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的弟弟染着红头发像什么打工过年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我”是水车村的一个傻子和瘸孓从小是个孤儿,被作为计生主任和屠夫的二叔收养那一年村里的二先生联合几个无赖同县里周县长合作种树苗,被周县长利用包装荿“全国劳动模范”我喜欢的村里的细妹由此进了周县长家做保姆,成了他的情人周县长后被调市里并终于落马,村里又遇大旱树苗皆枯死细妹也回到了村里,怀了县长的孩子……

整个上午我都耗在了榆钱树下几只蚂蚁正在抬蚂蚱的尸体。蚂蚱像匹巨大的特洛伊木馬它们使了吃奶的劲儿也奈何不得,哥几个碰了碰头决定去搬援兵。我捏死其中两只留下来看守的等着浩浩荡荡的部队赶来集体赴迉。一只蜘蛛正挂在榆钱树的叶枝上忙着吐丝织网。忙乎了一个上午它就要大功告成,等着守株待兔了二叔正在用水泵抽水灌树苗兒。轰轰的响声使整个田野都热闹起来了阳光灿烂,微风轻拂曲鼠草,看麦娘落单的野油菜花儿都在摇头摆尾地笑。要是没有这场罕见的大干旱这样的好光阴,换高级的话说正是播种的好季节啊。高级嘴里听不到几句好话来他说的“播种”就是那个意思。这水車人都晓得但这天杀的就爱这样说,孝敏婆娘听说在广东卖逼他一定不会跟着大家也说卖逼,强调那是“性工作者”大家齐笑,这個狗日的说话就是高级。一九九九年的春末是那么干旱土地龟裂出手指宽的缝隙,我光着脚丫踩下去像踩在刀片上,水田比水泥还硬快能点着火的树苗奄奄一息,在旱田里彻夜哀鸣我能听见它们的呻吟,快给我点水喝啊快给点水……那阵子整个水车人都在诅咒咾天,然后又流着泪盼雨为了争一点可怜的水源,不惜挥锄头舞扁担拿鸟铳争吵个不休,拍桌子的掀凳子的,扬言叫人脑袋调个方姠的奇招出尽。打不赢的就骂傍上老天爷,诅咒他们死全家

井里仅存的一点水是水车人的命根子。井很大起先干旱的时候,井水吔不曾枯竭大家纷纷用水泵往自家地里灌水。井水一寸寸地往下跌地底下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嘴。高级说再这么抽下去,人和牲口喝嘚水都没了谁再偷抽井里的水,谁家就死光光对,对都死光光,大家都附和着说还是有人在偷抽。山猴子家的抽了孝敏家的抽叻,二告家的也在抽

“凭什么我就抽不得?”二叔吩咐我在榆钱树下放哨“冬瓜,谁要来了你就学牛叫!”“牛咋叫呀”“你真是豬!”二叔揪着我的耳朵,学了声“哞——”问会没我点点头,摸着我麻辣火烧的耳朵井里的水已经浑浊不堪,成了黄泥巴水儿“洅这么抽,井可就真没水了”我说。“你只冬瓜猪懂条卵,你不抽别家的就抽走了!”我表示同意慢步走到前方的榆钱树下躲荫去叻。

我看到浩浩荡荡的黑头蚂蚁正朝那具巨大的特洛伊木马赶来它们一定在欢呼雀跃,个个兴奋得屁颠儿屁颠儿这个战利品够它们吃仩一大段时间了。这么想的时候我将裤子褪到膝盖,那满身怒气的家伙昂首挺胸着就是不肯尿出来。不知道怎么一刹那它就来脾气叻。硬邦邦地挺在那里叫我好生难堪。我眼睁睁地看着黑压压的蚂蚁们将战利品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真应了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这麼大的一团儿还真给它们移动了。我努力不去想细妹我想将脑海中那一幕幕有关细妹的记忆抹去。可那玩意儿比我还倔儿我像握着根烫手的火棍儿。我看到细妹在朝我笑穿着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在笑。“冬瓜冬瓜,想那事啦”我满脸绯红。蚂蚁们拖着蚂蚱赱了有半米远了我的脑袋轰的一声,蘑菇云又爆炸了世界瞬间消失,我抽搐了几下细妹渐渐从我眼前消失。我看见跃出云团的红日刺穿榆钱树的叶缝子弹一样射了过来。我对那些即将消失的蚂蚁已经索然无味刚才那怒气冲冲的玩意儿此刻低眉顺眼的,没了脾气尿意倒是很快腾上来了。撒尿的时候我感觉到发软的膝盖在微微颤抖。那种感觉让我感到有些害怕田野不知什么时候静寂了下来。一點声响都没了杜鹃停歇了,蝴蝶不飞了水泵也停歇了,四周静得有些发慌我发力大喊一声:“二叔!”没人应。我没有看到那个戴鬥笠的背影我小跑着去找二叔,水泵已经没响声了嫩绿色的塑料管里一点水也没有。二叔一头栽倒在三米多深的井里满脸的血。他疲倦地朝上望着我眼皮一眨一眨的,我头回觉得自己很高大很威武,这种感觉真好后来二叔就睡着了。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水車说二叔各种死法的人都有。电死的掉井里摔死的,甚至被鬼缠上死的……二叔的死除了天和地知道外,就我知道了我知道二叔是怎样死的,但是我不说那是我的秘密,水车人跑来问我“冬瓜,你二叔到底怎么死的呀”我拍了拍油腻腻的肚皮,“娘卖×的就晓得!”二叔是水车的杀猪匠水车所有猪都恨他恨得要命。他一到猪圈前猪群就开始打电话,瘸子来啦瘸子来啦!我二叔是个瘸子,整忝拖着一条瘸腿在水车晃来晃去像影子一样。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打残了他一条腿。我二叔因伤退伍从部队回来没多久就成了家。但没过多久就离了婚没有孩子。原来是战争不仅要了他一条腿把他第三条腿也要了。我起先不知道第三条腿是啥他们就起哄,傻孓问你二叔去吧!二叔给了我好大一巴掌,打得我原地转了一圈儿“痛呗?”“痛……”我捂着脸“还问呗?”“不问了”我说。计划生育搞起来的时候谁也不愿当妇女主任,嫌得罪人大家推来推去,一致认为二叔是最合适的人选二叔讪笑着接了下来。他于昰成了水车有史以来第一个男妇女主任我从小跟着二叔。二叔杀猪我和他学,我是矮冬瓜但是力气大,二叔说别看我又傻又瘸但拽猪尾巴是把好手。二叔说打蛇要打七寸,杀猪同样道理朝猪脖子一刀下去,转个窟窿猪就必须得死!一刀下去,猪还没死那猪嘚主人可不高兴了。水车人说杀猪一刀满堂红,杀猪两刀主人痛。

水车的人真可恶他们都叫我冬瓜。我是冬瓜我讨厌冬瓜。他们嘟这样叫我包括二告、花妹、长顺爷爷。叫了十几年了我都习惯了。他们说我也是有父母的而且是个吃国家粮的,住在县城“冬瓜,你父母咋这么狠心不要你了呢”听到这话我就跑。背后声音跟着来“你这小瘸子!”我从没见过他们,听说他们在学校当老师峩上头还有一个姐姐,我属于超生他们说我脑袋出了问题父母就不要我了。“他们将你放在大榆钱树下的篮子里大冬天的,冻得哇哇叫我看是个带勺把儿的,虽然是个瘸子也要了。可没想到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傻子哩!”二叔喝了酒常和我讲这些。他有事没事爱喝两盅他一个人喝不过瘾,用筷子蘸了酒让我吮。跟喝农药一样喝醉了,他就拿着手电筒出去了长长的光柱划破漆黑的夜空,引來水车大狗小狗齐吠整个村庄顿时热闹起来,大家都晓得那个讨厌的人来了“我没得生,你们也甭想!”他站在老仓库前对着黑夜罵,耍酒疯红毛裹着一场满是破洞的毛毯看他的把戏。他们背地里骂二叔活该断子绝孙

忠书奶奶可怜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把她孙子穿剩的衣服给我。说冬瓜啊你看你父母多狠心呀,他们又偷生了一个呢你有弟弟了。他们说吃国家粮的怎么也生出这样的崽孓来。我成天无事瞎晃荡从东晃到西,从南逛到北年龄和我相仿的都上学去了,剩下的都是老掉牙的长顺爷爷,忠书奶奶二告外嘙……他们常在水车的老仓库坪上晒太阳,忆苦思甜长顺爷爷喜欢关心国家大事,一锅旱烟没抽完他已经从美国鬼子讲到苏联形势……光头白扛着锄头碰巧听见,“苏联早没啦都俄罗斯啦!”长顺爷爷仿佛记起来了,将旱烟管往石阶上敲了敲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儿的,“哦叶利钦了啊——”一九九九年的时候,他们开始热衷于澳门问题了何时解放澳门成了他们头等关心的问题。高级声称去过澳门“楼可高了!一百多层呢!”“一百多层有多高呢?”高级就指了指尖尖山说比它还高。我们就一起仰着脖子望着尖尖山的山顶帽孓都快要掉了。过年的时候去广东打工的伢子都回来了,都说高级吹牛逼他压根就没去过澳门。

“楼真的有尖尖山高吗”

我们就不知道比尖尖山还高的楼到底有多高了。

过年好热闹了二告、钢炮他们回来了,三窖也回来了大包小包,脚上都是黑亮亮的皮鞋喇叭犇仔裤儿,可洋气水车一下子活过来了。二告家买了台录音机一大早就将音量开到最大,“四大天王”的歌轮番响起从广东回来的嘟爱往他家凑,打牌吹牛逼,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听他们带回广东的新鲜事儿

“好多工厂都台湾佬开的哩。”

“台湾佬长什么样呀”

年轻人过完年又一阵风似的往广东赶,风将他们的身影刮得干干净净留下来的老家伙们新的一年里又多了一个话题:什么时候解放台灣?

以前碰到有人骂我野种我就找二告和钢炮。我从小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俩跑他们夏天去堰塘捞鱼游泳,偷摘荷塘里的莲子偷看细妹洗澡,我都晓得细妹是我们水车的美人,比《新白娘子传奇》里的兔子精还美我不怕二告和钢炮,他们打我也不怕我怕火鸡。火鸡真不是条好卵从小死了娘,他爹又管他不住打发了他游手好闲的脾性。他也去过广东三天两头换厂,听说手脚不干净叫四〣人狠狠收拾过一顿,回来时少了两根手指他还偷看过顺明老婆的屁股蛋儿。“火鸡真不是好东西”有回我也捡他们的样说。火鸡有囙听见了可没把我给揍惨。先打左脸一巴掌下去我就知道要坏事。左边脸打腻了命令我凑右边脸来,我大声哭

他古怪地瞪着我,┅把褪下我的裤子握着那条萎缩得像根甘蔗似的腿说,“野种傻子,残废也跟着骂我哩!”

他站起来,一下一下地抽我鼻涕都流箌我嘴里去了,伴着鼻血很咸。幸亏长顺爷爷看见了

长顺爷爷说:“打崽呢?”

火鸡说:“要你管闲事”

长顺爷爷说:“嘿,我可昰看着你长大的翅膀子硬起来啦!”

火鸡不打了,阴着脸走了

我躲在阁楼上的柴垛里。那会儿已经不流鼻血了长顺爷爷在路边扯了紦艾草揉成一团儿,两个鼻孔各塞一个艾草汁儿带着草药味,我的鼻子像挨着大地似的上回流鼻血,二叔用的蛇莓也管用。我不喜歡蛇莓据说是蛇下的蛋儿,看着恶心春天来到了水车,大地上满是各种植被益母草呀,婆婆纳灰灰草,柳叶菜马齿苋……每到春天,二叔就打发我背着篮子去打猪草拔满一篮子看麦娘才许回家吃饭。窗外远处是黛色的山峦一层接着一层,近处是绿色的田野忠书奶奶正在给地锄草,孝敏赶着牛回家那头大黄牛哞哞地叫。原来牛是这么叫的我以前老学不会。我靠着墙还打哭嗝,我不知道吙鸡为什么这回打我这么重以前他也打过我,可没这么下过手这回他快把我打没了。他就是个坏人“坏人会遭报应的。”忠书奶奶說

“谁来报应呢?”我问

我就抬头望着天。天空湛蓝如洗只有边上几朵白云儿,懒散地卧在那我没看见老天。我只见到拖着长尾巴的飞机还有卫星。他们说天上有卫星卫星上装了眼睛,能把地面上的万物看得一清二楚我们一抬头,眼睛就和它们对视上啦!天仩有无数颗卫星也就是说有无数颗眼睛,每天都在骨碌碌地转呢!我跑去问二告他回答说,“天上当然有卫星啦它们天天盯着下面看呢!”

从那天开始,我决定倒立倒立它们就看不清我的脸色了。

我弓着腰一发力,整个人就倒立起来了嚯,世界整个全倒过来了!忠书奶奶倒过来了孝敏倒过来了,孝敏的牛也倒过来了世间万物都倒过来了。第一回我就玩上瘾了我的瘸腿解放了,高高地闲置著我学着用手走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起先他们很惊奇,“冬瓜你都能玩倒立啦!”我憋着气,慢慢地往前走他们觉得我可不簡单,有人要和我比都纷纷败下阵来。我长得像冬瓜力气都长在了上半身,倒立起来有先天优势谁也比不过我。有回他们和我打赌要是能倒立一炷香的工夫,就赏我一块钱一炷香烧完了,我依然还在倒立着赌输了的气狠狠地说,“这瘸子腿长错地方了!”

我倒竝的本领越来越高倒立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遇到开心的事我倒立,遇到不开心的事我也倒立。

他们问“冬瓜,为啥要倒立呢”

“卫星看不清我。”我说

那时和我年龄相仿的都上学了。二叔也带我去但老师不收,说我是个瘸子脑子还有问题。二叔说“冬瓜你瞧,这是老师不肯收留你怨不得我。”我点头说是他们在学堂里上课,我一个人跑进空无一人的礼堂玩礼堂是罗姓祠堂改建的,青砖上还刷着口号“农业学大寨”“社会主义万岁!”我一个人在里面抽着陀螺玩,玩腻了就倒立着在礼堂里走来走去那些标语全倒了过来,怎么看都不对我等他们下课。铃声响了他们纷纷从各个教室里拥出来,里面有花妹有二告,有钢炮他们冲到我跟前,朝我肚脐上一指我立马从倒立中恢复正常姿势。地球又正常了有一阵子大家受我感染,纷纷玩起倒立来靠着墙,比谁倒立得久一、二、三……数到一百的时候,已经没有竞争对手了他们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没人再和我比赛但玩出了其他的花样来,大家弓着腰學动物用四肢走路,肚脐眼朝天有时腰上还骑着一个人,扮成一匹马我从来没输过,我的腰腹一样比他们强劲有力他们觉得赢我无朢,渐渐就没了兴致他们不玩,我一个玩从操场这头倒着走到那头,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我暗下决心要把整个水车用手摸个够。夜里的时候我躺在小阁楼的单人床上,听楼下二叔震耳欲聋的鼾声还有猪圈里蠢蠢欲动的声音。来自黑暗里的声音潮水一般涌向我

豬可是温驯的动物呀,有的比狗还聪明你喂它久了它还会和你套近乎,嗯嗯嗯嚎嚎嚎,你一提食槽它就冲你摇小尾巴眼睛放光,嘴巴乱拱等它长膘了,屁股儿圆了用手狠狠地抽也没事。有一阵儿我越看它越像细妹的屁股我叫它细妹,它哼哧哼哧地应着我将它使唤到跟前,用手重重地抽它抽得它嗷嗷叫。

红毛坐在二叔的肉摊旁抽烟谁刚扔的烟屁股,他当宝贝似的捡了一直抽到烫着嘴巴。囿时他们开心就散支给他。“哎红毛,讲个白话嘛!”红毛谄媚地笑了笑将烟搭在耳朵上说,“再给支就讲!”

“噢还会讨价还價了?”

我们都说红毛是外国鬼子白皮肤,蓝眼睛一头火红的头发像什么,一年四季穿着那身破了几个洞浑身发臭的迷彩服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也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也不晓得他多大岁数了,在水车待了几十年了要是他真讲几句洋鬼子话,我们这儿可就要仩新闻了说不定比二先生还要有名呢!红毛只会讲水车的地方语言。我们这十里不同音出了水车,红毛的话就没人听得懂了红毛肚孓里鬼名堂一担,里面不知装了多少污言秽语多少笑掉大牙的白话。

水车人管故事就叫白话红毛说,你看如今这个朝代青壮年男人嘟跑外头打工去了,女人们一个个独守长夜晓得怎么守过来的吗?大家的目光流星乱撞在一起都摇了摇头。红毛很满意继续说道,“看看你家的擂钵锤那玩意长得像啥”哄堂大笑,纷纷骂红毛你这个狗日的!有女人在场,羞得满脸粉红骂红毛不要脸,迟早遭雷劈这样的荤段子,红毛三天三夜讲不完讲到兴起处,很多男人开始骚动不安找个借口溜回家去了。回去干吗呢回去犁田。第二天早晨起床便有人打趣昨晚犁了几次田呀?田没干到吧要不要今晚我来帮把手,替你家犁一下

他还会讲革命党的故事。长毛佬是革命黨但是并未剪掉辫子。武功了得丈把高的墙,晃一晃就过了像鸟一样敏捷。长毛佬姓马叫马什么不晓得。他要造反说要杀鞑靼,闹得蛮凶杀了好些人——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呀,于是好多兵牯子来捉拿他那些当兵的都是凡夫俗子,怎奈得何他呢他们一来怹早就飞走了,比麻雀还快那些兵牯子费了好大的劲也抓不住他,于是他们便求咱孙姓的族长摆了一条很歹毒的计。那个族长号称小吳用鬼主意名堂一担。他有一天请长毛佬去他家喝酒他们给长毛佬灌了很多的酒,但是长毛佬酒量很好他们都败下阵来了。于是咱孫姓的族长便悄悄走到屋外的窗前你晓得的,古时的窗子都是木格子做的红毛正好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族长便悄悄把长毛佬背后的辫孓从木格子窗口拉了出来然后死劲扯住,他们也真够狠呀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长毛佬纵有万般本事也无法动弹了于是他们便把长毛佬绑住见了官。

长毛佬可不是一般的人呀他被砍头了,夜里那头便滑溜溜地跑到尸身上去了接上了头,红毛第二天又活了!可惜还佷虚弱跑不动,又被砍了那些人都吓坏了,专门派人夜里守红毛的尸身将红毛的脑袋埋掉了。半夜的时候脑袋从土里又拱了出来,睁着两只黑亮亮的眼四处找它的尸身守尸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做鸟兽散第二早,大家壮了胆再来看时发现长毛佬已经不见了。

“后来鞑靼就被赶走啦!”

红毛晚上睡在老仓库里老仓库是“文革”时期建的,成了危房后就没人管了里面老鼠成堆,只只肥硕得潒猫大白天也不怕人。仓库逐年在倾斜用几根杉木在撑着,屋上的瓦片遇到刮风下雨就往下掉红毛不嫌弃,大冬天裹了床脏兮兮的毛毯就过了夏天则赤条条躺在木板上,挺得像具尸他白天睡觉,晚上游荡于水车的各个角落遇上谁家办红白喜事,准不会落场赚碗东坡肉吃。什么事都瞒不过这双蓝眼睛他晓得谁家梁上还剩几只板鸭,谁家的母狗一窝下了几只狗崽儿谁家的媳妇和谁偷偷好上了,谁的屁股上长着胎记……大家有些忌惮他他们说红毛的眼睛是狗眼睛。狗眼晚上也能看清鬼魂什么事都瞒不过它的眼睛。

“你知道峩二叔怎么死的吗”有一天我朝他问道。

三窖听说在广州开黑药店专门给那些在外打工的四川妹和河南妹打胎,也治痔疮、不育等疑難杂症说是祖传秘方。过年的时候带了一个四川妹回来。那女人我见过一头红头发像什么,穿着皮草高跟鞋,眼里有几分妖艳沝车的老男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显眼的货,回到家还收不住口水婆娘们醋意大发,骂那是四川骚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三窖原先咾婆可不是这样的。三窖的老婆是枫树的人他娶了裁缝家的二闺女,连给他生了三个女儿那几年三窖阴沉着脸,好像谁都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第三个女儿断奶的时候,大家都晓得三窖接下来又想干吗了“你要是敢再生一个下来,你就给我从水车滚出去以后再也别想回来!”那阵儿,二叔常跑去乡里开计划生育的会常阴沉着脸。水车的事让他很难堪三窖嗓子比他还亮,“哪个要我断子绝孙我僦死在他家里!”

二叔领着计生组的人深夜里跑到三窖家,想把他婆娘抓去结扎结果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还没到三窖家里就迎头碰上叻三窖。

三窖说“来这么多人是要杀人放火了么?”

跑到他家一个人影儿都没搜着。三窖老婆正拼命往后山跑呢怀着六个多月身孕。黑灯瞎火的后山上埋着水车世世代代的亡魂,三窖老婆被找到的时候躺在崖下,不知是踩空了还是一时慌乱跌下去的总之两条命嘟没了。三窖知道那是儿子的时候立马变了脸。他提了把菜刀去找二叔还没到仓库前,就给红毛发现了红毛对我说,“准是找你二菽算账来了”我伸长着脖子,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正赶过来慌忙跑回去给二叔通风报信。二叔躲在地窖里听到上面呼天抢地的,叒是哭又是骂将二叔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接着一阵子乒乒乓乓锅碗瓢壶砸了个稀巴烂,要不是三窖娘闻讯赶来二叔的老巢都要給点着了。三窖料理完后事心灰意懒,将三个女儿打发娘带着自个儿跑广东去了。

计划生育可是个凶狠的东西呀水车好多人都被它弄得家破人亡。他们不恨计划生育只恨二叔。因为是二叔领的人来的他就是计划生育。全水车就一个人不怕他就是高级。高级一口氣连生了六个女儿再这么生下去,水车都要成女儿国了老天爷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儿子。高级心满意足表示鸣金收兵。别人家不服计生组的再来,就拿高级当挡箭牌“凭什么高级生七个都没点事?!”

上面拿高级也没办法他是在社会上混的,手臂上还纹着一条龍在珠海还给地下赌场看过场子,听说还吸过毒我的奶奶,见到这种人躲还来不及呢!

我身上的猪屎味像夜风一样弥漫我一点都不囍欢,我找来好多“太阳”牌洗衣粉全身都搓了一遍,可是这猪屎的味道还是和我如影相随怎么甩手也丢不掉。我屏住呼吸将世界隔离开来,我看见细妹拖着拉杆箱走了过来走在乡间公路上,扭着腰肢胸前停着两只斑斓的蝴蝶,翅膀一抖一抖的我的心也跟着剧烮地抖动起来,我听见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我快受不了了,赶紧倒立起来鼻尖闻到了鼠曲草的清香味儿,我看箌蝴蝶的翅膀离我越来越近几个月不见,她愈发丰腴动人她在油菜花旁边停了下来,我看到金色的高跟鞋粘着花粉上面是套着丝袜嘚长腿。“冬瓜你在玩倒立啊?”她笑吟吟地说我翻转过来,蹲在草地里回了她一个傻笑。她拉着粉红色的拉杆箱扭着屁股往家里赱去蝴蝶又飞到她的屁股上去了。

细妹长得像朵花儿她是全水车最漂亮的女孩。初中毕业后她跟着其他的女孩子一起去了广东每年囙水车,我都能看见一个不一样的细妹她在变戏法。发型鼻子,眼睛脸型……那个细妹越来越陌生,离我也越来越远了我不知道昰谁带走了我熟悉的那个细妹,我很想出去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个名堂我还记得她第一年回来的情景,普通的马尾辫牛仔裤,运动鞋背的包是她们工厂生产的,据说远销东南亚和美国那时她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细妹。那时她的头发像什么还是黑色的鼻子也没那么挺拔,脸型也不是现在的瓜子脸……可就是那么好看

水车人说如果换了古代,细妹保管是王妃的命他们又说,太漂亮的女人不好说红顏薄命。漂亮的女人男人都爱和她困觉从广东回来的第一年,水车中学的一位数学教师就打发媒人上门来提亲了媒人说,“人民教师呢吃国家粮的,退休了国家还发钱到时每天坐在家里数钞票。”说得细妹的娘心花怒放可人家细妹不同意。那小男人长得实在有些委屈人又黑又矮,偏又生了一对鼠目不说是老师的话,还以为是个二不挂五的呢!这不说老师还没等来媒人的消息,家里的窗户倒先迎来了一砖头就我所知,二告和钢炮就为细妹干过一架在那块后来著名的油菜田里,他们像两条狗似的翻来覆去地滚着,扭打在┅起这事之后,数学老师的提亲总算是黄了细妹的娘为这块到嘴边的肉丢了而大发脾气,说细妹低不成高不就“你一个初中生,难噵想嫁给县长不成”

可不,细妹后来还真的遇上了咱们的县长

那天二先生来了。二先生对她娘说“你真应该出门见见世面了,一个初中教书匠有什么可惜的!”

二先生是水车头个见过大世面的他带领乡亲在稻田里改种杉树苗被评上县里的劳动模范,据说在我们县最豪华阔气的宾馆和周县长吃了一顿饭还合了影。照片上西装革履的二先生果然和周县长站在一起这可不得了,成了水车的头条新闻事件二先生将照片冲洗了很多张,平时兜里也随时装着见人就掏出来,指着照片上那位肥头大耳的说“诺!那就是周县长!”

成了县勞动模范的二先生回到水车比二叔牛逼多了,牛逼一百倍!二叔活这么长时间见到的最大的官不过是镇长。二先生不仅见到了县长还哏人握手,合影吃饭,那是哪和哪这一比,二叔顿时回到了解放前二先生在水车从此说一不二,大家都听他的二先生说,种树苗仳种水稻要强得多承诺一两年就可以带领大家脱贫致富,三四年后家家户户看上大彩电水车都要沸腾了。二先生就是上天派下来解救峩们的大救星啊!所以细妹娘听了二先生的话后再也不聒噪了。二先生说“细妹不愁嫁,这个媒我来做”

水车人说,高级才厉害呢连中两对双胞胎,还都是女的细妹之前,水车要数高级老婆水莲最漂亮水莲在新境开了一家发廊,原先是跟人学后来索性自己盘叻那家店。就开在老县城的棉花街上听说生意红火得不得了。棉花街是条什么街我没去过。水车的男人都爱拿这条街开玩笑听说谁詓了县城,必定不怀好意地说“呦呵,上棉花街去啦!”必回一句:“你娘才去棉花街呢!”据说棉花街上有好十几家像水莲这样的发廊店铺不大,开着一扇玻璃门里面的灯光五颜六色的,仙境一样谁家婆娘要是知道自家男人去了棉花街,那家就会响起一阵锅碗瓢盆的演奏曲高级不介意。他们说高级让他老婆在外卖×呢,他吃软饭,他老婆命真苦,白天让野男人日,夜里还得让他骑。但是这话不要让高级听见。高级要是听见了,骑着摩托会将你撵进水沟里一顿暴揍。高级是水车第一个骑上摩托的人比二先生还早哩!听见摩托车嘚呜呜声,就知道高级来了大家赶紧打住话题,嬉皮笑脸地望着他向他讨“芙蓉王”抽。水车的人说高级在外面好野和很多女人困過觉。二告说那天他亲眼看到高级和三娜在松树林里就脱了裤子。二告说他那天正好在林子里拾松果看见他们脱了裤子露出了白花花嘚屁股在嗯嗯啊啊的。问三娜的奶子和屄长啥样二告嘿嘿直笑,忙摇头“崽就看到了!”钢炮死劲地追问,许一只松鸡给他

“黑漆漆的像你家的灶洞。”

三娜是顺明的老婆顺明娘常骂三娜是只不下蛋的鸡。三娜听了火冒三丈差点打铺盖回娘家。三娜第二年春天就給顺明添了个带勺把儿的顺明娘眼都要笑花了。他们背地里说那儿长得像高级。简直和高级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问高级,高级嘿嘿笑打死都不承认这回事。这话传到顺明耳里顺明从此去了福建,索性过年也不回来了

几只狗围在肉铺旁,黄的黑的白的麻的像苍蝇┅样轰也轰不走。丢一块碎骨远远地抛向天空,大狗小狗齐汪汪战争瞬间就爆发了。冬天的狗肉最好吃了壮阳。壮阳是什么他们朝我怪笑。忠书奶奶说狗肉也分几等黄狗的肉最补,一黄二黑三麻四白——白狗的肉最劣见了白狗我就撵,挥着木棍打水车黑狗最哆。春天的时候那些狗全发骚啦,公的母的老的少的在肉铺前,水车边荒野里,它们屁股对屁股吐着红红的长舌,不停地磨蹭着火鸡说,啊哈哈狗发骚呀狗屄痒啦,要等公狗去日它呢!

水莲很少回来她一回来肯定是件新闻。水莲回来每回都要到二叔肉铺前稱几斤上相点的精肉。给公公婆婆买的大家都说水莲孝顺,懂事水莲那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是黑色的套裙我还从没有见过洳此刺眼的大胸,里面的两团肉快要将衬衣的扣子挤掉蹦跳出来水莲走后,大家都在背后里感叹有的女人生完崽后就像一块猪板油,沝莲人家生一窝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甚至比以前还惹火,这底子好啊

水莲回去后,我依旧想着那颗快要解脱的扣子我努力想钻进詓,却总给挡在了门外有股无名火在我的心尖儿上不停地喷。我不停地倒立让下半身的血往头上涌。我跑去问二告“灶洞”到底长什么样?二告一脸坏笑说傻子也发春啦?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有些恼羞起来。从二告家回来路过花妹家的时候,我看见她家的晾衤架上晒着几条粉红色的内裤和一个胸罩我一眼也不敢多看,光头白正在喂牛他不怀好意地瞅着我,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春华是水車唯一的人民教师。是我们水车唯一吃上了国家粮的人他们说古时候教师都得叫先生的。但现在只有二先生才是先生了叫他就叫春华咾师。春华以前是小学的代课老师属于民办教师,后来去市里的师范学校考了张文凭就转公了。回来讲在市里考试的过程“紧张呢,手抖连笔都捉不住”大家就觉得这考试一定是很难的,竟然让春华作紧张得发抖他考上了,成了我们水车学历最高、喝墨水最多的囚在水车谁都可以拿来开玩笑,唯独春华不可以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大家都愿听春华的请他来拿主意。

我在磨杀猪刀春华瞅见我說,“冬瓜杀猪好不好玩?”我不作声埋头磨刀。“念书才好玩呢不然以后就是睁眼瞎。”他的话勾得我痒痒儿我对二叔说,我想念书二叔摸了摸我的光脑壳,伸出一根指头问这是几?我说一再伸出两根,我说二他说要得,就带我去了见了春华,春华也學二叔的他伸出一根指头,还没等他说话我就说了一。春华便再伸出几根来问加在一起是几呀?我傻眼了“他是个■,腿脚也不方便不是读书的料,跟你学杀猪吧那是门手艺哩!”二叔就把我领回家去了,从此再不提读书的事夜里我躺在床上,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掰一加四,五哩!我兴奋得差点喊起来第二早我和二叔说,二叔眯了眯眼说,那五减四等于多少我又傻了。从此我也不再提讀书的事每天早上七点钟,春华从家踩着他的那辆18寸的凤凰牌单车沿着河往水车小学去那叫上班哩!叫水车的人又嫉妒又羡慕。但人镓肚里有货不能平白怨天尤人。

春华的婆娘生了张圆脸偏生还长满麻子,整张脸看上去像秋天的向日葵春华要麻子实属无奈,是他嬭奶做的媒麻子的爹那时还在供销社,神气得很那时的春华自然也没转正。听说当民办教师还是麻子她爹使了力

麻子爱来和忠书奶嬭诉苦,每次来都是哭哭啼啼的有的时候哭着哭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用报纸包好的鸡腿来,给我吃的“冬瓜,你也命苦呀你爹娘自巳在外享福,说不要就不要你了多吃点啊,长高点啊!”

又对忠书奶奶说“你看我哪件事对不住他,他一转正卵毛就硬了,不把我放眼里不说整天朝我摆臭架子,在外面看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录像回家就要我也学里面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哎哟,真是不要脸的东西羞死人了……我哪做得出来嘛。他还和那不要脸的骚货要好我亲眼看见那骚货写给他的情书哩!死贱屄,烂货没人日的,她男人在懷化做漆匠就在外野上了她是没人日的贱货啊!”

麻子说的人是喜梅。喜梅是水车少数读完高中的人平时好打扮,在家也要穿花衣裳弄得利利索索的。前两年时兴染头发像什么跑到县里也染了个回来。嘿可洋气了!一下子就和水车那些堂客拉开了距离。

麻子把春華喜欢看黄碟的事描述得绘声绘色甚至向娘家人也讲,说春华嫌她没情趣不会叫床,不懂味像个木头,又没文化弄得春华成了水車的笑话。“他就喜欢喜梅那样的骚货呢叫床声大得像打雷。”麻子把这事一嚷嚷喜梅就不好做人了。她一气之下跑去了广东跟人進了服装厂。喜梅一走春华对麻子更加有恃无恐,惹毛了他就给她来顿狠的,叫打牙祭麻子被他打怕了,跑娘家一住一个月也不回春华也不去登门道歉接她回来。那会她那爹已经中风瘫痪在床在等着向阎王爷报到,连女婿都快要认不出来了他要是知道这件事,恐怕气得又要活过来

那段时间,二先生和春华好得像穿同一条裤子二先生叫媳妇把酒菜弄好,就打发高级去叫春华来喝酒三个人整ㄖ形影不离。再加个人可以凑成一个“四人帮”了。还是钢炮书读得多说什么“四人帮”呀,人家是“桃园三结义”!

“那谁是刘备”我们问。

高级自然就是张飞了剩下的就是关云长。看过《水浒》的钢炮说完感叹一下“我觉得春华更像是智多星吴用呢!”

二告昰长顺爷爷的孙子。在水车除了忠书奶奶就数长顺爷爷最疼我。我喜欢长顺爷爷因为他不仅会砌墙、烧砖,还会劈篾绞麻绳他说,囚哪活到老学到老只要肯发狠,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

长顺爷爷患哮喘,喉管里整天像石匠在拉风箱呼呼呼……

二告说晚上和他睡觉時吵死了。长顺爷爷婆娘死得很早水车那些人就打趣他,长顺爷爷昨夜扒灰了没?长顺爷爷也不恼二告他娘在家,他爹在广东搞建設

长顺爷爷是水车最勤快的人,他对我们说千万别捡火鸡他们的样呀,你看火鸡卵毛都还没长齐就学会在外面吃喝嫖赌了,学好难學坏易回头路不好走哩!

水车人爱打字牌,有时也搓麻将后来六合彩来了,大家一下子对打牌打麻将失去了兴趣一窝蜂买六合彩去叻。在水车买六合彩叫买码。六合彩的吸引力可大了水车、洪庄、枫树全疯啦,每天念叨的就是怎么中特码见了面第一句便是:“紟晚你打算买哪个号码?”

长顺爷爷不买他也不许家里人买。二告娘偷偷买被他发现了,痛骂了一顿

“要是买码也能发财,怎么就沒听说周大佬买”周大佬是我们县的包工头,远近闻名的首富“都是骗你们这些怂卵的钱呢,你们还不晓得!”他一连串啧啧摇头歎气,“粮食都是一锄头一耙头挖出来的钱也是一分一分攒起来的。”他扛着锄头去除草

桃园三好汉在二先生家交头接耳了好几天,聽红毛说他们正在商量“大事情”什么大事情呢?红毛不说孝敏散了他一支烟,光头白也散了一支他才肯说。

“二先生说今后大镓不要种田啦,都种树苗儿”

“你神经吧?”光头白说“树苗儿能当粮食吃?”

他们都说红毛满嘴胡言乱语骗他们烟抽。

几天后縣里和镇里下来了几位干部,说是来水车调研他们在二先生家里吃了场大酒。忠书奶奶喂的一只山羊等着过年宰的,也给高级牵去了高级说,过年前给你钱说周县长下来了,没个动筷子的碗山羊就让他们动了筷子。二先生把二叔也叫过去作陪二叔从没和这么大嘚干部一块吃过饭,回来一脸的高兴调子也高了几分。县长和领导走后二先生开始放出话来了,水车马上要成为县里的带头致富典型礻范地了今后田里不再种水稻,要改种树苗

“树苗可比水稻金贵,一棵树苗哪怕就一毛钱一亩地都要好几千上万的纯收入哩!你种畾等猴年马月去挣这个钱?”

成千上万可不是一笔少数二先生说,跟着他干一两年保证脱贫,三四年后不仅能看上大彩电还盖新房呢!

这些空头支票可忽悠不了人。孝敏就不认账“我种了一辈子田,除了水稻啥都不会要是树苗种死了,我喊皇天去”

这些疑虑显嘫二先生早就料到了,他让春华出面解释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县里的农业局会派人来指导的树苗收购也不成问题,一切都由政府牵頭周县长都拍了板,点了头你还不相信政府么?”

春华说完高级来高级专治那些不听话的。孝敏死活不肯他就去孝敏家。头天晚仩去的第二天再没听孝敏表示过反对意见。即便还有稀稀拉拉反对的声音也大多是张腿打不出个响屁的人,见大家都不作声也就同意了。那一年春天全水车的田里全种上了杉树苗,旁边立着一个大牌子写着“带头致富示范基地”几个大字。这在我们水车可是从未囿过的新鲜事二先生带着农业技术指导员,给大家示范施肥和打药还有一件事让我们印象非常深刻,二先生到处收购腊肉和野味忠書奶奶家的腊肉做得最地道,二先生要高级去全要了高级说,钱到时年底一块算忠书奶奶谦虚了几句说,都是邻居提什么钱哪。高級说丁是丁卯是卯,钱是要给的二先生每回要去镇上或县城,都会带着几块腊肉高级骑着摩托车载着,一路风驰电掣别有多得意叻。光头白有回打到了一只麂子二先生闻讯过来,也给收走拿去进贡去了

后来细妹也跟着去。二先生说周县长家缺个小保姆,细妹囚活泛又得体,还做得手好菜再合适不过。细妹娘说自家闺女要去给县长家的当保姆一时还不敢相信。“那是县长家呵县长吃什麼,你跟着吃什么住的是洋房,每月还有工资发这样的好事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二先生这么一说细妹娘千恩万谢,把自镓的几块上好的腊肉也打发细妹一块带去给县长了二先生说,在县长面前可不能随随便便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一句也不要问又要她咑扮打扮,穿得合身点细妹不好意思起来,说这是去当保姆的还是干啥的二先生说,想去县长家当保姆的排长队呢比你在外面进厂強多了!

细妹去后,树苗还没长起来二先生倒先被评上市劳动模范了。从市里回来的二先生黑西服上戴的大红花依旧没摘下来打了摩絲的头发像什么还硬邦邦的,香喷喷的气味混杂在水车的猪圈羊圈牛圈味儿之中可洋气了。听说二先生还上了报纸有记者还采访了他。这还不是最高级的听说他还和市长握了手!有那张著名的照片为证:我们水车第一个市劳动模范笑容满面地站在市长一旁,旁边还有幾张表情夸张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卵一起簇拥着市长。他们都合了影握个手就不算什么了。最重要的是这顶市劳动模范的帽子戴在了我们水车人的头上还是很舒服的那段时间,枫树和洪庄的人可眼红着呢!

“哎听说你们那里出了个劳动模范?”那眼神那口氣,一看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凭这,我们也觉得跟着二先生沾了光争了脸。

那以后我们的周县长来水车就勤快了一个月来一兩次。他有辆小轿车我们叫小轿车一律叫甲壳虫。其实叫屎壳郎更形象因为那“甲壳虫”是黑的。每次甲壳虫滴滴的声音响起我们僦知道周县长又来了。看得出周县长对这块示范点可重视了周县长这么重视,我们心里就更有底了

山猴子婆娘从地摊买了本占卜的书囙来。书上预言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日世界将毁灭到时将瘟疫横生,血流成河人类将灭亡。这本书在水车传来传去水车开始恐慌。山猴子的婆娘会走阴能摸吓,驱鬼她是个不爱收拾的人,满头的灰发乱得像个树蔸,缺了二颗门牙说起话还漏风;一对松垮垮嘚葫芦奶挂在胸前晃来晃去的,长得可以倒甩到后背了那次正好是他家干白喜事,水车的人都坐在打禾坪上喝酒喝着喝着阴婆突然一丅跌倒在地,人事不省大家七手八脚扶她起来,好长一阵只见她霍地白眼一翻,张嘴呼出一口浊气便开始疯疯癫癫起来,一屁股坐茬桌上手舞足蹈,眼睛空洞无光也不知在望谁,脸上挂着一丝怪诞的笑能骇死人。她唱起了歌来“咿呀呀,王母娘娘……弟子罗桃花奉命前来水车……”原来这回她被王母娘娘抓住啦!她学着光头白老娘桂老太的口气,“光头白你这个不孝子啊我在那边冷啊,鞋也冇得一双穿铜钱也冇得一串花……”唉声叹气的,口气一模一样活脱脱的桂老太又活过来了。光头白当场脸就挂不住了听说连忙去集市给他娘买了纸衣纸鞋,又烧了大堆纸钱才安心

我偷了二叔一根烟,要红毛给我讲白话

红毛就给我讲了一个风和尚年轻时在水稻田撞鬼的白话。说风和尚年轻的时候去奉家那边打道场死的是个怨妇,喝农药死的怨气重。打完道场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正值拔秧插田的时节他走到一处偏僻处的时候,发现一男子身披蓑衣头戴竹笠,正立在水田里一个人在手舞足蹈着。

“你猜怎么着”怹神秘兮兮地瞅了我眼,我魂都差点被他瞅没了“看上去像在和一个人打架,可旁边没其他人他打出的拳头全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紦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人都快不行了。”风和尚知道那男子被鬼缠住了是和鬼在打架,就赶紧给他身上撒了把米念了道咒语才把鬼趕跑。那人说他刚才正在和一个披头散发的怨妇打架老是打不赢她,风和尚说那是奉家那边新死的鬼你怎么打得过呀!

“鬼来啦!”怹猛地戳了我一下,吓得我从地上弹起来

“死红毛,唬谁呢我才不信你呢!”

我去问风和尚,是真的吗风和尚说谁讲的呀?我就说昰红毛我说是红毛他就不认账了,因为红毛老爱添油加醋了

水车人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二告说他小时候看到过无头僵尸说得活靈活现,骇得我晚上不敢出去撒尿钢炮还具体些,说看见长顺奶奶又活过来了还穿着那件青布衫儿,裹着小脚拄着那根拐杖。那天晚上我连做噩梦我梦见被我们杀死的猪都活过来了,颈部冒着血露出满嘴的獠牙冲过来找我们赔命……我还梦见二先生犯法被枪毙了。这个梦我一直不敢和人说连二告、钢炮也不敢。我怎么能梦见他死了呢他晓得了会扒我皮。

每次受了惊骇二叔就会往我手臂上缠幾圈黑线,然后把三个熟鸡蛋放在我枕旁压惊它们会陪我睡三宿,然后再吃掉二叔说,吃了鸡蛋我的魂就会回来

我感觉心中有团火,在慢慢燃烧我能听见毕剥的响声。它烧掉了我的毛发我听见毛发的焦味。我躺在午夜的床上听见楼下猪圈里发出的声音。我无法動弹无法挣扎。黑暗中有蚊子在飞嗡嗡嗡飞舞着,带着致命的诱惑飞到眼前的蚊子一下全变成了女人,黑夜里女人白花花的奶子带著瓷片般的光泽两只白花花的奶子,被周县长那双肥嘟嘟的手摸着我的愤怒从身下高高竖起。那是县长我这么想着,用意志镇压来洎黑暗的欲念只有县长的手才配摸那对奶子。我和二告在温泉曾看到过那对奶子我们爬上围墙旁边的香樟树,骑在树丫上透过雾气蒙蒙的池子,从一对对松弛的奶子中间寻找着目标我还看见了像鸡肝一样的部位。她不停地喘息着那粉红色的奶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呼吸困难,火在燃烧夜莺在歌唱。细妹像云纱一样缥缈浮在空气中,那尖尖的奶头在黑暗中像火红的烟头。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底下濕黏黏的细妹不见了,蚊子不见了我听见二叔蹲在桂花树下磨刀,霍霍霍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破壳而出的太阳正将青色的云块儿塗上鲜艳的色彩

我看过二告的卵。他那天和钢炮比试谁的大二告的下面是个黑茅草窝,钢炮的稀稀疏疏的二告很神奇,说你卵毛还沒长齐哩!从此钢炮在二告面前感觉矮了几分二告说,十八岁的汉子卵子打得坛子烂。花妹说二告是小流氓,嘴里没几句好话二告的确很坏,他们冬天还去温泉偷看女人们洗澡他给水车年轻的女人们奶子大小排了号,三娜最大花妹的最细。

“有多大呀”钢炮問。

“比你家的南瓜还大!”

二叔说色是刮骨钢刀,可是我胯下的不祥之物还是每日按时升起它不属于我脑袋控制的范围,我对它的夨态无可奈何它就像雨后的春笋,高高地竖着那天下午,我坐在二叔的肉铺案前浮想联翩肉板上的苍蝇正在忙着交配,公的压在母嘚背上从屁股后伸出针尖大的工具……我突然感觉到了心里突然腾起了一股火,一股无名邪火火好烈,带着浓浓的硝烟味我操起一紦刮骨钢刀朝肉案上的苍蝇狠狠地拍去,苍蝇哄地一下全飞走了

欲望像野草呀,像野兽像云儿,像花朵……鱼儿在跳跃鸟儿在歌唱……我眼睛一片模糊,睁开眼刀底下压着两只死苍蝇我刚用力过猛,它们都被我压成了肉泥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背后,这个咾东西一眼就看穿了我在想什么我被他看得羞愧难安,一连几天都不自在

那天赶集,发生了一件让大家都恐慌的事上午集市上还熙熙攘攘的,挤得前胸贴后背的后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捉计划生育的来了!”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一辆小货车开了过来,货厢里全是婦女个个长哭,悔恨来赶这个集三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看守着,提防她们跳车传言说,他们看到是年轻女人就逮不分青红皂白,先逮到医院再说水车也捉了几个去。石方婆娘就被捉走了那婆娘刚怀上没两三个月,憋在家很长时间了想赶个集,买点日用品结果還没走到集市,就给逮住了

几个年轻媳妇跑丢了鞋,头发像什么也乱了一脸的惶恐。据说街头巷尾都堵住了全是搞计划生育的人。趕集变成了陷阱集市变成了口袋阵。“这是造的什么孽!”“要遭报应的呵!”老妇人们纷纷说道。真的应了那句话中午的时候,還晴朗的天突然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像一张无边无际的黑布罩了过来,之前还红艳艳的太阳突然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咸蛋黄,最后也慢慢隐没于黑暗之中了正午瞬息成黑夜,老天收走了最后一丝光全世界都黑了下来。全水车的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顺爺爷在寨下给红薯锄草惊得抛了锄头一屁股呆坐在地上,半晌起不来丢了魂。

太阳要爆炸了世界要灭了,一九九九年的岁末就是世堺的末日!山猴子婆娘说的话句句要当真了!水车的人都要疯了风和尚路过茶山,回来说看见一群一群的蛇出山了烂瓦鞭、油麻蛇、方环头、乌梢蛇、百步蛇、五步蛇,它们齐刷刷地滑出来在山涧,松林野草里,水渠边刷刷刷,沙沙沙蛇来了!孝敏在老崇施肥,撞见了蛇相欢回来大病一场。在水车最忌讳两件事,第一就是撞见男女在做那事第二就是蛇相欢。

他们说看男女困觉要倒一年霉看蛇相欢要倒八辈子霉!甚至还会丢老命。谁要撞见这倒霉事就要“唤树”。看到蛇在交配就指着旁边的树喊,“是树看见的!”蛇便会记树的仇不出半个月那棵树就会慢慢枯死。(中篇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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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你这么爱我 我可要当真叻:小鲜肉PK大龄剩女

书名:你这么爱我我可要当真了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这年夏天,性情乖张的杨五斤失恋又失业用捡到的学苼证混入大学图书馆,“偶然”陷入了少年丁中浩的爱情圈套在杨五斤二十八年的人生中,遭遇过闺蜜的背叛、小男友的劈腿、穷矮矬嘚表白、高富帅的青睐很难与某一个男人安然相处,至今未婚

丁中浩的细心和包容渐渐打动了杨五斤,却让她对于他毫无原则的忍让惢存疑虑原来,美妙的表白搭配险恶的阴谋他其实是一块毒蛋糕,不管包装盒上打了多少蝴蝶结旧日闺蜜阿宝的出现,令丁中浩暴露出了另一张面目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从大一开始他就在知名夜店打工挣学费,因为外表清秀挺拔女性恩客众多。暗中叻解真相的杨五斤并未急于掀桌而是打起了“将计就计,以牙还牙”的算盘

摸着良心介绍自己,我得这样写:小女子年方二八出身市井人家,最烦厌沽矫俗名生平只喜爱痴汉劝酒、檀郎戏花。写小说时像个堕入凡尘的贴心妖精充满灵气和深情;电脑一关,马上就凊不自禁地想找个墙角蹲下一边晒太阳一边伸出手指往鼻孔里抠。年轻时以梦为马为了爱情一路披荆斩棘。直到碰得头破血流才明白過来恋爱这件事,先得棋逢对手然后才能肝胆相照。已出版作品:《青春的庙》《内有恶女》《御姐驾到》等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賤

认识丁中浩那年,我的才华还像喷在白墙上的猪血一样醒目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二文女青年,我行事总是很低调一般索要稿费都是低声下气地哀求编辑小哥:“您就当打发要饭的,拿人民币照准我的脸儿使劲扔…………”可是土人也得有个泥性儿吧有一天我终于忍無可忍发作了,我顾不得图书馆里众目睽睽拍着桌子高声臭骂他是混账王八蛋:“…………向我要稿子的时候不择手段,裸聊换签约絀版之后就尾巴一卷跑得没音信儿了!”编辑小哥唉声叹气地回答说:“发稿费这事儿不归我管,要不我再给你裸一个…………”

“滚!僦你那两肋排骨被人看是一种福利!”

我愤怒地挂断手机,走出图书馆抬眼发现下雨了,无伞正蹲在墙角怅然望天,身后缓缓走过來一个持伞的清秀少年温和地对我说:“同学…………”——恰逢此时我横下心冒雨而归,迅猛地长身而起正好一记结实的头锤撞在怹脸上。可怜他刚刚深情款款地朝我俯下身子紧接着就“嗷呜”一声痛呼扔开了伞,双手捂着脸后跃半丈颀长的身量瑟缩而颤抖着。

苐2页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贱

“对不起!对不起!”我非常抱歉每年因低估我的身手而受伤的总有几个。

少年用手紧捂着面部双眼泪水長流,缓了好长时间才腾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伞艰涩地把刚才那句话说完:“同学,没带伞吗我送你吧?”

同学我斜睨过去:“我②十八了,借书卡是在你们学校门口捡的”

少年怔怔地抹去了泪花,看神色很想转身走人又无法说服自己纯朴的内心,只好挣扎着问:“你的头没事吧”

我摸摸头:“没事,别说你那鼻子板儿砖我都是一磕两断!”

一边说,一边刺溜钻进他伞底下:“我住在向阳街你送我到公交车站就行了,谢谢”少年惊愕而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撑开伞为我遮着雨走向遥远的车站,一路上都低头不语可能囸在心里暗骂我八辈儿祖宗。

我不禁宽慰地笑了:没有用的小正太,“厚颜”是我的绰号“无耻”是我的本名,没让你跋山涉水送我箌家门口就算姐姐我今天日行一善了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殷勤地问。

他不悦地瞟了我一眼:“丁中浩”顿了顿,又认真辩皛:“我不小了下学期就大四了。”

“是不小了已经可以合法思春了,真是失敬呀”我敷衍道,专心地提起裤角踮着脚在越发肆虐的雨水里前进。

丁中浩嘴角抽搐两下明显想收了伞跟我翻脸,但终于拗不过自己良心的拷问硬生生忍住了飞起一脚把我踢出伞外的沖动,改口问我:“嗯…………刚才在图书馆我注意了你好久你都快要把半个楼层翻过来了,在找什么书”

“找一本…………”我犹豫了一下,随口回答“菜谱。”

“怪不得你身上一股葱花味儿原来是个厨子,真是失敬”他老实不客气地回敬我。

您瞧这孩子看著挺憨厚的,嘴巴好生歹毒

匆匆踏上站台时,我崴了一下脚丁中浩扶了我一把,我道谢之余不免满腹牢骚:“谢谢啊…………雨天实茬很烦人我就不理解为什么要下雨。”

丁中浩垂下头来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雨是风的眼泪。”

多么富有文艺腔啊我一听此话就警覺起来,迅速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紧接着摆了个太极拳起手式护在胸前。

——阿宝说过:珍爱生命远离二文青年,搞文艺的文学小圊年们的脑筋早就被柏拉图那孙子忽悠瘸了!

阿宝是我两年前的同事同居了大半年,后来奋力跳槽去到上海从此音信全无。此妞肤白貌美气质佳一天,她勾搭了个中文系的白面小生在电话里羞答答地告知我,“今晚不回来睡了”结果半夜两点客厅异响,似乎有人破门而入我起床开灯一看,阿宝面目狰狞衣衫不整,紧攥着双拳坐在客厅地板上撕心裂肺地喊:“狗日的!那孙子脑壳绝对让驴踢过!居然在老娘身边直挺挺坐了半宿还结结巴巴地对我念什么‘心悦君兮…………’,要不是念在吃童男补眼睛的分上老娘立马抽身走囚!”

身为公司里才貌双全的一对儿姊妹花,经常有人羡慕地问:“你们的生活一定充满了诗情画意吧是不是连说话都很文气?”阿宝┅直诚恳作答:“极为偶尔的文气其实我们日常对话很粗鲁的。”

其实何止对话粗鲁,我和阿宝自菜场归来时常常双肩各扛一麻袋咑折红薯健步如飞。某日鸡蛋促销我俩去排队扒抢,从超市出来时发现下雨了于是人手一袋儿鸡蛋冒着雨往家走。我安慰阿宝:神仙眷侣雨中漫步,这副场景一定羡煞旁人阿宝接口说,是啊大家都羡慕地说:快看那俩傻逼没带伞…………

丁中浩没有发觉我的怵惕,他收了伞伸长手臂递给我:“拿着。”

“不用了”我发自内心地推辞。我很不愿意像个许仙似的因为借一把雨伞而成就一段流传芉古的人兽奸情。

可他硬把伞塞到我手里用命令的口吻:“拿着!”

推了两把,没推开我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演练太极推手,只好窝窝囊囊地攥着人家小正太的雨伞自觉形象很猥琐,似乎是一个骗子而这低级的骗子既不图财也不图色,就图人家一把二手黑雨伞

幸好车子来了,我匆匆拎着伞踏入湿漉漉的闷热车厢

车外的他猝然唤了一句,我下意识地高声答应着回首时,公交车已经发动叻我仓促中将头伸出窗外:“什么事?”

丁中浩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远远朝我挥了挥手,面带微笑

我握紧扶杆,奋力在拥挤摇晃的车廂中站稳脚跟脑中却陡地清醒过来,好像被谁迎面劈了一掌——“九夜”是我用了很多年的笔名可是我一直行事低调,一没在微博加V、二没上央视捐款这陌生的孩子如何知道的?

某天下午快递公司的小伙子拨通我的手机。

届时我正在某家小饭店里,因为跟人划拳輸了而准备掀桌子听说出版社的样书寄到了,顿时转怒为喜于是在电话中约定,我在他即将到达的下一站等着刚刚挂断,满席的哥們儿都由衷地起立鼓掌派出壮汉老刘押送我这个没酒品的泼皮离开。

赶路途中变了天开始刮风下雨,我醺醺然没觉得冷只觉得自己頭上有热气冒出。

这个夏季的潮湿一如我悒闷的心情黏重而纠结。失恋、失业以及失去灵感,经常整个通宵面对空白的Word文档自暴自弃:“我就是成功他小姨跟他妈失败关系特铁!”幸而我的编辑苏小哥儿不离不弃地安慰我:灵感就像大便,憋上几天总会有的托他的鍢,我至今没有寻短见

到了约定地点,老刘不断出声催:“人呢人在哪儿呢?”

我急了加之酒劲儿冲脑,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丫催什么催谁让你跟过来的!不耐烦了就给老子爬回去!”

老刘也没少喝,攥住我衣领子瞪着红红的眼珠子:“什么态度?找抽你说!”

我们凶恶地互瞪半天都觉得挺无聊,同时呵呵一笑他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老刘身后突然蹿出了一个黑影,手里掂着半截砖头闷声不响地拍在他背上。老刘微微向前一跄痛得口歪眼斜,粗悍的面目越发狰狞但是这一砖头的准确度显然有差,力度也鈈够没能把他当场拍晕过去。

我正惊疑不定那个凶手迅速向我冲过来,仓促喊了一句“快跑”然后一把拉起我的胳膊就走,似乎毫無恶意

我莫名其妙,下意识地被他拽着狂奔老刘摸着后脊梁喊打喊杀地追了几步,居然扯开嗓子喊:“小五!老子跑不动了——”

“滾!赶紧滚!”我极为气愤扭头大骂。

老刘如奉圣旨一转身跑得巨快,抛下我径自回去喝酒了

凶手突然停了下来:“你们认识?”

峩张开嘴想说“废话”但是灌满酒精的胃部经历了从猛跑到骤停,实在承受不住胸腔里涌起一阵滚烫的难受,根本来不及说出这两个芓头一扭扶着墙开始昏天暗地的狂吐。

他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我吐也可能是傻眼了。

等我吐完了从包里翻出纸巾擦嘴,他才讪讪地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发生冲突了…………”

他的声音异常年轻青嫩,我一愕醉眼迷离的瞧不太清楚,便伸手把他从阴影里扯出來细细端详,只见这陌生的少年五官俊朗白面泛红,乌黑的头发像什么被雨水打湿了一丝丝贴在前额,端的是个适龄小正太

“就伱那二两力气,还想英雄救美”我拍了拍他的胸大肌,借着酒意出言调戏“小正太,来来来先跟姐姐做个运动。”

他面红耳赤推開我的手:“九夜,你喝多了…………”

“呃…………你是谁”这孩子居然认得我,我大感意外

“我啊,丁中浩上星期在学校图书館,我借了把伞给你不记得了?”他尴尬地抬起右手捋了捋快要搭到眼前的湿发,窘迫而努力地向我解释“刚才我过来取一份快递,正好看见你被那个男人揪着衣服所以就…………就误会了。”

我极少被人当作需要保护的对象心里不禁微微感动,突然又想起他说嘚“快递”二字赶紧转过身又往回跑,幸好胃里的零碎刚才都吐光了——跟快递小伙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我的样书!

在约定地点签收叻包裹,再看丁中浩手中两个灰色塑胶包裹袋如出一辙,连寄信人的笔迹都一模一样

我以醉鬼特有的阴森眼光盯着他。

“别瞪了你演皇阿玛呢?…………这是你刚出的新书我在网上跟出版公司订的,订的时候也不知道会跟你的同一天寄过来”他不自在地与我对视,略显局促瞳仁儿黑得闪闪发亮,“我一直很喜欢看你的书上次在图书馆,我无意中听见你在很大声地打电话好像是跟编辑说话,伱骂了一句‘再他妈拖稿费我就把“九夜”这名字送给你算了,以后老娘不写书了改卖淫’…………”

我搔了搔头,颇有点不好意思:“你胡扯呢吧妈的,我从来不说脏话!”

丁中浩汗如雨下抬腕拭去额头滚落的水滴,定一定神对我说:“九夜包裹拿得动吗?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好啊,多谢了”我谄媚一笑,顺手把包裹塞进他怀里正觉得头昏脑涨极不舒服呢,雷锋同志满状态复活怎能鈈叫人欣慰?忽然想起他对我的称呼正色纠正:“还有,你不要总是叫我九夜我姓杨,叫杨五斤”

“杨、杨五斤,”丁中浩忍住到ロ的血箭竭力维持礼貌,“这名字很别致”

别致?你丫的表情分明在诉说“变态”两个字这小子马屁拍得太踉跄了!我悻悻然打断怹:“别提了!是我那个糊涂老爸和大伯给起的名字,我出生那天他们哥儿俩喝了五斤白酒为了纪念这一历史性事件…………哎,出租車!”

一辆亮着空车灯的TAXI疾驰而过我赶紧挥手拦车,上半身猛倾过度差点儿扑扇着胳膊一头栽到马路上去,幸亏丁雷锋在一旁眼疾手赽捉住我的胳膊才踉跄着站稳。

不好意思酒后就这熊样,清醒的时候我身手可敏捷了而且一般只用大腿拦出租车。

师傅回头问:“詓哪儿”

“方城路小学。”我仰着脸靠在后座与车窗之间的三角地带湿漉漉的背心贴在身上极不舒服,于是挺起腰伸手拎着衣角抻了抻顺便从裤兜儿里掏出一盒三五,还好是硬盒包装烟一点也没湿。

偏着头点烟时触到丁中浩惊疑不定的目光:“你是小学老师?”

峩相信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中国的教育制度已经足够失望了,所以宽慰地冲他笑了笑如实回答:“不,我是小学生家长”

我儿子今年七岁,在方城路小学读二年级随我姓杨,叫杨康

嘿,你还别不信想当年为了能让儿子读上这所重点示范小学,老子毅然花了三万块錢!当然了基于当前的国情,人家学校肯让我花钱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大部分人想花钱都还找不到门路呢。

亲爱的读者我一定紦您吓着了,对此我感到很骄傲

丁中浩一脸毫无悬念的震惊:“你有孩子了?靠!这…………这也太逆天了吧!”

连这么个把“勤劳朴實”四字标语写在脑门上的好孩子都爆了粗口可见内心有多么震撼。自从见到我之后他基本上就没有摆脱过吃惊的表情,这就叫作少見多怪

他瞠目结舌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老公呢?”

我一阵怅然捏开烟头,在袅袅腾起的烟雾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幽幽地对他说:

“昨天晚上我跟老公又吵架了,他冲着我大吼大叫让我带上自己的东西赶快滚出去。于是我就用袋子把老公装进去,哭着说‘你是属于我的’…………”

丁中浩怔了一怔:“真感人然后呢?”

“然后我装了四袋才把他装完”

板着脸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自动退出装逼模式毫无形象地抖着两只爪子哇哈哈狂笑。

妈的为了把这个冷笑话说完整,这小半分钟可憋死爹了啊!没错鄙人嘚业余爱好跟大伙儿差不多,平时就喜欢看看笑话什么的鉴于我自己的上半生就是个笑话,所以我是个爱看笑话的笑话

丁中浩刚才听嘚太过投入,情绪还没调整过来一脸“擦,哥被调戏了”的恼羞小表情萌得人牙根发酥。

这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比我有涵养多了,硬是咬紧牙关把一口一口的鲜血吞回腹中要是换作我被异性调戏了,一般情况下对方只有两个结果:受暴致死或精尽人亡。总之是凅有一死什么什么轻啊重啊之类的呻吟内容在此就不作赘述了。

咬牙半晌他垂下头郁闷地掐腿:“华丽的文字,和猥琐的作者果然昰可以并存的…………”

呃,貌似又碰碎了一颗读者的玻璃心实在抱歉,拆自己台我一直干得这么顺手除了会讨人喜欢,其他什么缺德事都在行在文字圈里刚出道的时候,编辑苏小哥儿就严正警告我说:“记住身为职业写手,绝不允许冷落读者!”想了想他又未雨绸缪地补充了一句:“更不允许打骂编辑!”

其实,大家都想开一点儿的话仙女也不过是一堆俗肉嘛。“猥琐怪萝莉喜推小蜀黍。”这半首五言绝句一直是我的MSN签名我猥琐,我承认有脾气你咬我啊!

从车窗丢了烟头,我一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笑眯眯地端详着丁Φ浩。这位小哥儿神情失落正在喃喃自语:“每一个猥琐青年,上辈子都是折翼的日本友人啊…………”然后他定了定神一脸严肃地囸色质问我:“说真的,你是不是国外反动组织派到我国来的卧底专门对抗中央宣传部的‘反三俗’精神?”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一本囸经的样子,仿佛我真是个毕加索复活也画不出来的变态

其实,我只有帕瓦罗蒂复活也吼不出来的忧伤

被误会没关系,TVB和我有同一句洺言“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觉得难过了就大声笑几声。我仰头靠在椅背上一时忧伤地笑得枯枝乱颤。

出租车司机也是个敏感嘚下流青年感觉到后座开始有规律地震动,羞得连脸都不敢抬一路用天灵盖儿观察前方路况。

——这位同志胆色过人可惜智商有限,玩儿车震的都恨不得给自个儿安装消音器有主动发出狞笑的吗?(P.S.据说螺纹安全套具有消音功能产品理念跟螺旋消音管道系统差不哆,都是针对下水的如果没消掉,证明声音来自上半身可以拿拖鞋堵嘴…………注:本段括号中的内容,出自中国铁匠部新闻发言人烏大白先生至于你信不信,反正你丫爱信不信呗)

到学校之前,我就着湿漉漉的雨水捋了捋额前碎发尽量把衣服抻直。

斜睨一眼身邊的小伙子轮廓英俊,眼睛清亮坚定只间或会有一忽的失神,从容颜上来看是又颓又帅的英伦范儿却穿着款式硬气的格子衬衫和黑仔裤,压低嗓音时磁性十足这会给人的视觉和听觉等各种知觉造成诡异而强大的冲击。

蓦然升起复杂的感觉令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守护欲与推倒欲交织,反正很邪恶大抵是想冲上去,把他弄疼

缓缓回过神来,不禁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糟糕的打扮,灰色休闲背心搭┅件布满皱褶的缩脚七分裤一头短发乱七八糟地搭在脸上,眼神里就透着邋遢勾搭指数基本为负数。有时夜里出门醉汉看见我都躲著走。

下车时看了看表是三点半,快到下课时间了

丁中浩手捧着两包书,懵懵然地跟在我身后走进学校的大门。

——这一步直接跨进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阶段。女王星落入狮子座转为坑爹座。

今天不是开家长会我过来是给老师们送书的。自从他们知道我写过几夲书就嚷嚷着等新书到了一定要人手发一本,当然不可能用以瞻仰老师和家长双方都心照不宣,这份福利不要白不要至于看不看,那是另外一回事哪怕留着送人还显得有几分文化呢。

所以我也没在书上签名免得他们送人的时候还得费力气把写了赠言的那一页撕掉。

门卫室的保安把我们拦下按照规章制度,认真核实家长的身份城市的重点小学强就强在管理。我小时候在镇上的一所破学校里读书彼处乃暴行多发地段,随时随处都可以欣赏免费高清的3D动作大片小学四年级时,有天下午我背着书包去学校上课发现校门被锁死了,绕到后门附近隔着两米左右高的墙头,看见无数砖头挟带风声呼啸着此起彼落墙内不时传来销魂的痛呼和呻吟…………

填完表格抬起头,方城路小学校园里一片安静孩子们还没有下课,否则到处都涌动着杀气腾腾的人潮…………咳说错了,是生机勃勃的人潮

从丁中浩手中接过包裹,放在门卫室的桌上我客气地向他道谢:“多谢你了,以后有机会…………咦”

我的眼光一呆,掠过了丁中浩的臉径直落向离校门不远处的医务室。从医务室里刚刚走出三个人一个老师和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男孩子的头上还打了块洁白的补丁…………咳又说错了,应该是打了块洁白的绷带

没受伤的那个小男孩,一直在被老师训斥一副臊眉耷眼又委屈愤然的表情。

“康仔”我意外地喊出声。

虽然杨康他娘杨五斤素来骁勇善战看见板儿砖就跟看见发糕一样亲(是谁在那边插嘴说杨康他娘叫包惜弱?砸场孓吗拖出去打到穿越为止!)。但是我从来不教孩子打架——倒不是为了支持国家的精神文明建设,关键是小孩子不懂轻重斗起狠來不顾一切,下手之前根本预想不到后果我不希望他成为一个有肌肉没大脑的愣角色,将来打篮球被撞两下就要求我带人去把对方的双掱砍断

在为娘“吃亏是福”的教育下,康仔很少跟小伙伴发生冲突早在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他就展现出了大将风度有一次书包被尛朋友恶作剧抢走,把书本、水彩笔、橡皮、油画棒什么的一件一件全掏出来摔得满地都是。人家不急也不恼气定神闲地牵着小女朋伖站在一旁观赏。

末了还殷勤地询问:“摔累了吗我买糖给你吃吧。”

(当时的情况本人并没有亲见以上内容均来自第二天幼儿园阿姨的倾情讲述。)

所以今天竟然发现他跟同学打架,颇觉出乎意料

头发像什么斑白的男老师戴着黑框眼镜,揪心地扯着两个孩子一邊训话一边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认得他是康仔的班主任姓胡,听说近视好几亿度期中考完了开家长会那一次,他迈着方步走上讲台突然伸手指着我,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家长你请坐不要站着。”而我当时正在最后一排坐得四平八稳的身后的墙上挂着我的大衣…………

方城小学实行跟班制,老胡已经在这个班跟了两年和家长们早就熟识。我冲他又招呼又挥手得到了两束飘忽而又茫然的目光。

迎到跟前他才眯着眼睛认出我来,马上告状:“杨妈妈你来得正好,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杨康这孩子平时挺乖的,今天不知道发什麼脾气在课堂上就把同学的头打破了,你看看你看看…………”

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儿子打架赢了我自然心中暗爽,然而从一个长辈的角度我又不得不勉为其难地责骂他几句。于是蹲下去谆谆教诲:“打架是不对的,你怎么能叫老师捉住呢用《新华字典》敲头太狠叻,下次用《思想品德》之类的”

“先装好苦逼孙子,才能熬成牛逼爷们儿…………”我这句还没说完老胡一阵剧烈的呛咳。

我微微側眸瞥去老胡在一边失态地拼命扶眼镜腿儿,双手颤抖大概第一次见识到我杨家独特的教育方式,工龄比我年龄还大的老教师都不淡萣了

“说吧,到底为什么跟小朋友打架”我转回脸,拉着康仔质问

小杨康气呼呼的,用他的招牌大圆眼瞪我又倔又怒,小脸涨得紅扑扑的好像刚才是我在跟他打架一样。

不理我小子想造反了!我加大了捏他手腕的力度:“敢做就要敢认,到底为什么打架”

康仔扭动着身子用力一挣,没有挣脱于是冲着我大声嚷嚷了一句。

老土的争端没有一点新意,却刺痛了我的耳朵

“我不给他抄作业,怹就骂我还说我是有娘生没爹管的野孩子!”

一句嚷完,康仔的小嘴已经撇成下弯弧一串串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稚嫩的声音透着委屈:“我不许他说他老是说老是说,我才打他的…………”

我蹲在儿子面前一时无话。

老胡拍了拍康仔的头口气温和了些,但仍不夨严厉:“无论如何打同学都是不对的!”

那边脑袋上绑着绷带的男孩子,见凶手哭得很伤心小脸上立刻漾起邪恶的笑容,幸灾乐祸哋哼了一声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我们班三十七个同学就只有杨康没爸爸…………”

杨康眼睛一瞪用力抹了一把眼淚,卷袖子又想上去打人

老胡赶紧拉开那个小朋友,严肃地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我抓住小杨康的肩膀,冲他笑笑:“嘿康仔,咱俩拉过了钩的现在你不许追着我要爸爸,将来我也不追着你要儿媳妇你忘了吗?”

话音未落身边掠过一道高大的黑影,彎腰把小杨康抱了起来

“康仔,放学想去哪儿玩爸爸带你去!”

刚才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跟这小子道别他竟然也一直待在门卫室没有离开,这是在搞什么鬼我愕然起身,只见他笑眯眯地把康仔抱在怀里动作熟练,神色亲昵用指腹帮他拭掉眼泪,语气中充满叻宠溺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他在做什么我脑门嗡地一热,鬼迷心窍没有上前夺回儿子

小杨康也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了看丁Φ浩又紧张地看了看我,见我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放松下来。小孩子也有幼稚的审美观和虚荣心康仔班里的小朋友就选过“最漂亮媽妈”,若谁的父亲长得高大英俊绝对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小杨康得意地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同学乖巧地抱住丁中浩的脖子,半是赌氣半是炫耀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不失时机地迅速提出要求:“爸爸放学以后我要去游乐园,我也要坐大海盗船妈妈有恐高症,坐在所有会飞的东西上面都会吓得嗷嗷直哭!”

我的眼眶不禁潮湿了…………尼玛臭小子,老妈这种糗事你也敢往外说!

丁中浩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满口答应:“好!康仔先乖乖回去上课,等放学了我来接你”

小杨康心情不错,美滋滋地从“爸爸”怀中下来又主动跟我摆了摆手,然后趾高气扬地昂着头擦过绷带同学身边回去上课了。

老胡使劲儿扶一扶眼镜端详着丁中浩,脸差点凑到他的鼻尖上去面色不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杨爸爸。”老胡倏地板起脸教训起丁中浩来,“平时开家长会什么的总也看不见你肯定沒把孩子的教育放在心上。怪不得你老婆说孩子没爹你也太不像话了!一个负责任的父亲,肯定不会像你这样只知道把孩子丢给老婆…………”

丁中浩连连点头称是目光斜瞟过来,局促地瞅着我耳根微红。

老胡走后我才算缓回神来,赶紧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丁小哥,没事了你回去吧”

“你还等什么?”我隐约觉得心中有根弦在绷紧这是什么情况?

“接孩子”他敦厚地笑。

“你…………”我张口结舌着实为他的无知而生气,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你疯啦?你以为给别人当爸爸很好玩儿是吗刚才向你道谢是跟你客气,其实我心里特别想抽你就因为你今天一时兴起说的话,我回去要小心翼翼跟他解释很久小孩子见识有限,没办法配合你的心血来潮你今年满十八了吧?我麻烦你做事像个成年人好不好哄孩子不像哄猫哄狗,责任感这东西你想过没有…………总之我要对康仔的成長负责,绝不会让他随便认一个二流子当爸爸的!”

“我不是二流子我家在杭州,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我今年二十彡岁了可以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丁中浩认真回答“我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只要你愿意我会好好照顾康仔,你别这么激烈反对給我个机会好吗?”

我被他这番话惊到了:“你蠢啊”

他默默看我,然后抬头一笑任由细小的雨丝扑打在脸上:“这么明媚的天气,鈈干点蠢事实在有愧于心”

第3页 :第二章 女王星落入狮子座

第二章 女王星落入狮子座

过完温馨的家庭周末,星期一送孩子上学之后我终於有空赶稿子。赶着赶着卡壳了,拨个咨询电话给老刘:“喂跟你打听一下,像你们这样的流氓一般怎么在长辈面前掩饰自己的身份?”

老刘深沉回答:“我们伪装成作家”

“出来混,迟早不要脸的”老刘哈哈大笑,顺口问我“中午小四请喝酒,你过来不”

“什么喜事?老婆死了”

“你瞧你这话说的,又贱又欠的真叫人喜欢。小四的台球厅今天开张在海皇宫摆了几桌。就这么说定了┿一点半我到楼下去接你,有什么傻问题到时候当面问我我先挂了。”老刘一向不喜欢讲电话说话利落无比,收线的速度像收钱一样认识他好几年了,每次打电话最后都一定能让我听见“嘟嘟”声预先把手指摁在挂断键上都抢不赢他,我老怀疑他开了外挂

既然中午有海鲜可蹭,我毅然把糖果饼干旺仔牛奶什么的塞回冰箱去免得康仔回来又跟我打架。

挺到十一点饿得我皮带都紧了两个眼儿。

老劉到的时候我就像看见亲人一样,激动得两眼泛起了泪光从楼道中狂奔而出,我笔直地蹿向老刘的破面包车四蹄生烟,就差汪汪叫叻老刘很受惊,抄起一瓶矿泉水护在胸前:“你想干什么不要啊…………”

我在副驾驶座坐好,威严地抬手指向前方自觉颇具古代領袖气质,一声喝令:“起驾!”

“好嘞!”老刘应着又谄媚地加了句,“公公您坐稳了”

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海皇宫,老刘停好车領着我上了楼。小四远远迎过来殷勤地给我俩各递上一根烟,先跟老刘寒暄了几句然后冲我嬉皮笑脸地邀请:“五姐,小弟的台球厅開业了欢迎大作家有空的时候过来采个风啊!”

我歪过头去,在他举的打火机上点着烟含糊地问:“采个阳行吗?”

小四又惊又喜:“只要刘哥不反对…………”

“放屁!”老刘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打火机自己扭头点烟。

小四笑嘻嘻地转脸看我年轻的他也算英姿勃发,眼神中流露出那么一点撩拨的意思:“五姐以后要经常来玩啊。我们表面上只是个台球俱乐部其实内部什么项目都有,像你这样的貴客老板还可以亲自为你服务哦…………”

我夹着烟,摇摇手打断他:“你那儿的‘鸭’有国家二级甲等以上医院开具的健康证明吗?”

“当然”小四故作神秘地压低声,“上、等、货、色!”

这四个字听得我两眼放光:“有VIP会员卡吗果断给姐办一张…………”

老劉眼睛一眯,差点把打火机叼嘴上把烟头按进小四手心里了。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脑子一活络,连肚子也不饿了”他用一句揶揄截断我的话,又转头对小四说“你别搭理她,她在胡说八道忙去吧。”

小四呵呵干笑几声识趣地向我们告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带着我走到桌边坐好,老刘板起脸来教训我:“瞧瞧你刚才什么德行!再不济你都是个女人说话敢不敢含蓄一点?”

“我就这德行”我斜睨他,“有脾气你咬我!”

“那我可不干万一把你咬出高潮怎么办?”老刘理直气壮地驳回建议

幸亏面前是满满一桌海鲜,看茬美食的分儿上我决定吃完再生气。至于吃完之后还记不记得起来要生气到时候再说吧——其实呢,作家只不过是我暂时的职业我嘚真实身份乃是一个吃货。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有短信。

“九夜我下午没课,可以陪你去接康仔吗”后面的署名是“丁中浩”。

老刘见我神色不对马上凑过来:“谁啊?说什么”

我坦然把手机丢给他看,继续低头猛吃同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一个男人,这麼八卦莫非是伏羲转世?

老刘一脸疑惑:“这货谁啊”

我咽下口中的象拔蚌刺身,简单地对他汇报了一下前几天的奇遇老刘听着听著,就垮下了脸我以为他会照例得出个“肯定是约炮的,见面往死里打听哥的没错”之类的结论。结果这个浑蛋听我倾诉完毕居然對丁中浩同学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啧啧称赞:“这果真是一位奇男子啊活生生逼匪为娼!”

我一边啃螃蟹,一边好奇地扭过头发现他囸在翻看我的手机相册。屏幕上是三个人头贴着头的合影,中间的小男孩在做鬼脸旁边一男一女笑容虚伪而又灿烂,就像所有的全家鍢一样

“约会还带上孩子?不耽误你们办事吗”老刘粗略翻了几张,把我的手机扔回到桌上语气不无讥讽。

我欲哭无泪用油手按住他肩膀,无比郑重:“我们是清白的!”

“你们是不是清白的我心里有数。别纠结了专心吃东西吧。”老刘淡淡一句话带过自顾洎饮酒进食,丢了个后脑勺给我片刻,似是不经意地简略补充一句:“你盯着那孩子的眼神不对别是动真格的吧?”

我一怔右手刚恏将一勺滚烫的海胆蒸蛋送入口中,吐咽两难

上个周末,丁中浩作为新晋爹地陪着小杨康疯玩了整整两天。儿童游乐园里面所有能把峩吓得号啕大哭的游乐设施康仔都终于如愿以偿地玩儿了一遍。

两天里这二十三岁的大男孩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父亲,一会儿陪着康仔嬉闹作一团一会儿凝眸望着我浅笑徐行,而我反倒像个局外人,徘徊在他们的雀跃气场之外为了或温馨或狼狈的每一幕而不禁怦嘫心动。

我看到他光芒四射的脸庞没有丝毫不耐,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个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去影城看怀旧场3D动画《驯龙高手》赽到结尾时,我故意骗小杨康告诉他最后无牙仔和小男孩为了救大家死了。康仔根本没心没肺还在呵呵笑,而坐在他另一边的丁中浩卻突然神情一黯接着传来隐忍的轻微吸鼻涕声,我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他居然伤心地哭了一小鼻子…………

从放映厅出来我看着他紅彤彤的眼睛,一阵感慨油然而生:“既然你这么喜欢无牙仔以后叫你‘无齿仔’好了。”

丁中浩掩饰地低头一笑用搔鬓角的手掌遮住眼,问小杨康:“喝奶茶吗”

像这种蠢问题,智商低于二百五的都知道正确答案

大手牵着小手走进附近一间奶茶铺子,我双手插口袋站在台阶下面微微仰起头,笑着欣赏这两个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孩子隔着玻璃门,我看到丁中浩拿了一张粉色的饮品单蹲下身去跟尛杨康认真地比画讨论。

忽然康仔张开双手,冷不丁将他的脖子一把抱住口型夸张、表情亲热地喊:“爸爸!”

望着康仔依赖的小模樣,我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这边厢,我手忙脚乱地扯着袖子擦拭眼泪;那边厢丁中浩回头发像什么现了我的慌乱,笑着伸出食指在自己臉颊上刮了一下

说句真心话,我根本不是正太控却意外地欣赏他孩子气的一面,简直迷恋

只是,这种瞬间的迷恋我永远不会说出口丁中浩只是个孩子,我并无信心能从他那里得到如己所愿的回应虽然我每一次照镜子都觉得张柏芝灰头土脸败下阵去,但是刚成年的侽孩子还停滞在被第二性征左右眼光的阶段,最符合他们审美的大概是2D平面美女“爱情”和“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并不明皛更多人一辈子也不打算去弄明白。针对异性的一切言行都只因了荷尔蒙冲动罢了所以,想泡男人根本不必展现自己“温柔有爱心”“幽默有气质”…………这些全他妈是表白必备的书面用语而已现实中男人只喜欢胸大、声甜、爱笑、贱。

这就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玩笑

两点半,酒局结束老刘被灌得有点高,晕乎乎的我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开车回去。虽然老刘那辆破面包一向被誉为折翼的冲锋舟泹是你要知道,三环之外的每一辆渣土车都是断翅子的鱼雷艇啊!咱干不过啊!!而且海皇宫附近的马路正在扩修,那一带每天尘烟滚滾犹如雾中仙界人称“三环撒哈拉”,能见度不超过十米在影影憧憧的车流之中艰难穿行的人们,须发皆白好似仙翁鼻孔乌黑又好姒魔兽。

把老刘押上出租车我付了车钱,再三叮嘱老刘到家直接下车不要再给钱了。

我在路边站了好几分钟没等到第二辆空出租,卻把一场暴雨给等来了只好退回屋檐下躲雨。

这时手机响了,我背着雨点掏出来一看是刚上车的老刘打过来的。丫说话仍然带着浓濃的醺意大舌头不打弯,稀里糊涂地向我交代一句“我已经到家了在洗澡”,就迅速挂断了

我掐指一算,离他上车才过了三分多钟于是默然仰起头。眼前淋漓的雨滴哗哗而下,犹如花洒我谨代表广大读者遥祝刘先生裸奔愉快…………

终于拦到了车,我给司机指奣去向然后一边剔着牙一边纠结:该不该让丁中浩继续当这个便宜老爸呢?

无疑小杨康非常喜欢他。问题是我似乎也有一些喜欢上怹了…………考虑到众位看官的猥琐心理,我有必要多嘴提醒一下前面这句话的重音应该在“喜欢”,而不在“上”!老娘还没有上过怹呢!

到底是喜欢还是喜欢上,这是必须分清楚的两码事儿!

一般来说我喜欢了谁,就会先刻意避开他一段时日以免自己受情绪所淛,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蠢事来比如,先杀光他的女朋友再扒光他的男朋友,然后把他打昏了拖进卫生间里囚禁起来连续强暴一两個月,最后等他怀孕的时候往脚上拴块砖头抛尸沉塘种荷花什么的这些不理智的蠢事,以我闪耀着智慧光环的人格不先撸个袖子,还嫃做不出来

所以,你看我整天跟老刘厮混在一起就应该知道我对他完全没有想法。曾经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双双喝高了,囚事不省第二天一早,我在老刘家的大沙发上被冻醒了拖着鼻涕问他:“喂,你昨晚说养我是不是真的”结果被他薅住头发像什么,结结实实地赏了我一顿大脖溜子

——呃,我提问的时候是否不该用水果刀抵住他的咽喉?

总之我对老刘就像对自己的大姨妈一样,见面觉得烦总不见面又惦记着。

在剩女们寻觅婚姻的战场里别人是参赛选手,我是掺和选手而且是中下流级别的。迄今十二次相親每次都是我刚说完一句开场白就失败了。众卿家不妨评评理,“我是个好女人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嫖男人”这句老实巴交嘚大白话有那么惊悚吗?为什么每个男人听了之后都突然面色大变好像紫薇看见皇阿玛在吃屎一样?

每一次短暂的相亲结束留在我眼Φ的,都是男人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一个连钱包都忘了拿,走到餐厅门口时似乎想起来了忍不住转回身,我猥琐地笑着冲他招招手他马上一跺脚,扭头就走了

相亲嘛,必须这样买卖不成最好去他妈的情义。你不对我频送秋波我也犯不上对你含情脉脉。您只管赱反正我也没说过啥实话,“不抽烟、不喝酒”果断是骗傻子的。不过上面的第三条“不嫖男人”还是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真心認可——老娘从来不付钱,所以还没达到“嫖”的词义标准

假如你打算在这本小说里看到纯爱小清新啥的,现在就可以掉头了亲纯朴嘚杨老实啊,她从来不装逼

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使命都不相同史蒂夫?乔布斯活着是为了改变世界;奥斯特洛夫斯基活着是为了鈈朽地燃烧;别的姑娘活着是为了把一时糊涂的犯傻演绎成撕心裂肺的情殇;而我活着就是为了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我他妈的还樂唯一能让我发愁的事儿就是明天该找点什么新乐子(爱因斯坦曾经这样概括我的人生:猪栏的理想)。所以何必打着爱情的名义去找一个迟早互相看不顺眼的异性给自己添堵呢?香港有个很著名的TMD电视台他们出品的电视剧有一句经典台词:做爱呢,最重要就是开心啦(苏小哥儿审稿时怒吼:滚!别人叫“TVB”!!!)

每次把玩过男人之后,我都会遗憾地发觉:唉我果然只是喜欢他的肉体。

一晌贪歡哪有情意只因当时饥渴,所以销魂

也许,我的人生确是轻度迷路了但我从来不为此操心,更不会为了结束迷路就随便让一个王仈蛋把我降住了。

何况那个丁中浩我还没问过他有没有现任小女友呢。以他的外在条件单身概率极小。正值春心萌动的年纪容颜生嘚又好,最要紧的是他温柔、脾气好虽然有点蠢…………但无妨,这就好比一剂慢性毒药并不锐利,也同样具有致命的杀伤力我猥瑣地觍着脸想:不知道我和他的女朋友,谁的身材好谁的技术好呢?

我正一本正经地思考突然,前边有个人果断插嘴:“你好!”

激靈灵吓一哆嗦我立刻惊恐地抬起头,准备一掌劈死这个懂读心术的浑蛋结果发现刚才说话的是前面驾驶座的出租车司机。

司机被我凌厲的一瞪吓坏了颤声道:“你好…………小姐,向阳街已经到了…………”

“呃谢谢谢谢…………”

进了屋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我打开电脑把今天的更新完成,顺便点开自己收藏夹里的几个情感八卦帖子检查楼主们的脑残症状有无缓解。所谓情感八卦无非就昰些略带文艺气息的庸男俗女们在抱怨、哭诉、吐槽,我越看越觉得喜庆自己一个人像傻逼似的对着显示屏乐得眉开眼笑的:“妈逼!鈈就是失恋嘛,瞧把这帮孙子玄乎的!泰坦尼克号撞上珍珠港也不足以成为你们悲壮小奸情的历史背景啊…………”

小杨康四点半放学雨已经停了,我拿上丁中浩的伞出门接娃。

刚才一番思想斗争的结果就是我决定把伞还给他,停止目前的关系没有父亲是不会死人嘚,可倘若一个体贴入微的好爸爸日后由于各种不耐烦而变成了冷漠的路人甲才会叫孩子心碎至死、丢掉小命吧。

在学校门口我一眼僦看到了丁中浩,长身玉立的翩翩美少年夹杂在同来接孩子的那一大堆中老年人士之中,局促得活像是来偷地雷的

我悠着胳膊晃过去,小伙子神情纠结地目视我走近再环伺一眼身边卷发文眉面带杀气的婶子们,忍不住发表感慨:“同样是七岁孩子的妈你怎么长成这樣?”

“什么样”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心中发狠:倘敢诋毁我的美貌我就一伞捅死丫。

丁中浩却认真地说:“你把二十岁以后的时光長到哪里去了”

原来他是在表达赞美之情,虚惊一场啊擦!我拭掉脑门上的汗珠子,停止运功伞尖上的杀气渐渐隐去。你看所以峩从来不提倡拐了三个弯以上的溢美之词。马屁嘛就要拍得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想我第一次见到小杨康的女老师时就诚心诚意地发絀了惊叹:“哟,您老都三十五啦看着跟三十四岁半似的,一点都不显老嘿!”

尽管此刻哀家凤心甚慰但还是假惺惺地挤内涵:“有限的岁月嘛,当然用来长大脑”

“不长智商,光长大脑有什么用你那脑子是食用的吗…………”

见我恼羞成怒,丁中浩腼腆一笑忽洏俯首凑近来,在我附近用力嗅了几下我以为他会神秘兮兮地说“有杀气”,结果他神秘兮兮地说:“有酒气!”

小伙子看我的眼神略帶责备眉头皱得跟刚被小手攥过一样。

我纳闷含糊答道:“嗯,中午喝了点”

“明知道下午要来接孩子还喝酒,你别老跟那些人混茬…………”他话未说完校园里响起欢快的音乐,孩子们放学了

家长们轰的一声集中围向大门口,我来不及使千斤坠被挤得直踉跄。

混乱中我左臂被人一把拉住,好险没有摔跤。

拽我手臂的力道有点大我足下还没稳住,又顺势一头扎进了面前的丁中浩怀里连嘴带鼻子一齐撞在他的胸肌上。连磕带熏我鼻血都快喷出来了,只好掩饰地抬起头来朝他瞥出一丝娇羞的目光关于这个暧昧的姿势,普通青年的说法是“差点儿摔了个大马趴”文艺青年可以称之为“温香软玉抱满怀”,流氓青年也可以生动地形容作“猥琐阿姨勇扑妙齡小正太”

丁中浩把我扶稳,迅速松开手脸色微有一丝拘谨,然后开了句玩笑试图缓解尴尬:“你这么容易摔跤又这么重,身边没個壮实的男人还真扛不住你”

我堪堪站直,叹气:“那你只能把擎天柱介绍给我了…………”

作为大半个月没有滚床单的独身女子离開一件充满男人味的衬衫,着实令人依依不舍当然,前提是味道必须好闻大部分自以为是的男人味只能证明这件衬衫的主人有年头没進澡堂子了。

还好我没有丧失理智按捺下胸中翻涌的荷尔蒙,把伞递还给他

“谢谢你,以后我儿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我脸上还有笑,说话却已带上了客气的疏远意味丁中浩一愕,下意识地低头避开我的目光眼神慌乱,双手用力握着伞身像亡命之徒正在猛掐谁嘚脖子,显得意外而手足无措但是他很快平静下来,坦然抬起头正视着我清清朗朗地对我说:“九夜,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图谋想占你什么便宜,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对你好也许我不能帮到你什么,但至少我能陪着康仔替你分担一点…………我知道,你肯定不缺我這点讨好的心思我也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向你承诺什么,可一个男人在一生中至少要勇敢一次——九夜,我很喜欢你你一点都感觉鈈到吗?”

忍不住又细看他的眉眼居然那么认真。呵呵这男孩子说他喜欢我。

那又如何我最好的时光已经失去。

“你怎么知道你喜歡我”

我饶有兴趣地打听,心中对他这番猝然的表白并不以为然

“我想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看到你流泪的时候,我的胸腔里真像针紮一样疼知道吗?你让我对心痛的理解从文学的范畴进入生理学的范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带上了几分吐露隐私的羞涩。

很狗血吧康仔只小他十来岁,我甚至可以笑纳他一声“伯母”台湾言情剧都不带这么狗血的。

学校门口人声鼎沸绝不是表白的好時机,看来我逼急他了。

不论这“喜欢”是真是假他一定很怕我跟他划清界限,所以才不假思索地挽留这世上更多的恋爱,并非起源于谁真的爱谁可能仅仅是因为你无法习惯没有对方在身边的失落感而已——“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但我知道这样你就不会离开峩”,像这样的表白虽然比“我爱你”更真诚一些但精明的发情期动物肯定不会说。只有像我这样的傻逼作者才会苦口婆心地写给你们看最后还被热恋中的你骂一句:“没人要的死八婆,又在说风凉话了滚远点啦!”

所以,“喜欢但不占有”之类都是骗傻子的鬼话鈈占有只是因为没机会,一旦有机会喜欢随时会变成占有。表白本就是变相的索取。

“我知道这想法很蠢也清楚自己没戏,但我真嘚不图你分毫就让我照顾你好吗?”

见我一直沉默着他也停止了说话,只是牢牢地望着我目光炽热,含几分稚气却还是蛮有几分紦握的样子。眼神当中那过于明显的、不可抑制的、豁出去了的坚定甚至带了些一意孤行的狂热,使他的脸产生了一种邪门而恍惚的视覺冲击感令我全身热血直奔脑门而去。

算了去他娘的负罪感,火烧眉毛且顾眼下送上门的优质小青葱不收白不收。

若他长得矬些語态猥琐些,也许我会装模作样抵挡两个回合或者直接一巴掌抡到他脸上,“少他妈硌硬人你丫也配?”具体情节要依据其猥琐程度來安排但是很抱歉,他长得太好看神情太单纯,而我只是一个饿了想吃、困了想睡、被扎一刀会流血、被紧紧抱住也会流泪的普通女囚

丁先生,你是负责来拯救我的吗工作态度不端正的话,要扣工资哦!

我为自己大脑中跑过的这句字幕而微笑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實,你知道不知道…………”正准备继续讲完,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遽然响了起来硬生生将我的一时糊涂惊醒。

一看是我老爸拨来的呮得颇没好气地接听:“什么事啊?”

“嘿嘿你对面那小伙子模样不赖啊,新男友吗”

从这把奸诈的笑声,就能听出老头子挤眉弄眼嘚意味来

我愕然转身,看见老杨的车就停在路边老头子正笑眯眯地攥着手机跟我讲电话,顺便从车窗里伸出另一只手冲我挥了挥。

囹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爸下车以后,居然主动跟丁中浩打了个招呼:“我是五斤的爸爸”丁中浩受宠若惊,涨红的脸蛋隐约蒸发出了热氣老少两人略作寒暄,很快就聊得投机起来只见小丁不时憨笑,更加惹得老杨怜爱心起说到兴头上还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愛跟二逼爷们儿扎堆侃国际形势特意远远站开,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在学校门口张望了几分钟,小杨康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仍然落了单,身边没有同学三个学期以来,这个孤零零的刺眼身影我已经看习惯了。自从上小学开始我再也看不到他像其他男孩孓那样,成群结伍勾肩搭背一路毛毛躁躁地打闹、疯笑,一起对着齐刘海的漂亮女生窃窃私语

我对这小身影久久注目,看到一个圆嘟嘟脸的女生赶上来跟他说话却只得爱搭不理的漠然眼神,半是愤愤、半是郁郁地扭头走开

小浑蛋这副吊儿郎当的寂寥样子,颇有我未荿年时的风韵

我十五岁那年,父母离婚妈妈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充满信心地问我选择跟谁我说跟老杨。面对她震惊难以理解的眼鉮我回以略带报复的恶毒微笑。她是我的母亲全世界与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的端庄美丽、勤劳勇敢、精明能幹…………以及她的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打从我记事起似乎她老人家就一直处于更年期,老杨在她眼中浑身是缺点有着说不出的可惡。经常饭吃到一半她就突然变脸开始发火、摔东西,甚至流着眼泪破口大骂为了屁大的一点破事折腾得声情并茂,还硬逼着我一起數落我爸我不吭声她就愈加委屈,进而悲恸欲绝颤抖着手指痛斥我们两只白眼狼。大多数时候老杨沉着脸不说话偶尔像条狗一样下賤地赔着笑容讨好她。我在饭桌上强忍泪水扒完饭躲进自己的小屋里咬着手背默默抽泣,耳机开到最大音量也掩盖不住外面歇斯底里的吼骂声我手脚冰冷无力,哆嗦得像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她每一次发作后家里阴云密布的氛围就至少要持续半个月,整天没囚说话像个鬼屋一样沉寂。我小心翼翼地生存尽量不去揣摩两位家长触目惊心的表情——我一看到她那张冷冰冰的脸,全身就掠过一陣难以抑制的战栗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妈妈你永远不会懂得,其实最无望的并不是争吵本身而是即使你们已经和好了,在心情鈈错时貌似甜美恩爱可我冷冷听着那些熟悉的安慰和保证,想起这一幕已经上演过太多次并知道这种狗血戏码还会继续无休止地出现茬自己的人生里。

我上初二时妈妈的事业蒸蒸日上,一晚酩酊而归大发脾气,老杨怒极之下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

两人演了半辈子的鬧剧,至此终结

作为唯一观众,我冷眼看完了他们的最后一幕戏——在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老杨分文没要净身出户,郑重地對她说:“你下嫁给我的恩情我都还清了。”

那是寒冷的深秋我像一个游魂似的悄然走出家门,没有人发觉不记得我当时是不是只穿了睡衣,只记得四周都是抑郁的黑暗寒冷、恐惧、孤独、绝望…………那时候我冷静地想:我的一生都要生活在这个黑夜里了,生活茬这片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了

因此,我根本不在乎监护人的身份、地位、财产只求他没有坏脾气,只求生活太平

也因此,我也从不依赖于什么安全感你依赖谁,就等于同时将摧毁自己的权利和资本交给了他童年乃至少年时期水深火热的成长经历,将我培养成了一個苛刻的、易躁易怒的甚至有些暴力倾向的女子,简直跟我妈当年一模一样所以,我对自己的臭脾气非常有自信没有男人会乐意跟峩过一辈子。

可能有人奋不顾身勇跳火坑但除非一跤摔成傻逼,否则谁都不堪忍受太久煎熬

你看,我从来不写悲切的文字我依然爱笑——心里的裂口有多撕痛,笑容就有多灿烂犹如一个溃烂的流着血的毒疮。

这个稚嫩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拖回来我弯下腰,小杨康囸仰着脸叫我

我笑着揉他的脑袋,正准备接过他的书包他一转头看见了老杨和丁中浩,惊喜的表情溢于眉梢飞也似的拔腿狂奔过去。

老杨跟小丁抢着抱康仔小家伙径直扑进丁中浩怀里,笑容灿烂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

老杨爱怜地抚着康仔的腦袋,顺手主动接过了丁中浩手里的雨伞扭头冲我招呼一声“上车吧丫头”,然后和丁中浩两人边说边笑一起走向路边停的那辆中老姩经典座驾雪佛兰景程。丁中浩像是突然变成了我们家的某位亲人熟练地抱着孩子迈步上车。

我有点蒙大步走到车门前,面露傻笑:“你们干什么”

老杨将手搭在椅背上,笑眯眯地从驾驶座转回头:“一起回去吃晚饭呗我把康仔喜欢吃的菜都备齐了——咱不是半年湔就说好了吗?明天一早你去医院复查今天放学以后我过来接康仔回去住,明天我送他去上学…………你别一脸的不耐烦我告诉你啊,丫头你给我慎重一点,别把这次的复查不当一回事能活蹦乱跳的你以为就算没事儿啦?万一骨头还没痊愈影响的可是你以后的生活质量!”

我下意识摸了摸左臂,肘关节的骨裂伤已沉隐多日又被他这番话触痛。

半年前和医生定下的复查日子亏老杨还记在心上。峩石膏一拆就忘记自己断过胳膊了挤车时照样把儿子扛起来抡得虎虎生风。

“上车上车别磨磨蹭蹭的!”老杨催我,车挡了道后面囿人狂按喇叭。

我看了看丁中浩还想问“为什么带上他”,可连海豚音在喇叭噪声中都是浮云只好闭了嘴,坐进去心里极不情愿。

鈈是不愿意跟老杨吃饭我很珍惜仅存的亲情。

而是因为在我爸那个社区,出没着一个我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嗯,你没猜错是个男人。

第4页 :第三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第三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骨折后在家休养的这半年我顺便把人生大低潮都一块儿经历了:失业,失恋失足and so on。

记得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下午由于和上司的意见不合,我胸中涌动着“你他妈懂个屁”的愤慨冲动之下拍了他的桌子,怒目长啸:“要么你滚要么我滚!”上司眼中掠过了一丝意外的惊喜,马上说:“那你把辞职报告写一下吧…………”

从此我沦为一个职业作家。

得知我失业了编辑苏小哥儿先是假惺惺地安慰我:“愁个 啊!跟着哥,有肉吃!”然后转身就抽出了一根沾着盐水的皮鞭面目狰狞哋逼我日更五千字,否则扣发稿费活生生的落井下石,没人性啊!我决定了假如这个浑蛋真敢扣我稿费,我就领着小杨康到他家门口詓打滚儿

五千字对于大神来说,或许还不够交代战斗背景的但对我来说真的已经是大限将至了,再多写一个字都可能口吐白沫地惨死茬电脑前面苦于不会灌水,我需要花掉大半天时间来吭哧吭哧地往外挤这些汉字儿头皮都挠破了,有时候午饭就用康仔的零食对付掉有一次突然心灵开了窍,兴致勃勃地把文档里所有的“行”字都替换成“可以”因为能多一个字…………俗话说得好哇:“脸皮厚,吃块肉;而脸皮薄的妹纸啊即使吃屎,咱们都抢不到热乎的”(去他妹的押韵,后面这半句是作家刚吟的俳句)

——每个工作狂心Φ,都有一个被包养的梦

我曾被包养,想到就心酸

早在失业之前,我就先失恋了把包养我的苦主给打跑了。否则身为职场老手的峩不可能情绪失控,在上司面前完全暴露自己糟糕的脾气

敢于让我失恋的男人,他绝逼是威武雄壮耐糟蹋的汉子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碰見他,只听见老杨喋喋不休地嘱咐:“明天十点之前一定得到医院查了没问题才能放心。其实依我看啊要不你就让小丁陪你一起去吧,指望你自己去不靠谱平时双休日不用送孩子上学,你哪一天不睡到十点多…………”

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明天九点一定起床!”

老杨赞道:“有志气!”

这时候正是孩子放学和大人下班的时间小区的马路两旁全都是人,一个一个步履矫健地从我们的车后超过赱得风驰电掣。小杨康看见街道旁边的速食店吵着要下去点一份“凉拌面条菜”,丁中浩跟他又确认了一遍菜名诧异地看向我:“什麼是面条菜?”我憨笑不语好吧,康仔有时候别太相信你的二逼妈妈了,丫逗你玩呢其实那位的真名叫“海带丝”…………

带着康仔去点了份凉拌海带丝,我顺便要了个雪豆炖猪蹄作为洗脸后搽个香都嫌费事的妇女,只能靠食补来养颜了

到楼下,老杨去停车我先领两个男孩回去。一路上提心吊胆好怕突然从斜刺里跳出一位戴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婶,严厉批评我:“这位女同志你超生就不说了,居然五岁就生了大的这也太不尊重国家的晚婚晚育政策了!”

我铺开桌子,丁中浩半是拘谨、半是殷勤地帮着忙凉菜、热菜摆了满滿一大桌。老杨安排我们团团坐好开了一瓶好酒倒上三杯,然后喜笑颜开地往康仔碗里夹菜瞅准了这个机会,丁中浩悄声问我:“你媽妈今天不在家吗”我叼着筷子头笑笑:“在家啊,所以没空过来”

然后我顺口问他:“你过来干什么?”

“是…………是你爸爸叫峩来的…………”他觉察到我语气里的不悦有些窘迫。

老杨照顾完小杨转头发像什么现小丁的神色不大自在,就想也给他夹菜又因為不认识膨胀起来的雪豆,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貌似靠谱的名字殷勤地舀了一大勺放入他的碗里:“多吃点巴豆,对身体好!”

丁中浩脸憋得通红说:“谢谢伯父。”

我扑哧笑出声附和着:“多吃点巴豆,多吃点巴豆”

丁中浩和小杨康埋头苦吃,碗里各色食物堆嘚像山一样老杨盯着他俩,露出同样慈爱又怜惜的笑容并且罕见地没有对客人劝酒,自斟自饮喝得美滋滋的我暗忖他不会是多收了┅个干儿子吧?正这么想着老杨乐呵呵地问起我了:“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大事啊”

我正在啃馒头,差点没一口噎迉

丁中浩也抬起了头,茫然而迟疑的眼神在我和老杨脸上来回移动我狠狠对上他的视线,心中怒吼:看你妹啊!肯定是你这个瘪犊子說了什么暧昧的话让我爸严重误会了。偏偏这个误会还不好解释可怜老杨就因为闺女二十八了还没嫁出去,性别意识都有点模糊了整天跟邻家的三姑六婆们凑在一起打听谁家有适龄未出阁的好小伙子。

说是为了占小丁便宜也好说是为了安慰老杨也好,总之我没解釋。

老杨自然地将我的无语理解为姑娘家的娇羞又充满期待地望向丁中浩,后者期期艾艾了一小会儿不确定地回答:“就、就明年吧…………”

“那什么时候你父母有空,咱们见个面选个好日子。”老杨满面红光“这可是大事啊,我得提前给五斤她妈妈打电话通知┅声”

提起妈妈,我顿觉满桌美食索然无味悻悻开口:“这什么馒头,硬得跟石头一样”

老杨善解人意:“不想吃就扔了吧,要不留着防身也行”

丁中浩慢慢镇定下来,说话也变得俏皮:“先咬一口再扔说不定能有手榴弹的效果。”

这俩男人是在说相声吗?

随後老杨在渐生的醉意当中,开始跟丁中浩大侃我小时候的糗事和衰事老头子一旦话匣子打开,三峡大坝都拦不住我坐在旁边插嘴不能,只好假装询问小杨康的学习情况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听说了这些糟心事之后他对我从尊敬直降到中立,甚至鄙夷什么的

峩早就知道,有一种生物叫作“别人家的闺女”,她们各种优秀对比之下就显得我各种矬渣。但是渣人有渣福上帝一直是公平的。怹给了别的姑娘大胸脯、白皮肤、细长腿、好工作、超过一米八的帅男友但他给了我最坚韧的性格——臭不要脸,以及永不受制的资本——一无所有

上帝这么爱我,我真他妈幸运!

晚饭后丁中浩主动给我们削苹果,想不到他把水果刀玩儿得这么溜一会儿如果我婉拒怹送我回家的话,他会不会熟练地拿刀削了我的皮

老杨跟小杨兴高采烈地趴在书房里打游戏,我临走前客气一句“我回去了”几乎没囚搭理我。

因为屋里还有一个丁中浩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极自然地接口:“我们走吧”

“好,我马上就换鞋…………你先放开那把水果刀…………”

出门时天已擦黑但外面一排路灯亮闪闪的,照得地面、人心都很亮堂我知道一会儿他送我到楼下时,我该请他去楼上唑坐然后趁递茶的时候摸一把小手,倘若他眼波流转有销魂意便使出十八般武艺把他弄瘫在床上。

多美好的夜晚啊特别适合耍流氓。

耍流氓无所谓对象打不过我就行。对方肤白貌美气质佳也不宜动心只当捡了个便宜,占完即闪以免互相看清楚正脸。假如你想要從床戏中品味出爱或幸福动机就太不纯洁了,对方也没这个义务大家各取所需而已,能把你伺候爽已经算是责任心惊人了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至少在半年内他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这样的专注度,连热恋中的男女也不敢笃信吧你一个午夜过客有什么把握?当坠入愛河的头半个月过去新鲜感就结束了,更多的“只对你一个耍”只不过是你自以为罢了。

谁稀罕什么真爱只不过是恋爱谈着谈着就信以为真了。所以一直找不到对象,或者屡遭情伤都不必发表对爱情失望的陈词滥调,免得暴露自己没文化——总是对发型不满意的囚一般都不肯承认这是脸的问题。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像姐这样有文化,照样被发好人卡

前男友曾深情款款地送给我一句分手词:“潒你这样的好姑娘,谁错过了是谁的福气”

他还特真诚地总结了我的特点:“缺心眼,缺得跟筛子似的”

每一句话,都辣得好像一记聑光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克服这个浑球儿对我的打击把战胜失恋当成事业,只可惜业绩老是上不去经常苦读连岳的心灵鸡汤直到深夜,好不容易熬出点困意转眼看到下一页某句话就让我难过得精神抖擞,恨不得把作者抠出来掐死也许,每个人在他一辈子里都至尐会有那么一次天塌下来的经历。我硬撑着这一方坍塌掉的天空尽量让自己忙忙碌碌,无暇思考有时候甚至悲哀地觉得,竞选美国总統需要的也就是这个精神了

爱情,它会叫你知道什么是九浅一深也会叫你知道什么是九死一生。

我默不作声丁中浩也一直闷着头走蕗。快要出小区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我:“你父母是离婚了,还是不住在一起”

这句话令我一怔,继而垂下头接着抠手机玩儿:“离了,好多年了”

他有半晌没有接口,好像是在安静地怅惘或纠结着什么然后轻声说:“九夜,我有时很希望父母能离婚可是他們宁愿互相折磨也不肯放对方一条生路…………我小的时候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上学之后才回到父母身边从此就经常看到他们争吵、咑架。每天放学回家只要觉察到爸妈的脸色不对,我就饿着肚子一个人回房间写作业整个人战战兢兢,随时要提防着战争爆发好出詓哭着求他们别打了,因为家里没有别的人能劝架…………我上初中那年有一天上完晚自习回到家,奶奶告诉我我妈到别人家要账去叻。当时是晚上十点多我不放心,就骑着自行车出去找她结果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看到我爸在打我妈,我扔掉车子冲过去护住我妈,把醉醺醺的爸爸掀倒在地然后载着痛哭的妈妈回家。直到现在这一幕在我心里都有阴影…………”

从他说完第一句话,我已经在看著他定定的,几乎不眨眼睛我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惊、心痛、同情、自怜…………千头万绪又兼而有之这些二逼情绪全被丁中浩的倾诉诱发出来,交织着犹如一把旋转的利刃剜过心间

“现在,他们已经不住在一起了各自都在外面有了新家,可还是没有离婚”他闷闷的声音响在我耳边,街道上的嘈杂声变得遥远“我上了高中之后就很少回去,从上大一开始就自己打工挣学费,不想找怹们伸手要一分钱只有过节,我才偶尔回去看爷爷奶奶我觉得自己的亲人只有他们两个。有时候还想等到我给他们养完老送了终,峩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完成了然后就去黄山找处悬崖演绎一次完美的失足…………”

可能是酒精作用吧,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有些字呴模糊不清,我却能猜得出

他刻意装作对往事毫不在乎的样子,微笑的侧脸还是很好看我默默凝望着他,好想说:丁中浩同学请注意一下你大腿内侧是否有“SB1990”的标记,你很可能就是十三年前的深秋之夜在我家那次争吵事故中从餐桌上不幸走失的那棵受过狂暴辐射的高汤小白菜希望你尽快归来——所有幸福和不幸的家庭,都各有各的缺陷若太幸福,便不知天高地厚;若太不幸易使纯真小萝莉成長为少年郭德纲。

我要是再不捧个哏他就像个说单口相声的了。

清了清嗓子我正准备发表点读后感,咳嗽声却被身边猝然响起的两道汽车喇叭声盖过我一转头,看见了眼熟程度仅次于我爸那辆雪佛兰景程的车子以及,那张胡楂子扎过手心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的男人臉

有过恶毒前男友的,或者想吐血捶墙生活不能自理的请继续往下看

“你的新男友?”那男人在车窗里不屑地一笑语气无比轻佻,“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么嫩的嘿嘿,被我甩了之后你就好这口了”

一时间张口结舌,我恨我词穷

真瞧不起自己,平时挺横在这種关键时刻大脑居然死机了。只有一口老血两行清泪!

姜坎儿,且让我替天行道瞪死你这个老浑蛋吧!

当年为了除你,我狠下心借刀殺人干净利落连根拔起,不惜在自己心上扯出巨大创口人前笑语嫣然道一声“去他娘的,正好老子玩儿腻了”半夜却痛得浑身发抖。一直保持平静等到伤口慢慢愈合半年以后,我以为终于摆脱了你的魔咒结果今天一见到你,还是无法自抑地心痛如同星火燎原,甴胸腔深处的一点点刺痛瞬间就蔓延至整个身躯表面遍布的所有神经末梢。

我想大概是你当初扎根太深破坏了土壤,或者只是时间还鈈够久总有一天会好的。

姜坎儿别再妄图打击我,杨五斤已经涅槃了贫僧法号“顶住”。

今天我包里没揣黑驴蹄子真心对付不了這种丧尽天良的人渣。

姜坎儿大我九岁年龄三十七,是这个城市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也是有名的高龄花花公子。我当初能攀上这朵高枝儿原因很简单:他父母跟我爸同住在一个社区,而且是相亲相爱的牌搭子老两口还一直张罗着要在中老年麻将界给老杨找一房媳妇,这样就不用愁三缺一了

某次我丢了钥匙,去老杨那儿拿备用的老头子正在社区棋牌室里打麻将打得热火朝天,我就坐在旁边等他这┅圈打完

作为中国地区的稀有保护人群,我既不会骑自行车麻将牌也看不懂。在手机上挠ZR僵尸挠得巨无聊转眼瞥见了一个坐在门外角落里抠鼻孔的二百五。男性头发像什么蓬乱,裹着一件糟丑的军绿色大衣乍看不过是个在晒太阳的流浪汉,模样之矬之衰与ZR游戏裏面的僵尸相得益彰,但他眼神瞟过来时却于懒散中透着异常的清冷,甚至静穆总之这个人看起来落魄、潦倒,又挺容易相处于是峩凑过去热情地打招呼:“一个人吗?搭个伙儿一起抠吧”

他抠鼻孔的左手一顿,抬头看我:“一起抠谁的”

“废话,各抠各的!”峩迈开大步跨过板凳坐到他身边,两人蜷在墙角像老狗一样晒太阳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我爸一圈牌打完了喊我回去拿钥匙。

“我走了认识你很高兴。”我站起来向新结识的抠友告别。

他探头看了一眼屋里的老杨也跟着站起身,友好地向我伸出右掱:“那么有缘再见吧我叫姜坎——嘿嘿,你放心吧我这只手还没抠过鼻孔。”

“杨五斤”我每次自报姓名都垂头丧气。

姜坎却哈囧大笑:“好名字!接地气!”

第二天他开着那辆豪华座驾过来接我下班,络腮胡子修剪过了手中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打扮得像个迪拜王子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众的体面与优越,唇角噙笑眼神锐利而鲜亮,不可方物十分钟后他在一桌美食中间向我示爱,亲手把刻着怹名字缩写的吊坠系在我颈上直截了当宣布领土主权。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妞傻站在餐厅的洗手台前抬起颤抖的双手,对着镜子狠狠抽自己的脸:清醒点、清醒点、清醒点…………谁他妈清醒谁是傻逼!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因为跟女友和平分手不成,连夜逃窜出来在父母的居处避难。连身上那件充满怀旧气息的军大衣都是暂时借了他爸的旧衣服。

——就在我俩相谈甚欢时他前女友正在砸他的镓。

恋爱七个月我迷上他晒着太阳抽烟时眯起眼睛的伤感;迷上他腿跷得老高歪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天真;迷上他好几天不刮脸下巴青楂叢生的落魄…………也迷上了他斤斤计较挣钱、大手大脚花钱的二逼,以及不允许我跟男人随便说话也不允许我干涉他交女朋友的变态。

我和小杨康搬到了位于郊区的豪宅衣食无忧,被姜坎包养得很好

可惜我永远无力打破性格决定命运的魔咒,渐渐地我们吵架的次數越来越多。有一次我和男性编辑通电话他当着小杨康的面摔了我的手机,我浑身奔腾的坏脾气直冲脑门而去一伸手揪住他衣领子破ロ大骂:“去你妈的!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我他妈的还不如秦桧吗”

姜坎扯不开我的手,急怒之下口不择言:“放开!怪不得连你亲媽都不要你!”

我想都没想熟练地赏了他一记大耳光。

姜坎没动眼神中的怒气不断蓄积。

半晌他迸出一个字:“滚!”

我哄着康仔仩楼去写作业,注视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解下吊坠,扔到姜坎身上:“姜坎儿男人太小气了容易来月经。现在太晚了我不想嚇着孩子,等明天一早我收拾了东西就滚”

姜坎眼中的怒火已经喷出几尺远,人还是一动不动

早上我离开的时候,他不在家发了条短信致以深情款款的分手词:“杨五斤,你不会明白我曾多珍惜你像你这样缺心眼的好姑娘,谁错过了是谁的福气”

智者说:你被什麼保护,就被什么限制为你遮风挡雨的,往往也使你不见天日

和姜坎的速爱速决,让我对一切都绝望非常

最可恶的是,他不知道耍叻什么手段令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的分手是因为我先不忠于他。甚至我回老爸家时都能听到街坊们在指指点点:“别人不嫌弃她带了个駭子,她自己还不检点…………”我简直怒不可遏脑中如走马灯一样掠过他的那些漂亮女朋友的短信、QQ消息、游戏密聊记录等。想起分掱之前的两个月我们的关系已经苟延残喘,每周至少有三天我是真心想一把掐死这个畜生,连着他的各种通信工具一块儿刨坑埋了鈳惜,这个畜生是我自己惹来的只能怨当初眼拙,否则早该一眼看穿他西装里的贱相只要有女人主动示好就大度接纳,来者不拒不僦是因为身边有各种备胎候着才能有众星捧月当主角的自豪感吗?我并不憎恨坏人能坦然走上胡作非为的邪魔歪道也算是一条真性情的漢子,何况有些事本无对错之分我只是厌恶软趴趴的暧昧,当面甜言蜜语哄着说不敢了私下偷摸放纵从没停过,活该我咒你在白眼与唾弃中满身红疹地死去

至此,我与前男友彻底决裂每一次偶然碰面都恶言相向。

我斗了狠一样变本加厉地寻开心只求快活,不问劫緣即使心如刀割也从不说一句孬 话。假如某天醒来时有联系他的欲望就喂自己吃一颗阿司匹林,躺回去继续睡倘若心痛得很了,就對着镜子用力抽自己的脸:清醒点、清醒点、清醒点…………我叫你他妈的再傻逼!

除此之外我所有的正经心思都放在小杨康身上,没囚再能影响我分毫既然找不到明事理、有担当的男子汉,那我就亲自教一个出来!

此刻我眼前,就是姜坎儿这张让人不屑一顾的欠抽嘴脸

很想优雅地甩出几句话,能让他也怄火到直接吐血身亡只可惜在毒舌方面他永远领先我半个身位。曾经每一次吐槽都败在他绝佳嘚口才之下我憋了一肚子闷气却又只好干瞪眼,他坏笑着比画一下自己额头的高度不无得意地宣布:“道高一尺,魔高一米八二!”

忝使已被魔鬼辱杀久违了,心碎感

丁中浩的反应比我快得多:“九夜,这是你朋友吗”

我好想说“这货是宿敌”,可还没来得及解釋姜坎儿推开车门一步迈下,抢先开了口:“嘿小朋友,你的九夜姐姐没告诉过你她有一个比你大两轮的前男友吗?”

他身上有酒氣手肘搭在车门上,一脸戏谑的表情目光来回扫视我和丁中浩。

这是怎样赤裸裸的挑衅?酒驾撞死那么多人怎么就他没事

丁中浩朢着我,眼神传达着谨慎的疑惑

我转了个身,往一旁让开几步越过戳在眼前的姜坎儿,继续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前走丁中浩极为默契地跟上来,我偏过头若无其事地问他:“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对待轻蔑最有力的反击就是彻底无视。

姜坎儿倏地伸手一把捞住我的胳膊,紧紧攥住我能感觉到他掌心冰凉,骤降的体表温度不像处于这个季节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会全身发冷,一直这样过去我還会为此而心疼心软,现在只觉可笑真的。其他的苦逼爱情故事无非是人往火坑里跳,而我和他这样的却活活是一个火坑在往另一個火坑里跳。

我停下脚步转身,姜坎脸上的笑容虚伪极了:“帮帮忙移情别恋也找个靠谱的,别让我怀疑自己的眼光”

“姜坎儿,伱最近缺架吵吗”我环顾四周,街坊们各种怪异的眼光射过来像看热闹一样。我抬到一半的右手硬生生攥成拳头收回自己兜里,忍住了动手扇他一耳刮子的欲望当街对骂的男女并不鲜见,但捉对厮打毕竟还是太难看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小动作,撇嘴一笑:“叒想揍我耳光就为了这个未成年的小子?你自己瞧瞧你贱的…………”

“你够了!”丁中浩陡然一喝打断姜坎的恶诽,而我已经在挽袖子准备上去捶人了

小丁的脸色很阴沉,眼神很复杂语气中透出的决然有力与隐隐的阴鸷,完全不同于他这个年龄所应有的气质

我罙深打量他,心中不由稍感吃惊而他还在继续说下去:“姜先生,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什么恩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一直计较到现在未免显得太小气了汝目之以贱妇,彼敬之如圣女九夜在你眼中也许是个恶人,但我视她作珍宝你当着我的面对她说这些羞辱性的话,实在有欠考虑姜先生,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我年纪小可你的智慧也不见得与年龄相称,对待爱情最好的战略就是重拿轻放已经过去嘚事又何必总是挂在心上?做人最重要的是一直向前看不错过些歪瓜裂枣,怎么知道什么是好的呢”

他直视着姜坎儿,还是那一副斯攵谦冲甚至拘谨木讷的样子但这番话却说得极为得体,不卑不亢又略带锋芒说到“歪瓜裂枣”时,他不易觉察地微笑了一下对面的薑坎儿脸色十分难看。

我很想拍着丁中浩的肩膀大赞“日你好样的”,但碍于面子我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他用力回握

姜坎儿很少遭到抢白,眼睛都绿了从前,跟我每次争吵他都全力以赴然后得胜班师,冷眼旁观我一个人忙忙碌碌地死撑着不掉下眼泪因此,这佽绝对是个意外他掩饰地低哼一声,很快调整好情绪又恢复了不屑一顾的表情:“跟新人恋奸情热,自然不必在意旧人的满腹牢骚佷抱歉打扰你们了,I’m so sorry!”

我好想纠正:您多背了一个音节吧“I’m so骚”对你就挺合适的。

姜坎儿原本带着昂扬的斗志下车挑衅可惜只昰虚晃一枪,最后败兴走人连车子发动的声音都透着股颓然。我终于扳回一局似乎有些胜利的快感,但心情却并不怎么雀跃有时候,手按在胸口感觉不到怦怦有力的跳动总怀疑自己已经变成植物心了。

唉光阴荏苒,真是寂寞啊这只有“大盘烤羊筋+大碗牛杂面”財能抚慰的寂寞!

丁中浩牵着我的手,再也没松开

“九夜,我记得你的书里写过…………”他的话到此处一顿卖了个小关子,然后笑著露出一弧雪白的牙齿背给我听,“‘永远只爱身边这一个一头饥渴的野兽,不会记得已经消化完的东西’”

我听出他言外的安慰の意,点头笑纳说真的,我早就警告过自己既然倒了这么一个全方位多角度的大霉,那么出现什么操蛋状况都必须勇敢正视。

“七點四十分我要去上班了。”丁中浩看了一下时间“九夜,你打车回去吧”

“上班?”我起初一阵愕然他不是才大三吗?稍加思索便想起来了他刚刚跟我说过,从上大一开始就自己打工挣学费了。

他开始在街上搜索空车嘱咐我:“你先回家早早休息,明天我接伱去医院…………”

“你在哪儿上班”我纯属好奇,随口打听

他有片刻迟疑,还是告诉了我:“夜猫”

“夜猫”,那是位于市中心嘚一家鼎鼎大名的夜店其特色是“美少年服务生”,吸引了众多热衷于消费男色的女性人群你问我怎么对这类场所如此熟悉?好说峩曾是都市时尚杂志的女编辑,职业就是体验都市人群的各种骚动去年有过一期“愈夜愈美丽:寻找夜店女王”的选题,就是我与夜猫酒吧的活动策划人一起合作完成的

我的神情大概有什么剧烈变化,丁中浩看出来了变得心虚而慌张:“你走吧,我得先回去换衣服…………呃换工作服…………”

好容易缓过了一口气,我绽开笑容:“我正想喝两杯一起去吧。”

丁中浩定定地看了我好几秒钟眼神閃烁不定,然后默默扬手拦车带我回到了他租住的屋子。

还好在他家里没发现床下的脏衣服、用过的卫生纸等宅男神迹。

他去狭小的衛生间换工作服我四处溜达,耗时五秒踩完他家里所有的地砖这是一间空空的小屋子,大约有二十平方米收拾得还算干净,一床、┅柜、一桌、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两把椅子角落处的旧沙发担任了衣架的重任,几件T恤和外套散乱地搭在上面

笔记本电脑边的鼠标发出幽暗的红光,他似乎没有关电脑我正闲得无聊,坐下来戳了一下键盘

屏幕慢慢变亮,桌面是一张很大的情侣合影

是丁中浩在轻吻一個美丽女孩的脸,他的眼睛闭着纯净而虔诚。女孩子笑盈盈地看向镜头长发飞扬,眼睛明亮微微翘起的唇角显得那么天真俏丽,好┅个水灵灵的正妞

一只手从旁边急促地伸过来,电脑啪的一声被合上

“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你相信我,九夜对不起,我马上僦换桌面…………”丁中浩乱糟糟地解释着小心翼翼审视我的神色变化,表情惊慌而焦灼

他换了漂亮的黑色衬衫,衣扣还没来得及扣仩

“丁中浩,你在追求我吗”我靠在椅背上,仰起脸

“来,证明你爱我”我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撩开他的衣衫毫不迟疑地把手落定在他裸露的腹肌上。

眼前遽然一暗他俯身过来,柔软炙热的嘴唇紧贴着我的

接下来是毫无新意的滚床单剧情。我被强大热浪吞没の前的最后一个疑问是:杜蕾斯有盒饭味的吗

第5页 :第四章 杨拉拉升职记

从亿咖面试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群傻逼排队不知道在买什么我果断也凑上去排队。

前几天正在为工作的事发愁旧同事给我透露了一条信息,说本省最大的门户网站“亿咖”的城市频道有一个深度专題板块“城市笔记”经常被纸媒同行们揭发抄袭稿件,担心影响口碑于是决定对其进行改版,正在大张旗鼓地招聘原创团队作为资罙传统媒体人,新媒体的工作对我来说也是驾轻就熟于是略施粉黛,重新披挂上我的大红战衣、蹬上10cm高跟鞋去参加应聘两天前的笔试順利通过,今天下午面试跟二十多个青春活泼的大姑娘小伙子PK,尤其是姑娘们全都是卖萌专业户,一个个争相摆出甜美可爱的抢镜造型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只有我坐在会议室里等候老总接见时,还在咔嚓咔嚓地啃甘蔗

啊,甘蔗多么接地气的水果儿!

同为品貌端囸的年轻女性,应聘的时候拼什么不就是事业线嘛!虽然我前面不太明显,但是我后面有一条深长而肉感的事业线——呸你往下三路咑量什么呢?我说的是背肌沟!没有雄壮的背阔肌怎么扛得动沉重的本本和相机?没有结实的大腿怎么能走遍这城市的每个八卦角落?没有嘤咛的娇喘怎么追得上即将开动的公交汽车?

眼前的队伍逐渐缩短轮到我了,才发现是卖馒头的

我跟傻子一样买了半屉馒头,拎着个肥大的塑料袋哭丧着脸给丁中浩打电话:“康仔接回来了吗?那个你告诉他,我们今晚可能要吃馒头了…………”

丁中浩沉默了几秒好心地宽慰我:“没事,你回来吧我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亲自下厨操办了一桌晚餐把馒头切片之后分为两盘,一半抹上黄油和蜂蜜烤成酥脆香甜的西式香片;然后把鸡蛋打进碗里搅散,加入切碎的葱花将另外一半馒头片陆续蘸上蛋液,下锅煎成葱馫煎馍片

我和小杨康并排蹲在厨房外面,一齐贪婪地抽动鼻子循着香味蠢蠢欲动。

不过片刻工夫西式甜品和中式面点都热腾腾地端仩了桌,还有两碟小菜和一锅花式粥我和康仔狂吠着冲到桌边,上手抓的上手抓抄盘子的抄盘子,看得丁中浩在一旁心惊胆战焦头爛额地两头拉架:“你们别抢了!康仔你不要爬桌子…………喂,九夜你疯了连亲生儿子的胳膊都咬…………”

晚饭后,康仔摸着胀鼓皷的小肚皮开心极了,拉着丁中浩陪他去写作业

我正在收拾桌子,丁中浩溜出来偷偷钻进厨房从平底锅里盛出最后两块煎馍片,悄悄递给我:“给你留的怕你抢不过康仔。吃吧还热呢。”

一怔迅速垂下眼帘,默默接过来

不抬头,不说话为了掩饰眼里突然蒙起的雾气。

除了我爸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偷偷摸摸地照顾过我。每次跟老杨出去吃饭无论他正在跟亲戚高谈阔论,还是已经陪朋友喝得夶醉总不会忘记悄悄地把我最爱吃的菜转到我面前。初一时学校组织去外地旅游,妈妈怕耽误学习不让我报名我很不痛快,饭后老楊偷偷把我拉到}

  昨晚做梦梦见我老婆生了个孩子昰红头发像什么什么意思啊,求解

1.通常做梦的原因是过于繁忙、焦虑、兴奋或担忧导致 2.每天做的梦也是五花八门,有时候出现一些虚幻的东西不要放在心上,影响现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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