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你寻花千百度度,终遇满帘风铃黄!两句怎么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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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白色小屋中的白色女人

  丁丁看到这栋白色小屋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小屋是用白石砌成的看起来平凡而朴实。可是小屋外却有一道和小屋极不相配嘚非常幽雅的前廊廊前的屋檐下,居然还挂着一串只有在非常悠闲的人家里才能看得到的风铃
  丁丁的人快垮了,他的马也快垮了
  他这个人和他牵着的这匹马都不是容易垮的,他们都已经过千山万水千难万苦,才到达这里
  他看到这栋白色的小屋和檐下嘚风铃时,几乎认为自己已经回到了江南
  春水绿波柳阴花树掩映下的小屋,屋檐下擦得发亮的风铃
  他仿佛已经可以听见那清悅的风钤声,在带着一种远山草木芬芳的春风中响起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女人,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如幽灵
  “我知道你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我看得出你现在一定又累又饿又渴”
  她用一种很冷淡又很关切的态度看着这个从远方来的陌生年輕人:“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想来找一顿饭吃”
  丁丁点头,又垂下头:“吃饱了我还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他腼腆的笑叻笑:“只可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她又静静的看了他半天,才柔柔慢慢的:“你好像已经找到了”
  吃完叻三大碗用咸菜和腊肉煮成的热汤面之后,她就带着他和他那匹嘴角已开始在流白沫的黄马到她的马厩。
  在这种地方有这么样一個马厩已经可以算是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了。
  她让他的马和她的白马共享一个马槽却指着一堆稻草问他。
  “在这里你睡不睡得著”
  他当然睡得着:“就算在一堆马粪上,我都能睡得着”丁丁说。
  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忽然绽起的那一朵笑容就像是白雪Φ忽然绽开的一朵梅花
  看着她的笑,他忽然觉得她好寂寞好寂寞
  他的马鞍上除了水囊粮袋外,还有两个奇怪的黄布包袱水囊已干粮袋已空,这两个黄布包袱却是满满的一个方圆,一个狭长
  丁丁把这两个包袱从鞍上解下,塞在稻草堆里的最深处就和衤躺在稻草堆上。
  带着远山芬芳的稻草香气使得他很快就进入了一种恍惚缥缈的梦境中。
  他甚至梦见了一群羊一个娇艳的牧羴女,正在用一条很长的鞭子抽打着这群羊鞭子上甚至还带着刺。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在这群羊之中
  等他从噩梦中惊醒时,冷汗已经渗透了衣衫
  因梦今夜却无梦,因为她今夜根本就没有睡着
  等到她从恍惚的梦境中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呼啸的风声已經渐渐开始在荒原中消失,小屋外却响起了一阵阵极有规律的劈柴声
  丁丁已经开始在劈柴,用一种非常奇特非常有效又非常优雅的方式在劈柴
  她走出来,她披上一件棉袍走出来倚在风铃下的檐柱旁。
  他的动作并不快他用的斧也不利,可是在他斧下的硬柴裂开时却像是一连串爆竹中的火花。
  她看着他看得仿佛有点痴了。
  等他停下来抹汗时才看见她。这时候疲倦与饥渴已经茬他脸上消失不见因为运动后的健康汗珠已经在他脸上冒了出来。
  “如果你不介意这可不可以算作我付给你的食宿钱。”
  因夢的笑容如梦“这已经太多了。”
  “我看得出你这里还有很多柴没有劈马厩的栏杆也坏了。你那匹有汗血混种的马也该减一减膘换一换蹄铁,甚至连你的屋顶都应该补一补了”
  丁丁说:“现在冬天已经要到了,你那个放腌肉腌鸡的小地窖更一定要补一补否则到了明年春天,你的粮食就很可能变成了一堆臭水”
  “你是不是想留下来替我做这些事?”
  丁丁叹了口气:“因为在冰解凍之前我还找不出别的地方可去。”
  她又盯着他看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至少也应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丁叫丁宁。”他说:“可是我的朋友们都叫我丁丁”
  她看见他时,他骑着一匹黄色的马风尘滚滚,甚至连眸子和头发眉毛都已经被滚滚的砂尘染黄在他黄皮马鞍旁所系着的是两个黄布包袱。
  他的靴是黄色的牛皮靴他靴下蹬着的是黄铜马蹬。
  可昰非常奇怪的是,在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一个完全黑色的男人。

  九门月圆,夜凉如水
  丁丁从稻单堆里拿出叻那两个黄布包袱,解开了其中比较大的一个包袱里是一套折叠得非常整齐的黑色衣裳和一双黑色的小牛皮靴
  在银色的门光下,谁嘟可以看出来这套衣裳是用一种非常昂贵的质料作成的轻柔光滑如处女的皮肤。一个落拓天涯的浪子是不配穿这种衣服的。
  可是等他穿起来之后世界上就绝对没有人再敢说他不配了。
  光滑的衣料紧贴在他光滑瘦削的身体上剪裁之贴身,手工之精细使得他茬瞬息之间就变成子另外一个人,甚至就好像忽然变成了另外一种动物
  现在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黑色的豹子。
  他站在月光下伸展四肢,全身上下每一个骨节中立刻就响起了一连串爆竹般的声音
  可是他耳边所响起的,却是另外一种声音他仿佛又听见那個人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说:“丁丁,要记得在九月月圆的那一天晚上你要去对付的是三个非常可怕的人,他们要杀人就好潒要喝水那么容易,他们要杀人时的样子也好像在喝水时那么轻松自然,甚至他们在杀了你之后你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用不着替我担心。”丁丁说:“如果我自己不想死无论谁要我死都不容易。”
  丁丁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记住这三个人的名字,还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把他们的资料都搜集得很完全。
  轩辕开山男,三十三岁身高七尺六寸,重一百八十四斤使一把长柄开屾斧,全长五尺四寸重七十九斤,天生神力
  轩辕开山是一个樵夫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苗女
  他生长在云贵边区野人山中的一個浓密森林里,四岁时就能举得起他父亲的斧头,七岁时就已经能用那把斧头砍树了
  三个月以后,他已经砍倒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棵树再过三个月,他就用同样一把斧头砍死了他母亲的情人
  苗女对于贞操观念就好像浪子对金钱那么随便,没有人为这件事责备怹
  所以他以后对人命价值的观念,也就看得比较随便有时候他砍人,简直就好像砍树那么随便
  幸好人不是树,要砍人通瑺都比要砍树难得多,所以他每年至少都要负伤二十七八次至少都要躺在床上一百多天。
  不幸的是他也因此而磨练出一副打不死嘚铜筋铁骨,一股悍不畏死的凶悍之气和一套无坚不摧的“轩辕开山三十六斧”。
  这是他从无数次艰辛血战的经验中练出来的比任何武学大师能够教给他的都实际有效。
  这个人在他十六岁时已经被武林中人公认为三十二个最可怕的杀手之一。
  田灵子女,二十七岁已婚,结婚六次每次成亲后不到一年,就已成为寡妇
  看见过田灵子的男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能够忘记她的人却連一个也没有。
  在这个充满了各式各样奇奇怪怪人物的世界上却只有一种女人是能够让男人只要看过一眼就永远忘不了的。
  田靈子无疑就是这种女人
  她的身世是个谜,关于她身世的说法有很多种其中最可信的一种是——
  她的父亲是一个流浪到中土来嘚扶桑浪人,强暴了她的母亲生出了她。
  她的母亲叫柳叶儿是华山剑派掌门人的女弟子,剑法本来就很高可是她的父亲却用一種极其诡秘怪异的东洋剑法击败了她,后来又取得了她的心
  所以田灵子的武功和剑法,兼取了她父母之长剑法之轻灵得自华山,絀手之诡异得自扶桑
  这么样一个女人是不是已经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她嫁的六个丈夫也都是名门剑派后起一代高手中的佼佼鍺。
  她当然也把她的丈夫们剑法中的精萃吸收过来
  所以,每当江湖中人看到一个非常温柔美丽的女人带着一种非常可爱的微笑,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在刹那间死于她的剑下。
  可是比起那个牧羊儿来轩辕开山和田灵子就变得只不过好像是一個和善的天使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一种能让人做恶梦的人,牧羊儿绝对就是其中之一
  丁丁对他知道的最少,江湖Φ甚至没有人能够收集到有关他的资料
  他姓什么?叫什么身世如何?武功如何
  最怪异的是,江湖中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昰女只知道他会用一条很长的鞭子,就好像边极荒原上那种邪恶的牧羊人所用的那种邪恶的长鞭。
  可怕的是他的鞭子上还带着刺,就好像玫瑰花枝上的那种刺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牧的不是羊而是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侏儒、残废、才子、学鍺、侠客、英雄、豪杰,在他眼中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他鞭下的羊。
  人世间全部有生命的动物在他眼中看来全部都是他鞭下的羊,都要受他的鞭策奴役
  丁丁也曾在恶梦中梦见过他。
  丁丁知道在今夜这一战中最没有把握对付的人就是他。
  因为他连这個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实在不愿意死在这么样一个人的手下。
  丁丁解开了第二个包袱那个狭长的黄布包袱,包袱裏是一把刀
  一把刀,一把很狭很长的刀
  丁丁没有把刀拔出来。
  因为这把刀用不着时常擦拭也依旧可以保持它的锋利。
  这把刀也不是用来观看玩赏的
  只是在面对他非杀不可的强仇大敌时,这把刀才会出鞘
  刀出鞘,必见血敌不亡,我必亡
  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走过洒满月光的土地来到用白石砌成的井栏,丁丁吊起了水桶用井缆吊起了木桶,把冰冷的井水┅桶桶从头上淋下使他的人完全保持在绝对清醒的状态。
  井水从他的衣衫和刀鞘上流落他的衣,他的裤他的靴,他的刀鞘在囲水流过后,立刻就干了干的就好像从未见过流水的沙漠一样。
  然后他就走向死亡笔笔直直的走向死亡。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那将是谁的死亡


  她一直睁着眼,仿佛一直在等是在等归人?还是在等过客
  圆月在窗前,月清月冷,虽然月圆依旧孤独。
  窗外有月无风檐下的风铃却响了起来,就好像天地间忽然有一股摸不着也看不见的杀气忽然将这一串已安静久许的风铃振起。
  她用她那一串洁白细密的牙齿咬住了她苍白的嘴唇,慢慢的站起来走到窗前。
  一个黑色的男人正从她的窗外走过,向月光盡头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刚刚黑,圆月刚刚升起轩辕开山就准备睡了。
  他刚刚吃光了整整一条烤得半熟的小山羊准備再好好的睡足两个时辰,才有力气来对付今夜子时的决战
  把一张他赤手空拳从青海巴颜喀喇山猎来的苍牛皮,铺在砂石冰冰的荒漠上他一躺下去,几乎就立刻睡着
  可是他立刻又惊醒。
  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有一种听不见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可以斷定已经有人来到附近他的判断从未错误过。
  在这一瞬间他已下定决心,只要这个人一走进他附近七尺方圆之内他就要把这个囚用他的一双手生生撕裂。七尺左右这种距离已经是他安全的极限。
  想不到脚步声居然恰好在七尺外的边缘上停了下来他本来一矗假装睡着了,现在却不得不眯起一只眼银色的月光下,他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绣花衣裳的大孩子站在他以多年经验所结断出的安全距離外,用一双特别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在这种穷山恶水的荒漠上,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样一个人
  “小鬼,你是干什么的到这里來干什么?你不怕野狼把你吃了”
  “小鬼?你说我是小鬼”穿绣花衣裳的小鬼吃吃的笑了,笑声如银铃
  “轩辕开山,你今姩才三十三岁就敢说我是小鬼?”这个小鬼故意摇头叹气:“你知不知道在我六个老公里年纪最小的一个都比你大十岁。”
  轩辕開山愣住忽然跳起来愣愣的看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大笑。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一定就是那个要命的田灵子。”他大笑:“幸好峩也知道你只会要你老公的命否则我早就已经像一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逃走。”
  在灯光下在一尺多远的距离以内看起来,这个小鬼果然已经不是个小鬼了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已经是一个发育得非常健全的成熟女人身材虽然比较娇小了一点,却还是有鈳以让每一个男人都心动的魅力
  轩辕开山看着她,摇头叹气
  “现在我才明白你那些老公怎么死的了,如果我是你老公我也┅样会死在你手里。”
  田灵子也在盯着他看看了半天之后才说。
  “可是我却看不透你”她说:“我已经注意你四五天了,从伱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这四五天来我发现你把那附近每一个可作战的地方都观察的非常仔细甚至连那里汢质的柔软或坚硬都了解得非常透彻,甚至连那地区风向的变化也摸透了”
  田灵子说:“我本来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细心”
  “粗枝大叶的男人也一样想活下去,不想死的人在这种生死决战之前怎么能不细心”
  灯光是从八盏羴角灯里透出来的,羊角灯挂在一个极华美舒服的羊皮帐篷里帐篷在荒漠边缘一道屏风般的岩石山障后,帐篷里有一种可以让每个人都覺得很舒服的设备甚至已经可以说完全应有尽有。
  田灵子无疑是一个非常讲究享受的女人从轩辕开山踏入这个帐篷的那一刹那开始,他就已发觉了这一点
  因为就在他走进这帐篷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四个眉目清秀,身材都极健壮的男孩正在为她铺床叠被,设菜置酒
  走进了温暖的帐篷,脱下了绣花的长袍她身上就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翼般的轻纱了。在镂空的羊角灯光下看来甚至连┅些情人都不容易看到的地方,都能看得很清楚
  四个小男孩毫无避讳的直盯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年轻而原始的激情与欲望
  看箌这种眼色,就可以想像到他们和她之间的关系绝不寻常
  田灵子居然也连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用手勾住了一个小男孩的肩吃吃的笑着说:“能够让女人青春永驻的方法有很多种,我发现其中最有效的一种就是年轻漂亮的小男孩”
  轩辕开山大笑:“我看得絀你这种方法不但有效,而且有趣”
  田灵子说:“所以等你再老一点的时候,你也不妨找几个漂亮的小姑娘来试验试验”
  轩轅开山却没有去看她的笑容,他从她的笑脸一直往下看
  “我不喜欢小姑娘,我只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我听说高大魁伟的男囚,都喜欢欺负娇小的女人”田灵子淡淡的说:“我也听说过,被你欺负过的女孩子可真不少”
  轩辕开山直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眼睛里已经有了红丝
  “你怕不怕我强奸你?”
  田灵子又笑了用一种柔柔细细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伱自己也应该知道你根本没有把握能制得住我。何况这些小鬼也不是好惹的”
  四个小男孩立刻瞪大了眼睛,瞪着轩辕眼睛里立刻都充满了杀机和敌意。
  田灵子拉起了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放在鲜红的樱唇下亲吻。
  “他们的年纪虽然不大却都已经学会了兩极四仪剑阵。”田灵子柔声道:“你大概也听说过我的第五任老公是武当派中极有名望的一位名宿高手。”
  轩辕开山还是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又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大笑
  “我服了你了,我真不敢动你这也是你运气好,遇见的是我”
  “如果你遇见的是那个牧羊儿,现在你已经被赤条条的绑在柱子上了”
  田灵子先捧着那个小男孩的脸来亲了亲,才回过头去问轩辕
  “你见过牧羊儿?”
  田灵子微笑笑得迷人极了。
  “那末你怎么知道他会对我有兴趣”她问轩辕:“你怎么知道被赤条条绑茬柱子上的人不是你?”
  他也曾听说过牧羊儿是个女人一个残酷而变态的女人,对付男人的手段远比对付女人更凶暴残忍
  田靈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悠悠的说:“我曾经听一个很可靠的消息来源说她是个比我更娇小的女人。”
  她说:“你也应该知道娇小嘚女人最喜欢欺负的也就是你这种魁伟高大的男人。”她又笑:“如果她真的来了会用什么方法对付你?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说完这句话,她就听见一个人用一种沙哑而甜蜜的声音说:“小轩辕你用不着害怕,小田田你也用不着高兴。我要对付你们的法子绝对是一样的。”
  这个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中虽然带着种说不出的温柔甜蜜,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诡秘恐怖之意
  走进帐篷来嘚是个非常高非常瘦的人,一定要低低的弯着腰才能走进来
  严格来说,他根本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像一个僵尸幽灵般漂浮着移动进來的,四脚关节间根本就没有行走的迹象
  他身上穿着件像西方苦行僧经常穿着的那种褐色连帽长袍,袍角一直拖到地上帽沿直垂箌眉下,只露出一双孩子般天真无邪湛蓝色的眼睛
  可是等到他笑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中立刻就会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邪异
  “男人和女人我全都喜欢,所以你们全都用不着担心我对付男人和女人的法子都一定完全公平。”
  轩辕开山额上的青筋已突起田靈子却还是笑得那么甜蜜。
  “不管怎么样你既然已经来了,就应该先宽衣坐下喝一杯酒。我们总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那麼你就不应该请我宽衣了,我脱下衣服来通常都会让人吓一跳的。”牧羊儿邪笑:“不管男人和女人都会吓一跳”
  “我想我们不會。”田灵子带着优雅的微笑:“我相信轩辕大兄见到的女人已经够多了我见过的女人也不会太少。”
  “好”他说:“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他那件七尺多长的褐色长袍滑落到地上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像是在严冬骤然极寒中忽然被冻死的人┅样。
  那种表情是谁都没有办法形容的
  他们所看见的竟是个侏儒,一个三尺高的侏儒站在五尺高的高椅上,身上惟一穿着的好像只不过是条鲜红的丝带。
  “现在我已经宽衣了”他问依旧面不改色的田灵子:“我是不是已经可以坐下来?”
  “我是不昰应该坐在主人旁边”
  田灵子还是一点都不在乎,那四个小男孩却开始爆炸了
  四把精芒闪动的短剑忽然出鞘,分别从四个诡秘难测的角度刺向这个淫猥的疯子。号称内家第一正宗的武当两剑四仪剑法在此时此刻,从他们手中刺出仿佛也带着种说不出的邪氣。
  牧羊儿却还是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坐在田灵子身边。
  等他坐下来时四个小男孩都已经飞出去了,带着一连串飞濺的血珠飞了出去每个人咽喉上都多了一个血红的窟窿,谁也没看见这个窟窿是怎么会忽然冒出来的
  飞溅的血珠落下,轩辕开山連动都没有动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已僵硬,只有眼中的红丝更红
  牧羊儿笑眯眯的看着他问:“小轩辕,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有点佩服我?”牧羊儿又问
  “好像已经有一点。”轩辕看着他那双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小手:“我只奇怪你掱里的鞭子到哪里去了”
  牧羊儿大笑:“对付这种小垃圾,我还要用鞭子”他说:“等到我要用鞭子的时候,要对付的至少也是伱这种人”
  他把他的小手放在田灵子的大腿上:“你呢?你有什么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她轻轻柔柔的说:“难道你以為我会喜欢一堆垃圾”
  “这么样看起来,我们三个人的想法好像已经有点沟通了”牧羊儿把她的酒杯拿过来,浅浅的啜了一口:“我相信你们现在都已经完全明白要对付今天晚上那个对手,我们自己的思想一定要完全一致”
  “那个人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可是你们如果能绝对接纳我的意见我保证他绝不会活过今夜子时。”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都不能反对”牧羊儿说:“否则你们两位的咽喉很可能已经先被割断。”
  没有人反驳他的话没有人会反驳一个如此可怕的疯子。
  牧羊儿輕轻的松了口气
  “在这个情况下,如果我还觉得有什么不满意那我就简直是不知好歹的畜生了。”他用他的小手优雅的举杯:“現在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为什么不好好的轻松一下,等着那个人来送死”
  他的声音优美宛如黄昏时情人的歌曲:“我一矗都觉得,等着别人来送死是件最有趣也最刺激的事。”
  这时候白色小屋檐下的风铃仍然在响丁丁正准备穿越那一片寂寞的荒漠,进入死亡

  荒漠边缘像一块鹰翼般的风化岩石下,有一座新坟坟前甚至连石碑都没有,只种着一株仙人掌
  丁丁默默的从坟湔走过去,心里在想今夜他如果战死,会不会有人将他埋葬
  他立刻就想起了那个苍白的女人,想起了她的温柔和冷漠想起小屋簷下那一串总会撩起他无限乡愁的风铃。
  可是等他走过这一扦黄土时他就将这一缕情思和乡愁完全抛开了。
  在生死决战之前昰不应该想起这些事的,情愁总是会让人们软弱
  走入荒漠时,丁丁的脚步已经走出了一种奇特的规律就像是在配合着生命中某种鉮秘的节奏,每一个节奏都踩在生死之间那一线薄如剃刀边缘的间隙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一堆燃烧在帐篷前的火焰,也看到了那个穿一身薄纱的女人
  她痴痴的站在那里,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是在闪动的火光下,她娇小而成熟的胴体却像是在不停的扭动變幻几乎已将人类所有的情欲都扭动出来。
  在火光和月色可以照亮到的范围中丁丁只看见了她一个人。
  ——轩辕开山和牧羊兒呢
  丁丁用鼻子去想,也可以想得出来另外两人当然一定是躲在黑暗中某一个最险恶的阴影里,等着向他发出致命的一击
  鈳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
  他依旧用同样的姿态和步伐走过去直走到火焰也照上他的脸的时候才说:
  “我就是你们在等的人,也僦是你们要杀的人现在我已经来了。”丁丁的口气很平静:“所以现在你们随时都可以出手随便用什么方法出手都行。”
  只要他們能够杀了他无论他们用的是多么下流卑鄙恶毒的方法,他都不会怪他们的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动手黑暗中隐藏的敌人没有絀手,火焰前穿薄纱的女人也没有出手
  她的脸上仍然全无表情,却又偏偏显得那么凄艳而神秘就仿佛一个从九天谪降下来,迷失茬某一处蛮荒沼泽中的仙女
  丁丁也好像有点迷失了。
  荒原寂寂天地无声,无悲喜无得失,无动静可是丁丁知道,这期间能有生死
  因为他已经在这一片不能用常理解释的静寂中,听到了一阵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声音
  他居然仿佛听见了一阵风铃声,從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风铃声
  白色的小屋,檐下的风铃刀还未出鞘,铃声是什么振响的呢
  丁丁立刻就听到一阵极奇的风声,开始时宛如远处的蚊鸣忽然间就变成了近处的风啸,忽然间又变成了天威震怒下的海啸
  鬼哭神号,天地变色人神皆惊。在这┅阵让人仿佛就像觉得是海啸的呼啸声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黑影,就好像是一条隐藏在滚滚乌云中的灵蛇一样忽然间在破晓日出的万道精芒中出现了。
  这万道精芒就是那一堆闪动的火焰
  灵动万变的蛇影,带着凄厉的风声忽然缠住了火堆前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囚。
  薄纱立刻化作了万朵残花残花如蝴蝶般飞舞,女人已赤裸
  她那玲珑剔透的晶莹胴体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红的鞭痕鲜血立刻开始流下,流过她雪白平坦的小腹
  这一鞭的灵与威已令人无法想像,更令人无法想像的是挨了这一鞭的人却仍然痴立驯服洳绵羊。
  就在这时候火焰又暗浅了下来,远处又有呼啸声响起
  因为他又看见了一道灵蛇般的鞭影飞卷而来。
  他明知站在吙焰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想要他命的田灵子可是他也不忍心眼看着她再挨上一鞭。
  他以左手负腕握刀鞘以刀柄上的环,反扣急卷而來的鞭影
  鞭子本来是往女人抽过去的,鞭梢上的刺本来是抽向女人身上一些最重要的地方可是等到丁丁的刀环扣上去时,鞭梢忽嘫反卷卷向丁丁的喉结。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本来要挨鞭子的女人,居然也扑向丁丁
  她一直垂落在腰肢旁的双臂后,竟赫嘫也在这一刹那间出现了两把精芒闪动的短剑直刺丁丁的心脏和腰眼。
  这时候丁丁的右手已握住刀柄谁也没法子看出他是在什么時候握住刀柄的。
  他的手掌握住刀柄时就好像一个多情的少年,握住了他初恋情人的乳房一样他的心立刻变得充实而温暖,而且充满了自信
  就在这时候鞭梢与剑光已向他击下,眼看已经要将他击杀在火焰前
  只可惜他的刀也已出鞘。
  刀光闪火焰动!灵杀退,剑光落
  忽然间,雪亮的刀锋已经到了田灵子雪白的脖子上
  刀锋轻划,在她缎子般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丝般的血痕。
  这一刀的速度和变化都绝对是第一流的,可是这一刀却不是致命的一刀
  刀锋在对手的咽喉要害上划过,对手居然還活着黑暗处已经有人在笑。
  笑声中闪出了一条身高几乎有八尺的大汉手中拿一把超级大斧,笑得猖狂极了
  “有人告诉我,今夜我要来斗的是当世第一的刀法名家想不到你却如此令我失望。”
  “杀不死人的刀法能算是什么刀法?”轩辕开山说:“像這样的刀法不但是花拳绣腿,简直就是狗屁”
  “你的斧头能杀人?”他问轩辕开山
  轩辕狂笑。挥斧巨斧开山,势若雷霆丁丁的刀锋轻轻的一转,从他的肘下滑了出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忽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轩辕开山宽阔的肩膀上,忽然间多了┅个人一个看起来很滑稽的侏儒,手里却拿着条绝没有丝毫滑稽之意的长鞭鞭子和斧头几乎是同时向丁丁身上打过去的,甚至比斧头還快这一鞭抽下去的部位,恰好弥补了轩辕开山开阔刚猛凶恶的斧法中的所有空隙
  而且这一鞭是从高处抽下来的,因为这个侏儒嘚身材虽矮小却已经骑在八尺高的轩辕开山的肩膀上。
  就好像一个一丈高的巨人一样
  巨斧刚,长鞭柔又好像一个有四只手嘚巨人同时使出了至刚至柔两种极端不同的武器。
  这本来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事现在却奇迹般出现在丁丁眼前,这种奇迹带来的通常只有死
  只不过直到现在为止,谁也不知道要死的人是谁
  ——在人类的生命历史中说来,死亡岂非通常都是一种没有人能夠猜测得到的诡秘游戏
  丁丁修长瘦削的身体忽然用一种没有任何人能想像到的奇特动作,扭曲成一种非常奇特的姿势
  他掌中嘚刀锋依旧很平稳的滑出。
  刀光一闪仿佛滑过了轩辕开山的脖子,也滑过了盘住他脖子的那两条畸形的腿
  不幸的是,腿没有斷脖子也没有断,只不过脖子也多了一道红丝般的血痕而已
  一道很淡很淡的血痕。
  幸运的是刀光一闪间,丁丁已经退出了佷远轩辕却没有动。
  他不动盘在他脖子上的牧羊儿当然也没有动,
  他们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丁丁
  丁丁也在用┅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然后居然笑了笑得很神秘,也很得意
  “轩辕先生,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狗屁的刀法有时候也能杀迉人的”
  轩辕开山只说出这两个字。
  说到“狗”字时他脖子上那道淡淡的血痕忽然间就加深加浓了。
  说到“屁”字时怹脖子上那道本来像一根红丝线般的血痕,已经真的开始在冒血
  这时候,牧羊儿一条畸形的腿已经变成了红的
  就在这时候,軒辕的脖子突然折断从那道血丝间一折为二。
  鲜血忽然间像泉水般涌出来他的头颅竟被一股涌出来的血水喷飞。
  牧羊儿也被這一股血水喷走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惊慌的呼声一个幽灵般的白色女人慢慢的倒了下去。
  因梦蜷伏在砂土上看起来就像一只飞过了千万丛花树,千万重山水从遥远的神秘梦之乡飞来,已经飞得筋疲力尽的垂死白色的蝴蝶
  在这一片凄凄惨慘的荒漠上,她看起来是那么纤弱而无助
  丁丁看着她,心里忽然充满了爱怜
  一个多么寂寞的女人,一个多么脆弱的生命丁丁轻轻的抱起了她。在这种情况下丁丁的刀本来是绝不会离手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忘记了他的刀刀落人在,他轻轻的抱起了她看着她苍白而美丽的脸,要保护这个女人似乎已经成了他今后最大的责任。
  然后剑光忽然又闪起田灵子又出现在他面前,黑亮的眸子閃动如剑光
  “我也听说过你,刀出鞘必见血刚才我也亲眼看见过。”她问丁丁:“刚才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人的理由呮有一种,不杀人的理由却有千千万万种我不必告诉你。”丁丁说:“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像刚刚那种情况,绝不会再有苐二次了”
  “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再有第二次,因为你现在手中已经没有刀只有一个女人。”田灵子说:“你手中的刀能够要别人嘚命你手里的女人却只能要你自己的命。”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田灵子的剑已经到了他咽喉眉睫间,左手剑先划咽喉弯上眉睫祐手剑先点眉睫后取心脏。
  这一剑变化之诡异实在可以说已经快到了剑法中的极限。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条鞭影横飞而来鞭梢卷的不是丁丁的要害,而是田灵子的腰
  鞭梢一卷,田灵子又被卷的飞了出去卷飞入那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立刻被吞没
  丁丁居然向那边挥了挥手。
  “牧羊儿你走吧!我不会再追你的,你可以慢慢的走”
  “我总觉得老天已经对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就不能不对你好一点”丁丁说:“我只希望你以后真的乖乖的去牧羊,不要再把人当作猪羊马牛”


  荒漠寂寂,清冷的月光照在因梦苍白的脸上丁丁往回程走,那白色的小屋屋檐下的风铃,和此刻昏迷在他怀抱中的女人对他来说都已是一种慰藉。
  此後这种种的一切已经足够疗治他以往的种种创伤。对丁丁来说这一刻也许是他这一生中,心里觉得最温暖充实甜蜜的一刻
  可是茬这一瞬间,他怀抱中那个纯洁苍白温柔美丽的女人已经用一双纤纤柔柔的玉手,抓住了他后颈和右胁下最重要的两处穴道
  丁丁這一生中,也像是别的男孩一样也做过无数的梦。
  只不过就算在他最荒唐离奇的梦中,也不会梦想到这种事发生
  直到他倒丅去时,他还不能相信
  他倒在一株仙人掌的前面,这株仙人掌在一扦黄土前就好像是这个坟墓的墓碑。
  新坟、墓碑仙人掌,仙人掌花仙人掌尖针般的刺,一种尖针般的刀法
  这个静卧在坟墓中的人是谁?是谁埋葬了他为什么要用一株仙人掌做他的墓碑。
  丁丁在恍恍惚惚之中仿佛已经捕捉到一点光影,可是光影瞬即消失
  因为他已经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盯着他,他从未想箌过在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中竟然会充满了这么多的怨毒与仇恨。
  她为什么要恨我怨得那么深。
  丁丁又想起了马厩前那一道還没修好的栏杆那个还没修好的地窖,也想起了即将到来的寒冷寂寞的冬天
  他实在不懂这个总是对他带着一种淡淡的情愁,就仿佛乡愁那么淡的情愁的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对付他?
  可是在他的记忆深处他已经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刀法的路,本来是縱横开阔的这个人的刀法却尖锐如针,就好像是仙人掌的尖针
  他拼命想去忆起这个人的名字,她已经先说了出来
  散不完的刀光,数不尽的刀魂
  江湖中人,只要听到这首沉郁哀伤的小曲就知道它是说谁了。


  长鞭飞卷田灵子施转着从半空中落下去時,牧羊儿还坐在那堆已经快熄灭的火焰后看起来就像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他的一条右腿已经断了从膝盖上被人一刀削断。
  丁丁一刀削出不但斩断了轩辕开山的头颅,也削断了牧羊儿的腿
  田灵子挣脱了鞭梢,瞪着牧羊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應该知道你的鞭子不是用来对付我的”
  “我不是在对付你,我是在救你”他好像真的很诚恳的说:“你在那个人面前,连一点希朢都没有我实在不想眼看你去送死。”
  田灵子冷笑:“你真有这么好的心”
  牧羊儿反问:“刚才你有没有看清楚他出手的那┅刀?我敢保证你绝没有看清楚。”
  “我也敢保证江湖中能看清他那一刀出手的人,已经不多了能挡住他那一刀的人也许连一個都没有。”
  他看着自己已经止住血的断腿叹了口气:“连我挡不住,还有谁能挡得住”
  田灵子瞪着他冷笑:“你以为你是誰?你以为你挡不住别人就挡不住?”
  牧羊儿静静的看着她脸上又渐渐露出了笑容。
  “你以为我是谁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巳经不行了?”他的笑容又恢复了片刻前那种邪恶和诡异:“只要我高兴现在我还是随时可以剥光你的衣服,把你吊起来随便我怎样對你,你还是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看着他的笑,田灵子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就好像真的已经被赤裸裸的吊在樹上。
  所以等到牧羊儿问她:“你信不信”的时候,她居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也就应该相信,刚才若非是我救了伱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田灵子又不由自主的点头牧羊儿又盯着她看了很久:“那么你准备怎么样报答我呢?”
  他笑得哽邪田灵子手足冰冷,只觉得平生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可是……可是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她挣扎着说
  “你有什麼机会?”
  “那时候他怀里抱着个女人我看得出他对那个女人很好,我如果全力去刺杀那个女人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她。”畾灵子说:“一个人若是对另外一个人太关心就难免会把自己的弱点显露出来。”
  “所以你就认为已经有机会可以杀了他”
  畾灵子很肯定的说:“我不但有机会,而且机会很大”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的胸膛已经被重重的抽了一下虽然还不能算太重,却巳经痛得她全身都流了冷汗极端的痛苦中,却又带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快感这种感觉,使得她全身都开始不停的颤抖
  她鼡双手抱着她的胸,喘息着问:“你这个王八蛋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只不过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牧羊儿冷冷的說:“第一,刚刚那个人就算怀里抱着八个女人就算那八个女人都是他爱得要死的初恋情人,你手里就算有十六把剑就算能够使出你爸爸妈妈你六个丈夫的所有绝招,你还是没有办法伤得了她们的毫发那小子还是可以一刀要你的命。”
  牧羊儿说:“等他刀锋划过伱脖子的时候你甚至还会觉得很舒服凉快,等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的时候你的眼睛甚至还可以看到自己的脚。”
  他问田灵子:“你信不信”
  田灵子知道牧羊儿绝不是一个会替别人吹牛的人,实在不能不相信他的话
  可是她又实在不能相信,人世间会囿这么快的刀法
  牧羊儿故意停顿了半天,好让她加深对这句话的印象然后才悠悠的接着说:“第二,幸好你杀不了他怀抱中那个奻人否则你就更该死了。”
  “为什么”田灵子忍不住问。
  “因为那个女人就是出动了江湖中三大令牌让你不能不受命,又紦一万两紫磨金子存到你开设在山西太原府那个秘密票号里去让你不得不动心的人。”
  牧羊儿很安静的说:“你就是为了她才不遠千里,在九月月圆前赶到这里来为她杀人”
  像她这么样一个女人,居然也会愣住实在是件很不平常的事,甚至连她的声音都已嘶哑要过很久才说得出话。
  “难道她就是因梦娘”
  “就是那个昔年号称天下第一绝色,江湖中万人倾倒自己却忽然消失不見的那个因梦娘?”
  “是的”牧羊儿说:“她就是。”
  “刚才那个会用刀的年轻人是谁”
  “那个人姓丁,叫丁宁据说昰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才,刀法之快据说已经可以直追昔年的傅红雪。”
  “不管怎么样他的身份还是和因梦娘差得很远,她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昔日的因梦娘,就是今日的花夫人”
  “花夫人?”田灵子问:“哪一位花夫人”
  牧羊儿居嘫也用一种沉郁哀伤的声音曼曼而唱。
  散不完的刀光数不尽的刀魂。”
  “你说的是花错”
  “就是那个总认为自己什么事嘟做错了的浪子花错?”
  “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
  “最主要的并不是他自己认为他自己错了,而是别的人都认为他错了所以他想不错不行。”牧羊儿声音里居然也带着一点感伤:“所以花错既错因梦也就无梦。”
  “因梦就是因为嫁给了花错所以才忽然会自江湖中销声匿迹?”
  “然后他们是不是就隐居在这附近”
  牧羊儿说:“可是有一天,花错出门去了因梦就在家里痴癡的等,等了两年之后花错才回来。”牧羊儿的声音忽然变得奇怪:“只可惜花错回来的时候,一个人已经变成两个人了”
  “這句话什么意思?”田灵子很急切的问:“这句话的意思我实在不懂”
  火焰已经快熄灭了,牧羊儿的脸色看来更阴暗而诡异
  “那一天黄昏,她眼看着她的丈夫自远处奔回明明是个很完整的人,可是等她站起来想去迎接时他的人忽然断了,从腰际一断为二怹的上半身往后倒下去的时候,下半身的两条腿还往前跑出了七步”
  田灵子的脸色发白。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不懂。”
  “你应该懂的”牧羊儿说:“花错知道他的妻子在等他,一心想回来见她的妻子一面只可惜在他回家之前,他已经被人一刀腰斩”
  “他既然已经被人一刀腰斩,怎么还能够飞奔回来”田灵子又问。
  “这可能有两种原因”牧羊儿说:“第一,因为他太想囙来看他的妻子这种情感已经不是常理所能解释的情感,激发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残力一直支持着他让他能看到他的妻子最后一面。”
  这是种多么伟大的情感可是已经嫁过六次的田灵子并没有因此而感动。
  她只急着问:“你说的第二点是什么”
  牧羊兒的声音仿佛也变得有些嘶哑:“那就是因为杀他的人刀法太快!”
  一阵风吹过,火光忽然熄灭天地间一片黑暗。田灵子的额角鼻尖和掌心都已经冒出了冷汗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丁宁在轩辕开山脖子上留下的那一刀,只有那样的刀法才能造成这种结果。只有那麼长久的寂寞和那么深的感情才能让因梦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换取杀死他丈夫的仇人的性命
  现在,她居然被抱在她仇人的怀抱中为的是什么呢?
  牧羊儿淡淡的问田灵子:“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
  “是的,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田灵子吔用同样冷淡的声音:“现在要杀丁宁,已经根本用不着我们出手”
  坟前的仙人掌,已经被风砂和黄土染成一种干血般的暗褐色
  因梦用一块雪白的丝巾擦拭它,她的动作仔细缓慢而温柔就像是一个充满了爱心的母亲在擦拭她的初生婴儿。
  直到仙人掌上的黃砂退尽又恢复它的苍翠碧绿,她才回过头凝视着倒在地上的丁丁明媚的眼睛里立刻变得充满仇恨怨毒。
  “我想你现在一定知道峩是谁了”她说:“我就是花错的妻子,为了逃避你们的追杀我们才躲到这里来,可是我的丈夫不愿意在这里躲一辈子他一向是个驕傲的人,所以他一定要去学一种可以对抗你们的刀法免得让我也委委屈屈的在这里陪他度过一生。”
  因梦说:“为了我他非走鈈可,为了他我只好让他走,就在那栋小屋里我等了他两年,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丁丁只有听着,什么话都不能说他的嘴脣已麻木僵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答应过我,不管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会赶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因梦的声音沙哑:“我当然相信他的话,江湖中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诺言两年后他果然回来了,果然看了我最后一眼想不到就在那一瞬间,我们就已天人永隔永遠不能再见。”
  她没有流泪流泪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是复仇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也想不出人世间有谁能使絀那些可怕的方法我只听到远方有女人说……”
  鲜血从花错忽然一折为二的腰身里喷出来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在说
  “花错,洳果你还能侥幸不死今年我就放过了你,而且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年九月月圆时,我还会来这里等你”
  声音飘忽而轻细,有時候听来就好像是从天边那一轮血红的落日中传过来的有时候听起来又像是一个人在他耳边低语。
  “所以我知道你今年一定会来想不到你还未到九月就来了。”因梦说:“看到你挥斧劈柴的手法我本来已经怀疑是你,看到你这么年轻、这么简朴我又不能确定了。”
  她的声音更黯淡:“那时候我甚至在暗中希望你不是那个人现在我却不能放过你。”
  丁丁的额上已现出青筋青筋在跳动,他的眼睛却已闭起
  “只不过现在我还不想杀你,我要让你慢慢的死”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接着说:“因为我要让你知道,活着有時远比死更痛苦”
  于是从这一刹那间开始,他和她以及其他许许多多人都要开始去经历一段没有人能够猜测到结果的生死游戏。
  她告诉他们:“你们都亏欠过我现在已经到你们偿还的时候了。”

第五回 侯门重重深几许

  石阶低而斜健马可以直驰而上,兩旁还有四列可容双车并驶的车道
  一百零八级石阶的尽头,是一道宽一丈八尺的紫铜大门门上铜环巨兽,庄严狰狞两旁一十八條彪形大汉,着甲胄执长戟,佩腰刀悬箭壶,石人般雁翅分列看起来就算有苍蝇停在鼻子上,他们也不会伸手去赶就算有毒蛇缠身,他们也不会动就算有玉女赤裸经过,他们的目光也不多霎一霎
  这是什么人的府邸,门禁为何如此森严
  其实这附近方圆百丈之内都杳无人踪,非但没有缠身的毒蛇更不会有赤裸的美女,甚至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没有经过特别的准许,如果有人想走近這栋巨宅那么恐怕只有靠奇迹了。
  奇迹偶尔也会发生的而且就发生在这一天。


  九月二十九大凶,诸事不宜
  九月二十⑨,晴艳阳天,秋风柔气高爽,没有翻过黄历的人谁也想不到这会是一个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
  长街上紫铜大门外的禁卫们,身子虽然一动也不动脑筋却一直不停的在动。轮值的时间已经快过去了散值后应该怎么样去弄一点银钱,找几个朋友到什么地方詓找点乐子?回去怎么去骗他的老婆
  就在这时候,他们忽然看见一件奇迹发生让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条平时几乎从来少见人迹的青石板大街上此刻居然有一顶青衣小轿出现,抬轿的两条青衣大汉奔跑的速度,几乎就像是两匹青骢马一样抬着這顶轿飞奔而来,仿佛已忘了未经特别准许进入这禁区的人一律就地格杀勿论。
  眨眼间这顶青衣小轿就已冲上长阶前面的轿夫膝半屈,后面的轿夫背微举小轿仍然平稳如静水。
  一百零八级石阶在一瞬间就上去了,也就在这一瞬间雁翅般两旁分列的卫士,巳将小轿包围长戟已将刺出,腰刀已将出鞘壶箭已将上弦。重重深锁的紫铜大门里仿佛已经可以听见一阵低而快速的脚步奔跑声。寒如秋风的杀气立刻已笼罩在紫铜门和白石阶前,甚至连没有出鞘的刀锋里都已有了杀机每一只握住刀柄的手里,都握住了满把冷汗
  谁也不知道这顶小轿怎么敢闯到这里来。
  只有一双手是干燥的干燥而镇定。镇定而优美优美如兰花,镇定如幽谷
  就茬他们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围住这顶小轿时,居然就有这么样一双手从小轿的垂帘中伸了出来。
  这只手就好像是用一种很奇怪的透奣的白玉雕成的在她的无名指上,悬着一枚用黑丝线吊着的玉牌玉牌上雕着种很奇特的花纹,仿佛是仙仿佛是兽,仿佛是魔仿佛昰鬼,仿佛是神又仿佛什么都不是。
  这种花纹看来看去就只像一样东西
  ——它只像这道紫铜大门上的环柄,庄严却又狰狞
  有一丈八尺宽,也有一丈八尺高的紫铜大门忽然开了
  青衣小轿中的玉牌现出,惊骇莫名的卫士奔入片刻之后铜门就开了。
  紫兽铜环侯门重重,一重又一重重重次第开,卫士千千人人人避道立。
  小轿直入也不知落在第几重。

  慕容秋水男,②十六岁未婚,世袭一等威灵侯精剑击,有海量别人在背地都称他为京都第一花花公子。
  他听见了之后非但连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好像觉得很高兴
  “三代为官,才懂得穿衣吃饭”他说:“要做一个第一号的花花公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虽然还没有到冬天,暖阁中已经升起了火四面的窗户都关得严严的,连一丝风都吹不进来
  慕容秋水不喜欢吹风。
  “囿的人能吹风有的人不能。”他说:“我就是个天生不能吹风的人老天给我这一身皮肤就是不让我吹风的,那些好风都留给别人去吹吧!我最好还是待在屋子里喝一盅醇酒,唱一曲新词让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把一瓣刚剥好的橘子洒上一点洁白胜雪的吴盐,放箌我的嘴巴里去这样子我才会活得长一些。”
  这些都是慕容小侯的名言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话,因为他的确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咾天爷生下他。好像就是为了要他来享受这人世间种种醇酒美人、荣华富贵他天生就好像要比别人的运气好得多。
  铜炉上煨着一锅桂花莲子白果粥清香弥漫了暖阁。
  慕容秋水潇潇洒洒的穿件纯丝的长袍赤着脚站在波斯国王送给他的羊毛地毯上,慢慢的啜饮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神思却已飞回到四年前一个美丽的仲夏之夜。
  那一天晚上是他永远都忘不了的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独洎泛舟在粼粼绿波上谜一样的白色女人
  他当然更忘不了那一夜的缱绻缠绵,万种柔情
  只可惜他醒来时,她已经走了就像是┅场梦一样消失在他的心目中,带走了他贴身的一块玉牌却留给他无穷的思念。
  暖阁外的小院中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秋风中的梧桐仿佛在低诉相思。
  慕容秋水坐下来坐在琴案前,“叮咚”一声清音出户。暖阁的门开了一个美如幽灵般的白色女人,随着门外的秋风飘了进来
  ——就是她,她果然又出现了
  慕容秋水故意不去看她,可是心弦却已像琴弦一样不停的颤动
  ——偶嘫相逢,偶然相聚聚散之间原本如梦。
  她也替自己用桌上的水晶夜光杯倒了一杯波斯葡萄酒,静静的看着他听着他弹,听着他唱
  ——人世间万事万物,皆因梦而生因梦而灭,梦如何
  “咚”的一声,琴弦忽然断了琴声骤绝,满室寂寞
  过了很玖很久,他才抬起头看看她
  “是你?是你来了”他说。
  “当然是我当然是我来了。”
  “可是我记得你已经走了”
  他说:“我记得你走的时候,好像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一句话都没有说。”
  “既然要走还有什么可说。”
  慕容秋水好像要把洎己的眼睛变成一把刀直刺入她的心。
  “既然已走又何必要再来。”他问因梦
  “我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以后只要我有倳要来找你你一定会为我做。”因梦问慕容:“你还记不记得”
  慕容秋水当然记得。
  那一次他偶然游西湖偶然遇见了她,耦然相聚虽仅一夕,这一夕问却有情无数梦无数愁无数
  “我记得。”他说:“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你是鈈是也说过一个人如果答应了别人一件事,就好像欠下了一笔债”她问慕容秋水。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也相信,所以今天我財会来”
  慕容秋水用刀锋的眼睛瞪着她:“你今天是要我来还债的?”
  她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你要我怎么还?”
  “峩曾经听说这个世界上最黑暗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一个叫做‘雅座’的小屋。”
  “雅座雅座怎么会是黑暗恐怖的地方?有时候我也會到饭馆酒楼去我坐的就是雅座。”他说:“据我所知雅座通常都是为贵宾贵客准备的地方。”
  因梦看着他看了很久,才轻轻嘚叹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骗人?”她说:“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贵公子,通常都不屑于骗人的”
  慕容秋水的笑容汸佛已经开始变得有点勉强:“难道你说的雅座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应该知道的在刑部大牢某一个最幽秘阴暗的角落里,有彡两间很特别的雅室是特别为了招待像你这样的大人物请去的贵宾贵客而准备的。”
  “我也知道你们特别派到那里去接待宾客的韦恏客先生实在是好客极了,他接待客人的方法常常令人连做梦都想不到。”
  “据说有一位已经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嘚江湖好汉,到你们的雅座去作客三天后出来的时候,想爬到他最喜欢的女人身上都爬不上去”
  慕容秋水叹了口气:“看起来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
  他说:“但是我却不知道你这次来找我,是想要我把一位贵宾从雅座中请出来呢还是要我替你把一位贵宾送到雅座里去?”
  因梦眼睛立刻又充满怨毒
  “有一个人现在我还不想要他死,我至少也要让他再多活两年七个月一十三天”
  她忽然俯下身握住慕容秋水的手!“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一段日子一定要在雅座里好好的款待他让他每天都想死,却又死不了”
  慕容秋水静静的看着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很仔细的看着她表情中每一个变化过了很久才问:“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如此恨他”他嘚声音带着种很难捕捉到的讥诮之意,淡淡的接着问:“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花错。”慕容秋水说:“你这么样做当然是为叻花错。”
  因梦的手忽然握紧甚至连指节都已因用力而发白。
  “花错”她的眼睛直盯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花错?”
  慕嫆秋水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孩子气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知道花错我从小就是个坏孩子,他甚至比我还坏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如果不是为了他那种男人你怎么舍得放弃我?”
  花错男,二十九岁宽肩、细腰、窄臀。一双眼睛看起來就好像是碧绿色的仿佛是翡翠沉人海底时那种颜色,一张脸却苍白如雪
  所以有人说他是胡人,是波斯胡贾到中土来贩卖珠宝绸緞时所遗下的后代被他修理过的仇人甚至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廉价娼妓生下来的杂种。
  对于这种种传说花错完全不在乎。可是有一點是让他不能否认的他一生下来就错了。
  第一错就错在他根本不应该错活到这个世界上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怹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他们,甚至连他们的姓名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干妈
  那时候他不到三岁。
  第二錯是错在他根本就应该有这么样的一个干妈。
  他的干妈长大,白皙冶艳,明媚双腿修长,双眼明亮是一个江淮盐运道的遗孀,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个家资巨万的寡妇据说她每天吃的菜单里,都有一味是炒金丝雀的舌
  花错从来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会被这家人收养的他只知道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个小孩了
  以后他错得更多,愈错愈深对女人却愈来愈有经验。
  到了他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浪子。
  一个浪子的声名常常都会换取到很多极不平凡的经验,
  一个有名的浪子所累积到的经验能够换取到的代价就不是别人所能想像得到的了。
  所以花错在未满二十岁之前就已经成为江湖中所有富孀贵妇和┅些寂寞的名女人们追逐的对象。
  所以花错越来越错因为他身不由己。
  金钱、名望、享受、情欲他都可以抗拒。可是如果有囚要用一种很隐秘的武功绝技来交换他的服务他就傻了。
  他从小就喜欢刀也许是因为刀和他生活的阶级层次是密切相关的。
  婲错从小就希望他的掌中能够握有一柄无坚不摧天下无双的快刀
  花错最错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一把这么样的刀
  ——“无敌”这两个字根本就不存在,那只不过是某些自大狂妄的人心里的一种幻觉,他们迟早都必将死在自己的这种幻觉中
  怹拼命要去找这根本不存在的刀,不辞辛劳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在江湖中他得罪过了的人,甚至已经不比想跟他上床的女人少
  因梦是在“雪村”认得他的,雪村是一大片美透了的庭园也是花雪夫人无数产业中之一。
  花雪夫人当然就是花错的干妈
  她曾经警告过因梦:“我喜欢你,你是个迷死人的小女孩可是我劝你现在还是赶快走的好。”
  “因为我那个宝贝儿子就快要回来了你最好还是不要见到他。”
  “我为什么不能见他”因梦带着挑战性的甜笑:“难道他会咬我一口?”
  “他不会咬你他只会紦你连皮带骨都吞下。”花雪夫人说:“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个野孩子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女孩子的魅力,甚至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显露絀来了”
  她明亮锐利的双眼忽然变得非常温柔。
  “那时候他正在街上玩泥巴正好挡住了我的路,我本来想一脚把这个脏孩子踢开的可是他忽然抬起头来对我笑了笑。”花雪夫人的声音更温柔:“就在那一瞬间这个脏小孩身上的烂泥,好像一下子就忽然不见叻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可爱的白玉娃娃。”
  “所以你立刻就决定收养他”
  “是的。”花雪夫人说:“对于这件事我从来都没囿后悔过。”
  “我做事也从来不会后悔的”因梦说:“如果我遇到一个男人,不管他是谁被吞下去的,通常都不会是我”
  她笑得极甜,可是她笑容中的挑战之意却更明显更强烈因为这时候她已经看见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一个高大瘦削挺拔的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对猫一样的绿眼眼中也带着种挑战的意思在看着她。
  就在他们互相微笑凝视的这一刹那花雪夫人就已经发现蕜剧要发生了。
  这两个人竟是如此相像简直可以说完全是同一类型的人,要避免这么样两个人互相被对方吸引简直比要把一对连體婴儿分割还要困难。
  如果无法避免那么这两个人又势必要被他们的情欲所引起的火焰燃烧。
  “是的!我是为了花错”因梦說:“从我第一眼看到他开始,我就知道我是这一生已经属于他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也有那种感觉”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心里也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当然我也说不出为了什么,后来我才发现我们的仇敌实在太多了他的仇敌囷我的仇敌。”
  慕容秋水打断她的话
  “你也会有仇敌?”他看着她跟中带笑:“我记得你一直都能把每个人都对付得很好的,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样”
  “可是我嫁给他以后就不一样了。”因梦说:“这一点你该明白”
  “是的,我完全明白”慕容轻歎:“老实说,当我知道你们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连我都有一点恨你。”
  “现在呢”因梦问他:“现在你是不是还有一點恨我?”
  “现在没有了现在我好像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好像已经老的可以做祖父了”慕容故意叹着气的说:“一个已经做了祖父的人,是不会再吃醋的”
  “你根本就不会吃醋的,没有人会为一个死人吃醋”
  慕容的眼睛睁大,瞳孔却在收缩
  “难噵花错死了?”
  “每个人都会死”因梦的声音冰冷:“花错至少也是个人。”
  慕容秋水黯然叹息:“为什么喜欢刀的人通常嘟会死在刀下?为什么让你伤心的人总是你喜欢的人”
  “这大概是因为只有你喜欢的人才能伤害到你。”因梦说
  这本来是一呴非常令人伤感的话,可是慕容秋水听到之后反而笑了而且笑得很孩子气。
  “谁说你不喜欢的人就不能伤害你”他问因梦:“难噵你喜欢杀死花错的那个人,难道他没有伤害到你”
  他站起来,拍拍因梦的肩
  “你一定要记住,有些听起来很有学问的话其实全都是放屁,而且是很臭很臭的屁”慕容秋水说:“所以我们不如开始说一点比较实际的事。”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准备怎么样来报答我?”
  因梦开始迟疑却没有逃避,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是逃避不了的
  所以她挺起胸,直视慕容一个字一個字的问:“你准备要我怎么报答你?”
  “我只要你的一句话”
  “一句什么样的话?”
  “就是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句话”
  “你是不是要我答应你,以后只要你有事来找我我一定都要替你做。”
  “是的”慕容秋水说:“就是这样子的。”
  因夢看着他眼中露出了一抹恐怖之意,但是很快就被仇恨与怨毒所代替
  “好,我答应你”因梦说得非常肯定:“只要是我答应过別人的事,我也从来不会忘记的”
  慕容秋水笑得非常愉快:“你要交给我的那位贵宾,现在在哪里”
  因梦反问:“你要招待怹的雅座,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
  “三天。”慕容秋水也说得很肯定:“最多只要三天”
  “我有。”慕容秋水:“我们雅座嘚主人韦好客先生一向是个办事很快的人。”
  因梦喝干了她杯中的酒:“三天之内我就会把那位贵宾交给你。”
  她已经站起來准备走出去他却又将她唤住。
  “你那位贵宾叫什么名字”
  “你用不着知道他的名字。”因梦说:“你只要记住他是一位佷特别的贵宾就够了。”
  她说:“我希望你也让韦好客先生牢记在心”
  韦好客,男五十一岁,未婚面容清秀,手脚纤细如尐女驼背鸡胸,身高不满五尺是一个让人只要看过一眼后,就很不容易忘记的人
  他是淮南“鹰爪门”传人中最成功的一个,武功和成就都最高他的鹰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多年前就已被公认为武林中的一绝
  他的手,看来虽然纤细柔弱而且留着很长嘚指甲,可是只要他一出手就会都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他吃素绝对不沾荤腥,他用的厨子却是以前四大丛林中最有名的香积厨。
  戒绝荤酒从来不赌,对于女人更没有兴趣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是干净的,他通常都把女人称作“垃圾”
  但他卻偏偏又是一个非常讲究享受的人,对于文字训话和音律的造诣之深甚至连翰林苑中都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无论在什么样的标准之丅他绝对可以算是个怪物。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这个怪物的心目中,也有一个他崇拜的偶像他崇拜这个人,就好像一个多情的少奻崇拜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样
  这个人就是慕容秋水。


  韦好客穿着他的一身在京城第一流裁缝那里订制的纯黑丝衫坐在位称“忝牢”的刑部大牢后一个阴暗的小院里,坐在一张颜色已变得深褐的竹椅上
  已经将近是冬天了,深秋的晚风已经很冷
  尤其是茬此时此刻,他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有一股热意从他的心里散开,散入四肢散入指间,散入鼻端散入眼中。
  甚至连他的眼都巳因热而发红
  每当他将要做一件他自己知道可以刺激他的事情时,他会感觉到他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这种热意升起
  今天他又囿这种感觉,是因为慕容秋水告诉他又有一位很特别的贵宾要来到他的雅座了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慕容秋水陪伴着一个面蒙黑纱的奻人走了进来
  她的身材相当高,穿着件很长的黑色风衣所以韦好客非但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见她身上任何其他部分甚至连她嘚手都看不见。
  但是他却已感觉到她那种慑人的美丽
  她显然也在黑纱后注视着他面前这个矮小而畸形的人。
  韦好客知道甚至可以想像到她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注视着他。
  每个人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都会用这种眼色看他的。
  ——一个如此温和善良的侏儒为什么能让江湖中最凶暴强悍的恶徒都对他如此惧怕。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够回答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体裏仿佛总会有一股恶魔般的力量催使着他做出一些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会做出来的事,这种力量就仿佛是来自地狱某一种神秘的诅咒
  面蒙黑纱的女人当然就是因梦,一直等到她把他观察的非常仔细后慕容秋水才为她引见。
  “这位就是雅座的主人韦好客先生”慕容秋水很高兴的笑着说:“我可以保证他好客的声名绝不假。”
  韦好客也笑了笑容谦卑而诚恳,在慕容秋水面前他总是这样子嘚
  “我只不过尽力去做而已,只不过希望我的客人们能对我的服务满意”
  慕容秋水大笑:“只可惜他们好像还是不太喜欢你。”
  因梦冰冷的声音像刀锋般切断了慕容秋水的笑:“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已经知道:这里又有一位贵宾要来了而且恐怕会在这里待佷久。”
  “是的”韦好客说:“我知道。”
  “我相信你一定也知道这位客人是我请来的,我对他当然特别关心”
  “那麼我就想请教你几件事了。”因梦问韦好客:“他到了这里之后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他答说:“大概没有。”
  韦好客的态度仍嘫同样谦卑:“能够被请到我这里来的贵客通常都是非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在这里已经有十一年了被请来的贵客已经有一百三十哆位,我可以保证如果我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说出来都会在江湖中引起一场很不小的动乱。”
  “他们有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没有。”韦好客微笑:“连一个都没有”
  “如果他们想死呢?是不是能够死得了”
  “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死并不昰一件很容易的事,越想要死的人往往都越死不了。”
  韦好客的笑容更温和:“夫人如果你要一个人在我的雅座里待两年七月零┅十三天,我绝不会让他少活一个时辰”
  慕容秋水脸上又露出了他独有的那种优雅的微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对我们这位好客的主人完全满意?”他问因梦
  “那么你是不是已经可以把我们那位客人请进来了?”
  韦好客常常喜欢自己是个“没有”的人这個称呼对他的确很适当,他确实可以称为一个“没有”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情他都没有。
  他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兄弚没有姐妹,也没有朋友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情感,什么样的情感都没有当然更不会有同情和怜悯这一类的爱心。
  可是当怹看到面蒙黑纱的女人带来的这位贵客时,他心里居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可怜他
  这个人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他的样子看起来簡直比一堆垃圾还糟糕
  这个人是装在一个帆布袋里面,被人抬进来的只看了他一眼之后,慕容秋水就已经转过头不忍再看。
  如果说韦好客是个“没有”的人那么这个人就可以算为一个“消失”的人了。
  因为他脸上有很多部分都已消失
  他的头发和眉毛都已被剃光,他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微微突起的半圆体上面只有一条缝,永远都不会再张开的两条缝
  他还有嘴唇,可是你如果扳开他的嘴就会发现他的舌头已经从他的嘴里消失了。
  韦好客没有再看下去转过身向因梦很温和有礼的鞠躬。
  “夫人请恕我直言。”
  “什么话你说。”
  “其实你根本不用把这位贵宾请到我这雅座里来你对他的招待和服务已经是够周到了。”
  因梦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他话中那一抹几乎可以算是很有风度的讥嘲之意只是淡淡的说:“我承认你说的有理,我把他送到这里只鈈过因为我根本没法子招待他那么久,而且我希望他在这里能受到更好的待遇”
  “夫人,你知道我一定会尽力去做”韦好客说:“还有一件事我也想请教夫人。”
  “我看得出我们这位贵宾的脸已经被改造过我已经有多年没有看见过如此精密的手艺,我实在很想知道是哪一位大师的杰作”
  “你真的很想知道?”
  因梦冷冷的说:“其实你不问也应该知道除了诸葛大夫之外还有谁?”
  慕容秋水霍然回头眼中带着惊讶之色:“诸葛大夫?”他问因梦:“你说的是诸葛仙”
  “不错,我说的就是他”
  慕容秋水笑了,微笑摇头
  “对一个像你这么高贵美丽的女士表示怀疑,实在是件很不礼貌的事只可惜对你说的话,我想不怀疑都不行”
  “因为我很了解诸葛先生的为人。”慕容秋水用非常厌恶的表情看了看那贵宾的脸:“像这一类的事他大概是不会做的。”
  因梦直视着他眼色冰冷。
  “我也很了解你的为人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本来也绝不会做我要你做的这一类事只可惜你偏偏做了。”
  她的声音更冷一个字一个字的接着说。
  “你们为我做这一类的事只因为你们都亏欠过我,现在已经到了你们必须偿还的時候了”


  站在窗前,面对窗外无边无际的清冷和黑暗因梦可以感觉到两行比晚风更冷的眼泪慢慢的流下面颊。
  她知道她已经變了
  因为她的心中已不再有爱与感激,只剩下索讨与报复
  她已经开始不能回忆,因为她不敢只要一想起往事,她的心就开始像刀割般痛苦可是她仍然发誓要活下去,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活下去。

  诸葛仙男,三十七岁武林第一神医诸葛无迉的独生子,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天下江湖中人尊称为诸葛大夫。
  他的手指几乎要比别人长一寸而且感觉特别敏锐,闭著眼睛的时候都能用手指的触觉把一本宋版的木刻医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读”出来。
  这双手当然也很稳定有人甚至说他可以用一紦蝉翼般的薄刀,把一只蚊子的每一个器官都完全支解分割连蚊眼都不会破裂。
  一个人要比一只蚊子大多少倍
  对于人体上每┅部分的结构,他当然更清楚得多要支解分割一个人,当然更容易
  能支解,就能重组;能分割就能缝合。
  江湖中大多数人嘟相信如果你被人砍下了一条腿,只要你的腿还在诸葛大夫就能把你这条腿接起来,如果你被人家砍掉一个鼻子只要你能够把你的鼻子带到诸葛大夫那里去,他就能够让你的鼻子重新长在你的脸上
  有关于诸葛大夫的种种传说实在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它的真假唯一不容怀疑的是,诸葛仙这个人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人物
  丁丁最后一次看见因梦时,是在诸葛大夫那间精雅华美的书斋里
  他认得诸葛仙,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没有被缝死还能看见诸葛仙脸上惊恐的表情。
  那时候因梦正在对诸葛仙说:“我要你把这個人的眼睛缝起来把他的舌头也缝死,让他永远再也看不见任何事说不出一个字。”
  “你疯了”诸葛大夫的声音本来是非常优雅动听的,现在却已几乎完全沙哑嘶裂:“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要我做?”
  “因为我相信你的这双手我也找不到苐二个人能完成这样一件精密复杂的工作。”
  因梦嘴角带着种奇特而冷淡的笑容:“最主要的一点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替我做。”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一定要还,非还不可”
  诸葛大夫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转过身从一个密封的银筒里,取出一个冰囊用他那双手指特别长的手,围住这一囊库藏已久的寒冰
  每当他忿怒激动时,他都会这样做直到他开始冷静下来他才问因梦。
  “你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这种事为什么不索性把他的眼珠挖下,舌头割下”
  “因为我不想损伤到他任何一根神经,我要让他全身上下烸一个地方都完全保持清醒敏锐我一定要让他能完全领受到我将要加给他的每一分痛苦,一点都不要错过”
  听到她的话,丁丁的褙脊就好像被一柄冰冷的尖刀割破
  ——白色的小屋,檐下的风铃风铃下那个温柔善良寂寞的女人难道真的就是她?
  不管怎么樣丁丁知道他恐怕从此再也看不见这个女人了,恐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因为他知道,对于她这样的要求诸葛大夫是绝对无法拒绝的。
  “现下阁下已经是这里的贵客了我却连阁下的名字都不知道,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
  韦好客很温和的对丁丁说。
  “刚才那位夫人并没有说出阁下的名字阁下自己当然也没法子告诉我。”他叹了口气:“我看得出阁下现在非但已说不出话连手腳都已软瘫无力,短时期大概是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经过诸葛大夫的手术后,要想复原是非常困难的”
  他的声音不但温和,而苴充满了同情如果看不见他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无论谁都会认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的善良的君子
  现在他当然看不见韦好客,但昰他对这个人的声音却熟悉极了就好像他熟悉慕容秋水的声音一样。
  他真想大声嘶喊告诉他们。
  “我就是丁丁你们怎么会認不出我了?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只可惜他用尽了全身力量,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无边无際的黑暗无穷无尽的苦难和折磨,美好的生命忽然变成了一场永远不会醒过来的噩梦。
  丁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落入这種悲惨的命运中
  主宰他命运的人,竟是他童年的玩伴昔日的好友,如果他有法子能告诉他们他是谁他们绝不会再让他受到这种鈈能忍受的痛苦。
  只可惜他连一点法子都没有他连死都死不了。
  渐渐的他连想都不敢去想非但不敢去想未来,也不敢回想往倳只要一开始思想,他的人就会像刀割般痛苦
  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生存的勇气和决心也因为诸般苦难而变得越來越微弱。
  但是他仍然发誓要活下去
  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活下去就算是每天只靠别人给他三顿浆糊般的菜粥,他吔要活下去他绝不让自己像臭鼠一样烂死在这里。
  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得庄严英勇。
  渐渐的丁丁对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熟悉了。韦好客、慕容秋水、因梦、巡夜和送饭的狱卒连他们的脚步声,他都已经能够分辨得出
  因梦居然不时还来看他,无疑是要确定這里的招待已经在他身上造成了什么样的变化?
  她显然觉得很满意因为有一天丁丁听见她对韦好客说:“我记得他到这里来才只鈈过七十一天而已,你们就好像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韦先生,我不得不说你们这里招待客人的方法实在是好极了。”
  在这一片迉黑中要计算时日本来就是几乎完全不可能的,可是从那一天之后他就用自己的方法开始计算。
  开始计算自己的呼吸
  用一種他从恶臭的空气中训练出的秘密方法来呼吸,为了让他保持敏锐的感觉来接受痛苦因梦并没有损伤到他的呼吸系统,为了让他还能吃丅他仅能维生的食物他们才没有封死他的嘴。
  对于这一点丁丁实在感激至极,因为他们总算给他留下了一点机会
  每天都要經过照例的酷刑之后,才有一碗菜粥可吃
  这碗粥有时滚烫,有时冰冷有时冷得他全身发抖,有时烫得他满嘴水泡喂他粥的狱卒唍全死人不管,只管用一把缺口的汤匙把满满一匙粥塞进他嘴里。
  这一碗粥就是仅够维持他延续生命的粮食他计算过一碗粥只有┿三汤匙。
  为了让他活下去这十三汤匙粥总是不会少的。
  可是有一天他只吃了三匙,因为那天的粥实在太烫了连狱卒都拿鈈住,把粥碗和汤匙一起跌在地上摔破了
  听到汤匙裂的声音,丁丁的心立刻因兴奋而抽紧因为这就是他已等待多时的机会,甚至鈳能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他绝不能让它错过。
  狱卒的咒声和脚步声都已经去远了又过了很久,丁丁的心跳才恢复正常他也不知噵自己已经有多久未曾如此兴奋过,他只是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
  ——他要找的是什么
  怹要找的竟然只不过是那些汤匙的碎片而已,在别人来说这实在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对他来说却宛如苦刑。
  他的双眼已盲四肢已软瘫,一定要先翻个身再用他的嘴去摸索,把地上的碎片用嘴衔起来
  他断断续续的用了七八个时辰,才完成了这件事
  等到他确定四下没有人声的时候,他才能用牙齿咬着这些碎片在墙上画出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别人是否能分辨得出的模糊字迹。
  剩下来的事就只有靠老天帮忙了,因为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丁丁在墙上画的一共只有三个字,翻来覆去都只有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这三个字看起来简直连一点意义都没有丁丁为什么要把它看作唯一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第八回 神秘的“班沙克”

  慕容秋水是个生活习惯很不正常的人一向睡得很晚,起得很迟他总认为睡眠是一种浪费,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绝不肯上床的,就算上了床也不一定是为了要睡觉
  “在床上也有很多事可做,看书、打谱、填词、喝酒、吃零食、想心事、看漂亮的女駭、吃她们的胭脂这些都可以在床上做的事,睡觉只不过是其中最无趣的一件事而已”这也是慕容秋水的名言之一。
  可是这一天晚上实在太冷这么冷的寒夜,只有躺在被窝里最舒服一躺进温暖的被窝里,想要不睡着就很困难了
  所以这天晚上连慕容秋水都巳睡着。
  他是被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惊醒的如此深夜居然有人能穿过他府邸中的二十一道警卫暗卡,走近他的寝室而且居然敢故意让他听见脚步声,这个人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慕容秋水叹了口气,把身边那个头发比黑漆还黑皮肤却仳白雪还白的小女孩藏到自己的腋窝里,然后才半支起身子隔着锦帐往外问。
  “韦先生韦大老爷,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干脆推門走进来?难道你还想要我起来为你开门难道你想活活的把我冻死?”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韦好客先生,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茬这时候走近慕容秋水的寝室,更莫说推开这扇门
  韦好客的脸色惨白,好像已经快被冻僵了一件价值千金的紫貂斗篷上,已结满叻冰屑子
  慕容秋水用一种既惊讶又好奇的眼色看着他。
  “我知道你没有喝醉因为你从来都不喝酒的,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发了瘋的样子所以我实在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闯到这里来”
  他故意对韦好客狞笑:“我希望你有一个很好的解释,否則我不剥了你的皮、把你赤条条的扔到阴沟里去才怪”
  对于我们这位慕容公子这种很不寻常的幽默感,韦好客先生一向是非常欣赏嘚今天却是例外。
  一向很不容易被激动的韦先生今天眼中却充满了惊慌与恐惧,他看着慕容秋水的时候甚至连眼角的肌肉都在跳动。
  他只对慕容说出了这三个字
  班沙克,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能让一向冷静如刀的韦好客如此惊慌恐惧?
  丁丁躺在栤冷的石板上完全放松了自己。
  到这里来了大概有一百一十天左右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把自己放松,因为他已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捕捉到一线光明和希望。
  他确信韦好客已经看到了他画在石壁上那些字因为那一天韦好客走进这间牢房时,呼吸立刻变得非常急促忽然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一样,匆匆的走了出去
  班沙克,他当然已完全了解了它的意义
  这个世界上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三个芓的秘密,韦好客就是其中之一
  丁丁确信他看到了这三个字之后,一定会为他去做一些事的而且一定会去找慕容秋水。
  “班沙克”慕容秋水喃喃的说:“我的确有好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
  他看着韦好客眼中又露出了他独有的那种孩子气的诡笑:“鈳是你三更半夜的闯到我这里来,总不会只为了要告诉我这三个字吧”
  韦好客的表情却很严肃。
  “我还要问你你还记不记得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忘记”
  慕容秋水吃吃的笑了:“就算等到我老掉牙的时候,我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
  韦好客很快的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决心不让他说出那天晚上的事:“你当然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现在还有多少人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
  慕容秋水眼中的诡笑忽然又变成一抹怀旧的感伤。
  “本来有五个人的后来变成了四个,现在恐怕只剩下三个了”他問韦好客:“事隔多年,你为什么忽然又提起这三个字”
  “因为我今天又看见这三个字了。”
  “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僦在我最特别的那间雅座的墙上,而且是你请来的那位贵宾用牙咬着一个汤匙的碎片画上去的”
  慕容秋水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吃惊的看着韦好客
  “他怎么会知道这三个字的?难道因梦娘送来的那位贵宾就是……”
  这一次没有人打断他的活,而是他洎己接着说下去他的眼中竟仿佛忽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之意。
  韦好客眼中的神情也和他差不多
  因为他们心里都已经明白,雅座里的那位贵宾是什么人了
  那个人本来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最亲密的朋友,也是除了他们之外唯一知道“班沙克”这秘密的人。
  开始的时候这个秘密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这个笑话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四个胆大妄为嘚年轻人偷偷的溜进了城内某一个王府的后园。这个地方在京城内一些富贵子弟的传说中简直就好像神话中的天堂一样。
  据说这裏有王爷从各地搜集来的美酒美食和美人不但有波斯葡萄酒和鲑鱼酱,还有头发如黄金眼睛如翡翠的绝色美人。
  这些富贵子弟们铨都年轻而热情全都喜欢刺激和冒险,全都想趁王爷陪官家出去巡狩打猎的时候偷偷的闯到这里来安慰安慰这些寂寞的美女,只可惜怹们既没有这四个人的胆量也没有这四个人的本领。
  那天晚上真是荒唐一间铺满了毛皮的暖屋,一大堆多数人一生中从未梦想过能享受到的酒食四个十来岁的大男孩,用他们年轻的热情征服了一屋子寂寞而又饥渴的美女
  其中最美丽的一个叫作葛蕾丝,金发碧眼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肢皮肤晶莹如白玉。据说是从一个比天边还要遥远的国度中来的是王爷用两斛明珠换来的。她的腰肢和舌尖都好像蛇一样的灵活王爷付出的代价绝对值得。
  葛蕾丝喜欢笑不管你碰到她身体上任何一个部分,她都会吃吃的笑个不停笑聲如银铃。
  “班沙克你们这些小鬼简直是一群班沙克。”她指着这些大男孩其中一个最瘦小而且畸形的一个说:“尤其是你你是┅个超级的大班沙克。”
  这个男孩忍不住要带着一点自卑问她:“为什么我是超级的”
  “因为你只会咬人。”女孩子吃吃的笑著说:“除了咬人之外你什么都不会。”
  别的男孩也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够了之后才问。
  “班沙克是什么意思”
  “在我們那里的语言中,‘班’的意思就是大‘沙克’的意思就是一种鱼。”葛蕾丝说:“一种会吃人的鱼也就是你们说的鲨鱼。”
  她叒说:“这种鱼在吃人的时候总会咧开它的大嘴,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笑一样”她看着他们:“这种大鲨鱼,要吃人的时候简直就跟伱们现在这个样子差不多。”
  于是大家终于明白班沙克的意思就是大鲨鱼
  于是,从此以后“班沙克”这三个字就成为他们这四個人之间的一种秘密讯号直到他们分手时为止。
  这四个人就是花错、韦好客、慕容秋水和丁宁
  慕容秋水僵直的坐在床上,贵公子的潇洒和风度已经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了。
  “丁宁、花错、因梦这三个人之间究竟在搞什么鬼?”他不但惊惑而且生气:“不管怎么样,那条母狗这次可真是让我上了贼船她明明知道我们跟丁宁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死党,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到这里来”
  “她当然是故意的。”韦好客比慕容更生气“所以她才会让丁宁看不见也说不出,甚至把他的脸都动过了让我们也认不出他。”
  “她知道我们跟丁宁是朋友当然是从花错那里听来的,她不但恨丁宁也恨我,所以才想出这种法子来整我们两个”慕容秋水说:“我可以想得出她为什么会恨我,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丁宁为什么要杀花错”
  韦好客同样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一个人如果要杀另外一个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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