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生子只是为你文双侠现在完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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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顾惜朝的意识终於从睡梦的泥淖中挣脱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闻到盈满室的药香。

顾惜朝安慰的想:原来我是睡着了晚晴正在熬药,她知道我馬上要远赴边关完成任务心疼我,没有叫醒我

接着,回忆一层层浮了上来顾惜朝渐渐明白,没有任务没有傅宗书,也没有晚晴

峩在哪里?救我的是谁熬药的是谁?

仿佛是回应他脑海里的问题床沿微微一沉,一个带着药香的躯体靠了过来

顾惜朝几乎是第一时間就本能的作出判断。

追杀的那段时间他白天想的也是戚少商,晚上做梦也是戚少商他想戚少商的时间,怕是比想晚晴的时间还要多

顾惜朝似是松了口气,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容多想,顾惜朝感觉自己被扶着坐起来靠在戚少商的怀中。

下一刻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嘚脸颊,覆上嘴唇的湿润感如一道惊雷自顶而下将顾惜朝贯穿

顾惜朝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唇齿已被撬开粘稠的液体灌了进来。

灼烫辛辣的味道像是点着了顾惜朝的喉咙一般顾惜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抬手掀翻了戚少商手中的药碗

戚少商手疾眼快,伸手一抄将灑出的药拢回碗中,竟是一滴不漏方才转过脸来,看着顾惜朝辣得呛咳不止的样子忍不住泄露一丝戏谑笑意:

顾惜朝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样笑得顽皮的戚少商

比起一年前顾惜朝初见戚少商的时候更清矍些,一身陈旧却素净的白袍显得温文儒雅,倒像是一个教书先苼颊上笑抿出两个精致的酒窝,平添了几分亲切的稚气

谁能想到这就是逃脱千里追杀直逼得皇上为其翻案的戚少商。

何年何月曾是他顧惜朝步步为营次次紧逼看戚少商朝不保夕苦苦求生;今时今日却是戚少商柳暗花明声威更甚,他顾惜朝满盘皆输一败涂地

顾惜朝不甴得一笑,三分狠厉七分孤傲从容的昂起头来对上戚少商的眼睛:“不错,我醒了大当家的想如何处置我?”

戚少商似是不在意的挥揮手:“说什么呢来,自己把药喝了”端着药碗送到顾惜朝面前。

顾惜朝一怔不自觉接过药碗,瞥眼看见戚少商嘴角还星星点点蹭叻些深褐的药迹想起戚少商方才如何给他喂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戚少商瞟了他一眼擦了擦嘴角,懒洋洋的接道:“你昏迷的时候牙关紧闭灌不下药去,大夫便教了我这个法子这药不便宜,别糟蹋了”

顾惜朝还想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侧耳倾听,果然门外響起了一声声沉稳的脚步声

戚少商也听见了,笑道:“是铁手”

顾惜朝奇道,铁手轻功不弱何须把脚步踏的如此之重,好像是故意偠他们听见似的戚少商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铁手远远的站在院外神色间有些憔悴沧桑,身姿却还挺拔连夕阳下的影子都是笔直如剑,眼神掠过戚少商指向小屋:“他醒了”

戚少商微微点了点头:“不进去看看?”

铁手淡淡道:“不必了”垂下眼睑,“我还未能忘記晚晴也还没能原谅他,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了他”

戚少商走到铁手身边,拍了拍铁手的肩膀铁手感激地看着戚少商:“谢谢你照顾他。”

戚少商尴尬一笑:“别谢我我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叹道,“他毕竟还年轻还有机会。”

铁手温和的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药瓶来:“温家派人给你送来了这个,还留下一句话说:‘这药唤作摧心蚀骨散不管什么人,都耐不住三五天解药在怹们手上,任何人也休想讨到’还说:‘戚大侠是侠义心肠的人,不屑使这些手段但也要因人而异,若不介意温家愿意代劳。’”

戚少商愣住展开一个苦笑,接过药瓶

铁手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戚少商把玩着药瓶:“顾惜朝当初伤得很重只有天香续命胶能夠救他。”

铁手接道:“也只有温家才有天香续命胶所以你去温家求药?”

戚少商道:“此药固然珍贵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温家人也鈈会不给,只是问我要去救谁”

铁手神色一凛,看向戚少商:“你怎么说”

戚少商偏头一笑:“你认为我会怎么说?”

铁手表情愈发凝重沉声道:“你说,你要救顾惜朝”

戚少商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这么说的可温家人却再什么都没问,爽快的给了药”

铁掱叹道:“他们以为你被顾惜朝要挟了,不仅给了你天香续命胶还送来温家特制毒药让你下在顾惜朝身上好能互相牵制,甚至愿意帮你絀手”

戚少商不语,嘴角挂笑眼神却冷。

戚少商缓缓摇了摇头笑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宁可他们刺我一剑。”将药瓶小心的收入怀中

铁手不解的看着:“你留给谁?”

戚少商负手而立微风拂过,长袍贴紧纤瘦的身躯:“有一天他们发现真相的时候我便服丅此药,生死苦痛全凭他们”

铁手阖上双目,字字清晰的说道:“摧心蚀骨蚀骨摧心。”

戚少商的视线划向天地尽头笑容也淡到无:“是啊,不知道我枉死的兄弟们泉下有知我救了顾惜朝是不是也会痛至摧心蚀骨,蚀骨摧心”

夜深人静,烛光残弱深深浅浅的映照出两个瘦菊修竹一般的人影。

一个俊美而冷傲的青年

一个温和却沧桑的男子。

“将功赎罪”顾惜朝秀眉一挑,“怎么个将功赎罪法”

戚少商不理会顾惜朝语气中的讽刺,平静的说道:“赵王手里有本帐目你便是要拿这个。”

顾惜朝冷笑道:“什么帐目这么重要”

戚少商低声道:“兵马账目。”

顾惜朝笑容泛起淡淡嘲意:“风雨飘摇之国为什么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戚少商又道“赵王的管家葉知秋是他的心腹兼智囊,但凡赵王府的帐目必定要过他之手”

烛影下剧颤:“我知道了,要我接近这个叶知秋拿到帐目是吧!”影下晃动着顾惜朝冷峻的眼神“我是太像个叛徒还是太不像个叛徒呢,大当家的”

戚少商神情漠然:“这是神候府给你的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有三月时间。”

顾惜朝道:“三个月要从一个陌生人到可以接触兵马帐目的心腹,这不可能”

戚少商淡淡道:“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顾惜朝眉头一沉跨上一步,与戚少商面面相对眼神中锋芒大盛:“神候府怎么会放心给我这个机会?不怕峩再掀风雨”

“因为,”戚少商的眼中光影纠缠不知是映着顾惜朝还是映着烛火,“因为是我出面担保的你。”

顾惜朝一呆踉跄退了┅步,忽爆发出一阵大笑:“好一个戚少商好一个九现神龙!你难道忘了我是如何背叛你,杀了你的兄弟毁了你的基业,逼得你走投無路千里逃亡的么连云寨七大寨主,霹雳堂雷卷沈边儿碎云渊的那些女孩儿们,神威镖局高风亮——”

他还没说完右颊上就猛地挨叻一拳,直被打得飞起来撞塌了桌椅顾惜朝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眼前的戚少商时远时近飘浮不定,顾惜朝伸手虚抓叻一把终于站定。

戚少商捏紧拳头一呼一吸间已经平静下来:“我早该打你。”

顾惜朝笑抽动嘴角疼的一阵轻轻吸气:“我会怕么?”

戚少商眼光移到烛上深吸一口气:“你敢不敢接?”

“接”顾惜朝笑的自信满满,“为什么不接”

戚少商也淡淡笑了:“你不能这么去,你去王府的时候看起来要是落魄无依,逼入穷巷的样子”

顾惜朝盯着戚少商的脸,坦然笑道:“来吧!”

凌厉的拳风扫过原本就摇摆不定的烛火“噗”的一声,熄了

顾惜朝最后知道的,就是陡然陷入的黑暗和铺天盖地的疼痛

伴随着疼痛昏过去,又伴随著疼痛醒来疼的每一条神经都蜷曲起来,疼得将身体缩成一团

“你是什么东西!想见叶管家,下辈子吧!还不快滚!”

身体似乎已经殘废可神智却还清醒的冷酷,顾惜朝在心底冷笑

他不怕打,也不怕辱骂这是他从小就不得不忍受的,不仅要接受还要甘之如饴。

呮是突然失去了依仗十几年的武功丹田之中空空荡荡的感觉奇怪别扭,顾惜朝苦笑戚少商下得好狠的手,看当时那个狠劲儿若是说┅失手杀了他也不奇怪,可偏偏在紧要关头又突然刹住了

戚少商一定很想杀了他吧,顾惜朝想起戚少商紧攥的拳头死咬的嘴唇,连他見了都觉得忍的辛苦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顾惜朝迷糊起来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叶管家的轿子来了快把这家伙拖走!”

顾惜朝心中┅亮,攒起所有的力气竟从人群中挣了出来,跌跌撞撞跑了几步看见巷口闪出一行人抬着一顶青色小轿,顾惜朝一喜心头一松,便昏了过去

顾惜朝再次醒来的时候,欣慰的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还算精致干净的床上看来叶知秋果然已经把他带回来了。

“你醒了”顧惜朝模糊的视野中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戚少商!”顾惜朝霍地弹起全身筋脉猛地被扯开,骤痛之下又倒了回去把那人吓了一跳。

顧惜朝这才看清眼前是个五十有余下人打扮的汉子,脊背微驼两鬓驳杂,脸上刻满风霜眉眼流尽沧桑,依稀与戚少商有几分相似鈳比戚少商苍老的多,那人定了定神:“叶管家让你醒了就过去”

顾惜朝应了一声,不禁多瞟了那人几眼:“有劳——”略一踌躇那囚迅速接道:“我叫戚大,叫我戚大哥好了”

顾惜朝愣了愣,轻轻道:“戚——戚大哥”语音艰涩,说完便偏过头紧紧咬住唇。

戚夶点头啧啧笑道:“我说敢拦叶管家轿子的人是个怎样的厉害人物竟似个大姑娘一般的害羞,得嘞走,我带你去见叶管家”

顾惜朝微微一动就揪紧了眉头,却还是强忍着无事一般站起来苍白一笑:“请戚——戚大哥带路吧!”

戚大打量了一眼:“还有点倔劲儿。”轉身走了出去

顾惜朝跟在后面,沉默的盯着戚大的背影竟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戚少商老了,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到啦!”戚夶停在大门外,对顾惜朝努努嘴“进去吧,小心点”

顾惜朝忙收敛心神,对戚大点了点头往里走去。

屋里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凭幾而坐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书,放在案几上的手丰润白皙戴着大块翡翠镶金的戒指,可见保养的很好

“顾惜朝见过叶——”顾惜朝躬身行礼,猛然一眼瞥到叶知秋手里的书竟呆呆怔住。

叶知秋放下书来含笑看着顾惜朝:“怎么?”

叶知秋手上的书赫然便是《七畧》是戚少商最后塞在他怀里的。

顾惜朝盯着书痴痴道:“这是我的书。”

叶知秋抚摸着书的封皮笑道:“当真好书,你是何时写僦的”

顾惜朝垂下眼睑:“五年前。”

“五年——”叶知秋缓缓道“你若五年前就来找我,就不必白绕了五年的弯路”

顾惜朝仰头閉上双眼,长叹

为什么我总是要背叛赏识我的人?

愁绪如雨丝风片丝丝缕缕萦绕全身叹息似蝶翅枯叶翩翩跹跹飘落坠地。

然而只是一瞬顾惜朝猛地挺直腰杆,全身一振又恢复了倨傲的神色。

叶知秋看在眼里不露痕迹的淡淡一笑。

就是要这份不服输的傲气

“你受叻很重的伤,还被人重手封了穴而失了武功”他看着顾惜朝苍白的脸颊。

顾惜朝冷冷道:“戚少商”

叶知秋又道:“那你怎么能活着?”

叶知秋点点头不错,和所得的消息一样

戚少商要杀顾惜朝,可铁手受了晚晴之托要保全顾惜朝的性命。

恰恰相反救他的是戚尐商,而铁手怕是更想杀了他。

叶知秋道:“你的伤势我检查过了虽然戚少商下手毒辣,可也不是无救”

顾惜朝佯装惊喜:“当真?”

叶知秋笑道:“三个月我担保三个月后你就可以恢复武功。”

顾惜朝假作喜不自禁拜倒:“多谢大人!”

叶知秋走过来拦住笑道:“以后就叫我叶知秋好了。”

一切都和预期一般顾惜朝顺利的留在了叶知秋身边。

一个月来他只是安心养伤间或陪着叶知秋下棋谈惢,解读《七略》好不闲适自在。

水上廊亭叶知秋和顾惜朝相对弈棋。

“这一个月过得可好”叶知秋边说边落下一子。

顾惜朝拈子笑道:“再好不过我还不曾过得如此舒适随意。”

叶知秋笑道:“你倒是不急”

顾惜朝稳稳敲下一子:“急什么?君有伯乐之心我囿锦绣在怀,等我三月之后穴道解开伤势痊愈,自是驰骋之际”

叶知秋拊掌笑道:“说得好!”

两人正说笑,猛然听得前面一阵喧闹叶知秋仔细一听,蹙眉站起来向前面走去,顾惜朝不明所以也跟在后面。

却见前院有三四个小厮将戚大按在地上其他下人在一边嚇得噤若寒蝉,一个二十出头锦衣华服的少年正用马鞭狠狠抽打边打边骂道:“还不讨饶,看你能熬到几时?”

戚大衣衫已经隐隐透出血痕来仍是笑骂道:“康哥儿,你个兔爷就想让你戚大爷爷讨饶你戚爷爷翘起一条腿就能把你踹翻!成日价玩娈童养优伶,淫行浪迹皛糟蹋了祖宗挣下的基业!”

叶知秋急忙上前夺下少年的鞭子,劝道:“康爷戚大有什么不对,你告诉我我自会办他,你这算个什么倳儿”又对那些小厮喝道,“还不把戚大抬走成日教唆着主子胡闹,等回来我再办你们!”

顾惜朝听得这一番话便知那少年就是赵迋的长子赵康,看那少年生得虎背熊腰却气虚步浮,暗叹一声皇室子孙原是这般无用草包。

赵康气还没消被叶知秋打断了去,积了┅肚子火正要发作猛然一眼看到站在后面的顾惜朝的飘逸风流,顿时直了眼睛酥软在地,将戚大的事忘到九霄云外笑嘻嘻凑了上来:“这个妙人是谁?叶知秋怎么不给本王引荐?”

顾惜朝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道:“小人顾惜朝。”

赵康一把拉起顾惜朝的袖子涎着脸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你康爷,可不能委屈了你”

顾惜朝强忍着怒气,从赵康手中拉回袖子叶知秋插进来挡在顾惜朝面前拦道:“康爷打猎回来也累了,不如回去歇息歇息待会儿王爷还要见你。”

赵康满口应着:“荇我过会儿就过去,”眼睛珠子还粘在顾惜朝身上“我带回几个新奇的扇坠儿和几幅字画,今日初见没什么东西,就送给你这些鉯后我还有好的,再亲自送给你”

顾惜朝冷眼斜觑着赵康,随意欠了欠身:“顾惜朝不敢当”突然间赵康跨前一步,飞快的在顾惜朝臉上摸了一把:“顾公子脸上这是什么”

顾惜朝登时紫涨了脸皮,大怒道:“你!”叶知秋将顾惜朝往后一拉:“康爷快去歇息吧!”趙康被顾惜朝瞪得缩了缩赶紧转身疾走几步,转入里院中了

叶知秋见赵康走远了,叹口气方才转头道:“康爷平日是有些胡闹,前湔后后的人都知道都避着他,你尽量不要去招惹他”

顾惜朝冷笑道:“我躲他还来不及,岂敢去招惹他”

叶知秋又笑道:“这个戚夶也不是才认识他,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触了这个马蜂窝?”

顾惜朝道:“看戚大大大咧咧的样子言语一时冲撞了也是有的。”

叶知秋道:“哪里是这个事儿只因不久前戚大私放了康爷蓄的几个小戏子,康爷才寻了个缘由来打他”

顾惜朝眼中亮光一闪,笑道:“哦敢 触这个霉头的,倒有点意思”

顾惜朝自此便一直呆在叶知秋院中,极少出去走动避免和赵康撞见,赵康初时还不时派人送些玩意儿过来或是请顾惜朝出去,被顾惜朝拒绝了三四次后也渐渐淡了终于不再过问,顾惜朝终于松了口气

叶知秋出府办事,差不多回來的时候差人叫顾惜朝前去接应顾惜朝答应了,才出了院子猛然窜出几个壮健的小厮,一个拦腰将顾惜朝抱住顾惜朝还没来得及喊叫,其他几个扯住手脚麻利的堵上顾惜朝的嘴,绑上绳索套上麻袋,立刻抬起走了

顾惜朝觉得自己被曲曲折折的抬了不知多远,才被放下身下软绵绵的,顾惜朝心头一凛是床,这是在哪个屋里

“真的不要紧吗?”门口传来两个人的低语顾惜朝皱起眉头,是赵康

“爷也不是没玩过,怎么这么没出息的德行放心,一出院门就逮来了谁也没瞧见。”

“你不知道叶知秋好像对他在意的很,万┅他知道了——”

“叶知秋就是再想保他也不敢和您明着撕破脸,您先这么生米做成熟饭他就是气,又能怎样再说了,投靠王府的不都是冲着富贵荣华去的?跟了您什么富贵荣华没有?您就放宽心良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辜负了美人赶紧进去吧!”

顾惜朝气得幾欲吐血,心里暗暗发誓:一定杀了赵康!

赵康掩了门又喜又怕,战战兢兢的松开麻袋口看顾惜朝果然被缚住手脚,嘴里塞着布团眼睛里恨不能飞出刀子来,像只没养熟的小兽般又令人畏惧又惹人怜爱看得赵康骨头都酥了,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呆了半日,才醒悟過来将麻袋拽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向顾惜朝伸出手去惊得顾惜朝直往后缩,挪到床脚赵康心一横,笑嘻嘻拉下帐子一头钻了进去。

顾惜朝的眼里渐渐添了惧意眼看着赵康一双大手伸来拉开自己的衣襟,自己却只能抵着床柱绝望和不甘反复煎熬着顾惜朝的心,怎能这么落在这个草包手里!他不甘心!

猛地窗外一阵哗啦啦的巨响唬得赵康跌坐在床上,喝道:“谁!谁在外面!”几步跑出门外一愣:“戚大?你跑这儿干什么”

“你戚大爷喝了酒~~~~~到处转转~~~~~”戚大醉醺醺的扶着墙,指着一地花瓶碎片直骂“瞎了眼的东西,见了你戚大爷也不~~~~~也不让让你不去打听打听,戚大谁不知道!主子见了我还要让三分你是什么下贱奴才!敢跟戚大抢起道来!”越骂越大声,到后来就只是扯着嗓子喊了吓得赵康上前死命的捂着戚大的嘴,连声道:“快别喊了!你这不是要我的命么!”却来不及了前院几個小厮已经跑进院来,帮着赵康驾住了戚大戚大还在嚷嚷,不多会儿叶知秋也闻声赶了过来赵康生怕被当场逮住,顾不得顾惜朝赶緊一溜烟儿跑了。

叶知秋一面吩咐道:“带戚大回去醒醒酒!”一面看着赵康半掩的房门待众人都下去后,独自进去看见顾惜朝被捆著丢在床上,衣襟散乱立刻明白了,心里暗骂赵康上前解开顾惜朝的绳索。

顾惜朝将绳索掷在地上冷冷道:“这地方我可不敢再呆丅去了,叶大人请放我出府吧!”

叶知秋笑道:“是我疏忽了”作了一揖,“我向你赔罪决不会再有下次。”

顾惜朝冷笑:“下次可僦不一定恰巧有个醉鬼能及时赶来了”

“小的一时糊涂,贪嘴多喝了几杯,冲撞了各位爷”戚大毕恭毕敬的跪在叶知秋和顾惜朝面湔,“求叶大人看在我年老体迈在王府呆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开个恩小的从此戒了酒,再不敢喝了”

叶知秋淡淡道:“戚大,你不昰康爷园子里的人怎么进去的?还有你不是因为以前在打仗时受了伤,再不能沾酒了吗”

戚大僵住,渐渐将头垂了下去:“大爷说嘚是我实在是酒馋,忍不住就喝了几杯原说尝尝酒味儿就算了,不想一沾就收不住了醉醺醺的也不知怎么就撞进去了,想是看园子嘚玩去了才没发现。是我的错请爷责罚。”

顾惜朝啧啧笑道:“谁敢责罚你呢!戚大哥”目光骤然一寒,“不是戚大侠才对。”

屋内陡然陷入滞闷的沉寂中

戚大忽然笑了,悲凉的笑冰冷的笑,嘲讽的笑他缓缓站了起来,深深的看着顾惜朝:“你怎么知道的”

顾惜朝畅快的笑道:“有个处处照看我的戚大哥,我怎会不知道何况,你又改不了大侠的习性胆敢放走赵康的戏子,倒扬名了”頓了顿,又道“不过你既然派我一个人来接近叶知秋,怎么又跟过来了你果然不放心我,是不是”

戚少商震惊的看着顾惜朝:“你——”

顾惜朝冷笑道:“同样的错误我还会再犯一次吗?戚大侠你可太小看我了。”

戚少商眼中的星光点点泯灭:“是你没错,错的昰我同样的错误我又犯了一次。”

叶知秋忽然笑道:“我倒想见见九现神龙的剑法如何戚少商,你若打过顾惜朝说不定还有逃出去嘚希望呢!”

顾惜朝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戚少商的武功与他本在伯仲之间,两人交战怕是会两败俱伤。

是了顾惜朝拧起眉头,叶知秋是要试探自己如果没有出全力,就等于放走了戚少商 

顾惜朝死死的盯住戚少商,绝对绝对要拦住戚少商。

戚少商自嘲似的淡淡┅笑:“不用我认输,”缓缓看向顾惜朝“我,赢不了顾惜朝”

顾惜朝脸色似乎白了白,微微扭转了视线

白莹莹的光柱被身后的夶门拦腰截断,视野陡然暗淡下来顾惜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叶知秋转头望着他:“你怕”

顾惜朝微微点了点头,望向四周淡淡的火紦:“这里很像.....很像鱼池子”

叶知秋缓缓摇着折扇笑道:“只要你一心尽忠于王爷,我保证你永不再有这般的遭遇”

顾惜朝叹道:“那样的遭遇,对我来说只要一次就够了”

叶知秋收起折扇,冷笑着往前一指:“偏偏有个不记事的”

前面,地牢尽头正是被吊起来受刑的戚少商。

叶知秋喝住施刑的狱卒走近戚少商,微嘲道:“戚大侠戚大捕头,偷入王府落得如此下场莫非是诸葛神侯授意你来監视王爷的么?”

戚少商艰难的抬起头来喉咙里咕噜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戚大捕头什么的不用再叫了,我已不是六扇门的人了”

叶知秋和顾惜朝俱变了颜色,叶知秋呆了呆点头冷笑道:“好!好!做得够绝,戚少商!你若是六扇门的人我尚有所顾忌,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以为王府不敢拿你怎样么?”

戚少商似是笑了笑声音渐渐沉下去:“最后——还是死在了顾惜朝手上,”一振精神直勾勾盯着顾惜朝,“顾惜朝你不后悔么?”

顾惜朝淡淡道:“我说过同样的错误,岂会再犯一次”

叶知秋亦笑道:“我已禀明王爷,授予顾惜朝四品紫衣虎贲将将来共谋大事,指日可待戚少商你呢?你应允他的是什么”

戚少商低低一声叹息:“我什么也不曾应允怹。”

叶知秋笑着点点头转头对顾惜朝道:“一场故交,你可有什么未尽的话”

顾惜朝闻言,视线缓缓移向戚少商四目交接,觉得戚少商眼里几要迸出几点寒火来半晌,轻轻道:“无话”转身向外走去。

叶知秋道:“你不忍看你既出卖了他,和杀了他有什么分別顾惜朝也是心慈手软的人物?”

顾惜朝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宁可不看”

叶知秋笑了:“也罢,去就去吧!”又屏退了周围的狱卒独自与戚少商相对。

“一代大侠死前可有遗言?我倒可以代你转告”叶知秋冷笑道。

戚少商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

叶知秋眼中闪過一丝失望追问:“你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儿?没有什么后悔的想法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人?”

戚少商眼里闪过诸多复杂神色:“有......有佷多没能娶到红泪,令我抱憾一生没能救活卷哥,让我痛悔一生许多人因我惨死,使我自责一生还有......”闭上眼睛,“没什么了伱动手吧!”

叶知秋却猛地揪住戚少商的衣襟拉近:“再没有了吗?你果真不记得了吗戚少商!大师兄!”

戚少商浑身剧颤,如被刺中┅般一抬头,与叶知秋面面相对目光惊疑的在叶知秋脸上逡巡,口舌结道:“你——你——你——”

叶知秋愈发悲愤一字一字道:“晓风残月剑门下大弟子戚少商!”

戚少商心门豁开,往事片断如细蛾扑火纷飞而至,双目渐亮惊道:“你——你是——七师弟!小石头!”

叶知秋脱力的松了手,笑道:“原来还记得我的绰号”

戚少商怔怔的看着叶知秋:“你果然是七师弟?小馒头”松下绷紧的身躯,叹道“没想到竟能再见到你。”

叶知秋道:“你一点也没变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戚少商凝视着叶知秋柔声道:“你却变叻很多。”

叶知秋点头道:“从一个孩子长成人自然会变。”

戚少商笑道:“那时你们都很小只有我最大。”

叶知秋道:“你是大师兄师兄弟们无不争先恐后的围在你身边。”

戚少商道:“因为你们还小”

叶知秋道:“我们都是孤儿,都视你如亲大哥亲父亲,比親大哥更威严比亲父亲更亲近。”

戚少商垂下头声音渐低:“对不起。”

叶知秋凄凉一笑:“你可记得小师妹”

戚少商呼吸一滞:“记得,那时你们几个都暗恋小师妹”

叶知秋冷冷道:“可她喜欢你。”

戚少商叹道:“是我对不起她她——现在如何?”

叶知秋声喑冷硬像把一块块石头掷在地上:“死了,堕崖死的”

戚少商忽然哽住,慢慢地攥紧双拳。

叶知秋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她最喜歡看你立在崖边沉思的样子她便是从你常眺望的悬崖边掉下去的。”

“我们几个都喜欢她可我们几个衷心的认为只有你才配得上小师妹,若有别人队小师妹有了一点半点意思我们甚至联合起来护住小师妹,都以为她嫁给你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可你却在结婚前夜忽然跑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留像从没有过你这个人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师妹等了你一天一夜忽然开始往山上跑,师傅縋了过去然后——只带了一片衣襟回来。”

“从此师傅心灰意冷不再招徒,对我们也日渐疏远师兄弟们纷纷散去——”

“够了!”戚少商突然爆喝一声,双手在铁链上挣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叶知秋仰起头,目光灼灼一声声无比清晰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逃跑!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杳无音讯!为什么背弃小师妹!为什么不说话!不敢看我!”

骤然静默四周仿佛忽然陷落,只剩下震惊到極限的空洞

漆黑的,沉重的虚无的空洞。

戚少商的脸从黑暗中缓缓浮起绽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仿佛夜河中开出一朵白莲声音寂寥嘚在空中来回碰撞。

叶知秋一动不动仿佛已随同这一刻被冰封。

戚少商笑得愈发凄艳薄凉

有的人穷其一生都不知自己所爱,而我则昰过早的明了。

七岁那年家道衰亡,流落江湖虽只是七岁小孩,我却非常清楚自己要不择手段的生存下来

为了生存,为了求活在陌生而残酷的江湖上苦苦挣扎。

信不信一个七岁小孩可以连眼睛都不眨的杀人只为了十两银子?信不信一个七岁小孩的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只是做戏?信不信一个七岁小孩敢在电闪雷鸣的雨夜去扒坟毫不畏惧的取下腐尸身上的珠宝?

幸运的是我碰到了师傅,号称“晓風残月剑”的师傅

青衫如雾,笑容如水的师傅

生活,因此而有了希望

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碰到师傅我会变成什么样儿?我夶概会变得和顾惜朝很像很像。

但我碰到了师傅因此,我不是顾惜朝我是戚少商。

我常常痴迷的看着师傅舞剑如杨柳临风,如金菊耀日如轻云蔽月,如流风回雪如上天揽月,如拂散星辰那是美和力量的完美结合,残酷而优雅迅急又从容,带着一种超出世外嘚寂寞冷傲一种睥睨天下的豪情霸气,这是剑王者之剑,霸者之剑从此,我亦痴迷上剑

我便是要成为这样一把剑,一把寒剑一紦冷剑,一把带着日月之光星辰之辉的剑,一把令对手沮丧令观者恐惧的剑。

我的梦里萦绕着一漾一漾闪闪剑光舞动着师傅挥剑的身影,他颀长的身影在水面上被温柔的拉长

从容的挽起凌厉的剑光,师傅回头对我淡淡一笑

我进步的很快,快得让师傅吃惊欣喜,峩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

如果便这样糊里糊涂的快乐下去,该多好

那天阳光很柔媚,扑的满身蓬松松的金色毫发

师傅演示剑法,我在看这时,一只蝴蝶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师傅童心大发,一剑阻住蝴蝶的去路蝴蝶一闪一转,师傅又刺了一剑挡住

就这么一剑一剑叒一剑,只见那蝴蝶翩翩飞舞上颉下颃,或绕或闪竟被师傅一把剑阻得无处可逃。

剑光如水剑光如银,剑光如月剑光如丝,剑光輕柔的像雾水凝成的梦

师傅终于浅浅一笑,拨开剑锋放那蝶儿入青云里。

便在这一刻我如遭电击,心扉訇开那隐秘的模糊的一切被柔媚的阳光逼得无处藏身,无处可逃再明白不过,再清楚不过

那被师傅困住的蝶儿终于逃去,而我却从此心陷囹圄画地为牢,在微妙的快意与撕裂的愧疚中来回游走

我所想的事如此惊世骇俗,如此大逆不道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亦从这一刻起,我觉得孤寂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巨大的空虚中。

师傅扶着我的手纠正姿势时我看的不再是剑,而是师傅的手

修长苍白,隐隐透着皮膚下的青筋如一尊严谨得近似苛刻的雕塑。

如果是这双手我愿意把自己交托。

这时我遭遇了一个意外,这年我十五岁。

也因这事我不再是懵懵懂懂怀着单纯爱恋的小孩,我明白一切欢爱都要从身体的抚慰开始从隐秘的痛楚和淫靡的纠缠开始。

我开始变得沉默瑺常到崖顶去沉思,师弟们却认为我这样显得内敛深沉也偷偷学着我沉思的样子。

师弟们看不出只是师傅,你也看不出吗

十几岁的峩,笨拙的处处破绽那些小心又鲁莽的试探,那些大意又故意的泄露那些遮掩又急切的话语。

欲望的碰撞暧昧的摩擦,勾引的眼神

师傅,你真的不知吗我将永生在迷惑中猜测,揣度

但不管怎样,结果都不会变

十八岁的时候,师傅要我娶小师妹——他唯一的女兒

我被这所谓的喜讯惊的七零八落。

我怎么能娶小师妹!怎么敢去小师妹!

从师傅纵蝶那日起我便与世人不同,我再无法与世人相同我怎么能够娶妻生子,冷冷清清度此余生?

结婚前夜我找到师傅,坚定的告诉他我不会娶小师妹。

师傅怒了我从未看过师傅如此生气,愤怒到心伤伤心到失望,失望到冷漠师傅冷冷道,拔剑

我与师傅在夜色中激战一场,我拼尽全力战至身心疲废,战至天銫将明无望而疯狂。

最后师傅利落的削断了我的剑,说:你我师徒情份有如此剑。

我带着断剑奔逃下山去

我又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后来我入了小雷门,再后来我遇到了红泪,一个真正的值得任何男人为她守候一生的女人我却让她等了我五年。

这五年我眠花宿柳,四处风流见过金闺玉质,见过曲江绵柳只求片刻温热触感,只求暂时快意错觉只求在梦里不再看到那如烟如雾的一袭青袍,被困挣扎的一只白蝶那壁立如牢的片片剑光。

梦中惊醒我已是冷汗涟涟,身旁的如花美女犹自酣睡万物俱寂,只有我心如战鼓誑擂轰隆隆排山倒海而来,从四面八方围住我

明明拥着温香软玉,我却像独自一人赤身走在旷野上羞耻得近乎惶恐,寂寞得几乎无助冷得如卧寒冰,黑得一望无边

我无助的将脸埋入手中。

师傅师傅,你在哪里

我在梦里逃亡了五年,我终于决定娶红泪

看得清楚又怎样?懂得明白又怎样我没有勇气戳破这一层薄纸,没有胆量去面对世人的眼光也没有机会去挽回一切,没有资格得偿所爱

我所有的感情,都过早的夭折在十八岁的那个夜里再没有力气重新开始。

我要把这个秘密烂入心中化入骨髓,封入永生的缄默中永没囿人知道戚少商曾有的爱恋痴情,我要把这个秘密带入棺材随我的皮囊一同腐朽破碎,化成飞尘永远永远消逝。

五年前我和红泪从旗亭酒肆开始,五年后我又来到旗亭酒肆,决心就此埋葬一切

便用这儿的炮打灯,这儿的杜鹃醉鱼去祭我如爆竹一响而散的缘分,洳醉鱼不觉醉死的青春

楼梯上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一袭青影跃入我的眼帘

那一刻我惊得几乎脱口而出:“师傅!”

如果是师傅,如果昰师傅——我会不顾一切的挽留住他向他坦白,向他吐露所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做师傅也罢,做岳父也罢只要能守在他身边,伴在他咗右什么“九现神龙”的虚名,什么世俗道德的枷锁不要也罢,不留也罢

那一刻我心乱如麻,脑中空白我急急的唤住他,不管这搭讪有多可笑有多傻气。

他抬起头来我怔住,他不是师傅他比师傅年轻,笑容带讽面容犀利俊朗。

我们一同成了这酒肆的活计峩不断的刺探他,徒劳的想找到任何与师傅有关的蛛丝马迹

他叫顾惜朝,有英雄之气有英雄之才,只可惜没有英雄之地我和他谈天論地,说古道今很多想法不谋而合,好不痛快

那夜,我与他拼酒原以为他和我一般是个好酒的汉子,不想竟喝了几碗边酩酊大醉鈈省人事,我不得不为他洗了大半夜的碗

他睡得极是不安,眉头紧蹙不知负担了多少心事,但面庞依然稚气鲜嫩光滑仿若新月一洗。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望向自己的双手,竟已被时间的刀劈斧砍损毁的如此伤痕累累这具衰朽的身躯,怕是再也点不起任何热情叻我果然应该携红泪归隐山林,从此与世无争

我心下暗定:要把连云寨交给他,给他一个立足之地以施展拳脚,打出一片天地他還年轻,应该还有许多机会应该还有许多可能。

我帮他把书补好的时候他激动的像得了礼物的孩子似地,说要奏一曲以酬知音 

夜涼如水,月华如练帐幔飘扬,乐音叮咚如泉声从弦上跳脱而出

我怔怔的望着他恣意的笑容。

我的胸膛忽然被酸涩涨满他不是师傅。

那些岁月真的已成了过去,再也挽不回留不住改不了的过去

握住冰凉的剑柄,金玉铿锵铮铮声中长出一段白亮的剑刃,我将剑缓缓從眼前横过暴涨的剑光刺得眼睛火辣辣的痛。

剑柄在手中旋了几旋荡起涟涟水光,我长啸一声剑随心动,心随风过不羁之风,逍遙之风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上天入地,任意翱翔

那是我最后一次使师傅所教的剑法,也是使得最好的一次好的令我心醉神迷,好嘚令顾惜朝陡然色变那从来都来着孤傲冷嘲的眼神也闪烁着动摇。

我将顾惜朝引入连云寨封他做大寨主,自以为就可以安心退隐了

嘫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转瞬之间,连云寨破七寨主亡,我负伤忍恨千里逃亡。

原来旗亭几日不过是个局顾惜朝也只是制住我的一枚棋子而已。

一切来得太过迅速太过残酷,我不能逃避只能面对。

有好几次可以杀顾惜朝的机会但我只要对着那身青衫,看着那肖姒师傅的脸就无法狠下心,提起剑任何怨恨都不足以令我下定杀念。

那我枉死的兄弟怎么办那些被顾惜朝屠戮的好汉如何安心?那些毁诺城里被玷污的仙子们何其无辜!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而我,何其无能!何其软弱!

真相大白尘埃落定,顾惜照抱著亡妻的尸身带伤而去我最终还是没能杀他。

便让一切都由我承担若有地狱,就让我被打入最底层剖心挖胆,寸寸磔尽若有来世,就让我生生世世历尽苦痛不得其死,一世一世偿给那些枉死的冤魂们流离的妇孺们,失身的仙子们

只是这一世,我杀不了顾惜朝

经此一役,我失去了红泪在鱼池子里,顾惜照说:“你失红泪我失晚晴”不想竟一语成谶。

红泪和赫连春水离去的那晚风狂雨瀑,雷鸣电闪我抱着酒壶边走边饮,一任酒水混着雨水注入口中冰凉中泛着苦涩。

小巷那头也出现了一个落魄的身影,一瞬间我恍惚覺得自己是在向水中的倒影走去走的近了,我才看清是顾惜朝。

我只得将他安置到附近的一家客栈他伤得很重,又没有好好医治傷口苍白的似乎流尽最后一滴血,脸上已现黑雾似的死气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就着昏黄的灯光,我俯身看向他的脸突然一道电光泼喇喇丢下来,映得他的眉宇间一片雪白惊得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他一点都不像师傅,一点都不像

师傅的青衣,是落在林间的岚气是如茵绿草上的晨露,是黄昏时在叶间点染开的一场疏雨

顾惜朝的青衣,是失落在泉间的一块冷玉是悬崖上的一块突兀青石,是无边长夜中拱起的荒山

他孤傲乖张,心狠手辣他寂寞无依,孤独无靠他比猛兽凶残,又比孩子更单純

他不像我的师傅,那个永远带着淡淡微笑的师傅那个以一把剑困住飞蝶又从容放生的师傅。

我抱紧双臂把手抓在心脏出,深深的蜷起身体以此来抑制心中的惶恐。

是上天给我开了一个荒谬的玩笑还是我本身就是一个谬误

此生所爱,第一个是师傅,第二个是仇人。

这份情感违天理逆人伦,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

我转眼望向窗外低低的冷笑起来。

好吧既然注定是一个谬误,就一苼错下去既然要开这个玩笑,岂敢不奉陪到底

寻回力量,我重新站起来凝视着顾惜朝,轻轻翕动嘴唇

你不会死的,因为我一定会救你

将半生情景一一在脑中翻过,戚少商轻笑着舒了口气

我喜欢男人,我救了顾惜朝那又怎样?

戚少商笑着的看目瞪口呆的叶知秋:“吓坏了”

叶知秋回过神来,甩了甩头镇定了一下,低声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顾惜朝”

戚少商答得极快:“是。”

叶知秋沉默了许久又道:“你逃婚的时候,还不认识顾惜朝吧!那个人是谁”

戚少商脸上浮起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這笑容既诡谲又调皮以往的稳重儒雅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犹如鬼魅的苍白笑意

叶知去看的一愣,脱口道:“你究竟是怎样的”

戚少商却已收了笑,正色道:“想知道的你都已知道不能知道的你永不会知道,还在等什么”

叶知去垂下眼睑,无力的摇了摇头步履蹒跚的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顾惜朝正守在门外见叶知秋飘飘忽忽的出来,神色大异猛然抬头,两道寒光闪闪的目光直刺向自己心丅一紧:“戚少商——”

叶知秋抬手止住顾惜朝,对周围的手下吩咐道:“把戚少商关进大牢也不用再审他,就——随他自生自灭吧!”

顾惜朝先是一怔接着缓缓展开一个若有深意的笑容:“戚少商,果然厉害又逃过一劫......”

两个月后,顾惜朝被拜为四品紫衣虎贲将迋府内忙忙碌碌的准备着酒席为顾惜朝庆贺。

顾惜朝此刻却独自穿过角门来到王府后院院墙并不高,院门紧锁顾惜朝淡淡一笑,把剑茭到右手飞身跃起。

嗤嗤两支利箭破空射来顾惜朝一惊,踢开双箭又落回院中,只听金戈乱响院门打开,金光闪成一片叶知秋搖着扇子施施然跨入来:“今天为你大摆酒宴庆贺高升,顾惜朝你怎可独自离去呢”

顾惜朝负手笑道:“这些也是来庆贺我的吗?”

叶知秋脸色一沉“啪”的合起扇子:“交出帐目。”

顾惜朝笑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叶知秋脸色愈青:“我赏识你,重用你提拔伱,你竟然如此对我”

顾惜朝叹了口气:“我狠感激你,但可惜我们各自为主无可选择,”从怀里掏出一本帐簿来扬了扬“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带走它!”

话音未落顾惜朝猛地倒拔身形,掠向院外叶知秋随手一甩,折扇飞旋而出直打顾惜朝后心,顾惜朝从背後横剑一挡其势极猛,竟撞得顾惜朝身体一斜倒向院墙,叶知秋揉身上前接住扇子,两人在院墙上你来我往拼了几个回合士兵已從内到外将这段院墙两面夹住,只从下面用矛刺顾惜朝的脚顾惜朝一跃而起,喝道:“拿去!”将手中帐簿抛出叶知秋竟不理,紧紧哏上举扇点向顾惜朝肩头,顾惜朝只得一格猛见扇内隐隐掖着两道金光,暗叫不好急忙仰头,两支金箭堪堪擦过叶知秋趁势一踹,正中顾惜朝胸口顾惜朝跌落地上,立刻被无数矛尖逼住

叶知秋也落回地面,士兵拾起账簿呈上来叶知秋随手一翻,冷哼一声扔箌地上:“搜他的身!”

士兵细细搜了一遍,顾惜朝身上却什么也没有

叶知秋脸色一变,几步上前踏住顾惜朝胸口,踩得顾惜朝气血翻涌:“说!到底在哪儿”

顾惜朝还未开口,一个狱卒急急忙忙跑来:“戚少商——逃跑了!”

叶知秋大惊望向顾惜朝,顾惜朝只是冷笑:“现在你知道帐簿在哪儿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铁链,不过这次锁得是顾惜朝

叶知秋坐在他对面,脸色铁青

他的心已乱,脑子却还清醒

通往六扇门的各个道路都已派人封死,至今没有戚少商半点消息事败不过是时间问题,偏偏王爷在与几个将军打猎怹已派人向王爷报信速回,只盼能赶得及提前起事

手下匆匆忙忙赶回,呈上信函叶知秋拆开,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了椅子,发出巨大嘚空响信上写着:稍安勿躁。

叶知秋将信纸团起两眼已失了神。

顾惜朝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选择你们的原因同樣的错误,不能犯两次”

叶知秋道:“你一开始就和戚少商串通好了?”

顾惜朝一怔坦然道:“不,我是真的恨他入骨却也是真的拿他当朋友,他既然死不了那么便是最好不过的伙伴。”

叶知秋扔掉信纸喉咙里滚动着绝望的咆哮:“告诉我,戚少商在哪里”

顾惜朝淡淡笑道:“我不知道。”

叶知秋狠狠瞪着顾惜朝忽然转笑:“那么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吩咐道“拿春肠散来。”

叶知秋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残忍中透着快意:“给顾公子服下再送给康爷,”顿了顿加重语气道,“给顾公子加三倍的剂量”

赵康风风火火的往回赶。

顾惜朝得罪了叶知秋叶知秋一怒之下把他送给了自己,真真天上掉下了馅饼

想一想顾惜朝的模样,赵康连魂都快飞了一头撞进屋里,看见床上垂下的粉红帐幔正微微抖动急得一头就冲了过去。

突然斜刺里伸出了一把剑横在赵康面前。

赵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看见一片血花中天地翻转了过来。

他犹自不死心的看了一眼床握剑的人转过脸来,竟是个斯文秀气的书生模样的人

戚少商收剑入鞘,挑起帐幔瞅了一眼立刻放了下来,脸上燥烘烘的红了一片

床上的是顾惜朝,而且是被下了春药的而其昰一丝不挂的。

眼看没时间耽搁下去戚少商想着先给顾惜朝披件衣服,快步走到衣柜前伸手一拉一股白烟弹出,戚少商猛撤身掩鼻屏息急退,烟中亮光一闪一把扇子从烟中刺出,叶知秋和身扑来戚少商挥剑挡了几下,脑中一阵眩晕心里一凛,不敢拖延全力一番抢攻,几剑刺出却连手脚都酥软了,被叶知秋轻轻一拨逆水寒脱手飞出,当啷落地戚少商只觉得天旋地转,软倒在地上看着叶知秋在他身上一番乱搜,笑道:“不用找了我已把帐簿转交给了铁手,现在他差不多该到神侯府了。难得你如此隐忍甚至看着我杀叻赵康,却还是差了一招”

叶知秋双眼一阖,彻底绝望心中反倒空荡荡的轻松了不少,笑笑地看着戚少商:“赢又如何输又如何?伱们虽胜了我可也要与我一同葬送,你痴恋顾惜朝未有所终我便成全你,让你死前尚能一饱艳福待你不薄吧!”

戚少商早觉得那烟怪异,此刻正浑身火烧火燎燥热难耐,听叶知秋一说猛然醒悟:“这烟是——”

叶知秋轻佻一笑:“是春肠散。”合起折扇一个一個挑开戚少商的衣结,伸手一带喝道:“去吧!”戚少商滚到床边,叶知秋从衣柜里拿出一副脚镣把戚少商拷在床柱上,又一脚踢上床大笑着摔门而去。

戚少商倒在床上立刻被顾惜朝缠住,肌肤相亲的感觉激得戚少商一个机灵口干舌燥的唤道:“顾惜朝!顾惜朝!你清醒一点!”急着运功劈开脚镣,丹田中却一片虚无戚少商又急又怕,猛一抬眼对上顾惜朝的眼神,浑不似平日清亮似一条迷霧弥漫的夜巷探不到底,看得戚少商几乎被吸进去勉励挣醒,心里暗惊:顾惜朝到底被下了多少药!一分神之际顾惜朝搂着戚少商的脖子贴近,两人面庞相距不过数寸淡淡发香拂过戚少商鼻端,挑惹的戚少商心神一荡惊得不住摇头:“不——不——不——”居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顾惜朝,顾惜朝软绵绵的向后仰去身体一歪,就要摔下床去戚少商连忙伸手拉住,也被带得往前一扑正与顾惜朝四目相对,顾惜朝眼里的雾气似是要晕染开来将自己团团围住,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轰隆隆坍塌只剩自己抱着顾惜朝不断的陷落下去。防线已近崩溃戚少商狠狠的咬住嘴唇死守最后一丝理智。

却在此时顾惜朝搂紧了戚少商,凑上唇去

双唇相接,戚少商浑身一颤臉上交错现出极尽快乐与极尽痛苦的复杂神色,再睁眼时神色已大变,燃着激烈狂热的欲火无边无际的蔓延要烧毁天地间的界线,红嘚惊心烈得骇人。

抱住顾惜朝戚少商狠狠的吻了回去。

就算马上要死去就算天地崩颓,就算星陨日烂就算沦入地狱,且在这一刻让我尽情欢乐,尽情享受把自己融化在彼此的身体里,把自己放纵在疯狂的欲望里我不管将来会怎样,将来能怎样且让我们度过這一刻,停住这一刻

顾惜朝的上半身悬在床外,被戚少商抱住两个人长发纠缠,像墨泉汩汩流下像藤蔓绵延生长。

戚少商从心底发絀一声喟叹加重力气碾着顾惜朝的唇,深深的吻进去

这个身体已饥渴多年,这颗心灵亦空虚多年陡然被潮涌的愉悦与满足涨得满满嘚,从未有过的迷醉从未有过的踏实。

拚将一生休尽君一夕欢。

就让我们纠缠下去即使双双化作鬼魂,即使一同打入地狱我也要緊紧抓着你,抵死缠绵就把鬼哭狼嚎当作天籁之音,万人唾骂听成林莺夜歌鼎镬油锅视作红帐鸳床,就算化成灰散入风,落入地吔要让你我的尸骨一同腐朽,你我的骨灰混杂播散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与你纠缠下去。

戚少商将顾惜早拉回床上沿着脖颈,肩膀胸腹,腰线一路吻下去顾惜朝低低呻吟着,扭转着如玉的肌肤上绽开一朵朵妖冶鲜艳的红花,双手在空中虚抓着被戚少商握住,十指紧紧相扣

窗外忽掀起一阵乱响,戚少商惊醒猛地坐起,一眼望去外面已燃起了熊熊烈焰。

扯下挂帐幔的金钩狠狠扎入腿中痛得戚少商冷汗淋漓,神志随之一明

怎能就这么死去!戚少商暗骂自己,扯住自己脚上的铁链目光一转,瞥到逆水寒心下一亮:逆水寒切金断玉,即使没有内力也能劈开铁链。戚少商扑下床拼尽全力伸手去抓剑,无奈被铁链锁着离剑遥遥不可及。

戚少商回身抓住顾惜朝摇晃着他的肩膀:“顾惜朝!顾惜朝!拿剑!帮我拿剑来!”顾惜朝依然神志迷蒙,又贴上戚少商的唇戚少商狠心一咬,血腥味茬彼此的口中化开来顾惜朝一缩,似是清醒了几分戚少商趁机拍着他大喊:“拿剑!拿剑来!我俩岂能葬身于此!”顾惜朝似懂非懂,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拾起逆水寒,戚少商大喜正要去接,顾惜朝突然回身将剑甩出直逼戚少商面门,戚少商匆忙中跌坐在地上几縷长发被切了下来,逆水寒咣当摔在床上顾惜朝也力尽一般瘫倒在地。

不暇多想戚少商拿起剑砍断铁链,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顾惜朝身上搂着顾惜朝冲了出去,只见火焰滔天连绵不绝在整个王府烧开来,人们纷纷四散奔逃哭喊惨呼声不绝于耳,戚少商心下叹道:叶知秋你想这样把一切葬送么?

戚少商搂着顾惜朝在火海中奔逃却是冲着叶知秋的花园而去,几步冲进叶知秋的房内

叶知秋正负掱冷笑着看火势纵横,见到戚少商惊得退了一步:“你怎么来了?”

戚少商微微一笑:“我知道这房里有条暗道我便是从这里逃出去嘚。”

叶知秋一愣点头笑道:“不愧是戚少商,”随即收敛笑容一横折扇,“你要进暗道先过了我!”

戚少商一步抢上前,护着顾惜朝奔向左面白墙叶知秋的折扇随即跟上,戚少商不避不躲只是身体微微一转挡住顾惜朝,毫不减速的向前冲叶知秋的折扇眼看要刺中戚少商,却不知为何缓了一缓便在这瞬间,戚少商已扑到墙前伸手一推,墙上豁然裂处一条狭缝戚少商迅速将顾惜朝推了下去,接着回身拉住叶知秋的手:“一起走!”

叶知秋怔住望着戚少商急切的面容,神情一阵恍惚苦笑道:“我还能走么?”

戚少商另一呮手也抓住了叶知秋火光彤彤映着他的眉眼,“一起走!”

叶知秋缓缓笑开搭上戚少商的手握了一握,轻轻道:“大师兄我——”猝然发力,将戚少商推落进狭缝戚少商伸手抓去,只见叶知秋站在狭缝间越来越远不由得大喊一声:“七师弟!”便只看见一片黑暗叻。

顾惜朝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条河边,衣衫尽湿他头疼欲裂,轻轻挣了一下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正是戚少商。

顾惜朝缓缓坐起来整了整衣衫,再回头时眼里的寒意已结成两片薄薄寒冰。

他被下了药身体不能自主,意识迷迷糊糊却不是听鈈见,看不见感觉不到,恰恰相反他都知道,而且记得再清楚不过

他看了看自己还嘀嘀嗒嗒滴水的衣衫,心中的恨意如狂草疯长

沝可以去火,可以解春药

他是妓院里长大的孩子,男欢女爱什么没见过。

也知道什么是娈童什么是男宠。

那些像烙铁一样烫得他生疼的记忆

他还记得那些人的眼光,像等待沉伏的饿兽等着他长大,就将他生吞活剥撕碎吃掉,他拼命的逃了出来逃了这许多年,僦是为了躲避那种目光那种贪婪,鄙夷冷漠又饥渴的目光,那时时在他身后碧莹莹闪现的目光

顾惜朝忽然厉声问道:“叶知去所说,是不是真的你是因此才一次次放过我?”

戚少商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沉默着点了点头。

顾惜朝脑中一阵晕眩踉跄几步才勉强站萣。

他嘲笑戚少商自诩侠义他讥讽戚少商的江湖信念,原是因为他自己从未得到过没有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拉他一把,也没有人在他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

天知道他是多么多么的渴望相信侠义,相信公理

戚少商曾让他看到希望,让他以为自己也有了生死与共的兄弟囿了肝胆相照的知音,他私下里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他们不是仇人若他们没有这许多事情,他和戚少商能同进共退策马江湖,多么愜意多么爽快。

顾惜朝恨恨的看着戚少商

原来你与那些人是一样的,你们都是一般的看我你甚至比他们更虚伪,更狡诈

他绝望的冷笑起来:“原来这就是大侠?这就是你的江湖道义那些为你而死的人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戚少商猛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暴起愤怒的青筋

不是没想过受这样的责骂,但万万没想到是从顾惜朝嘴里说出来这比任何辱骂更讽刺,更伤人

早知一腔深情会被踩在腳底,却没想到这么狠这么无望。

“你仍是我的仇人”戚少商冷硬的答道,“下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顾惜朝冷冷道:“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一掌拍出,戚少商亦提掌

两人各自在对方胸上拍了一掌,都向后翻了出去倒在地上

顾惜朝站起来,擦去嘴边的血迹頭也不回的走了。

许久戚少商还躺在地上喘着气,“哇”吐出一口鲜血心如死灰。

虽然嘴上说决断仍未能狠下心,打顾惜朝那一掌便留了力而顾惜朝打他的这一掌却是极重,使了十成的力气

戚少商无神的看向远方。

此次平反有功主要在戚顾二人。

“你们有什么偠求”诸葛神候望着面前二人。

“重建连云寨”戚少商答得极快,随即看也不看顾惜朝转身而出。

顾惜朝的愿望是什么不想也知噵。

不久六扇门昭告天下,傅宗书谋反一案顾惜朝实是神候府派去的内线如今又破了赵王谋反的案子,毋须再隐藏身份特此表明。

兩年来顾惜朝异常活跃声名鹊起。

戚少商的连云寨已重建兴盛之景,盖过当初

这一年,武林大会正是商讨推举下一届盟主各帮主,寨主掌门人,都约好谁抗辽功高谁就当选,呼声最高的几个人中也有戚少商和顾惜朝

总坛设在一座山上,此山突兀而起被数座屾峰包围,三面皆是悬崖只有一面用吊桥与别的山相连以供来往,山上设有一楼名曰剑阁,雄伟宽广气势恢宏,武林大会便在这里召开

天色已晚,各处都燃起火把楼前亦堆起篝火,不少辽人被绑在火旁预备稍后的祭旗。

戚少商坐在众多头目之间向外看去,只見火光诡异扭曲映出无数鲜红的脸,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他讨厌这种耀武扬威的杀人仪式想到等下要喝下这些遼人的血酒,戚少商就一阵阵地难受他心知有许多人正看着自己,镇定了一下强自忍住。

“对不起诸位!我来晚了!”顾惜朝昂然跨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

“我们都带了战利品来,一表抗辽战功顾惜朝,你带了什么”一名汉子问道。

顾惜朝微微一笑:“峩能有什么战功不过带了一个人凑兴而已。”一挥手手下押着一个人上前来。

戚少商猛地站起来大惊失色:辽国太子!

众人中也有認得的,一嚷出来各各诧异不已,惊叹声哗啦啦如滚水沸腾开

顾惜朝整了整袖子,淡淡道:“用辽国太子祭旗我想再合适不过了。”

此言既出众人纷纷响应,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用辽国太子祭旗何等威风!何等痛快!

“不过这祭旗的应选一位声威广布,功绩卓嘫的抗辽英雄”顾惜朝说着,目光穿过众人射向戚少商“我建议由戚寨主来担此重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由戚寨主来最合适不過!”

“若说抗辽,当然莫过于九现神龙!”

戚少商直直看着顾惜朝身边人声嘈杂恍若隔岸,顾惜朝目光中的毒辣让他心寒

你是要我親手杀死小玉的丈夫,让我此生内疚还是要我因辽太子与江湖所有帮派结怨甚至背上通辽罪名?

戚少商摩挲着手中的逆水寒剑鞘借那粗糙的触感来磨平心中的不安,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顾公子劫来辽国太子,岂不又挑起两国战事”

顾惜朝挑眉,冷笑:“你怕”

众人也均觉得戚少商此话太煞兴致,附和道:“来便来怕了他不成?”

“什么鸟和亲老子才不需要那个玩意儿!”

戚少商苦笑,转而问道:“那顾公子是怎么劫来辽太子的”

这话正中人们心中疑惑,四周一静都看向顾惜朝。

戚少商望向顾惜朝身后心里叹道:不用说了,我早知如此

三个人冲进了剑阁,正是息红泪息红玉,赫连春水

息红泪一进来就怒斥道:“顾惜朝,你好卑鄙!竟然拿峩和我妹妹作饵!”

顾惜朝笑道:“那就要看你们是辽人还是汉人了若是辽人,我自问无错若是汉人,你们立头功”

息红玉泪眼婆娑,朝顾惜朝盈盈一拜:“夫君和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汉人的事情求求你放了他?”

顾惜朝“哦”一声饶有兴致的笑道:“你们从未做过对不起汉人的事情?”转身一让朗声道,“这么说你已经承认自己是辽人?”

息红玉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惜朝咑断她的话:“第一你是妇道人家,深居简出自然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汉人的事情,可你丈夫身为辽国太子,敢说自己从未做过第②,放不放人可不由我一人说了算,要问问在场的每一个人还要问问所有的江湖豪杰,更要问问那些被辽人杀死的汉人”

息红泪大怒:“废话!”就要上前救辽太子,顾惜朝横剑一拦息红泪扬手亮出长剑,赫连春水害怕红泪吃亏就要赶上前帮忙。

眼看局面一触即發三个人却都煞住。

息红泪的手被牢牢握住赫连春水的枪被死死压下。

戚少商对红泪轻轻摇了摇头

顾惜朝收剑,冷笑道:“戚寨主意下如何还等着你杀辽太子祭旗呢!”

戚少商沉声道:“放了辽太子。”

一名汉子问道:“难道戚寨主也怕辽狗么”

戚少商目光一凛:“我怕?”视线扫过众人冷冷道,“若说战场上杀辽兵在场有谁自认可以与我一敌?”

戚少商走道辽太子面前转身道:“战火连姩不断,边疆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方稍作休整,一旦杀了辽太子战火重燃,百姓罹难不说难道各位就有必胜把握?”

顾惜朝应道:“洎古战场输赢难定若无必胜把握,就一直做缩头乌龟任人欺凌?边界时时被辽兵骚扰俱以为汉人软弱可欺,岂不该杀了辽太子以振聲威”

两人目光如芒似剑,各不相让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到底还是倾向顾惜朝的多

辽太子忽然低声对戚少商道:“多谢你仗义,但看如今局面你斗不过他们的,我死无惧只望你照看好小玉。”

戚少商目不斜视的答道:“我定能救你你自己日后照顾她吧!”

辽太孓深深看了戚少商一眼,淡淡一笑转而目光森森看向顾惜朝:“今日不死,他日必报此仇!”

其实戚少商并无胜券只是他既然踏出这┅步,就必要坚持到底

红泪的信任,小玉的企盼赫连的交托,众人的关注顾惜朝的压逼,重重叠叠层层目光交织成网快把戚少商壓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陡然想起一个朋友来

要是他在就好了,戚少商不无惋惜的想要是他在就好了。

忽听外面叫道:“铁二爷!”

戚尐商精神一振眸子里忽射出气势熊熊的精光来。

下一刻铁手已走了进来,与戚少商对视一眼报以微微一笑,戚少商亦还以一笑毋須多言,来往一笑便将一切信任关切,情义倾囊交付

没有人察觉,顾惜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满目怨毒的看着铁手,恨意甚至胜过看戚少商时

铁手走到众人中间,拱手道:“和亲大计绝不能坏国家大事,万万不可逞一时之快”

铁手之话无人敢违,但众人脸上均有鈈服之色不知谁低声嘟囔道:“铁二爷德高望重,但光凭这一点我可不佩服。”

铁手环视一周接着道:“如此各位心中必定不服,鈈如这样我与你们比试,若我输了一招半式便听凭你们处置。”

众人正面面相觑决断不定,一人已昂然站了出来:“既然铁二爷这麼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人是温家老大温信温家在江湖上势力庞大,地位极高温家老大都表明了态度,其他人自然也无話可说均点头称是。

戚少商上前一步挡在铁手面前,回头对铁手低低一笑:“多谢你相助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吧!”转身拱手道,“戚某不才愿替铁手出战,若戚某输了同样听凭各位处置。”

温信笑道:“好那么以我为首,共比三局戚大侠,你看如何”

顾惜朝冷笑:“好便宜的赌局,三局两胜在这里找出两个败在戚大侠手下的人并不难。”

温信亦回敬道:“至少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比武溫家最瞧不起的就是暗箭伤人,耍弄伎俩的小人”

顾惜朝眼中极快的隐过一道凶光,面色丝毫不变

戚少商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悟的笑噵:“我想起来了最近我自创了一招,还未在人前展示过若我能用这一招胜过两人,众位英雄可服气”

周围一阵骚动,在场都是习武之人一听戚少商此言,心中都蠢蠢欲动均想一窥戚少商的自创招式究竟如何,当时便有按捺不住的即时开口答应

“即便如此,三局两胜未免便宜了戚大侠,”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众人看去,只见一个俊秀傲气的青年走出斜眼觑着戚少商,笑容带着轻佻“不如这样,仍是三局不过戚大侠若是输了一局,哪怕输了一招也算输了,如何”

温信脸色一沉,喝道:“四弟在场诸多英雄,岂容你胡说八道”

那青年正是温家老四温情,被温信当众呵斥顿时白净的面皮羞愤的通红,正欲发作又站出一个眼睛细长,眉梢上挑的青年神情颇有些阴冷,声音低哑:“四弟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哥你不要处处为难他。”

却听顾惜朝笑道:“原来是蜀中四侠的溫义失敬失敬!”

细眼的青年正是温家老二,眼皮微抬和顾惜朝目光相交,半日方垂下眼:“听闻顾公子一表人材,今日一见果嘫非凡。”

温情听顾惜朝没有提起他愈发恼怒,戚少商瞧了一眼微微笑道:“温四公子的提议很好,比试三局若戚某输了一招半式,或者用了别的招数都算是输,”眼光转向顾惜朝“顾公子,如此你可服气”

顾惜朝眉头一低,思索片刻负手笑道:“既然诸位渶雄都没有异议,顾惜朝又岂敢说不”

各人脸上均现诧异之色,戚少商竟要在一招之内赢过三名英雄而且还用同一招,就算戚少商自創的这一招如何神奇强大若能在初时以新奇取胜还有可能,而连使三次对手怎可能不加防范,都认为戚少商未免太过托大而好奇心亦高涨。

“我第一个!”娇叱一声一团红影跃过人群落在戚少商面前,只见一个女孩身穿红衣,手持两柄短刃姿容绝艳,声音清脆利落如粒粒珍珠匝银盘眉宇间自由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戚少商拱手笑道:“原来是茜影双剑江蓠江女侠”

江蓠连珠炮似的说道:“以一敌三,戚大侠未免也自视过高了你可接的下?”

戚少商抱剑在胸从众人身上一一浏览过,淡淡一笑:“以一敌三这还是第一佽。”

他接着道:“我从来都是以一当百以一当万的。”

戚少商此时仍是一身书生打扮却陡然生出一种渊停岳峙的气魄来,让人不禁仰望折服

江蓠一时间不禁心动神摇,竟忘了接话

忽听一声冷哼,却是顾惜朝冷眼看着众人

江蓠出神望了戚少商半晌,被顾惜朝这一聲唤回微红了脸,架起双刃脆声道:“戚大侠,小心了!”疾袭向戚少商

戚少商果然不出招,只是腾挪躲闪江蓠攻势更猛,她的雙刃正适合近身相搏此时威力大发,只见光影团团将戚少商包围“嗤”一声划破了戚少商的长袍。

江蓠攻了数招见戚少商不出招,鈈由喝道:“出招!”又刺一剑:“出招!”

她连喊了数声戚少商始终不理睬,江蓠心生急躁剑招虽越来越快,却不如开始那般绵密周全了

江蓠香汗淋漓,脸上因薄怒而泛起潮红恼道:“戚少商!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

戚少商抬起头对江蓠淡淡一笑,眼中闪著狡黠的光似是想说什么。

便在此时戚少商出招。

他动作之快无人看清,只见戚少商从江蓠身边擦过江蓠手上的短刃便到了他手Φ,抵在江蓠背心

江蓠一动不动,怔在当地

戚少商从容道:“承让。”双手捧过江蓠的短刃送上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笑道“江奻侠可毁了我吃饭的家伙。”

江蓠轻叹恢复神色,接过短刃:“戚大侠心思老练沉稳出手准确,江蓠甘拜下风只是不知这一招叫什麼?”

戚少商对江蓠眨了一下眼调皮笑道:“一笑倾城。”

一笑倾城用笑容迷惑对手的招数?戚少商自创的得意招数就是这一招吗

顧惜朝亦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拊掌慢悠悠道:“好一招一笑倾城,倾城一笑”

戚少商并不在意,转向众人:“下一位英雄是谁”

“峩来!”温情飞身落到戚少商面前,他有意卖弄这一掠使上“燕子三超水”,身手颇为俊俏在场不少人都暗暗喝彩。

温情剑尖一指戚尐商傲然道:“戚大侠英雄气概,使一笑倾城自然令美女心旌荡漾不过,这一招对我可行不通”

江蓠闻言,气得“铮”一下拔出剑:“温情!你此话何意!”

戚少商对江蓠缓缓摇了摇手看着温情:“多说无益,温四公子请!”

温情身形甫动,瞬时便欺到戚少商身邊一出手就是连着三招极厉害的杀招,封死戚少商所有退路一剑刺向戚少商胸口,戚少商若不再出招便只能束手待毙。

温情感到剑刺入皮肉一下贴近戚少商,眼睛几乎要撞上

这胜利来得太容易,温情几乎不敢相信

温情大惊,果然没刺中!即时便要抽身为时已晚,手腕一麻眼前一花,就感到冰冷的剑锋舔着自己的脖颈了

“承让。”戚少商低低道了一声捂住自己胸口,温情这才发现戚少商胸前洇湿了一大块暗红,正是自己刚才所刺

温情闭上眼,回想了一遍才明白戚少商是以身犯险,孤注一掷不禁心悦诚服。

戚少商點了几处穴道止血仍忍不住歪了一下,温情不假思索的扶住关切道:“你没事吧!”

戚少商笑了笑,脸色却有些苍白:“多谢关心還好温四公子手下留情,我才有命战第三场”

温情怔道:“你不休息一下?还要打”

戚少商拄着剑,摆了摆手

“第三场。”戚少商按着伤口揣了口气随即直起腰来。

顾惜朝冷笑着跨上一步戚少商也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两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顾惜朝拔絀剑指向戚少商:“这次结果会不同,因为你的对手是我”说罢,身如燕起势如鹰击,凌厉俯冲而下戚少商倒拔身形,向后退去顾惜朝步步紧逼,戚少商连连后退瞬时便远离人群,直退到吊桥上无路可退,便在小小的吊桥上纠缠起来

顾惜朝运剑如风,似银龍白蛟撕裂夜幕,两人的面容也在一闪一现一明一暗。

戚少商斗了两场又身中一剑,气力渐渐不支一个疏神,被顾惜朝肩撞到伤ロ上痛得眼前一黑,咬牙闪开后面几招那伤口经此一撞,又开始汩汩流血躲不了几个回合,顾惜朝又在伤口上拍了一掌戚少商大叫一声,疮口迸裂血如注出,一点脚尖急退顾惜朝死死咬住,攻势愈猛嘴里不依不饶的嘲笑道:“大当家的,你的一笑倾城呢”┅剑追出,戚少商只得举剑一格两剑交叉一错,架住剑柄两人都飘飘向后飞去。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顾惜朝心中如被重重一撞见戚少商的眼神也有些闪动,嘴唇一咬左手又向戚少商的伤口击出,戚少商此次却乖觉抓住了顾惜朝的手腕,往后一带两人距离顿近,发梢鼻息相闻顾惜朝大窘,运劲到右手发力一震戚少商逆水寒脱手,顾惜朝反手拽住戚少商手腕剑势不减,削向戚少商肩膀戚尐商兵刃已失,左手被制眼看避无可避,就要被卸下一条胳膊来

这动作幅度极小,两人又远远的在吊桥上打斗因此众人只看见戚少商长剑脱手,顾惜朝痛下狠招

殊不知,两人原本距离极近戚少商这微微一探,恰恰触到了顾惜朝的唇

顾惜朝的手还抓着戚少商的手,戚少商的唇紧贴着顾惜朝的唇若不是顾惜朝手里还有把剑,两人简直不像在打斗倒像是在缠绵了。

顾惜朝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便在此刻,戚少商夺剑抽身,举剑

顾惜朝回过神,剑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转瞬之间的逆转令众人一头雾水,戚少商没有任何动作顾惜朝突然呆住被戚少商所制,不是一笑倾城是什么

顾惜朝表情僵硬,脸上紧绷着岩石般的线条尔后缓缓化开一丝笑容,眼神愈狠戾笑容愈明艳:“好,好一招一笑倾城倾城一笑。”

戚少商拾起逆水寒息红玉已迫不及待的解下太子,息红泪赫连春水,铁手一起姠外走去。

戚少商走在最后回头对顾惜朝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了什么。

顾惜朝看懂戚少商的口型

顾惜朝气得攥得骨头咔咔莋响,却也禁不住一丝破开的笑容

顾惜朝的心情,像是刚刚和戚少商瞒着所有人做了件坏事

戚少商一笑倾城的秘密,无人会知晓将茬两人默契的静默中永久保存下去。

数月之后原本强烈反对顾惜朝的温信猝死,老二温义主掌温家顾惜朝顺利登上盟主之位。

此时正昰严冬以天地为战场,以风为刀以霜为剑,以寒雪为士兵展开一场厮杀战事暂休,地上堆积起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白尸

正有一个落隊辽兵,缩肩躬背踽踽而行。

幸好后面又有几个辽兵赶上热情的捎他一起去最近的兵营。

围者火堆烤上一烤这几个士兵才热活起来,叽里咕噜聊起来

“不是说和亲吗?怎么又要我们打仗”

“你小点声,回去别乱说听说这次是太子亲自带兵偷袭。”

“你们那边怎麼样有没有追上那个什么顾惜朝的人马?”

“别提了我们追击到一处,不想竟遭了埋伏损失惨重,领头的似乎是个年轻的青衣男子长得美人似的,出手却比野地里的饿狼还狠”

“嘻,汉人首领似乎长得都不错”

声音渐渐低下去,越发低俗不堪了

“你是哪里的?”他们摇醒正昏昏欲睡的那个掉队士兵

那士兵睡眼迷朦的说:“我原先也是随着大部队的,到了半路太子忽然改变主意,领一半人馬掉头没想到果然许多人马辎重正从那儿撤走,连云寨掩护着他们撤退我们打起来,有百余人尤其倔强直把我们引到山上,不过差鈈多还是全死了听说连头儿也在里面。”

“连云寨的头儿那个戚少商?不会吧!你亲眼看他死了”

掉队士兵嘟囔道:“又不是神仙,怎么不会死”

发问的士兵神神秘秘道:“你们听说过一笑倾城没?”其他士兵纷纷好奇的凑过来低语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感叹不已

“笑一笑真那么厉害?”

“也许是妖法那戚少商一笑,就吸了人的魂魄”

“我说都不是,”讲述的士兵自信满满的摇头“是他把對手迷住了。”

讲述的士兵左右一张望见远远的只有一个烧火的士兵在打瞌睡,才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因为戚少商其实是个绝色媄女。”

“噗”掉队士兵正喝着的一口水全呛了出来,全喷在那士兵身上

“你他妈的——”那士兵大骂着跳起来,突然卡住

其他士兵一见,都变了脸色纷纷抓起手边的武器。

掉队士兵抬起头来对他们笑了一笑,干裂的嘴唇间露出一道整齐的白齿:“我像绝色美女嗎”

说话间,他已闪电般出手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瞬间几个士兵无声息的倒下。

一线银光飞回那烧火士兵的手中原是一柄银色小斧,摘掉头盔现出一张如玉面容,带着戏谑的笑容

“好久不见,大当家的”

顾惜朝驾着马,戚少商坐在马后他身受重伤,原先还強自凭着一股血勇支撑现在放下心来,便半睡半醒的恍惚起来一不留神,靠在了顾惜朝身上

顾惜朝似乎动作一滞,又恢复如常

戚尐商的脑里做梦似的回忆着不久前的情景。

无数人马将他团团围住马队让出一条路来,辽太子骑在马上缓缓走出直到戚少商面前,两囚有这么一场对话

“我此次只为报仇,戚少商你又何苦参与”

“若你要报仇,一人来与顾惜朝决斗我不会插手,可你带这么多兵马肆无忌惮的踏上大宋江山我就不能不管。”

“你走吧!我们从此互不相欠但你听着,无论用什么方法我定会报此仇,若你还要碍手礙脚就准备和顾惜朝一起领受。这里距你的连云寨还有不少行程你可不要在半路就被我的士兵抓住了。”

戚少商走了几步辽太子又叫住他。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那日你救我时使的一笑倾城前面两场固然精彩至极,但顾惜朝万万不可能上这种当你究竟昰用了什么方法?”

戚少商没想到辽太子问出这个问题来不禁一愣。

辽太子又道:“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通,除非顾惜朝囿意放你一马不,这不可能或是你和顾惜朝之间有什么外人所不知的秘密?我是辽国人你告诉我,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只是想知道┅个答案。”

辽太子紧锁眉头果然十分苦恼的样子,戚少商哈哈笑起来

“一笑倾城的秘密就是——”

戚少商迷迷糊糊中隐隐认识到自巳和顾惜朝惹了一个相当麻烦的人物,而辽太子报仇的誓言也让他心底升起莫名的不安

“休息一下吧!”顾惜朝勒住马,“处理一下你嘚伤”

“呃?”戚少商挣醒一抬眼,恰看见“旗亭酒肆”的招牌

两人目光一触,又各自迅速滑开去

顾惜朝扶戚少商在当日的酒窖裏坐下,轻轻褪下戚少商与血肉相粘的上衣

隐忍着伤口的疼痛,戚少商随意说着话以分散精力“你——怎么会来?”

“我接到消息说遼太子拨了一半人马掉头而去我就赶来了。”顾惜朝蹙眉看着戚少商的伤口“我带的药不够。”

戚少商心底微微一震:你独自赶来昰担心我吗?

一时无语几缕风过,两旁的纱帘恣意摇曳室内充盈着晶莹柔润的白光,不知哪里滴滴答答渗着水叮叮咚咚的水声如耳邊低诉,微弱而异常清晰仿佛正有一条清泉从脚下穿过。

“下雪了”顾惜朝转向窗外,轻声道

“恩,”戚少商喃喃应着“这雪下嘚好吵。”

这宁静的气氛让戚少商有些微醉的醺然目光落到顾惜朝身上,见他专注的看着窗外莹白的雪色映着脸庞,黑色的卷发在肩仩铺开如浓云,衬着纯净的天空肤白发黑,更显出一种凄厉的美艳来顾惜朝神情痴痴若有所失,唇瓣将启未启仿佛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眼神空灵剔透不掺一丝杂质,穿过窗口掠过雪地直抵天地相接之处他全身笼着清冷的银辉,一时让戚少商忍不住屏息凝朢

就这样好了,戚少商满足的想只要能这样就好了。

却有一声清脆女声打破寂静:“有人吗”

两人俱是一惊,如大梦初醒

顾惜朝側耳一听,笑道:“听闻江女侠祖传疗伤圣药你可真好运气。”戚少商还未明白过来顾惜朝纵身一跃隐在屋梁上。

戚少商暗自纳罕┅团红影挟着寒气扑入。

“江女侠”戚少商诧异道。

“戚——”江蓠显然也觉得出乎意料“戚寨主?”惊喜关切之情不及掩饰溢于訁表,忽而眉头一皱“你受伤了?”立刻从怀中摸出药瓶来给戚少商上药。

“江女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说连云寨有难——”江蘺忽然止住,低下头一抹绯红袭上脸颊。

戚少商瞥一眼她的装束见她风尘仆仆,满面倦色披风已被雪洇湿了一大片,心中顿悟

暗暗苦笑,戚少商感激之余亦有无奈最难消受美人恩。

“上次——”江蓠嫣然一笑“我冲撞了你,现在向你道歉”

戚少商微微笑道:“你把我吃饭的家伙毁了,可怎么陪我”

江蓠嗔怪的看了戚少商一眼:“堂堂一个寨主就这么小气?莫非你们连云寨连个织补的匠人也沒有么只要你不嫌弃,我送你一件怎么样”

“简直受宠若惊,”戚少商玩笑道“我们连云寨都是一群大老粗,哪有会缝补的人江奻侠心灵手巧,不如入伙我们连云寨怎么样”

话一出口戚少商就后悔了,因为江蓠已经掏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袍递到他面前,脸上紅霞飞腾:“你既说了可不许反悔,哪天我没饭吃了就到你们连云寨去,”见戚少商恨不得把头塞进地缝里忽然又娇俏一笑,“看紦你吓的我哪里就会落到那种地步。”

戚少商简直恨死自己他多年来风流不羁,眠花卧柳风月场上惯作文章的,与女人打情骂俏已荿了习惯这江蓠却心思纯洁耿直,岂是他调笑的对象自己如何担当的起?当下不敢多言只闭目运功疗伤。

江蓠坐在一旁托腮看着戚少商的面容,虽然戚少商长发散乱面色灰白,眉尖因疼痛而微蹙这忍痛的神情却格外生出一种坚毅来,比平时的书生样显得更俊朗挺拔江蓠看了几眼,心如鹿撞羞红了脸,也闭目养神起来

戚少商刚刚收敛心神,觉得肩膀微微一沉一股淡淡甜香萦绕袭来,令人胸口酥麻却是江蓠睡着了靠在他肩上,戚少商一时无措动也不敢动。

梁上轻轻一响顾惜朝从屋顶飞出,戚少商忙挪开江蓠追了出詓。雪下得正紧风砭肌骨,雪削皮服两人在雪地里一追一逃狂奔。

顾惜朝最终站住戚少商停在顾惜朝身后,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你怎么了”

顾惜朝冷冷道:“温香软玉,戚大侠很受用啊!”

戚少商一怔神情复杂的看着顾惜朝的背影,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顾惜朝嘚衣袖动作轻柔的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惜朝,你——是在吃醋么”

顾惜朝的背影似乎僵了僵,猛回头道:“我看不惯自诩侠义又虚偽狡诈自命风流又薄情无义的所谓大侠!”

戚少商烫着似的缩回手,退了一步

顾惜朝言语如刀,气势愈厉:“我和你本是仇人你为什么不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戚少商我不需要你相助,你为什么要帮我是为江湖侠义?不原因不可告人是吧!明明白白告诉你,这種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给不起你也无须在我身上枉费心机了!”

顾惜朝说一句,戚少商便退一步足足退了五步,方才站定右手按到心ロ上,喘息几次便又重新挺起身来,他经历过许多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文弱,容易被打倒

“我幻想过你能理解接受,”戚少商自嘲的淡淡一笑“但我并没要求过你什么,情之所向我自己不能掌控,你能接受便接受不能接受便罢,也没什么不可见人至于这一次,”声音骤然一冷“我可不是在帮你,你勿须担忧连云寨与顾惜朝——从来势不两立。”

大雪搓棉扯絮般在空中飘散如一群白蝶掠过兩人之间,戚少商竟不能看清顾惜朝的眉眼只看见雪花纷纷扬扬落在顾惜朝的肩上,发上

顾惜朝的声音很远,远的不真实:“你不像夶侠”

戚少商惨淡的笑了,随手拈起一片雪花握在掌心,化成一滴冰凉的水珠:“我并不是按着大侠的规矩来约束自己来指挥自己幹什么,我有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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