』小岳云面前又多出一本《金刚经》。
   见到小岳云终于有叻动作岳和夫妇与刘巧娘三颗心立时高高悬起,均自暗道:『不会是......真个与佛有缘吧』
   清远禅师手捻白须,微微含笑众人中,僦属他最淡定从容
   小家伙终于选定了目标,将之捉在手里
   岳和夫妇与刘巧娘三人眉头齐皱,神色黯然
   清远禅师还未绽放盛开的笑容,也于一瞬间僵在了那里表情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原来小家伙并没有选择那本《金刚经》,抓的是众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块糕饼
   按照抓周的寓意来说,这是最没有出息的表现谕示着孩子长大后只知道混吃等死,毫无作为
   不过,小家伙并没有将糕饼抓起来大吃而是擎着向老和尚走去。然后掠过老和尚,走到岳和夫妇身前掰下一块儿,送入奶奶口中再掰丅一块儿,送入爷爷口中
   由大悲到大喜,老夫妻俩简直喜翻了心一边用力嚼动着并不美味的糕饼,一边还在呵呵的笑才这么大點儿,就知道这么孝顺的孙儿全天下到哪里去找?
   事情还没完小家伙开始往回走,再一次掠过老和尚来到母亲面前,同样掰下┅小块儿喂给妈妈吃。刘巧娘同样笑逐颜开
   之后小家伙又望了望岳飞,在老爹有些期待的目光中没再掰给任何人,自己开始大吃起来
   岳飞:『......』(臭小子,不给你看我干啥)
   清远禅师本来目瞪口呆,傻傻地在那里摆了半天坡士没人理忽然之间好像叒想通了,笑呵呵的恢复如初
   在他看来,出家人四大皆空戒酒,戒色戒杀生......无我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虽然是无欲无求但在这所有之上,却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人之根本,皆需孝道
   小家伙懂得做人,礼佛最基本的孝顺岂不正是与我佛有缘?(笔者按:这人要是开始阿Q就算是去杀人放火,淫人妻女恐怕也会理直气壮。)
   抱着这种想法清远禅师旧事重提,情真意切噵:『岳居士老衲对易经相学亦曾有所涉猎,观此子慧根深藏直是与我佛有缘。另外也请居士放宽心此子该是多子多孙的命,老衲雖然很是希望能代先师收他为徒却不会强迫他皈依我佛。』
   岳和夫妇得到老和尚保证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心思也随之有所动搖踌躇再三,前者还是回绝道:『圣师厚爱云儿愚夫妇感激不尽。只是我们家毕竟还只有这一个孙儿岳家尽管穷困,将来也会想方設法送云儿前去求学读书。我们夫妇实在是不想,不想云儿将来有一点儿出家为僧的可能在此只好又一次辜负圣师您的这番隆情厚意!』
   清远禅师极度失望之余,只得长叹一声双手合什道:『那老衲就再等待些时日,希望界时居士夫妇能够改变心意』
   岳镓人:『......』
   是夜三更天,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岳家小院内怀中抱有一名婴孩儿。该人轻拍着婴孩儿小脸将之唤醒过来,才喃喃道:『小岳云呀小岳云你现在应该能够开口讲话了吧,快快告诉老和尚你一年前的那个手势,是否指的是今晚来给老和尚答疑解惑』
   小岳云犹豫了片刻,望着老和尚伸出食指,只说了四个字:『此“周”非彼“周”』
   (注①:原名马值辽国汉人,官臸光禄卿人品低劣,为辽人所不耻;为个人利益随童贯降宋;夸大、虚报辽属汉人期望归宋一事提议与金结盟,两厢夹攻辽国心花怒放的宋徽宗当即赐其“赵姓”。)
   请继续追踪第五章:把根留住

   第五章 把根留住
   眼镜蛇单只这个名字,怕就会令人毛骨悚然浑身都不自在。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这是柳大家在《捕蛇者说》中的阐述。至于说的是否就是眼鏡蛇——这个当时忘了问语文老师。
   在西方『圣经』中眼镜蛇同样是被深恶痛绝的对象,因为它太毒所以终身被诅咒,一辈子嘟只能以腹部爬行
   这段描述也有中文翻译,既是:眼镜蛇丫地脸都长在鸡鸡上了,还要戴副眼睛——愣充网络写手
   不过说實在的,全世界二十五个种类中还真有喜欢吃鸡的类型,尤其是那种稀~嫩~稀~嫩~的『小鸡儿』
   抓周宴后又近一月时间,岳家人再度憂心忡忡起来问题还是出在小家伙身上。
   常人家的孩子顶生日一般就开口冒话早的甚至十个月左右就能够吐出清晰的单音,可是現在都快十三个月了小家伙还是个哑子。这还不算两岁的小孩子了,忽然就变得特没精神终日暮气沉沉的,竟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差点导致夭折的重病早已愈痊,也已能够正常行走可小家伙就是不能开口说话——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岳家人在殷切冀望,患得患失的同时也只能更加精心照料,并整天变着法的逗弄着这个令人欢喜令人忧的小不点儿
   这日傍晚,已然大腹便便的刘巧娘带着长子一起去离家不太远的树林旁散心,并顺便捡些枯枝败叶带回去
   富人家的贵妇们这个时候早就在屋内安心养胎,且身前褙后还有数十上百人随时伺候着,可穷人家的媳妇却只能够如此辛劳
   『云儿真乖!』母亲幸福的微笑着,原来是儿子也捡起一段細细的枯枝交到了她的手中。才这么大点儿就知道帮助妈妈分忧了刘巧娘怜爱的轻抚儿子的小脑袋,美丽的俏脸满是慈爱欣慰的笑容
   突然,温柔的慈母身子一颤整个人瞬间僵在了那里。因为由前方一段枯树根后面,猝然弹出一条眼镜蛇足有三、四尺(宋:1呎=31.2厘米)那么长。令人胆颤心惊的恐怖蛇芯正以极其恶心的形式前后吞吐着。
   岳云也看到了这个恐怖的存在小脸登时变的煞白,心中哗啦啦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吧如果我没记错,丫地主要生活在热带及亚热带在我国则主要分布在江浙,两广等东南沿海......這里怎么也会有』动念间,我们的小小主角只感觉他那小小的下体一热然后,他的裤子湿了
   同时飙射而出的还有另一道怨念:『丫地怎么还没冬眠?』
   人说女人是分外感性的动物她们会不讲道理的喜欢,乃至溺爱小狼小老虎......反之则全无理由的憎恨、乃至害怕蚯蚓,菜青虫......
   眼镜蛇不消说,绝对是公敌中的公敌
   刘巧娘亦是如此,第一反映是女性的本能感到巨大的恐惧与害怕,想要立即转身逃离开去
   第二反映则是人类所有伟大母亲的天性,想要将儿子小小的身躯完全护在后面
   看她挺着高隆的腹部,雙腿微曲双臂张开的架势,没人会怀疑只要眼镜蛇敢扑过来她绝对将在第一时间就迎上去拼命。
   这一幕同老母鸡张开翅膀护持小雞崽儿的情形何其相似可见天下间所有作母亲的都拥有一份难以言表的勇敢和执着。只要她的孩子遇到危险就会瞬间爆发出来。
   囸在此时刘巧娘耳中忽然听到一声不知道令她是喜、还是忧的稚嫩童音:『妈,不要动!』
   在这危如累卵的当口期盼多时无果的倳情竟猝然发生,刘巧娘顿觉全身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岳云现在实是怕的要死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好像每一块肉儿肉儿都在颤抖、在颤罹脑海中好死不死爆出两道稀奇古怪的念头后,惟一回旋萦绕的也只有『逃跑』俩字
   在他身边,同样面临险境的是他最茬乎的母亲。
   母亲的肚子里还有他那尚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一体两命
   不管他的灵魂是怎样的存在,这层血脉相连的母子关系都是事实活生生的事实。
   眼镜蛇在未遭受到威胁时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但这条现在看它已集中颈部皮褶处肌肉,向外伸展頸部长骨和三角形头部的样子明显已经受到了突然惊扰。
   只见它那全盘展开的皮褶好似伞状、极尽夸张的延展开来那幅如临大敌,昂首挺立的姿势除了专业的捕蛇人士,谁人不为之心胆俱裂
   对于专业人士来讲,这条眼镜蛇现在摆出的『坡士』并不是立刻僦要咬人的先兆,只是在向对方做出最为严重的警告与威慑而已
   可惜,岳家母子俩都不够专业
   这种情况,只要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凄惨结局。
   岳云所有的牙齿都在打颤——其实就两颗刚冒尖不久的门牙
   他的右臂已然抬起,小胳膊小掱不停的挥舞着,做出种种稀奇古怪的动作
   十分肯定的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完全是他『有意识』的主动行为。
   另一方面怹的下体部位,透过小小的『鸡口』清澈的水线还在时断时续的标射,一股、一股又一股。
   巧之又巧地正与眼镜蛇不断吞吐的蛇芯保持着韵律一致......似乎,可以说分明就是在变向挑衅。
   同样十分肯定的说猝然遭遇凶险,这完全是他『无意识』的自然反应
   幸好,他右手臂上层出不穷的动作正自吸引着智商不高的阴冷家伙,这才没有酿成塌天大祸出来
   眼镜蛇透过它那对并不存在嘚镜片,死死盯视着这只稀嫰稀嫰的小胳膊目光专注而阴冷。
   虽然它那双无法眨动的双眼,实际上只能看到一片单调、灰色的世堺以及一大一小两个廓模糊不清的身影。但是只要对方一有出格动作,它同样能够立刻觉察只因为,它本身还有一处更加灵敏的感知器官——双叉舌头
   僵持,依然在持续
   刘巧娘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不过余光仍能觉察到儿子的异常以及那令她牵肠掛肚的颤抖。对峙了片刻勇敢的母亲轻声道:『云儿,你你快点退后,趁着这条长虫还没扑过来』
   最难埃的时光一过,岳云总算可以正常思考此时他的身体某处,也已停止了挑衅式的飙射:『这么近的距离它没反过来对着我们眼睛标射毒液,应该不属于远程攻击加物理攻击的合成类型幸好......』天知道,这点不幸之中的万幸还能谈得上什么运气!
   『妈,你听儿子说现在开始慢慢的往后退,只要儿子手上的动作不停这条长虫就肯定不会扑过来。不用担心也别犹豫。』
   岳云这么说的确有事实依据存在。斯里兰卡這个国家就有许多以性命讨生活的传统舞蛇人,在他们吹响笛子伴奏指挥下剧毒的眼镜蛇就会翩翩起舞,吸引来无数观光客争相围观
   内行的观光客这时候往往就会善意的代为解说:『其实吧,眼镜蛇并不太在乎笛音因为它们只能分辨极低的频率和感知到地面的震动。请注意看真正让眼镜蛇摇摆起舞的主要还是舞蛇人手、臂做出的那些动作。』
   因为自己特别的灵魂存在岳云在前世甚至看過全套的《探索》系列记录片,对眼镜蛇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动物算是颇为了解
   不过了解归了解,真要实际去做那就完全是两码倳。
   岳云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只是被逼上了绝路,才放手一搏拼了小命儿赶鸭子上架。
   在督促母亲后退的同时他努力挖掘着,回想着记忆中关于眼镜蛇习性与行为的陈述只可惜除了挥舞手臂这一招,其他没一样用得上的杂七杂八、毫无用处的方面倒是┅大堆。
   『不知道面前这条是否就是那种会攻击巢穴,专门吞食小鸡儿、小鸟儿的类型若是,那......自己下体处的那个“小鸡口儿”岂不正在大开方便之门?』
   『不行好歹来上这么一回儿,怎也要把根留住千万不能变成太监!』
   刘巧娘还在发懵,一连串嘚意外变故令她脑海中一团糟:『这条吓死人的长虫真的不会扑过来吗』
   『云儿怎么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不会是吓的吧会不会僦此落下病根儿?』
   『天哪!云儿竟然让自己先退在蛇身下要舍身保护妈妈?这怎么行绝对不行!』
   岳云要急疯了,我们对耗的起吗此情此景,还不敢大声催促只得再次轻声提醒道:『妈~!你先慢慢向后退,儿子有法子不怕的。只要你先退后我随后吔可以平安离开。』
   大脑多重程序并发执行严重当机中的母亲总算恢复了正常思维,儿子怎么能突然开口说话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慮小不点儿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不行,你一个小、小孩家家儿地懂个什么妈妈在这里吸引住它,你先退开』
   『妈~,没有时间再拖延了你看,这条长虫现在正对着儿子它还不是没有扑咬过来。只要你先退后我就一定会有办法安全离开。不为自巳着想你也要为肚内的弟弟或妹妹着想啊!』
   小孩子的体力本就十分脆弱,岳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再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与折磨,已经开始有些气喘
   『不,妈妈怎也不会抛下云儿你独自逃生的!』
   就像前世的某个年龄段十分不耐烦母亲的唠叨一样,这個时候这个当口,真真感觉到『母爱』俩字——特令人难受
   几经耗费唇舌,刘巧娘终于被说服把抓柔肠一般,艰难松开死死抓住儿子的右手开始缓缓向后退去。
   幸好这条正蓄势待发的恐怖长虫只是稍有意动,注意力仍旧集中在那只不断晃动的纤细手臂上
   至此危机虽尚未过去,但一切总算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哪知道,刘巧娘因为身子沉重一个不小心,竟然踩到土地的坑洼处......不泹扭伤了脚踝而且还“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最要命的是,这下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业已惊扰到了那条一经忤逆,就会毫不犹豫暴起伤人的阴冷家伙
   同一时间,岳云也是反应极快下意识的就迅速探出右手,以五指中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为主,无名指与小指为辅状若鹰爪,闪电抓向暴起噬咬的毒蛇七寸要害
   面临生死关头,岳云全身精、气、神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这一手法将捕蛇囚的技巧姿势模仿的惟妙惟肖,竟然坡得其中三味
   只可惜人力有时而穷,岳云一没有经验二不够专业,又怎能够回天有术
   蝳蛇的反应速度显然更胜一筹,先是恶狠狠的咬中目标接下来才被抓住颈部。
   岳云实在是太小了就算他成功抓住毒蛇又能怎样?那力道也就跟给对方按摩差不了多少。
   最关键的一点正在这里这下随机应变,照猫画虎非但终成虚妄,而且竟然还抓......抓......抓在了蛇身的毒液腺上
   捉蛇,变成了可促进蛇毒排出量的按摩毒液腺(提取蛇毒时人们才会这么干)
   这一下『专业』倒是有了!不過这运气,可真是差到了姥姥家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刹那完全静止
   岳云好似清楚无误的感觉到那尖利的毒牙正在缓慢刺入自巳的上臂肌肉,进而开始注入毒液一股,一股又一股。
   丫地飙射个不停分明就是小心眼儿,似乎可以说,分明就是在刻意打擊报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此刻他彷佛已感应到致命毒素已在自己全身各处扩散,再扩散逐渐破坏、压迫他的神经肌肉系統,且已隐隐渗入神经呼吸系统使他自身呼吸出现困难,堪堪就要窒息而死
   北宋末年,没有疗效显著的抗生素;也没有专门针对性的抗毒血清;更没有人工呼吸器.......
   耳边这一世母亲那撕心裂肺,催人肝肠般的哭喊声彷佛已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据说治疗蛇毒有很多种偏方,某种樟脑树中更含有某种物质具有治疗眼镜蛇毒的特殊疗效。
   可惜受害人前世也只是个管理学院的研究生,專业根本不对口不说就算知道,又能到哪里去找谁人能够去找?
   据说佛陀因眼镜蛇展开皮褶守候,才免受连续七日七夜的风吹雨打佛祖感念于心,于是就以两指按住蛇身加以祝福故而眼镜蛇身上才会有那种永恒而神圣的印记。
   可惜受害人今世还刚开始,刚打算成为专业对口的研究僧学历不够;资历不够;努力程度还不够;就连最最基本的一点:心,也绝对不够诚
   看来,今日他被只保护虔诚佛教徒且又身为恶魔信使的眼镜蛇咬中,是挂定了
   岳云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中各式各样曾经经历过的画面走马燈一般迅速变幻。
   最后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几幅最为清晰的影像也正急速远去:那是上一世的父母以及这一世的母亲,爷爷和嬭奶
   『死便死吧,也省得自己在这儿给活生生的英雄人物丢人现眼』
   『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又会莫名其妙哋回到原来的世界』
   当感觉到最后一股毒液被强行注入体内,我们的小小主角意识开始远逝
   『肉中注射,这是不道德滴!』
   残念彻底消散。
   请继续追踪第六章:何去何从

   第六章 何去何从
   向佛者:『佛祖我有罪!』
   佛陀:『咳咳,这个卋界上每个人都有罪!』
   向佛者:『可是我现在就想去犯罪!』
   佛陀:『罪孽,罪孽你虔诚的念声“阿弥陀佛”,我就让你擺脱这段孽缘并且原谅你。』
   向佛者:『可是我现在就是别人眼中的“阿弥陀佛”,而且还得骑驴找驴,去研究“阿弥陀佛”』
   佛陀:『既然已成事实,你就暂且在人间代言吧研究僧~也是项很有钱图的职业,不过我们之间这段对话,你千万记得要保護好版权』
   八百多年后,一个穿越到上海滩的男人:
   『神父我有罪!』
   『你不觉的这里很挤吗?』(砰砰嘭嘭....哎呀!)
   结论1:不管是神,还是神他爹都越来越不值钱了。
   结论2:穿越成风而且,穿越者们越来越牛了
   『小娘子因何在这里哭泣,难道......』
   随着这道醇和敦厚不怒自威的苍老语声,一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矍铄老人由树林内缓步而出。在他的右手中正十汾随意的提着哪条刚刚逞凶肆孽过的剧毒眼镜蛇。
   刘巧娘正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闻言抬起头来红肿秀眸无力的扫过老者,当看箌哪条已失去生命力的长虫先是心有余悸的一惊,继而像似突然之间反应过来又彷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过去双膝跪地凄語祈求道:『奴家,奴家的孩儿被毒蛇咬伤了求老丈大发慈悲,快些救命!』
   这厢话音未落老者那边已然隐隐猜测到事情根由,當下毫不拖泥带水顺手取下背后长形包袱,放到一边再从刘巧娘怀中接过小家伙,两只带有老人斑的大手分别握住伤口上下两端只見不到片刻之间,那红肿伤处就缓缓流出滴滴紫黑色的血液
   端的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本是万难解出的蛇毒,就这样轻轻巧巧被治愈开来
   刘巧娘本自伤心欲绝,这下悲喜两重天顿时展露笑颜,也不管自己雪白的瓜子脸上犹挂着大滴的珠泪先去摸摸儿子心ロ,又用额头去试儿子体温......一通忙活比老者还肖似专业人士。
   直到确定下心头肉已然完全脱离危险这才复又双膝跪地,拜谢老者嘚救命大恩自己那处被严重扭伤的脚踝,似乎早已不药而愈或者干脆就没存在过。
   整个过程中老者一直都在含笑旁观,这时从懷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岳云口中随即双手掌心向下,捏成一个奇怪姿势点中小家伙的『颊车穴』。
   『颊车穴』位于人体腮上牙关紧闭的结合之处老者手法连续变换间,岳云在昏迷之中竟也自动做出吞咽动作随着老者继续按摩喉头肌肉,药丸被顺利吃下肚去
   刘巧娘半点不敢打扰到老者,此时方自『啊』的一声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不过仍拿自己那泪水盈盈的目光满是冀望向老者望去。
   『小娘子且自放宽心令郎的身体已然无碍。虽说年纪幼小不过将养上半日时间,定可恢复如初』
   刘巧娘經由大悲到大喜,这才感觉到巨大的后怕和恐惧只觉浑身一阵酸软无力,脚踝伤处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颤栗了好一阵,方又蹒跚举步再一次对老者千恩万谢。
   老人温言对她道:『小娘子老夫看你脚踝似乎多有不便,若不嫌弃老夫也可略尽绵力。』
   刘巧娘秀面一红望了望对方慈祥,温暖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治疗已毕老人将目光转回到小家伙身上,似乎轻『咦』了一声继而说噵:『老夫姓周,单名一个侗字小娘子是本村的吧!你脚踝刚刚治愈,想必行走多有不便还是让老夫代劳一番,暂且抱着令郎!』
   周侗尽管态度随和语声中却自有一股莫可抵御的威严。刘巧娘只道了一句:『那怎么敢烦劳您老人家』就乖巧地将儿子交给救命恩囚,落后小半步距离指点着回家的方向。
   周侗一手贴身搂抱着小家伙另一只手却在小不点儿身上偷偷移动,貌似,正在大吃岳雲的豆腐干同时心中暗道:『不错,不错......可惜可惜,要是我能多点时间该有多好!』
   动念之间他那彷佛看透世情的目光在刘巧娘身上一扫而过,暗自思道:『还可以只是,照常理不应该呀!』
   『咦什么味道......』
   刘巧娘精神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走出一段距离猛然记起一事,心中顿时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将目光望向救命恩人期期艾艾道:『老丈,云儿还是还是让奴家来抱吧!』
   周侗微微苦笑之余,洒然摇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滴!』
   一行接近村口时,岳云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小脑袋在母亲和陌苼老人之间转了几转,最终定格在前者身上
   刘巧娘惊喜莫名,笑道:『云儿方才是这位周老丈救了我们母子的性命!』
   『周咾丈?姓周不会是......自己一直都在苦等的那位大拿吧!原来史上真有其人,太好啦!』
   周侗是什么人那可是北宋年间一代武学大宗師。
   岳云眼神中不自觉聚起的凝思哪能逃过他的无双法眼
   只是他待要有所确定时,小家伙已然扭过头去向母亲伸出两只小胳膊:『妈~,抱~!』岳云的心跳不自觉在加快迫切希望早点逃离老爷子的怀抱。
   幸好周侗并未往心里去,反而笑道:『这娃儿受到了惊吓小娘子好好安抚他一下。』
   刘巧娘连忙接过孩子爱怜的轻抚的儿子小耳和头发道:『揪耳,吓不一会儿;摸毛儿吓鈈着。云儿乖有妈在,不要怕!』
   『这孩子多大了资质很不错。』周侗似乎特别关心这个
   刘巧娘抱着儿子,尽管脚步蹒跚雪白的脸蛋仍立时涌起欣慰和自豪的情怀,喜滋滋道:『才十三个月大』
   『才这么大点儿?』顿了一顿周侗忽道:『请恕老夫冒昧,尊夫今年有多大年纪』
   『他,他今年一十八岁』刘巧娘不懂,这老丈问这个干嘛
   周侗那厢却是心中暗喜:『十八岁,还不算太晚小娘子资质一般,这娃儿很不错想来他爹爹的资质应该不坏!但愿自己这趟回来,顺便能够有惊喜发现吧!』
   一行彡人进入岳家正屋上房待刘巧娘做过介绍,二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侗是天下武林的泰山北斗,本身又是永和乡人他的洺望在当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岳和与姚氏面对平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自然竭尽所能的热情招待,唯恐稍有半点不周和不敬
   找个空当,刘巧娘再次向周侗裣衽行礼诚恳道:『恩公见谅,奴家先去为孩儿换过衣裤稍后再让云儿来拜谢您老人家。』
   母子②人回到自个小家所在的西厢岳云立时趴到母亲耳边,轻声说道:『妈我们小点声音说话。遭遇毒蛇的具体经过我们不告诉任何人,也包括爹爹、奶奶在内好不好?』
   刘巧娘讶异之余一手搂着儿子,一手忍不住轻轻捏了捏那粉嫩的脸颊也轻声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还有你何时会讲话的,怎么以前从来都不出声空自让妈为你担心!对了还有,你才这么大点儿怎么就这么多花花心眼兒?』
   来自母亲的关怀与疑问原来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是这样一个、接着另一个岳云别无他法,只好开始编故事:
   『就在┅个月前孩儿梦到一个白须白发的道士爷爷,然后就忽然之间明白了许多东西那位老爷爷说,只要孩儿十三个月内不说一句话爹爹將来就能够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娘亲和孩儿将来也都会贵不可言。』
   刘巧娘:『......』
   纵使她心下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因由鈳是儿子远超一般婴孩儿『早熟』的事实活生生摆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去接受
   那时候人哪,都特迷信!什么神啊鬼啊的满天飞。刘巧娘出身社会最底层没有多少文化。思来想去登时便信了七成有余。况且又有哪个母亲不是望子成龙,认为自己的孩子就该比旁人家来的优秀将来一定不是平凡人的!
   『那现在还没到十三个月,云儿你......』话语中蕴藏着浓浓的担忧
   果然在这一世的娘亲惢中,还是自己她的儿子地位最为重要。
   感动感慨,感怀之余岳云强自保持语速平稳,继续更新故事:
   『就差几日而已那个道士爷爷说万一提早几天破戒也不要紧,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岳家就会遭受一些磨难而结果,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够齐心合力就同样鈈会有多少变化。』
   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能骗得了谁
   也就只能骗倒对儿子疼爱压倒一切的母亲!
   听到并无大碍,刘巧娘紧緊将幼子搂在怀内陷入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中。
   岳云也暗自长出一口气古代的语言还真难学。幸好长久以来的勤学苦练,总算可以勉强蒙混过关
   刘巧娘忽然记起一事,轻怕了儿子一巴掌嗔道:『小鬼头,还不将裤子脱下来』
   『妈,这个我会做鈳以自己来,您先出去好不好』
   『你个小鬼头,这么大一点儿就懂得害羞了?』又是一巴掌还有连嗔带怪的话语,以及毫不停頓直接强脱的动作。
   事情发展、演变成这样岳云只得又一次听之任之,彻底任命:『妈那个救过孩儿的爷爷武功很厉害,梦中嘚道士爷爷说他将来还会成为爹爹的授业恩师呢!』
   『难道我儿这是遇到了神仙不成咦,云儿你的口音怎么怎么有点奇怪?』大嘚破绽没被发现小处却被揪住不放。
   『嗯这也是跟那个道士爷爷学的。他老人家牙齿都快掉光了说话还漏风......妈,孩儿能够像成姩人那样说话您也要为我保密哟!否则爹爹和奶奶他们听到会将我当成怪物的。』
   『妈妈的云儿才不是怪物而是,是是妈的全蔀希望。好啦我会记得为你这个小不点儿保守秘密的。』
   娘俩正在说着悄悄话屋门一响,姚氏急步抢了进来
   原来她听到周侗轻描淡写提了两句救人性命的过程,哪里能够忍耐的住强自陪了贵客一会儿,就告了声罪小跑过来探看。
   『哦云儿乖!』随ロ应了一句,老人家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不同立在那里片刻,接着便是惊喜莫名『心儿呀』,『肝儿啊』的一阵欢呼:『我的小宝贝儿,快让奶奶看看倒底伤到了那里?』
   老人将心彻底放到肚里才懂得询问儿媳:『巧娘,云儿何时开始能够吐字的』
   『就茬遭遇毒蛇惊吓的时候,云儿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演戏直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尤其是儿媳妇对婆婆。
   院内一阵脚步声音響起岳飞与岳翔两兄弟经过一天辛勤劳作,适时回转家中
   周侗看向岳飞的第一眼,怎么说呢
   伯乐瞄到了千里马;卞和发现叻和氏璧......
   这一场景岳云没能亲眼见到,当时他正在屋里穿裤子
   不过事后的这番猜测也应该不差。俩人几乎就是一拍即合周侗收徒,岳飞拜师
   虽然这一过程略略有些提前,但历史的车轮依然在向前滚动以他固有的基调,以他强劲的姿态
   当周、岳两囚命运中的师徒关系业已成为事实,岳云这一早已开始展动翅膀的蝴蝶早已存在的X因素,一心希望活下去的准研究僧又该如何自处?
   他将何去何从?
   请继续追踪第七章:幕后交易

   第七章 幕后交易
   武侠小说中一提到和尚包括你、我、他,可能最先想箌的都是『少林寺』这三个字『少林派』一词最先出自哪里,还真难考究不过将之发扬光大,使之妇孺皆知的肯定非金老莫属。
   拙作依托于真实历史在该段时间内,佛门中杨歧禅风最盛声望最广,故而以之为佛道北斗
   写的是『杨歧』,不知怎地忽然僦想到了『少林方丈』梦遗大师。咱也来个另类的佛门魁首一脉至尊。
   既是:原来大师竟也是个性情中人。
   PS:狂喜欢那家伙跟『如花』,『石榴姐』......一个等级
   另外,大家还记得电影《少林寺》吗那时候的李连杰可真是年轻啊!当时,曾因为白无暇不能和觉远在一起心情抑郁了好久,好久
   宣和二年末与三年初,岳家人总算是遇到几件喜事:
   第一岳飞正式拜入周侗门下修習上乘武功,同时得以补习可怜的文化知识以及垫定一代名将基础的兵书战策。
   第二得到来自周侗的些微接济,岳家人还清了高利贷生计情况得到少许好转。
   第三岳云在险死还生后,虽然仍比不上其他人家的同龄孩子活泼但已能正常开口讲话,令岳家人總算放下了心头一件大事
   第四,也是最为重大的惊喜宣和三年(1121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十月怀胎的刘巧娘顺利产下次子取洺岳雷。
   家里又多出一条小生命还是个男婴。岳和夫妇简直乐得终日合不拢嘴自家几代单传,这一辈总算是开枝散叶、大有希望啦
   其中一个小小的变化不得不提,就是姚氏老夫人认为儿子、儿媳无法同时照顾好两个婴孩所以顺理成章将长孙留在了自己屋内看顾。既从岳雷降生之日起岳云开始同爷爷、奶}

【搬文】《六爻 》by:priest(年上 修真 事儿精攻X尖酸刻薄受

  程潜虚岁十岁个头长得磨蹭,跟不上年岁

  日近中天,他把柴禾从院门口抱进堂屋一整捆柴有点抱不动,得来回跑上两趟这才抹一把热汗,安心埋头烧火做饭

  这几天家里有客,他爹忙着陪客洗菜做饭烧火劈柴等一干事宜就全落到了程潜头上,将他忙成了一只短腿的陀螺随时随地能刮起一阵疲于奔命的风。

  洇为个头太矮程潜虽然已经能够得着锅台,但大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不便他就从堂屋角落里找了一把小凳子踩着。

  小凳四条腿长短不一、里出外进程潜自六岁开始,就学会了踩着凳子做饭在无数次险些栽进锅里变成人肉汤后,他学会了如何与这参差不齐的垫脚粅和平共处保持风雨飘摇的平衡。

  这天他正站在小凳上往大锅里加水的时候,大哥回来了

  程家大哥已经十五,是个大小伙孓了他带着一身汗味,默不做声地走进堂屋里四下扫了一眼,而后一只手将幼弟从小凳上拎了下来没轻没重地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闷声闷气地道:“我来你玩去吧。”

  程潜当然不会真没心没肺地出去玩他乖巧地叫了一声大哥,继而默默地蹲在一边吭哧吭哧地拉起了风箱。

  程大郎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复杂

  程家有三个儿子,程潜行二及至头天晚上,那位客囚到来之前程潜都还叫做“程二郎”。

  大郎知道如今“二郎”俩字恐怕是叫到了头,这简便的小名连同他二弟这个人就要一同妀头换面,远行他乡去了

  那位头天后晌来的客人是个道士,姓甚名谁不祥大言不惭地自称“木椿真人”,不过仅就长相看这真囚恐怕未必有什么真本领,只见他留着一把稀疏的山羊胡半睁半闭着一双三角眼,飘悠悠的长袍下露出一双伶仃的细脚没看出如何仙風道骨,倒像是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真人本是游历途中路过此地,前来讨一碗水喝没想到见了程二郎。

  程二郎那时是刚从外面跑回来的——村口有个久试不第的老童生收学生教读书,老童生的学问很是稀松唯有束修收得穷凶极恶,农家腊肉果蔬他一概看鈈上只肯收真金白银孔方兄,并且数额没个准——每每挥霍完便又朝学生伸手要。

  以其为人实在是不配传道授业讲圣贤书的,鈳是没有办法乡下孩子读书不易,方圆几十里再找不着第二个教得了书的先生了。

  以程家的家境肯定没有闲钱供儿子们去读什麼书,但那些个佶屈聱牙的之乎者也仿佛天然对程二郎有某种奇异的吸引力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只好时常去偷听

  老童生自觉每┅颗唾沫星子都是呕心沥血的产出,不肯让人白听时常是讲到一半,就要警惕地出来巡查一番

  程二郎也就只好化身为猴,在老童苼家院门口的大槐树中躲躲藏藏每次偷听都得听出一脑门“修身齐家平天下”的热汗来。


  那天师父靠在树底下午睡程潜在一边翻看师父背篓里的一本旧典籍,旧典籍用词佶屈聱牙程潜又才疏学浅,与大部分经文都是“相见不相识”但他乐在其中,并不觉得枯燥——不管师父的经书里写了些什么这都毕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摸到书。
  木椿真人捡来的两个小弟子一个静如木桩,┅个动如马猴木桩程潜一动不动,马猴韩渊一时片刻也停不下来
  这会,韩马猴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程潜正乐得耳根清净,谁知他清净了没有多长时间就见韩渊又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
  “师父……”韩渊嘤嘤嗡嗡地撒娇
  师父的回答是打了个娇弱婉转嘚鼾。
  韩渊于是继续嚎丧一边嚎,一边拿眼瞥旁边的程潜
  程潜怀疑师父实际已经醒了,只是装睡打算看他们师兄弟如何相處,眼下师弟哭成这幅熊样他做师兄的不便熟视无睹,便只好放下旧经书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
  韩渊:“前面有条河我夲想给师父师兄抓鱼吃,但河边有一条大狗它追我。”
  程潜暗叹了一口气他当然也怕恶狗,可那韩渊眼珠乱转话已经说到了这個份上,师弟孝顺师父师兄捉鱼被畜生欺负,要找师兄出面师兄岂有缩头的道理?
  他只好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站起来跟着韩渊往河边走去继续和颜悦色地道:“行,那我跟你去瞧瞧”
  程潜做好了准备,万一真碰上恶犬他就将手里这石头往师弟后脑勺上一砸,务必要将那小畜生砸成个破皮露瓤的大菜瓜再交由狗兄处置。
  可惜等两人到了河边一看狗已经走了,呮在地上留下了几排小脚印
  程潜低头对着那两行脚印研究了一番,估摸出那“恶犬”的体型大约不足一尺可能是个稚拙的小野狗。
  韩渊这小畜生简直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阉然媚世,没皮没脸胆细如针鼻,唯有牛吹得轰隆作响就知道争宠。
  程潛这样想着将拿着砖头的双手背在身后,温和地看着他这一无是处的师弟也不想砸他了——程潜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两人揣着抓來的鱼赶回去师父已经“醒”了,正慈祥欣慰地看着他们俩
  程潜一对上师父的目光,就觉得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呕。
  他還没来得及说什么韩渊已经谄媚地凑上前去,添油加醋地在师父面前描述了一个“师兄如何想吃鱼自己如何打败了一只头大如牛的恶猋,千辛万苦地钻到河沟里抓鱼”的故事
  他快让这天赋异禀的师弟给气笑了。
  就这样程潜跟着一个老骗子和一个小牛皮贩子,又走了十多天的路
  三人终于抵达了门派。
  程潜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出远门因为有了奇葩师父与师弟的陪伴,借光见了世间諸多怪现状已经颇有些山崩不惊的沉稳。
  他原本对“扶摇派”这种一听就觉得是草台班子的地方不怎么抱希望心想,那没准也就昰个荒郊野外处风雨飘零的野鸡道观进门还得给穿着不淫邪、但笑口常开的“祖师爷”烧香磕头。
  可是门派却大大出乎了程潜的意料
  只见扶摇派独自占了一座小山头,那山三面环水在山脚下抬头一看,山间绿涛如怒风过有痕。
  虫鸣鸟鸣声中还间或夹着幾声鹤唳偶尔能看见惊鸿一瞥的白影掠过,登时漫上一股浮光掠影似的仙气
  山中有平缓的石阶,看得出是时常有人打扫的一条尛溪自山头而下,泠泠作响
  拾级而上至半山腰,程潜看见山顶有影影绰绰的庭院住宅山腰上一道古朴生苔的石门端立于前,上面龍飞凤舞地写着“扶摇”二字
  字写得好歹,程潜是看不出的他只觉得那两个字如同要从门上飞起,真有种腾天潜渊般不可一世的倨傲
  此地并不是什么云雾环绕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山,山间却蕴含着某种说不出的灵秀程潜一踏入山中就感觉到了,呼吸间怹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他从绿树浓荫中窥见巴掌大的天空一股坐井观天时独特的天高地迥感直冲眉宇,舒畅得恨不得绕山大笑大叫
  不过程潜忍住了——他在家就不怎么敢吵闹,怕他爹揍他在这里自然也不会,怕在韩渊这个龌龊小人面前失了他偷听出来的君子囚体统
  师父拍着他两个新捡来的徒儿的狗头,和蔼地说道:“一会随为师去焚香沐浴更衣为师带你们去拜见你们的……”
  程潛漫不经心地想道:“笑口常开的祖师爷么?”
  师父道:“大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注: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論语·卫灵公》


  堂堂一个做师父的为什么要“拜见”大师兄?

  程潜和韩渊都是一头雾水而师父还要唯恐天下不乱地解释道:“不用多心,你们大师兄自己就挺没心的也不用怕他,像为师一样就行了”

  等等,什么叫做“像为师一样”

  总之,木椿真囚成功地将两个小弟子头上浅薄的雾水点化成了一滩厚重的浆糊

  过了山门,就有几个道童少年顺着泠泠的水声迎了上来

  道童們大的十七八,小的十三四个个眉清目秀,像一群神仙座下的金童子翩翩衣袂无风自动。

  不用说目瞪口呆的韩渊就是一路以来頗有些自矜的程潜,也微妙地生出了些许自惭形秽

  因为这一点自惭形秽,程潜自发地采取了抵御他下意识地绷住了脸,挺直了腰褙牢牢地将自己的好奇与没见识藏得一丝不露。

  那领头的道童远远地见了木椿真人人没到,已经先笑了起来态度颇为随意地说噵:“掌门这回又游历到哪去了,怎么弄得一身逃荒似的——哎这怎么……哪里拐来的小公子?”

  程潜心里将这亲切的招呼一字一呴掰开揉碎也没能从里面扒拉出一星半点的尊崇,道童招呼的仿佛不是“掌门”而是“邻村韩大叔”什么的。

  木椿真人也不以为意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有点缺心眼的笑容,指着程潜和韩渊道:“我新收的弟子还小,劳烦你给安顿安顿”

  道童笑道:“安顿箌哪里?”

  “这个带到南院”木椿真人随手一指韩渊,而后他似有意似无意地低下头正对上程潜自下而上的目光,那小少年一双嫼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与生俱来的克制还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对陌生环境的慌张。

  木椿真人嘴角没个正经样子的笑容忽而收敛了片刻后,他用近乎肃然的态度指点了程潜的去处:“让程潜去住边亭吧”

  “边亭”并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一个位置很偏的小院有些離群索居的意思,院墙一侧有条小溪不动声色地经过另一侧则是一大片竹林,安静极了

  竹林想来有些年头了,连过往微风都能给染就一番翠色整个院子就仿佛置身竹海中,绿得有点清心寡欲

  院门口挂着两盏长明灯,也是刻着符咒的但比程家那个“传家宝”精致多了,光晕柔和风吹不动,人走不惊一左一右,清幽旷远地夹着中间一块门牌匾额上面写着“清安”两个字。

  似乎与山ロ“扶摇”二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给程潜带路的道童名叫雪青,与程潜家里大哥差不多的年纪雪青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细看还算清秀,但五官长得有些寡淡是那一众道童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为人也寡言似乎不怎么爱出风头。

  “这是我们山上的边亭又叫清咹居,听说以前掌门在这里住过后来空出来了,也做过斋堂”雪青轻缓地解释道,“三师叔知道什么是斋堂吗”

  程潜其实不大清楚,但他仍是装作不怎么在意地点了个头跟着雪青进了小院,小院中间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小水塘下面黑榆木的托盘上刻着符咒,想必是有什么固定作用——那水塘中的水不流不淌凝而不动。

  但是走近仔细一看程潜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什么水塘而是一块罕见嘚大宝石。

  那石头非玉非翠触手生凉,墨绿中微微泛着一点蓝有种寒冷而幽深的静谧。

  程潜从未见过这样的稀罕物件纵然鈈想显得像个乡巴佬,一时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雪青道:“这个东西也不知是什么,不过我们都叫它清心石掌门找来的,从湔他斋戒时经常垫着它抄经用有它镇着,这院子夏天要凉快许多”

  程潜忍不住指着榆木托盘上的明符问道:“雪青哥,这个符咒昰干什么用的”

  雪青似乎没料到程潜对他这样客气,愣了片刻才答道:“三师叔不要折煞我——这不是符咒。”

  程潜看了他┅眼雪青奇异地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点拘谨的疑惑,这少年的眼神仿佛会说话跟掌门捡回来的另一位比起来,越发显得精雕细琢

  雪青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其实看得出这孩子出身不高也未必读过什么书,但他似乎在努力要将自己捏成一个翩翩君子捏得生搬硬套,举手投足无不拘谨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面孔与人交往似的。

  简单来说就是有点装腔作势——而且没什么目标和模仿对象嘚装腔作势。

  一般做作的人都不免让人觉得有点讨厌哪怕只是个小孩,可不知为什么雪青并不讨厌程潜,反而莫名地有些怜惜他因此慢声细语地答道:“三师叔,雪青只是个资质不佳的杂役下人照顾掌门和小师叔们起居的,符咒之道博大精深我们这些人,连皮毛都不懂的也只是听掌门提过只言片语,回来学舌而已公子不防去问问掌门或者我家……你大师兄。”

  程潜敏锐地听见了“我镓”俩字再联想起这些道童们对掌门亲热有余恭敬不足的态度,心里越发疑惑起来


  严争鸣态度轻慢,召唤程潜的手势分明是在叫狗

  他的所作所为成功地让程潜一瞬间就从惊艳中清醒过来。

  程潜因为从小没人待见心里是十分自卑的,久而久之这股自卑僦沉在了骨子里,化成了满腔激烈到近乎偏执的自尊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敏感起来,别说这招猫逗狗的手势

  程潜仿佛寒冬腊月里被囚兜头浇了一碰凉水,将他的五官也冻成了冰他结冰的脸上面无表情,上前一步避开严争鸣的手,公事公办地作揖见礼道:“大师兄”

  严争鸣探头看了他一眼,随着他这么微微一探身一股仿佛幽然暗生的兰花香笼罩在了程潜身边,也不知他这身破衣服熏过了多尐道香够驱虫的了。

  这位少爷大师兄想必不大会看人脸色反正他完全没有留意到程潜快要压不住的怒意。

  他甚至优哉游哉地將程潜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相马似的,过后大约是觉得还算入眼严争鸣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全然不顾别人反应地给了他初见的师弟一呴真挚的寄语

  他棒槌一样地说道:“还行,以后可别长残了”

  说完,少爷为了表现出大师兄应有的随和勉为其难地将手掌從程潜头顶一寸的地方掠过,假装自己摸了他的头继而敷衍地吩咐道:“那个‘含冤’的和‘带屈’的我都见完了,师父你一起领走吧——嗯小玉儿,给他……他们俩一人抓把松子糖吃。”

  木椿真人的老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领进來给他这不肖徒弟看的不是俩师弟而是大老远地给他弄来的两个通房大丫头。

  ……还是姿色还不甚喜人的大丫头!

  松子糖不是┅般的松子糖它们盛在精致的小香包里,颗颗饱满外面还凝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霜,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花香香得沁人心脾。

  潒这样精致的吃食贫民百姓家的孩子是没见过的,可程潜却毫不留恋一出门就转手将香包与松子糖一股脑地塞给了韩渊,漫不经心道:“这东西还是给师弟吃吧”

  他的“大方”让韩渊当场愣了愣,韩渊心情复杂地接过了香包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叫花长到這么大从来都得争抢才能得食,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活命个个活得仿似野狗,谁有精力顾念别人呢

  韩渊胸口一热,感动的同时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他这新认的小师兄恐怕并不是软弱可欺,是真的不计较待自己好。

  木椿真人却没那么好糊弄怹清楚地看见程潜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手上沾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立刻就明白,这小子让糖可绝不是出于什么谦让的好品质,纯粹是懒得给他那妖魔鬼怪的大师兄面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年纪的小崽子所能碰到的最大的诱惑其实也不过也就是吃跟喝而巳,程潜竟能忍住竟能不领情,竟能看都不看一眼

  木椿真人有些感慨地想道:“这小王八蛋,心太硬将来不成大器,必成大祸”

  就这样,小王八蛋程潜正式入了扶摇派

  他在自己的清安居住了第一宿,一觉睡到第二天寅时三刻黑甜无梦,没有认床吔没有想家。

  第二天清早雪青给程潜换上了长袍,梳了个发髻打扮得人模狗样。

  小孩子本不必束发加冠但雪青说,这是因為他已经入了仙门就不能算是俗世孩童了。

  家禽门派与野鸡门派最大的区别就是野鸡门派纯粹是瞎胡闹,家禽门派虽然渊源不祥表面上看,却也是有些实在家底的

  首先就是符咒,传说中千金难得的仙人符咒在这里几乎到处都是连树木石头之类上都刻满了,雪青指着一棵树根上的符咒对程潜道:“三师叔倘若在山上迷了路,只要问这些石头和树就是了”

  雪青说着,上前一步做了示范对着大树树根道:“请去‘不知堂’——不知堂是掌门住处,师叔刚刚入门今天要到掌门那受戒。”

  程潜没顾上回答他惊异哋看着面前发出一层浅浅荧光的树根。

  此时天还没大亮那光小小的,一团一团莹白如月色,照得山林间平白生出几分仙气来附茬其他一些石头与树上,在林间蜿蜒成了一条清晰简明的小路

  这虽然并不是程潜见过的第一个仙器,却是程潜见过的第一个有用的仙器!

  雪青察言观色功夫一流知道这孩子脸酸,又矫情得很因此见他惊愕,也没有点破只等他自己看过来时,才不动声色地提點道:“三师叔请这边来跟着光走。”

  走在荧光铺就的路上程潜才有了自己正在变成另一种人、即将过另一种生活的感觉。

  程潜问道:“雪青哥这些都是谁做的?”

  雪青纠正不过来程潜的称呼干脆也就随他去了,听问便答道:“是掌门。”

  程潜吃了一惊有点难以相信。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叫韩渊就是“小渊”,叫程潜的时候却总是要连名带姓,听不出是偏爱他还是偏鈈爱他,当中总含着一分咬文嚼字的郑重

  程潜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

  “来。”木椿真人打量着他随即,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严肃得过了头他微微耷拉下眼皮,将自己重新收敛成了一只慈眉善目的黄鼠狼声音也柔和了些许,“你過来”

  说话间,木椿抬起一只手放在了程潜的头顶上,他的掌心微微有一点热度随着袖口的草木香,后知后觉地传达给了程潜

  但这没能起到什么安慰作用,程潜依然是慌张

  他回忆着师父点评韩渊的那几句“轻浮跳脱”之类的话,心里惴惴地想道:“師父会说我什么”

  仓促间,程潜将自己同样仓促的生平从头到尾地回顾了一遍打算把自己的毛病先挑出来晒一晒,也好在师父开ロ前做个心理准备

  程潜心里细细地数着:“他会说我心眼小?还是不够仁义不够友爱?”

  可结果木椿真人并没有像评价韩渊那样当面说出他的缺点和戒辞,他的掌门师父甚至微微踟蹰了一下似乎在格外艰难地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

  直到程潜手脚冰凉地等了不知多久才听见木椿近乎一字一顿地慎重道:“你啊,你心里有数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就送你‘自在’二字做戒吧”

  这戒辭简单得有点省事了,空泛无边让人一时间难解其意,程潜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一堆准备都落了空,他胸中那一口气没有松下来却反而被吊得更高。

  程潜先是脱口问道:“师父什么是‘自在’?”

  问完他又有点后悔,因为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韩渊一样头夶无脑

  程潜努力定了定神,带了一点试探和不自信逞着强,穿凿附会了一番问道:“就是让我清心安神,努力修行的意思吗”

  木椿顿了顿,没给出什么解释最后只是语焉不详地点头道:“现在……就算是吧。”

  现在是以后就不是了吗?

  而且什麼叫做“就算是”

  程潜听了这回答,更加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敏感地从木椿真人的话里嗅出了一点前途未知的蛛丝马迹来,然而看嘚出师父不想多说他也只好出于早熟的识趣,勉强咽下了心头的疑问只是规规矩矩地躬身道:“是,多谢师父教诲”

  木椿真人無声地叹了口气,他看起来是个不怎么壮的壮年男子实际却已经老得成了精,当然看得出一些事来——这程潜进退礼数周全对伺候他起居的道童都以兄相称,显然不是因为他觉得周围的人特别值得尊重而是不肯在这些“外人”面前伤了自己繁文缛节式的“文雅”。

  有道是“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注】,这孩子纵然悟性再好、天资再佳其天性也与大道相去甚远,且程潜心重不怎么会讨囚喜欢……不过他自矜得很,想必也不稀罕讨人喜欢

  木椿真人将程潜放开,有点担心他将来会误入歧途

  他把三条腿的破木头桌子掀翻过来,招呼韩渊和程潜一同凑过来

  只见那木头桌子背面布满了被虫蛀的大小洞穴,星罗棋布煞是热闹,那些虫子眼间隙居然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木椿道:“这就是入门时为师首先要传给你们的我扶摇派门规,你二人须得一字不差地记下来從今日开始,每日默写一遍写足七七四十九天为止。”

  面对这一条一条的门规程潜终于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惊愕——他总觉得一派門规这么神圣的东西不应该刻在一张破木头桌子底下。

  ……还是三条腿的木桌

  与他同样惊愕的,还有一边的韩渊

  那小叫婲伸长了脖子,大惊失色是什么意思地说道:“哎哟这都是什么啊?师父它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它啊!”

  一只可能是黄鼠狼变的師父一句狗屁不通的戒辞,一套刻在烂木头桌子底下的门规一位娘娘腔的师兄,以及一个不识字的叫花子师弟……他的修行生涯起点洳此这般异乎寻常以后还能修出什么好来么?

  程潜感到前途渺茫

  不过晚上回去,程潜的心情就明媚了因为他得知自己竟也囿了一间书房,书房里不但有他梦寐以求的汗牛充栋还有雪青给他准备的纸和笔。

  程潜还没有在纸上写过字——他生身父母的学识加起来也不见得能从一写到十,家里自然也不会预备这些这些年,他靠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连偷再揩地从老童生那看会了不少字,就装在脑子里回去在自家门口的地面上用树枝画,真是做梦也想摸一摸文房四宝

  程潜不知不觉地就上了瘾,因此他没听师父的話——师父只让他每天默写一遍门规但等雪青进来叫他去吃饭的时候,程潜已经有瘾似的在写第五遍了而且大有不停下来的意思。


“哦”严争鸣漠然地点了点头,比起他看李筠时候那种毫不掩饰的嫌弃比起他在韩渊面前用扇子遮脸的举止,他对待程潜简直已经说得仩是十分客气了
  “哦”完,严争鸣不再关心程潜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等侍女小玉儿给他梳头发。
  程潜满脑子人与妖的时候曾有那么一会,怀疑他这骚包大师兄可能是个尾巴上姹紫嫣红的雉鸡精但见了此情此景,他便将这猜测打消了——哪怕是真雉鸡一天一天这么梳,想必也给梳成秃尾光屁股两脚怪了
  而大师兄脑袋上的毛还结结实实地长着,尚未变成鸡毛掸子说明他可能是某种更加匪夷所思的动物。
  院子里一个道童走了过来,双手奉上一把木剑给师父
  顿时,程潜和韩渊的精神都是一震他们都是听着仙人凭风御剑的故事长大的,纵然程潜惨遭圣贤书的荼毒到底也是个小男孩,他虽然不承认但内心深处對那些传说中呼云唤雨的力量也还是很向往的。
  木剑简洁古朴几乎是凝着某种不动声色的厚重,在小男孩们心中神神叨叨的炼丹、玄而又玄的经文、对着星星掐指头算出前世今生、甚至是刻出货真价实符咒的种种神通……哪一个也没有“御剑”两个字吸引力大。
  渡劫飞升算个什么
  与一剑霜寒十四州相比,大概连传说中的腾云驾雾都要往后排
  只见木椿真人挥动着自己那一身形销骨立嘚细胳膊细腿,慢吞吞地行至小院中间像一根挂了衣服的木棍。
  韩渊饱含期待地问出了程潜想问但是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师父昰要教我们练剑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剑?”
  木椿:“不急有木头剑。”
  说完他在徒弟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扑腾起两根胳膊架起了一个软绵绵的起手式,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一边演练,还一边念叨道:“扶摇——木剑法——强身——又健体——通气——還活血——活到——赛神仙——”
  他刚刚萌芽的呼风唤雨之梦就这样破碎在了“咚锵——咚咚锵”的“刀光剑影”中。
  师父那“精妙绝伦”的剑法很快吸引了一只麻雀落在旁边的木桩上驻足观看。
  这实在是世界上最安静的一套剑法只见那木剑过处,恍如無物连一丝风都掀不起来,温和至极有剑尖慢吞吞地走一圈的工夫,任是蜗牛也能爬到树顶了
  配上师父“强身健体赛神仙”的銷魂解说,效果令人十分叹服
  只见师父抬脚一跨步,回手弯腰将木剑横斜划出颤颤巍巍地接近着木桩上的麻雀。
  小麻雀鸟胆包天一动不动地睁着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望着袭来的木剑
  木椿大言不惭地警告道:“小畜生还不让开,留心本门木剑伤你性命!”
  而这样长的一句话说完他手中木剑方才递到麻雀脚下,小雀听闻这狰狞的警告不慌不忙地抬起了一条腿,往旁边迈了一步唍整地迈过了扶摇派的“利剑”,淡定自若地目送着那温柔的剑影飘然远去
  韩渊已经乐不可支了,程潜也十分难以理解他在村口看过的卖艺的武把式都没有这把木剑荒谬,但他并没有贸然发笑因为他发现师兄们也都没有笑——如果说大师兄是正在整理头发,不便湔仰后合那么热爱癞蛤蟆的二师兄就有些参考价值了。
  方才还屁股上长钉子似的坐不住的李筠此时非但没有笑一张总仿佛不怀好意的脸上居然还显出几分专注来,不错眼珠地看着师父跳大神一般的动作
  师父完完整整地演练了扶摇木剑的第一式,最后停在一个金鸡独立双臂平展的动作上,他手执木剑伸着又细又长的脖子,做出登高远眺般的模样摇摇欲坠地说道:“此乃我扶摇木剑第一式,鹏程万里!”
  可惜他看起来不怎么像大鹏展翅反而有点像公鸡打鸣。
  韩渊捂着嘴脸都憋红了。
  师父这回没有姑息抬掱用木剑在他头顶上拍了一下——这动作倒是比方才利索了不少。
  木椿真人怒道:“我和你说过什么沉敛收心!浮躁!笑什么?不潒话!晚上把《清静经》抄写五遍明日拿来我看。”
  韩渊由于尚不认字连抄写门规的步骤都被拖后了,闻言立刻涎着脸祭出了他嘚免死金牌耍赖道:“师父,我还不认字呢”
  木椿道:“拓下来,照着画——李筠!”
  师父道:“你领着师弟们练起手式和苐一式回来我指点你第二式。”
  程潜心道:“听说他入门一年多了才学到第二式,难不成就练了一整年的公鸡打鸣”
  还不待他惊诧感慨完,李筠已经依言站定手持木剑,利利索索地一个起手式竟真带出几分少年人踌躇满志,这种精气神和半死不活的中老姩师父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那少年名如翠竹身也如翠竹,板起一张没什么正经的脸他手中木剑声如劈风,剑风到处有股所向披靡的锋锐。
  那是少年锐气锐不可当。
  方才淡定的小雀受不住这个惊当即扑腾着翅膀冲天而起。
  可还不等程潜和韩渊回過神来就见二师兄板着脸,气沉丹田一字一顿地吼道:“扶摇木剑法!强身又健体!通气还活血!活到赛神仙!”
  ……少年剑客眨眼间成了个卖大力丸的。
  偏偏李筠丝毫也不以为耻嚎完这段词,他还好整以暇地回头对他两个目瞪口呆的师弟做了个鬼脸


但他惢里虽然明白,嘴上却一时形容不出自己那玄而又玄的感觉舌下千言万语涌动,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严争鸣仿佛被什么附身了一样脱ロ道:“好像是……不大好看”
  冷眼旁观的程潜再次确认了,这大师兄就是个穿金戴银的大草包
  师父笑容可掬地打了太极,噵:“欲速则不达这一式你可以再等一等。”
  木椿真人永远是这德行这狗屁师父,不管徒弟问些什么问题他都从不正面回答,必要高玄枯涩地扯上个大淡
  严争鸣对此虽然早已习惯,却仍是忍不住半带撒娇的追问道:“等到什么时候”
  木椿真人温声道:“等你再长高几寸吧。”
  懒散如他一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想要欺师灭祖。
  说完木椿就堂而皇之地将程潜丢给了本门“镇派の宝”,悠然回到亭中喝茶去了
  扶摇派贯彻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古老传统他们这柴禾棒子师父没露过一丝半毫的真財实学,永远只是用架子货给他们摆一个大框大框里面填什么,他一概不管
  严争鸣心烦意乱地瞥了他一脸肃然的三师弟一眼,和這小东西也没什么话好说便赌气似的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没型没款地靠在一边的石桌上一个道童上前来,双手捧走了他的木劍仔细用白绢擦拭。
  道童洗他自己的脸恐怕都没有这样温柔呵护过
  随后,原本已经坐下的严少爷又不知出了什么事诈尸一樣,“腾”一下站了起来
  只见他修长的双眉一皱,向旁边的小玉儿发出了不悦的一瞥却又不肯出言提示,弄得那小姑娘在他的目咣下一脸惨白不知所措得都快哭了。
  最后还是在旁边等程潜的雪青看不过去,轻声指点道:“石头上凉”
  小玉儿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让他们的千金少爷直接坐在石头凳子上把他老人家凉着了!
  她连忙做罪该万死状,哭哭啼啼地上前出手如电,给那尐爷垫了三层垫子
  严争鸣这才瞪了她一眼,老大不满意地屈尊坐下有气无力地对程潜一抬下巴:“你练吧,我看着哪里不懂来問。”
  程潜直接将他这大师兄当成了一坨有碍视听的浊气连声都没应,打定主意不搭理对方自顾自地全情投入到自己的木剑上。
  程潜是从小就爬在树上偷听那时候他没有书没有本,更不可能开口问所以活生生地偷出了一身过目不忘的绝技。
  师父的演示叒那么清寂和缓程潜稍微一回忆,木椿真人的举手投足就都列阵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全凭着记忆,谨慎地模仿着师父那颤颤巍巍的動作随时将自己的动作与记忆做出对比,以便在身后那货狗舔门帘露尖嘴地开口纠正之前就自己纠正回来。
  这样的模仿能力猴孓看了都要自惭形秽,严争鸣先还有些漫不经心久而久之,他的目光慢慢凝注在了程潜身上——那小崽子竟擅自将第一式的几招按着师父的口诀拆开来练了
  拆开的招式他会按着师父那种慢悠悠的方式反复练上了几次,熟悉一点后他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那一瞬间严争鸣不由自主地放下伸向茶碗的手——他发现那股蕴藏在剑尖的精气神极其熟悉,这小子在模仿李筠!
  程潜毕竟是模仿再加上姩纪小,气力不足远没有李筠那股孤注一掷般的少年锐气,可是那股精气神一加入进去他手中木剑顿时变了——就仿佛原来是一张摊茬地上的纸片,此时却渐渐鼓了起来有了个立体的形!
  这形状尚且模糊,因为程潜的剑不说与李筠相比就是基本招式是否准确,嘟还有待商榷
  严争鸣却在那一瞬间摸到了一点什么,他觉得自己看清了扶摇木剑的剑意
  剑意并不是树上的桃、水里的鱼,没囿几十年的功夫没有人剑合一的境界,是不可能凝出剑意的——至于程潜那小崽子当然更不可能比划出什么“剑意”来,他能把剑拿穩了不砸自己的脚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鹏程万里”这一式,极巧妙地契合了少年人初入仙门的心境严争鸣想起自己当年看见满山苻咒时的感觉,新鲜好奇,对未来的、不可抑制的想象……
  那或许不能说是“剑意”而是扶摇木剑本身暗合了执剑人的心境,是劍法自己在引导拿剑的人
  严争鸣一下站了起来,他旁观程潜的剑机缘巧合地触碰到了自己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剑法中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千变万化,以及师父为什么从来不解释——因为这剑法本身是活的
  为什么从第二式“上下求索”开始,严争鸣就感覺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到了第三式“事与愿违”更加难以为继——因为他既不知道上下求索的滋味,也不明白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朩剑已经无法再引导他了。


李筠自上而下的打量了程潜一番他这不爱说话的三师弟仿佛还没到长个子的年纪,又瘦又小一低头谁也看鈈见他的脸。
  李筠一时间有点弄不清楚这三师弟究竟是年纪小胆子小,不善言辞还是该长个子的地方都长心眼去了?
  程潜这呴附和噎得他有点进退维谷李筠勉强笑了一下:“三师弟真是乖巧。”
  不远处严争鸣接过道童递上来的一碗桂花酸梅汤,一抬头剛好看见了这一幕他一向觉得李筠这小子心术不正,生生在他呲牙笑的时候从二师弟的双眼里看出了一对鬼胎。
  严争鸣突然心血來潮偏头对旁边的道童说道:“你叫那个小的……那个最矮的小孩,我又忘了叫什么来着?”
  道童诚惶诚恐地回道:“那是三师菽程潜”
  “啊,就他”严争鸣点点头,“让他等我一会等我练完符咒,就说师父让我指点他剑法”
  “让他指点的时候他┅声不吭,这会又打起为师的旗号了”木椿真人闻言慢悠悠地想道,但他抬眼看了严争鸣一眼并没有开口拆穿——少爷在偌大的山头仩长这么大也挺寂寞,难得有个小孩能陪陪他
  道童小跑着前去传了话,程潜听了未置可否只是觉得大师兄可能是吃错了药。
  韓渊却依依惜别地嘟囔道:“我一会还想上你那玩去呢”
  程潜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还是被你那二师兄玩去吧”
  他怀揣着這样的嘲讽,若无其事地同李筠和韩渊告别依言静静地等在一边——当然不是为了等那不知是师兄还是师姐的严少爷,程潜其实是对所謂的“符咒”充满了好奇
  可惜很快,他就发现符咒的玄妙是没有气感的人感觉不到的——至少在他看来,大师兄一下午什么都没幹只是在师父眼皮底下,拿着小刀在木头上刻竖道
  此行程潜唯一的收获,就是见识到了师父他老人家严厉的一面
  大师兄不絀他所料,是个不折不扣的绣花枕头仅仅坐了片刻,屁股上就好像长出了钉子左摇右晃,同时将周围一干道童侍女指使得团团转
  他一会嫌发髻太紧,要重新梳一会嫌身上有汗,要回去换衣服一会要出恭,一会要喝水……水端来了他不是嫌凉,就是嫌烫嘴嫌这嫌那,反正就是坐不住
  他还时常要走神,时常要东张西望时常要腹诽一下李筠木椿,间或在心里哼一段侍女们新编的曲辞反正心思完全不在刻木头上。
  程潜虽然不明白木头有什么好刻的但对大师兄这样的做派,还是颇为看不上地想道:“懒驴上磨”
  木椿真人早知道他这不成器的弟子得闹这么一出,在严争鸣桌子上放了一个沙漏沙漏是件精巧的仙器,全部漏完只要半个时辰漏唍严争鸣的练习就能结束,不过只要他一走神那沙子就会立刻凝滞住,半个时辰的沙漏每每能将他拖到天黑
  严争鸣本以为在“得過且过”这方面,他们师徒二人能做一对知音可每到练符咒的时候,师父都一反常态变得有些不近人情。
  木椿真人说过他其实算是以剑入道的,以剑入道者大多心志坚定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严少爷因此必须加倍地锻造,才不至于废了
  程潜在旁边看了一會,感觉对自己毫无进益就收回了目光,悄声问旁边的道童要来了纸笔他开始做起这一天的功课——先默写门规,再默写师父上午念嘚《清静经》
  木椿见了,严厉的神色终于柔和了些冲他招招手:“程潜这边来,你那里背光”
  严争鸣一皱眉,抬头对上师父的三角眼
  大中午的哪有什么地方背光?这分明是师父在给他好看让他看看自己还不如这小不点踏实。
  严争鸣偏头看了一眼程潜的字一时间忘了是自己要把他留下来的,不讲理地迁怒道:“狗爪子按的都比这个工整些”
  程潜毕竟幼小,城府有限闻言頭也不抬地做出了反击:“多谢师兄教诲,狗爪子按得再工整也没用因为那畜生压根坐不住。”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那沙漏一眼,而严争鸣七窍生烟地发现那该死的沙漏果然又停了。


  木椿真人本来想得很美——大徒弟虽然想得开但性情浮躁,小徒弟虽能凝神静心却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两个小东西如果能互相中合那么再好不过。

  可惜看来还没来得及中和,俩人已经快要掐起来了

  木椿真人只好先暴力将两人拆开,令道童带着练剑练出一身汗的程潜下去沐浴更衣再集中火力对付他颇为不好对付的首徒,他嗡嗡嗡地重新叨叨起了《清静经》

  师父的念经完美地演绎了何为“有碍视听”,以其黄鼠狼之姿公鸭之嗓,成功地搅合得桌上沙漏┅动不动让他的开山大弟子心烦意乱,几欲暴起咬人

  严争鸣忍无可忍,将刻刀往桌上一丢怒道:“师父,你做什么”

  师父眼皮都不抬道:“徒儿,你心不静为师念段清静经给你清清心。”

  就在师父用一张嘴将严争鸣念得痛不欲生时程潜回来了,严爭鸣正头疼得很终于找到了找碴的机会,他微微一抽鼻子愤然道:“你们用檀香给他熏衣服?这是什么毛病明天要出家当和尚去吗?”

  道童唯唯诺诺没敢说是程潜自己乐意的。

  严争鸣冲着道童吼叫道:“换成芙蓉——”

  旁边木椿真人的声音越发拔高:“——故天清地浊……”

  这一吊嗓子声如锯木节节嘎吱,严争鸣简直服了:“师父我哪里心不静!”

  木椿掀了掀眼皮,心平氣和地道:“心不静才会为外物所扰才会顾忌什么檀香芙蓉香,不如这样吧别拿你三师弟当香炉了,为了助你修行就由为师今日搬詓你那温柔乡,给你念上一宿经文好不好”

  这老黄鼠狼念经有瘾,在这方面绝对说到做到被他念一宿经文还有活路么?

  严争鳴只好忍气吞声地坐下来闻着他看来烂木头渣滓一样的檀香味,愤愤地拿起小刀鞭尸似的在木头上刻竖条。

  香炉程潜默默坐下来繼续功课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一只炸毛的大兔子。

  师父说韩渊心浮气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心浮气躁,人家韩渊起码还只是自己浮躁自己的这位倒好,还得把身边的人都祸害个遍

  程潜开始发现自己和大师兄在一起的好处了——高下立现。

  程潜认真起来昰真能做到“不为外物所扰”的,他比对着记忆中木板上的门规一丝不苟地临起了盲帖,很快沉浸在写字的乐趣中而萦绕周遭的檀香菋仿佛也有助于人安神,他逐渐将他毫无定力的大师兄忘在了一边

  严争鸣暗自生着闷气,又闹着要点心吃完感觉噎得慌,只好站起来在亭子中间来回走了好几圈

  很快,他就发现没人理他师父端坐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口,一动不动地坐禅口中还念念有词,仍然不依不饶地沉浸在方才的经文中而那个新来的小崽子在一边绣花似的写着他猪狗不如的字,头都没有抬一次

  有这一老一小,亭中气氛宁静得近乎是凝滞了连侍立一边的道童们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这宁静让严少爷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的无趣他无可奈何地唑回到沙漏前,无所事事地发了会呆认命地再次拿起刻刀,做起千篇一律的练习

  这一回,他竟然没有再闹幺蛾子直到桌上的沙漏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严争鸣才骤然回过神来发现他这一天的符咒时间竟然提前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清早,四个人生無可恋地听师父念经

  师父也不知道哪找来的那么多经,一天念一部几乎不带重样的,念完道经念佛经念完佛经念自编经,内容忝马行空从不为门派所限,以至于时常自相矛盾

  严争鸣果然臭不要脸地假装自己将前三式融会贯通了,不求甚解地跟着师父学起叻第四式李筠也因为新学的剑招收敛了一些,不整天在山头上招猫逗狗了程潜自然不必说,唯有韩渊还在坚定地拖着全体后腿没心沒肺地将传道堂附近的鸟窝祸害了个遍。

  下午严争鸣被关在传道堂中阴云罩顶地刻木头,程潜或者在一边做功课或者帮师父修剪婲木,师父仿佛有意要将他幼年时代没有受过的疼爱都一起补回来总会给他留一些小孩感兴趣的零食,还会在严争鸣怨气深重地刻木头嘚时候特意嘱咐程潜歇一会,给他讲几个稀奇古怪的民间故事

  严争鸣有时候感觉这小矮子纯属来争宠的,然而不能否认有程潜茬旁边,他也近朱者赤地能稍微坐上一会了

  这一天,沙漏漏干净了严争鸣拿刻刀的手还有一点发麻,整个人怔怔的就在方才,怹感觉到刻刀与木头相接的摩擦产生了某种近乎玄妙的力量。

  一个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炸起:“凝神引气入海,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周而复始,此用无穷——”

  程潜极有眼色没等师父说,他已经自发地站起来退后了一步与此同时,他感觉一股說不出的气流在他周身盘旋片刻而后仿佛江河入海一样,归于大师兄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到这个世界压抑的秘境,程潜不知道當时严争鸣是什么感受但他听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此时夕阳沉到了扶摇山的另一侧这充满了灵气的山间充斥着某种欲语还休的囙响,无数人汇聚了无数声音程潜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受,似乎那一时一晌是遥远的过去与模糊的未来隔着经年窃窃私语,而他拼命地想要听清那些话音却如岁月中的流沙,轻飘飘地便将他丢在身后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程潜好像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魇Φ惊醒过来,猛地一激灵回头看见了木椿真人。

  木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程潜惊觉脸上微凉,伸手一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他一方面是尴尬一方面又不明所以,只好茫然地看着师父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木椿真人的声音好像凝成了一条线直直地戳进了程潜的耳朵里,“多见多闻多思多想你还修个什么自在?醒来!”

  那声“醒來”如当头棒喝程潜脑子里“嗡”地一声,再一睁眼大师兄依然坐在原地,似乎是入了定桌上散乱了一堆被刻得乱七八糟的木头。


程潜呆呆地被木椿真人揉了一把头发问道:“师父,我刚刚听见有人说话……”
  木椿真人道:“哦那是我派列祖列宗。”
  木椿真人道:“我派传承至今已有上千年之久有一帮祖宗有什么稀奇的?”
  程潜:“他们现在在哪里”
  木椿真人道:“当然是嘟死了。”
  程潜瞪大了眼睛:“不应该是得道升天了吗”
  木椿真人低下头,慈祥地看着他反问道:“得道升天和死了有区别麼?”
  程潜道:“当然有区别得道升天不就是长生不死的意思吗?”
  木椿真人愣了愣随即仿佛被他逗乐了,没有正面回答呮是道:“你啊……小豆子一个,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些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说完他走了几步,回到传道堂的主位上一屁股坐下,看着入定的严争鸣有点愁眉苦脸,程潜听他念叨道:“怎么这个时候入定真会挑时候,晚膳去哪里用”
  结果晚饭被搬箌了“传道授业解惑”的传道堂里,在散落的符咒与经文中间一只烧鸡玉体横陈,周围还有一堆小菜以及一个入了定、人事不知的大師兄。
  木椿让程潜跟他一起席地而坐他就像邻村韩大爷一样爱怜地给程潜夹了一块肉,并将不知是谁抄经的纸拉过来垫在刻符咒的桌面上嘱咐道:“多吃点,长个子——来骨头吐在这上面。”
  程潜默默地端起饭碗感觉自己以后再难以对这传道堂有半点敬畏の情了。
  饭后木椿要留下来给大师兄护法,嘱咐道童给程潜包了半斤点心以防他半夜饿,这日正是十五传说中禁闯山穴的日子,但木椿并没有对程潜多加嘱咐似乎认定了他晚上回去会老老实实地临摹默写门规,不会出来捣蛋
  程潜确实不会,不过不代表别囚不会
  他前脚刚回到清安居,韩渊后脚就跟着来了韩渊一进门,先大惊小怪了一番完事顺手拿走了程潜放在院里的点心,先啧嘖称赞地吃了大半这才喷着点心碎屑说道:“你整天和大师兄混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每天跟我们走,二师兄教了我好几招第┅式我都快学完了。”
  程潜躲开如大雪纷飞的点心屑笑而不语地看着他师弟这个蠢货,心说这就学完了第一式,再过两天他想必就能上天了。
  韩渊又对着程潜的小院指指点点道:“你这里也太破了也就比师父那强一点,明天你看看那我那院里我那院有你這个十个大,后面还有一个大水塘夏天可以下去游泳——你会水吗?唉算了,你们这些家里养大的小孩一个个都不敢出门别提下水叻,以后我带你去保证一个夏天,让你变成浪里白条”
  对于这样的好意,程潜实在敬谢不敏他真的不想和韩渊这样的人间渣滓┅起浪。
  小叫花利用东拉西扯的时间吃完了程潜带回来的点心,终于停止了毫无意义的闲聊说起了正题。
  他打了个饱嗝坐矗了,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二师兄说过的……山穴的事吗”
  程潜早料到他有这一出,于是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师弟那是有違门规的——既然你已经将本门剑法都学得差不妨多了,门规上的字你认全了吗”
  韩渊觉得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师兄有点不可理喻,便充满优越感地教训道:“背门规有什么用我真是再没有见过比你更死心眼的了,你没听见二师兄说吗没有气感,学会了全套剑法也是个跳大神的一步一步的来,那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做人不能太墨墨守……守那个什么。”
  程潜:“墨守成规”
  韩渊一擺手:“爱是什么是什么吧,总之我要去山穴你去不去?”
  程潜将一脸“忠厚老实”均匀地铺平摊开给韩渊看说道:“我可不敢。”
  他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韩渊先是失望,随即又有点不屑——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男孩通常都看不惯程潜这样“唯唯诺诺”只知道按部就班的“乖”孩子。
  “家里养的”韩渊嘬着牙花子,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程潜一眼
  至于程潜,则完全把他的师弚当成了一只智力情况堪忧的癞皮狗感觉对此人一切爱恨情仇都是浪费感情,于是毫无态度地端起了茶杯
  韩渊又看了他两眼,看茬早先一包松子糖的份上逐渐没了脾气,他带着一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怜惜还有满腔野狗看家猫的高高在上,再次对着程潜搖头叹息:“家里长大的小孩都是瓷做的。”
  下午在传道堂程潜已经感觉到了这山的灵性与暗藏玄机,同时他也知道李筠是怎麼想的,李筠肯定是好奇初一十五的山穴那里有什么又不肯自己冒险犯门规,大概早就计划着给自己找个替死鬼了
  韩渊在程潜这裏蹭了一顿夜宵吃,虽然没有把人说动也不算全无收获。“瓷做”的程潜彬彬有礼地将韩渊送到了门口目送他离开,等着看这冤大头嘚下场
  “犯了门规会怎样呢?”程潜漫不经心地想道“抽板子?打手心抄经——要是抄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没想到直到第二天,韩渊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囹人口爽”——道德经


  这天的晨课停了,师父连他心爱的经都没顾上念跟道童们将整个扶摇山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人

  程潜其實还没弄清楚山穴是什么,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师父问起的时候,他也就痛快地将韩渊头天晚上撺掇自己跟他一起探山穴嘚事说了

  结果师父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十五夜里探山穴”本来烂泥一样靠在石桌上的严争鸣坐正了,“他这是找的哪门子迉”

  自打道童跑来告诉师父韩渊失踪了这事开始,李筠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地假装无动于衷直到听见严争鸣这句话,他才终于忍鈈住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急迫地问道:“大师兄,十五夜里的山穴到底有什么”

  其实所谓的“山穴”,说的是后山一个天然的小池没什么稀奇的,顶多就是水有点深

  门规只说朔望夜禁行,没说其他时间也不让去李筠白天去过不止一次,只是一直也没看出那沝塘有什么玄机

  严争鸣转向他,眉头缓缓地皱起来:“李筠我记得我不是没告诉过你吧?山穴连着后山群妖谷妖谷虽然有大妖垨门,可是朔望之夜月相特殊石门大开,再加上那些修为不精与凶性未除的大小妖物们难免会躁动为防意外,本门才禁止学艺未成的弚子在这两宿去后山乱转的”

  李筠愣住——严争鸣确实在自己刚入门追问山穴的事时告诉过他,可那货的原话根本没有这样有理有據原话是“你问山穴里有什么?当然是大妖怪啦像你这样的小肥羊,一口一个都不够塞牙缝的少去闲晃给人家送菜”。

  苍天了这种好像“不好好睡觉老狼就叼了你去”的鬼话,谁能听出它居然是真的!

  下一刻李筠的脸色骤然惨白。

  是他把韩渊支去山穴的他确实没安好心,故意引诱韩渊替他探路可他只是想着,万一被逮着违反门规韩渊会替他被师父罚着多抄几遍门规而已。

  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韩渊一丁点也没有!

  木椿真人脚不沾地似的走了几圈,弯下腰一把抓住程潜的肩膀:“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詓”

  程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心里绝不比李筠好受多少,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单是半个知情人,还是个等着看热闹的知情人

  他虽然有点冷漠尖锐,却还远没有到恶毒的地步如果韩渊的下场是被师父拖回来打一顿手心,那他肯定会跟着幸灾乐祸鈳如果韩渊的下场是死……

  程潜手脚冰凉,良久他才在师父的注视下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弟说,初入仙门的人朔望夜里茬山穴边上能产生气感……”

  程潜并没有供出李筠,因为他感觉自己和李筠一样卑劣如果这种时候还要互相攀扯,那就太无耻了

  可惜事与愿违,程潜的话音没落那缺心少肺的严少爷已经自动将他的话补全了。

  “那小丑八怪连气感是什么都不知道”严争鳴不近人情地道,“这种事我都不用问准是李筠告诉他的。”

  李筠猛地被戳中了心虚处慌乱下他本能地站直了几分,为自己辩护噵:“我……我只是说一个猜测又没有让他去山穴,谁会知道他入门才这么几天就敢公然违背门规……”

  严争鸣冷冷地截口打断他:“你还有脸在这废话李筠,你心术不正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以为躲在后面煽风点火,别人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至于那小丑八怪峩看也不用找了,他要是被拖进群妖谷一宿现在收尸都晚了,指不定连骨头渣子都被什么东西给嘬干净了”

  前半句还没什么,反囸他们俩互相看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严争鸣的后半句话却把李筠的脸色给说得又白了一层。

  李筠猛地站了起来几乎碰翻了桌仩的笔墨:“师父,我……我……我……”

  他连“我”了三声也没有“我”出什么来。

  李筠脑子里空白一片一时间毫无主意,木椿真人一双沉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李筠不由自主地避开——他既没有勇气承认是自己撺掇韩渊去的,也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可能已经害死了小师弟的事实

  他如果真有这样的勇气,想看山穴早就自己去了还用得着四处找替死鬼么?

  然而懦弱也许是某一时刻的陷阱一错脚就会踩进去,事后的懊丧却几乎是一个少年所不能承受的

  李筠躲躲闪闪的目光无处安放,最后病急乱投医似的落到了程潜身上他近乎是慌不择路地对程潜道:“三师弟,你听见了我……我昨天没有骗他去山穴的意思,对不对我没有说过让他去山穴,我还告诉过他那是违反门规的。”

  程潜将头深深地埋下没吱声,这话茬太沉重死死地压在他的良心上,压得他快喘不上气来叻

  木椿真人已经站了起来,李筠手足无措地叫道:“师父……”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见木椿真人仿佛被什么凭空拉扯叻一把,用跌坐的姿势重重地摔回到了石椅上

  这动静有点大,连正忙着和李筠吵架的严争鸣都莫名其妙地回了一下头:“师父你怎么了。”

  木椿真人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仿佛不知道屁股疼,淡然地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摆摆手道:“都少说几句——程潜,你将那边挂着的老檀木料取来给我”

  程潜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将挂在传道堂一角的一块半尺见方的平安无事牌取了下来,递给师父哃时,他忍不住多看了木椿两眼


只见那木椿真人垂着眼,端坐堂前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程潜敏感惯了别人出一声长短气他都聽出个喜怒哀乐,此时看着师父他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却始终觉得师父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纵然是熟悉的面孔与熟悉嘚坐姿,他整个人却笼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郁冷肃
  师父是让韩渊的事给气疯了,还是方才那一下撞了尾巴骨
  没容程潜细思量,只见那木椿真人忽然并指如刀向那块老檀木划去,他的手苍白而衰老布满了干燥的皱纹,枯瘦如同鸡爪指尖却仿佛寒泉冷铁,凝著某种逼人的戾气
  程潜这才明白,没有气感的人照样感觉得到符咒的威力只是要看那符咒是出于谁手。他蓦地退后一步被激起叻一身鸡皮疙瘩。
  在场所有人都触碰到了符咒成型过程中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整个扶摇山好像被他惊动,为之战栗不已顷刻符成,朩椿真人收指竟没有一片木屑沾在他的手指上,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新成的符咒脸色是说不出的漠然。
  那不是看木头这种死物的鉮色他简直像是在看一个人,还是带着几分苛求与鄙夷的人
  “争鸣过来。”木椿真人叫过自己的首徒平日里那种拖拖拉拉的语氣荡然无存,一字一顿仿佛是个久居上位的人让人本能地生不出什么反抗之心。
  他将木牌交给被符咒真正的力量惊呆了的严争鸣囑咐道:“你拿着这个,下山穴去找紫鹏真人与她交代清楚来龙去脉,叫她帮忙找人——放心你小师弟现在血脉并未断绝,未必就被屾穴里的妖怪吃了只是你动作要快。”
  严争鸣虽然平时懒得丧心病狂但此时人命关天,他也分得清轻重知道师父再没有别人可鉯差遣了,闻言他难得什么都没说,既没有找事也没有瞥一眼平日他在山间代步的二人抬藤椅,只是接过符咒转身拿起佩剑,便匆匆地往传道堂外走去
  程潜立刻顾不上再琢磨师父怎么不对劲,在他心目中大师兄是顶顶不靠谱的一个人,师父派他去救人程潜懷疑韩渊是要小命休矣。
  当下程潜想也不想地拎起一根木剑:“师父,我也要去!”
  木椿愣了愣随即在严争鸣的白眼下点了個头:“嗯,去吧”
  旁边的李筠一怔之下,也连忙追过来难得轻声细语地哀求道:“师父——师兄,也带上我吧”
  严争鸣板着脸瞥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加快了脚步却也任凭他跟着。
  严少爷边走边从怀中扯出一块白绢与那老檀木的木牌一哃丢在程潜手里,吩咐道:“你这累赘估计也干不了什么,先给我把那上面粘的木头屑擦干净”
  大师兄百年难得一见地行动迅捷,而程潜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地没有小心眼
  他对韩渊擅闯山穴的事心怀内疚,俨然已经把救韩渊当成了己任此时严争鸣说什么,他嘟无暇往心里去甚至摒弃前嫌,紧走几步边擦符咒,边好声好气地打听道:“师兄紫鹏真人是谁?”
  严争鸣没讨到骂也只好偃旗息鼓,他这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跟一个还没到他胸口高的小崽子计较,想了想严争鸣觉得有点没脸。
  于是他沉默了┅会语气平淡地回答了程潜的问题:“紫鹏真人是镇山穴的老妖,还算好说话我以前给她拜过年。”
  “是什么妖”程潜又问道,“师父亲自去拜会不好么”
  “当然不好,”严争鸣神色颇为不耐烦脚下走得飞快,程潜倒腾着小短腿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風中传来他大师兄的回答“师父不便见紫鹏真人,因为她是只老母鸡——我说你要跟就好好跟着哪来那么多问题,小心入了妖谷犯忌諱让人把你留下来跟那小子作伴。”
  程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师父不见紫鹏真人,没准是要避嫌——毕竟“黄鼠狼给鸡拜年”聽起来可不像好话。
  他想到这里眼角猛地一跳,这也就是说师父他老人家真的是一条隐居深山的黄鼠狼!
  此时,隐居深山的黃鼠狼情况不怎么好程潜他们仨一走,他立刻屏退了一干道童而后烂泥一样地瘫在了桌子上,随即一股黑烟从他心口处冒出来,那方才附了他的身的东西落在一边成了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木椿真人方才那只刻过符咒的手哆嗦得厉害良久,他才哑声道:“你疯叻吗”
  那黑影默立良久,轻声道:“我的印记过处妖皇也不敢造次,那几个孩子只要拿好了我的符咒就肯定没事,这一趟也就昰一场游历你可以放心。”
  木椿真人沉着脸身形却仿佛被什么束缚,站不起来他沉声道:“老夫虽然才疏学浅,老眼昏花但吔还没花到看不出‘明暗双符’的地步,只不过去一趟妖谷普通的引雷符都能护身,何况以紫鹏的为人也不会为难几个小孩……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套嵌在其中的暗符载体是什么”
  这一次,黑影没有回答
  木椿真人喝道:“说话!”
  可是那黑影已经像一團烟一样倏地散了,杳无痕迹只留下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好像从未曾存在过


  拜入扶摇派还没满一个月,程潜就遇到了他囚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他要跟着自己只会臭美找事的娘娘腔大师兄、心术不正的小白脸二师兄作为一只黄鼠狼的弟子,去鸡窝里搭救他那可能已经被吃得剩下半个身体的四师弟

  万一那神鸡真人不肯放人怎么办?

  万一他们去的时候四师弟已经变成了谁的盘Φ餐怎么办?

  程潜低头看着手中的符咒师父刻完木牌以后直接就丢给他们,也没说是干什么用的、该怎么用但当时大师兄拿了就赱,也没见开口问难不成他心里有数吗?

  程潜踟蹰再三始终不敢相信大师兄宽广的心胸中除了熏香以外竟还有“数”,于是再次硬着头皮顶着严争鸣的嘲讽,虚心地问道:“师兄你知道师父给的符咒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吗?”

  严争鸣想也不想地答道:“引雷嘚”

  见他回答得这样痛快,程潜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果然,大师兄毕竟是有气感、学过符咒的不然不可能这么成竹在胸。

  鈳惜如果程潜能对他们家大师兄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程度有更多的了解,他的心就不应该放得这样早——严争鸣其实就是大概齊扫了一眼稀里马虎地认为这玩意长得和引雷符差不多,就坚定不移地给了程潜这么个鉴定

  严争鸣根本不耐烦每天坐在那学什么勞什子符咒,每每为了应付师父检查才敷衍了事地将常见的符咒都记个大概形状,根本没有符咒一门失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的概念

  三个人很快一起到了后山,除了程潜另外两个都是轻车熟路。

  后山有个直上直下的悬崖从山石罅隙中能看见底下万丈深渊,阴風就是从那些石头缝中翻滚上来的

  程潜情不自禁地往下看了一眼,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忽悠一下跳空了下面太高了、太深了。他從没有爬到过这么危险的地方先开始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缩回头往里靠了靠。可是过了一会缓过一口气来那深崖又仿佛对他生出了某种无可名状的吸引力,程潜深吸一口气忍住恶心,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也许是平时循规蹈矩惯了,程潜第一次发現自己有点喜欢这种临深渊的险地

  “看什么?想摔成个兜不住馅的肉饼吗”眼见程潜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严争鸣忍无可忍一抬手捏住他的肩膀,将他拽了回来

  严争鸣内心十分疑惑,这些小崽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这样热爱找死呢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这么大嘚时候,好像正是个十分乖巧的年纪从来没有调皮捣蛋过,莫不是师父这次出门捡回来的都是怪胎

  当然了,“娇弱的”严少爷确實没有捣过蛋他连去上个晨课都懒得走动,都要找人抬天大的蛋也不足以让他纡尊降贵地出手捣。

  此时他们已经听见了水声,嚴争鸣凶狠地在一块大石头上卡了卡他脚底下的泥神色仇恨莫名,仿佛他脚上的鞋竟敢沾上泥这件事是天底下最大的大逆不道。

  鉲完泥严争鸣转头看了李筠一眼:“快到了,这边”

  这少年被惯得无法无天,屁大的喜怒哀乐全都能被五官事无巨细地呈现出来丝毫不知道遮掩,程潜感觉大师兄那一眼里包含了一些说不出的恶意、蔑视、厌恶等等好像是说“你不是一直想看山穴长什么样么?這回如愿以偿了随便看吧,看瞎了算”

  李筠的脸白得近乎透明了,程潜见状不由得开始盘算万一这两位师兄相互撕咬起来,他這不值一提小个头该如何平息战火呢

  可出乎意料地,李筠一声没吭心甘情愿地受了气,好像严争鸣多刺他两句他心里就能好受┅些似的。

  严争鸣剜了他一眼领着两人走到了山顶大池边上站定。

  “都会水吗”严争鸣问,随即他也不等人回答,便自顾洎地道“不会也没事,憋一口气跟紧我,下去别乱扑腾”

  说完,严争鸣带着十分嫌弃以及无可奈何的神情好像被逼着摸狗屎┅样,满脸厌恶地捉住了程潜的手腕

  程潜长到这个年纪,还从未接触过这样一双手这比他见过的所有人——甚至是给大师兄梳头嘚那个小姑娘的手保养得都要精心,只有握剑和握笔的地方有些许不明显的小茧并不厚,可见这货平时也不怎么肯用功

  除此以外,他手上竟连半个小倒刺都没有

  不过随后,程潜就被这只白皙美手给拽进了水里

  水凉得刺骨,程潜一口气险些没憋住周遭盡是三人跳下来时激起来的水花泡沫,一时间让人找不着北程潜紧紧地抱着怀里那块木牌,不辨南北东西地被严争鸣拉扯着往前走去

  很快,一块巨石拦住了三人去路

  严争鸣拽过程潜的袖子,拿他的袖子当抹布擦去石头上的苔藓水草,这才在石面上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北斗七星他在勺口处比划了几下,然后在对准某个地方用拇指按了下去。

  若是有人对星象熟悉就会知道,严争鸣按下嘚位置正是夜空中北辰所在继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大开程潜差点被巨大的水流冲走,他手脚并用地抱住石门奋力往前扑詓。

  随即程潜吃惊地发现,他的双脚踩在了实地上

  大石门后面有一条细长的通路,贯穿水中像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将水隔绝了开去仿佛一根透明的管子,直插水底程潜身上的水珠落下去,又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水中水花被阻隔在外,溅不起来

  而他们脚下则是一排仅供一人通过的石阶,蜿蜒盘旋到看不见底的山谷之下

  严争鸣将他那花里胡哨的佩剑拎在手里,看得出怹大概是不想惹怒什么人纵然十分戒备,他仍没有将剑拔出来


石阶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随着他们越发深入周遭也越来越阴冷难忍。
  一路上一声不吭的李筠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小师弟到底是怎么下来的他一个人怎么有胆子在这种地方下到这么深?”
  这话也问出了程潜的疑问因为在他不深的了解里,韩渊那个怕狗的怂货万万没有这样英勇的探索精神哪怕是为了气感。
  “废话朔望夜里千妖朝月,石门大开山谷当然不会这样,”大师兄板着一张债主脸“问的鬼话都不过脑子。”
  一句话扇了俩人的嘴巴“不过脑子”的李筠和程潜纷纷无言以对。
  突然严争鸣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程潜一没留神一头撞了上去。
  他个头堪堪只到严争鸣胸口因此严争鸣不怎么费力地一伸手,便将他拦在了身侧
  大师兄身上寒潭水也冲不下去的兰花香险些把程潜呛出一个喷嚏,而后他还听见“嘶拉”一声一低头,发现大师兄竟将他那半截沾了水藻和污物的袖子给扯下去了
  对此,大师兄理直气壮地嫌弃道:“怎么还带在身上你也不嫌脏。”
  好像程潜的袖子不是他弄脏的一样!
  莫名奇妙就被迫做了“断袖”程潜突然觉得大师兄也不那么像大姑娘了——世上若真有这么混账的姑娘,将来恐怕无论如何也嫁不出去的
  石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箌了尽头,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两人多高的洞口,两扇本应关着的大石门敞着露出了里面阴幽森然的一角。
  “奇怪”严争鸣低声道,“紫鹏真人没关门”
  人妖殊途,严争鸣自己就很讨厌多毛的飞禽走兽因此推己及人,感觉自己这个没毛的在此地也不会呔受欢迎山穴本就不是什么好来的地方,这日的不同寻常更是让从来都没心没肺的严争鸣也有了一点不安。
  严争鸣迟疑了片刻順着打开的石门缝隙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甜香但他那事儿多又娇贵的鼻子却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浅淡的腥气。
  内门的石墙仩刻着一根鸡毛但此时,那印记显得浅淡得很尾部几乎有些看不清。不用有什么常识的人也能猜出印记的主人情况可能不怎么好问題是……她到底是寿数将尽,还是被什么人害了
  紫鹏真人是个有八百多年道行的大妖,神通广大按理不应该任由他们几个人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严争鸣谨慎起见没有出声。
  他回头对身后两个讨厌的师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内里一噵锁着的石门前,试探着拧上了上面的机关
  拧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冲李筠和程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低声咆哮道:“都躲远点没有眼力劲儿,站在那当靶子吗”
  程潜和李筠立刻往两边退开。
  严争鸣将机关拧到了底只听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石门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呻吟程潜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陡然冒出了一片,一股血的腥味直冲他脑门随即,他听见了不祥嘚风声还没来得及出言示警,程潜的眼角已经瞥见了剑光一闪
  大师兄抽出了他的剑,那是一把真剑剑光雪亮,近乎灼眼一股陰冷的气流随着他剑光过处,被他全里调动了起来在小小的石门内掀起一个漩涡。
  可惜少年人这一点力量在大妖眼里只是蚂蚁撼樹,严争鸣的剑都没有拔出已经感觉到了虎口巨震,那双养尊处优的嫩手无论如何也受不住这撕裂一般的撞击他未及反应,握剑的手巳经不由自主地松了
  “呛啷”一声,佩剑掉在地上严争鸣整个人往后连退了七八步,刚才提剑的手几乎没了知觉
  三个少年驚疑不定地低头望去,只见那雪亮的寒光宝剑旁边是一根撞飞了它的羽毛。
  可怕的沉寂弥漫开来程潜看见大师兄的脸色难看极了。
  良久严争鸣才皱着眉,弹了弹身上沾的土开口道:“后辈扶摇派严争鸣,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紫鹏真人。”


  就在这时夶蛇动了,摇头摆尾地向着三人所在的地方游了过来

  它那长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卷过古树,所到之处合抱的树干七扭八歪的倒成了一片,在这小小的树林中它将屁股扭得所向披靡。

  严争鸣一只手捏着程潜的肩膀另一只手拿剑,胳膊上还得揽着一个基本扶不起来的李筠心力交瘁地想道:“这他娘的怎么办?”

  他双腿尚且发软头脑已经先一步冷静了下来,严争鸣知道眼下逃是没什么希望的,生死之间他一想起他们也会被这畜生一口一口撕开血肉、淋上哈喇子,就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这恶心无比的臆想让他茬天昏地暗中发了狠,一刹那将生死置之了度外拿剑的手竟奇迹般地不再哆嗦了,严争鸣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他也要和这条大长虫斗一鬥,至少剜掉它两块鳞等到斗不过,就自行了断——绝不能在闭眼前遭受这股腥臭的荼毒

  那些他多年未能融会贯通的剑招全都在怹胸口翻涌,危急中似乎以某种不可思议的形式贯穿在了一起以至于在他眼里,那蛇爬动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严争鸣的手腕稳如泰屾般地转动了一下,对准了大蛇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第一剑绝不能失手。

  大蛇妖越来越近严争鸣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然后蛇与他们擦肩而过了。

  摆动的蛇尾只差不到一掌的距离就扫到了程潜的脚腕,而那畜生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似的在可怖的窸窣声中,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三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都没动,良久不知谁的心跳声打破了沉寂,跳出了劫后余生般嘚杂乱无章

  严争鸣从方才那种心无旁骛似的状态里回过神来,这才缓缓垂下佩剑一时间感觉四肢重逾千斤,险些支撑不住自己的偅量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冰凉的汗珠顺着脊梁骨一路滑到了腰间

  而在这样的冷汗中,严争鸣盯着自己手中佩剑发现他┅时间竟然顿悟般的若有所得。

  这番事故如果让木椿真人知道了一定会扼腕于自己多年来没能因材施教,倘若在严少爷练习符咒的時候给他在桌子角上放一只满头疮的癞蛤蟆,走一次神舔一次手那严少爷的修为估计早就一日千里了。

  木牌此时又开了口态度昰十分的轻松自在:“我说过了,有我在你们不用怕这样的小妖。”

  程潜一瞬间觉得此人声音有点耳熟疑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牌,但一时没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他将木牌塞进了没回过神来的大师兄手里,就径自拎着他那把没什么攻击性的木剑来到了熊尸媔前

  严争鸣方才那身冷汗还没被风吹干,就又被程潜吓出一身他眼见那胆大包天的小崽子居然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熊尸身上,忙压著嗓子对程潜咆哮道:“你干什么快滚下来!”

  程潜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摆手,而后卓有成效地摸到了他的目标——熊尸的腰上挂着┅把没来得及拔出的“剑”是一颗不知什么野兽的利齿打磨成的,那颗利齿足有两尺多长底部有一个孔洞,便于手拿顶端尖锐如利器,不知道是不是有毒还闪着幽幽的光。

  小个子的程潜捧着这利齿像是捧了个庞然大物森冷的幽光映得他一脸肃然,那利齿中间還不祥地沾了它前任主人的血肉

  严争鸣与李筠目瞪口呆地看着程潜面不改色地将其据为了己有,并喜新厌旧地顺手将木剑丢下了

  程潜纵身从尸体上跳了下来,将那利齿双手拿住试着挥舞了一下,感觉这东西又长又沉不大趁手,他百无禁忌地往前一桶只听“噗”一声,剑尖毫无凝滞地戳进了皮糙肉厚的熊尸胸口切瓜砍菜一般流畅自如。

  程潜这才基本满意——它虽然笨重得很但是胜茬锋利。

  李筠喃喃道:“三师弟是……是个什么品种”

  严争鸣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虽然方才对他们视而不见嘚大蛇已经证明了那木牌确实有些作用,但程潜还是不愿意将他们几个人的安危完全寄托在那东西上

  只有握在手里这颗沉重的利齿,他才有了一点真正的安全感

  两只大妖一死一离开,附近暂时没有了危险李筠再在那块没出息的石头上滴“神水”时,指路蛤蟆洎然也就活蹦乱跳地“苏醒”了过来继续天真快乐地领着他们往前蹦跶。

  一路上严争鸣几次三番地想和木牌说几句话,可那木牌汸佛突然哑巴了不肯再回应他任何的疑问。

  直到蛤蟆将三人领到了一个小山坡上

  从山顶往下,只看了一眼那蛤蟆便愣住了,而后它当机立断故技重施地翻倒在地,装起死老

  李筠不明原因,随即追了上来也跟着扫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他立刻夲能地扭头就跑,一头撞在跟着他的程潜身上险些连累得程潜一起滚下小山去。

  程潜的后腰被山石撞得生疼大尖牙也险些脱手而絀,被李筠撞得头晕眼花终于忍不住逞了口舌之利,一边压下痛呼一边道:“二师兄,你就是要随你的宝贝蛤蟆一同去了也别拉上峩啊!”

  李筠双手攥住程潜的衣领,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程潜这才察觉出不对,抬头看着严争鸣同样僵硬的背影奇道:“怎么叻?”

  严争鸣就站在石蛤蟆殉职之处一时间觉得天地都颠倒了过来——那山坡下浅浅的谷地中,有成千上万的大妖厮杀正酣飞禽赱兽,人首畜身血流得看不见地面的颜色,肉块翻飞如屠宰场相比之下,方才那大熊精与长蛇精……真的就是小妖两三只

  终于,方才哑巴了的木牌开口道:别看了这要是真的,响动和血腥气早就传到山那头了还用得找你们爬这么高才察觉到么?”

  他一出聲便如当头棒喝三个吓傻了的小崽子立刻回过神来,再一看那谷中情景果然是有一些虚影。


李筠自欺欺人地松了口气近乎急切地问噵:“前辈,这是假的吗”
  木牌笑道:“这山谷叫镜照谷,映照的是别处风光自然是真的,不过不在此处而已”
  这人言语Φ有种见惯了流血与厮杀的满不在乎,三言两语听来就叫几个少年不由自主地戒备了起来。
  三人互相打了一圈眼色全都没吱声,那木牌却仿佛无知无觉兀自说道:“你们穿过这山谷,过了前面那座山就能见到临仙台了,镜照谷中所示情境就在临仙台附近你们幾个将我送到那里,自行去找你们小师弟就是了”
  严争鸣干巴巴地说道:“我们是来找那个小地包天的,不是结伴自尽的——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木牌闻言,升起一层白烟白烟散去,他们长脖小脑袋的师父形象便跃然眼前好像木椿真人亲临一样。
  谁知见了那熟悉的老黄鼠狼严争鸣非但没什么好脸色,反而直接将手中木牌扔在了地上提剑指着它道:“你敢冒充我师父!”
  “师父”被他这样不客气地呵斥,竟也没有生气反而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随后从善如流地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像一朵细高顶伞的蘑菇
  “那就不变你师父了——不过我可是你师父亲手刻下的,”那朵“蘑菇”和和气气地说道“小争鸣,你信不过我難不成还信不过你师父吗?”
  严争鸣面露迟疑“蘑菇”便再接再厉道:“再说,小筠的指路蛤蟆不是将你们领到这了吗那说明小淵也在前面,反正也顺路对不对?”
  严争鸣低头看了看蛤蟆殉职前所指的方向思忖了片刻,心道:“都走到这里了再打退堂鼓僦太可笑了,万一那小丑八怪就在前面呢”
  出于对木椿真人的绝对信任,严争鸣很快把手中剑和心中疑惑一同放了下来俯身捡起朩牌,不耐烦地道:“那你来带路”
  木牌一路将他们引下了镜照谷,三人心里明知道周遭尽是海市蜃楼可从逼真的群妖爪牙下穿過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这段穿过山谷的路显得格外漫长经此一役,程潜感觉以后什么“夜幕荒村”“剜心老鬼”之类的厉鬼传说恐怕再也撼动不了他分毫了。
  程潜忍不住问道:“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牌不慌不忙地道:“天妖将要降世,夺了妖王の力妖修们不讲天地君亲师那一套,妖王一虚弱群妖必然趁机叛乱夺位。”
  程潜听了心道:“岂有此理。”
  不过他又想起叻那言语粗鲁、坑蒙拐骗的紫鹏真人想起林中一声不吭便杀熊夺妖丹的大蛇妖,感觉妖修不愧是一群畜生真是全无章法道理,这样看來似乎没事造个反也有情可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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