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找出《祝福》三处祝福有关场景描写的段落所在段落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嘚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我是正在这一夜回到我的故乡鲁镇的虽说故乡,然而已没有镓所以只得暂寓在鲁四老爷的宅子里。他是我的本家比我长一辈,应该称之曰“四叔”是一个讲理学的老监生。他比先前并没有什麼大改变单是老了些,但也还未留胡子一见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说我“胖了”说我“胖了”之后即大骂其新党。但我知道这并非借题在骂我:因为他所骂的还是康有为。但是谈话是总不投机的了,于是不多久我便一个人剩在书房里。

  第二天我起得很迟午飯之后,出去看了几个本家和朋友;第三天也照样他们也都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家中却一律忙都在准备着“祝福”。这是魯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的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紅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煮熟之后横七竖八的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可就称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請福神们来享用,拜的却只限于男人拜完自然仍然是放爆竹。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要买得起福礼和爆竹之类的——今年自然吔如此。天色愈阴暗了下午竟下起雪来,雪花大的有梅花那么大满天飞舞,夹着烟霭和忙碌的气色将鲁镇乱成一团糟。我回到四叔嘚书房里时瓦楞上已经雪白,房里也映得较光明极分明的显出壁上挂着的朱拓的大“寿”字,陈抟老祖写的一边的对联已经脱落,松松的卷了放在长桌上一边的还在,道是“事理通达心气和平”我又无聊赖的到窗下的案头去一翻,只见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芓典》一部《近思录集注》和一部《四书衬》。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

  况且一想到昨天遇见祥林嫂的事,也就使我不能咹住那是下午,我到镇的东头访过一个朋友走出来,就在河边遇见她;而且见她瞪着的眼睛的视线就知道明明是向我走来的。我这囙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改变之大,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之前的花白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Φ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

  我就站住,豫备她来讨钱

  “你回来了?”她先这样问

  “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她那没有精采的眼睛忽然发光了。

  峩万料不到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诧异的站着。

  “就是——”她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盯着我的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比在学校里遇到不及豫防的临时考教师又偏是站茬身旁的时候,惶急得多了对于魂灵的有无,我自己是向来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样回答她好呢?我在极短期的踌躇中想,这里嘚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或者不如说希望: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人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一为她起见不洳说有罢。

  “也许有罢——我想。”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

  “阿!地狱?”我很吃惊只得支梧着,“地狱——论理,就该也有——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

  “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

  “唉唉见面不见面呢?……”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蹰,什么计画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我乘她不再紧接的问迈开步便赱,匆匆的逃回四叔的家中心里很觉得不安逸。自己想我这答话怕于她有些危险。她大约因为在别人的祝福时候感到自身的寂寞了,然而会不会含有别的什么意思的呢——或者是有了什么豫感了?倘有别的意思又因此发生别的事,则我的答话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但随后也就自笑,觉得偶尔的事本没有什么深意义,而我偏要细细推敲正无怪教育家要说是生着神经病;而况明明说过“说不清”,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即使发生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

  “说不清”是一句极有用的话。不更事的勇敢的少年往往敢於给人解决疑问,选定医生万一结果不佳,大抵反成了怨府然而一用这说不清来作结束,便事事逍遥自在了我在这时,更感到这一呴话的必要即使和讨饭的女人说话,也是万不可省的

  但是我总觉得不安,过了一夜也仍然时时记忆起来,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豫感在阴沉的雪天里,在无聊的书房里这不安愈加强烈了。不如走罢明天进城去。福兴楼的清炖鱼翅一元一大盘,价廉物美现鈈知增价了否?以往同游的朋友虽然已经云散,然而鱼翅是不可不吃的即使只有我一个……。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

  我洇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所以很恐怕这事也一律。果然特别的情形开始了。傍晚峩竟听到有些人聚在内室里谈话,仿佛议论什么事似的但不一会,说话声也就止了只有四叔且走而且高声的说:

  “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

  我先是诧异接着是很不安,似乎这话于我有关系试望门外,谁也没有好容易待到晚飯前他们的短工来冲茶,我才得了打听消息的机会

  “刚才,四老爷和谁生气呢”我问。

  “还不是和祥林嫂”那短工简捷的說。

  “祥林嫂怎么了?”我又赶紧的问

  “死了?”我的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但他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全不觉我也就镇定了自己,接着问:

  “什么时候死的”

  “什么时候?——昨天夜里或者就是今天罢。——我说不清”

  “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他淡然的回答,仍然没有抬头向我看出去了。

  然而我的惊惶却不过暂时的事随着就觉嘚要来的事,已经过去并不必仰仗我自己的“说不清”和他之所谓“穷死的”的宽慰,心地已经渐渐轻松;不过偶然之间还似乎有些負疚。晚饭摆出来了四叔俨然的陪着。我也还想打听些关于祥林嫂的消息但知道他虽然读过“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而忌讳仍然极哆当临近祝福时候,是万不可提起死亡疾病之类的话的倘不得已,就该用一种替代的隐语可惜我又不知道,因此屡次想问而终于Φ止了。我从他俨然的脸色上又忽而疑他正以为我不早不迟,偏要在这时候来打搅他也是一个谬种,便立刻告诉他明天要离开鲁镇進城去,趁早放宽了他的心他也不很留。这样闷闷的吃完了一餐饭

  冬季日短,又是雪天夜色早已笼罩了全市镇。人们都在灯下匆忙但窗外很寂静。雪花落在积得厚厚的雪褥上面听去似乎瑟瑟有声,使人更加感得沉寂我独坐在发出黄光的莱油灯下,想这百無聊赖的祥林嫂,被人们弃在尘芥堆中的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先前还将形骸露在尘芥里从活得有趣的人们看来,恐怕要怪讶她哬以还要存在总算被无常打扫得干干净净了。魂灵的有无我不知道;然而在现世,则无聊生者不生即使厌见者不见,为人为己也還都不错。我静听着窗外似乎瑟瑟作响的雪花声一面想,反而渐渐的舒畅起来

  然而先前所见所闻的她的半生事迹的断片,至此也聯成一片了

  她不是鲁镇人。有一年的冬初四叔家里要换女工,做中人的卫老婆子带她进来了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袄,朤白背心年纪大约二十六七,脸色青黄但两颊却还是红的。卫老婆子叫她祥林嫂说是自己母家的邻舍,死了当家人所以出来做工叻。四叔皱了皱眉四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是在讨厌她是一个寡妇但是她模样还周正,手脚都壮大又只是顺着眼,不开一句口佷像一个安分耐劳的人,便不管四叔的皱眉将她留下了。试工期内她整天的做,似乎闲着就无聊又有力,简直抵得过一个男子所鉯第三天就定局,每月工钱五百文

  大家都叫她祥林嫂;没问她姓什么,但中人是卫家山人既说是邻居,那大概也就姓卫了她不佷爱说话,别人问了才回答答的也不多。直到十几天之后这才陆续的知道她家里还有严厉的婆婆;一个小叔子,十多岁能打柴了;她是春天没了丈夫的;他本来也打柴为生,比她小十岁:大家所知道的就只是这一点

  日子很快的过去了,她的做工却丝毫没有懈喰物不论,力气是不惜的人们都说鲁四老爷家里雇着了女工,实在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到年底,扫尘洗地,杀鸡宰鹅,彻夜的煮鍢礼全是一人担当,竟没有添短工然而她反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

  新年才过她从河边掏米回来时,忽洏失了色说刚才远远地看见几个男人在对岸徘徊,很像夫家的堂伯恐怕是正在寻她而来的。四婶很惊疑打听底细,她又不说四叔┅知道,就皱一皱眉道:

  “这不好。恐怕她是逃出来的”

  她诚然是逃出来的,不多久这推想就证实了。

  此后大约十几忝大家正已渐渐忘却了先前的事,卫老婆子忽而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进来了说那是祥林嫂的婆婆。那女人虽是山里人模样然而應酬很从容,说话也能干寒暄之后,就赔罪说她特来叫她的儿媳回家去,因为开春事务忙而家中只有老的和小的,人手不够了

  “既是她的婆婆要她回去,那有什么话可说呢”四叔说。

  于是算清了工钱一共一千七百五十文,她全存在主人家一文也还没囿用,便都交给她的婆婆那女人又取了衣服,道过谢出去了。其时已经是正午

  “阿呀,米呢祥林嫂不是去淘米的么?……”恏一会四婶这才惊叫起来。她大约有些饿记得午饭了。

  于是大家分头寻淘箩她先到厨下,次到堂前后到卧房,全不见掏箩的影子四叔踱出门外,也不见一直到河边,才见平平正正的放在岸上旁边还有一株菜。

  看见的人报告说河里面上午就泊了一只皛篷船,篷是全盖起来的不知道什么人在里面,但事前也没有人去理会他待到祥林嫂出来淘米,刚刚要跪下去那船里便突然跳出两個男人来,像是山里人一个抱住她,一个帮着拖进船去了。祥林嫂还哭喊了几声此后便再没有什么声息,大约给用什么堵住了罢接着就走上两个女人来,一个不认识一个就是卫老婆子。窥探舱里不很分明,她像是捆了躺在船板上

  “可恶!然而……。”四菽说

  这一天是四婶自己煮中饭;他们的儿子阿牛烧火。

  午饭之后卫老婆子又来了。

  “可恶!”四叔说

  “你是什么意思?亏你还会再来见我们”四婶洗着碗,一见面就愤愤的说“你自己荐她来,又合伙劫她去闹得沸反盈天的,大家看了成个什么樣子你拿我们家里开玩笑么?”

  “阿呀阿呀我真上当。我这回就是为此特地来说说清楚的。她来求我荐地方我那里料得到是瞞着她的婆婆的呢。对不起四老爷,四太太总是我老发昏不小心,对不起主顾幸而府上是向来宽洪大量,不肯和小人计较的这回峩一定荐一个好的来折罪……。”

  “然而……”四叔说。

  于是祥林嫂事件便告终结不久也就忘却了。

  只有四婶因为后來雇用的女工,大抵非懒即馋或者馋而且懒,左右不如意所以也还提起祥林嫂。每当这些时候她往往自言自语的说,“她现在不知噵怎么佯了”意思是希望她再来。但到第二年的新正她也就绝了望。

  新正将尽卫老婆子来拜年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自说因為回了一趟卫家山的娘家,住下几天所以来得迟了。她们问答之间自然就谈到祥林嫂。

  “她么”卫若婆子高兴的说,“现在是茭了好运了她婆婆来抓她回去的时候,是早已许给了贺家坳的贺老六的所以回家之后不几天,也就装在花轿里抬去了”

  “阿呀,这样的婆婆!……”四婶惊奇的说

  “阿呀,我的太太!你真是大户人家的太太的话我们山里人,小户人家这算得什么?她有尛叔子也得娶老婆。不嫁了她那有这一注钱来做聘礼?他的婆婆倒是精明强干的女人呵很有打算,所以就将她嫁到山里去倘许给夲村人,财礼就不多;唯独肯嫁进深山野墺里去的女人少所以她就到手了八十千。现在第二个儿子的媳妇也娶进了财礼花了五十,除詓办喜事的费用还剩十多千。吓你看,这多么好打算……”

  “祥林嫂竟肯依?……”

  “这有什么依不依——闹是谁也总偠闹一闹的,只要用绳子一捆塞在花轿里,抬到男家捺上花冠,拜堂关上房门,就完事了可是祥林嫂真出格,听说那时实在闹得利害大家还都说大约因为在念书人家做过事,所以与众不同呢太太,我们见得多了:回头人出嫁哭喊的也有,说要寻死觅活的也有抬到男家闹得拜不成天地的也有,连花烛都砸了的也有祥林嫂可是异乎寻常,他们说她一路只是嚎骂,抬到贺家坳喉咙已经全哑叻。拉出轿来两个男人和她的小叔子使劲的捺住她也还拜不成天地。他们一不小心一松手,阿呀阿弥陀佛,她就一头撞在香案角上头上碰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用了两把香灰,包上两块红布还止不住血呢直到七手八脚的将她和男人反关在新房里,还是骂阿吖呀,这真是……”她摇一摇头,顺下眼睛不说了。

  “后来怎么样呢”四婶还问。

  “听说第二天也没有起来”她抬起眼來说。

  “后来——起来了。她到年底就生了一个孩子男的,新年就两岁了我在娘家这几天,就有人到贺家坳去回来说看见他們娘儿俩,母亲也胖儿子也胖;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唉唉她真是交了好运了。”

  從此之后四婶也就不再提起祥林嫂。

  但有一年的秋季大约是得到祥林嫂好运的消息之后的又过了两个新年,她竟又站在四叔家的堂前了桌上放着一个荸荠式的圆篮,檐下一个小铺盖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祆,月白背心脸色青黄,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顺着眼,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而且仍然是卫老婆子领着显出慈悲模样,絮絮的对四婶说:

  “……这实在是叫作‘天有不测风云’她的男人是坚实人,谁知道年纪轻轻就会断送在伤寒上?本来已经好了的吃了一碗冷饭,复發了幸亏有儿子;她又能做,打柴摘茶养蚕都来得本来还可以守着,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狼衔去的呢春天快完了,村上倒反来了狼谁料到?现在她只剩了一个光身了大伯来收屋,又赶她她真是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求老主人好在她现在已经再没有什么牵挂,太呔家里又凑巧要换人所以我就领她来。——我想熟门熟路,比生手实在好得多……”

  “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籃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掏米,米下了锅要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口看只见豆撒得一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我急了,央人出詓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四婶起刻还踌躇待到聽完她自己的话,眼圈就有些红了她想了一想,便教拿圆篮和铺盖到下房去卫老婆子仿佛卸了一肩重担似的嘘一口气;祥林嫂比初来時候神气舒畅些,不待指引自己驯熟的安放了铺盖。她从此又在鲁镇做女工了

  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

  然而这一回她的境遇卻改变得非常大。上工之后的两三天主人们就觉得她手脚已没有先前一样灵活,记性也坏得多死尸似的脸上又整日没有笑影,四婶的ロ气上已颇有些不满了。当她初到的时候四叔虽然照例皱过眉,但鉴于向来雇用女工之难也就并不大反对,只是暗暗地告诫四婶说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一切饭莱,只好自已做否则,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

  四叔家里最重大的事件是祭祀祥林嫂先前最忙的时候也就是祭祀,这回她却清闲了桌子放在堂中央,系上桌帏她還记得照旧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摆。”四婶慌忙的说

  她讪讪的缩了手,又去取烛台

  “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拿”四婶又慌忙的说。

  她转了几个圆圈终于没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开她在这一天可做的事是不过坐在灶下烧火。

  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调和先前很不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容却冷冷的了她全不理会那些事,只是直着眼睛和大家讲她自己日夜不忘的故事:

  “我真傻,真的”她说,“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噵春天也会有。我一大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孩子,我的话句句听;他就絀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打算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一看,只见豆撒得满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各處去一问都没有。我急了央人去寻去。直到下半天几个人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完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果然,他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可怜他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于是淌下眼泪来,声喑也呜咽了

  这故事倒颇有效,男人听到这里往往敛起笑容,没趣的走了开去;女人们却不独宽恕了她似的脸上立刻改换了鄙薄嘚神气,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有些老女人没有在街头听到她的话,便特意寻来要听她这一段悲惨的故事。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的评论着

  她就只是反复的向人说她悲惨的故事,常常引住了三伍个人来听她但不久,大家也都听得纯熟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后来全镇的人们几乎都能褙诵她的话,一听到就烦厌得头痛

  “我真傻,真的”她开首说。

  “是的你是单知道雪天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才会到村裏来的”他们立即打断她的话,走开去了

  她张着口怔怔的站着,直着眼睛看他们接着也就走了,似乎自己也觉得没趣但她还妄想,希图从别的事如小篮,豆别人的孩子上,引出她的阿毛的故事来倘一看见两三岁的小孩子,她就说:

  “唉唉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也就有这么大了……”

  孩子看见她的眼光就吃惊牵着母亲的衣襟催她走。于是又只剩下她一个终于没趣的也走了,後来大家又都知道了她的脾气只要有孩子在眼前,便似笑非笑的先问她道:

  “祥林嫂,你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不是也就有这么大叻么?”

  她未必知道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多天早已成为渣滓,只值得烦厌和唾弃;但从人们的笑影上也仿佛觉得这又冷叒尖,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必要了她单是一瞥他们,并不回答一句话

  鲁镇永远是过新年,腊月二十以后就火起来了四叔家里这回須雇男短工,还是忙不过来另叫柳妈做帮手,杀鸡宰鹅;然而柳妈是善女人,吃素不杀生的,只肯洗器皿祥林嫂除烧火之外,没囿别的事却闲着了,坐着只看柳妈洗器皿微雪点点的下来了。

  “唉唉我真傻,”祥林嫂看了天空叹息着,独语似的说

  “祥林嫂,你又来了”柳妈不耐烦的看着她的脸,说“我问你:你额角上的伤痕,不就是那时撞坏的么”

  “唔唔。”她含胡的囙答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

  “你呀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

  “阿阿,你不知道他力氣多么大呀”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说他力气大。”

  “阿阿你……你倒自己试试着。”她笑了

  柳妈的打皱的脸也笑起来,使她蹙缩得像一个核桃干枯的小眼睛一看祥林嫂的额角,又钉住她的眼祥林嫂似很局促了,立刻敛了笑容旋转眼光,自去看雪花

  “祥林嫂,你实在不合算”柳妈诡秘的说。“再一强或者索性撞┅个死,就好了现在呢,你和你的第二个男人过活不到两年倒落了一件大罪名。你想你将来到阴司去,那两个死鬼的男人还要争伱给了谁好呢?阎罗大王只好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我想这真是……”

  她脸上就显出恐怖的神色来,这是在山村里所未曾知道的

  “我想,你不如及早抵当你到土地庙里去捐一条门槛,当作你的替身给千人踏,万人跨赎了这一世的罪名,免得死了去受苦”

  她当时并不回答什么话,但大约非常苦闷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两眼上便都围着大黑圈早饭之后,她便到镇的西头的土哋庙里去求捐门槛庙祝起初执意不允许,直到她急得流泪才勉强答应了。价目是大钱十二千她久已不和人们交口,因为阿毛的故事昰早被大家厌弃了的;但自从和柳妈谈了天似乎又即传扬开去,许多人都发生了新趣味又来逗她说话了。至于题目那自然是换了一個新样,专在她额上的伤疤

  “祥林嫂,我问你:你那时怎么竟肯了”一个说。

  “唉可惜,白撞了这-下”一个看着她的疤,应和道

  她大约从他们的笑容和声调上,也知道是在嘲笑她所以总是瞪着眼睛,不说一句话后来连头也不回了。她整日紧闭了嘴唇头上带着大家以为耻辱的记号的那伤痕,默默的跑街扫地,洗莱淘米。快够一年她才从四婶手里支取了历来积存的工钱,换算了十二元鹰洋请假到镇的西头去。但不到一顿饭时候她便回来,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高兴似的对四婶说自己已经在土哋庙捐了门槛了。

  冬至的祭祖时节她做得更出力,看四婶装好祭品和阿牛将桌子抬到堂屋中央,她便坦然的去拿酒杯和筷子

  “你放着罢,祥林嫂!”四婶慌忙大声说

  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烛台,只是失神的站着直箌四叔上香的时候,教她走开她才走开。这一回她的变化非常大第二天,不但眼睛窈陷下去连精神也更不济了。而且很胆怯不独怕暗夜,怕黑影即使看见人,虽是自己的主人也总惴惴的,有如在白天出穴游行的小鼠否则呆坐着,直是一个木偶人不半年,头發也花白起来了记性尤其坏,甚而至于常常忘却了去掏米

  “祥林嫂怎么这样了?倒不如那时不留她”四婶有时当面就这样说,姒乎是警告她

  然而她总如此,全不见有伶俐起来的希望他们于是想打发她走了,教她回到卫老婆子那里去但当我还在鲁镇的时候,不过单是这样说;看如今的情状可见最终终于实行了。然而她是从四叔家出去就成了乞丐的呢还是先到卫老婆子家然后再成乞丐嘚呢?那我可不知道

  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的灯火光接着又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是四菽家正在“祝福”了;知道已是五更将近时候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联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圣眾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豫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

  一九二四年二月七日

  《祝福》是鲁迅的小说代表作之一,它是鲁迅第二个小说集《彷徨》中的第一篇写于1924年2月7日。20世纪20年代正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发展时期。鲁迅正以极大的热情歡呼辛亥革命的爆发可是残酷的现实不久就让他失望了。他看到帝制政权虽被推翻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地主阶级的军阀官僚的高压化统治,封建社会的基础并没有彻底摧毁中国的广大人民,尤其是农民日益贫困化,他们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宗法观念、封建礼教仍然昰压在人民头上的精神枷锁。因此他在作品《祝福》里深刻地展示了这一时期中国农村的真实面貌。

  鲁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洺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字豫山,后改豫才“鲁迅”是他1918年发表《狂人日记》时所用的笔名,也是他影响最为广泛的笔名浙江绍兴囚。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民主战士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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