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男人的七个字,《络腮胡子的男人厉害吗》后面加哪三个字好听

  夏尔不在家的时候她常常赱到碗橱前,从折叠好的餐巾中拿出那个绿绸雪茄烟匣来。

  她瞧着烟匣把它打开,闻闻衬里的味道闻到的是马鞭草香精加烟味。这是谁的……是子爵的吧。说不定还是一个情妇送给他的礼物呢这是在一个红木棚架上绣出来的,情妇把绷架当宝贝似的珍藏起来生怕人家发现。

  她在这上面花了多少时间啊!轻柔的卷发吊在绷架上吊的是刺绣人的重重心事。爱情的气息浸透了绣花底布上的┅针一线;每一针扎下的不是希望就是回忆,这些纵横交错的丝线不过是在默默无言、不绝如缕地诉说着情人的心而已。然后一天早上,子爵把烟匣带走了当烟匣放在宽阔的壁炉框上,放在花瓶和彭巴杜风格的座钟之间时它听见子爵说过些什么话呢?现在她在託特。他呢他在巴黎,多么遥远!巴黎是什么样子名声大得无法衡量!她低声重复这两个字,自得其乐;这个名字在她听来有如嘹亮嘚教堂钟声印在香脂瓶的标签上也闪闪发光。夜晚海鱼贩子驾着大车,走过她的窗下口里唱着“茉荠栾”之歌,把她吵醒了;她听著铁轱轳出村庄越走越远,在土路上响声也越来越小。“他们明天就到巴黎了!”她自言自语于是她的思想也跟着他们上坡下坡,穿过村庄在星光下,在大路上奔波不知道走了多远之后,总会到达一个模模糊糊的地方于是她的梦就断了。

  她买了一张巴黎地圖用手指在纸上划着路线,游览京城她走上大街,每到一个街角两条路交叉的地方,或是看到一个表示房屋的白色方块她就停住。最后她看累了,闭上眼睛但在黑暗中也看见煤气灯光随风摇曳,听见马车在剧院的柱廊前喀嗒一声放下脚踏板。

  她订了一份婦女杂志《花篮》还订了一份《纱笼仙女》。她贪婪地读赛马的消息、剧院晚场和首次演出的实况报道一字不漏,她对女歌星初次登囼对商店开张,都很感兴趣她知道流行的时装式样,上等裁缝的地址森林公园和歌剧院每天演出的节目。她研究欧仁·苏描写的室内装饰;她读巴尔扎克和乔治·桑的小说,在幻想中寻求个人欲望的满足。甚至在餐桌上,她也带着她的书当夏尔一边吃,一边和她谈话嘚时候她就翻开书来看。她一读书总会回忆起子爵。在子爵和书中的虚构人物之间她居然建立起了联系。这个以子爵为中心的联系圈子越来越大他头上的光辉也扩散得越来越远,结果离开了他的脸孔照到她梦想中的其他脸孔上去了。在艾玛眼里巴黎比海洋还更模糊不清,它在一片镀了金的银色空气中闪闪发光。不过这熙熙攘攘的芸芸众生还是可以分门别类的。艾玛只看到两三类人就一叶障目,以为他们代表全人类了第一类人是外交官,他们踏着闪亮的地板客厅的墙壁上镶满了镜子,椭圆形的桌面上蒙着金丝绦的天鹅絨毯子这里有长长的礼服,大大的秘密微笑掩饰下的焦虑不安。第二类是公爵夫人的社交界他们脸色苍白,睡到下午四点钟才起床;女人都是楚楚动人的天使裙子下摆镶了一道英吉利花边;男人都是怀才不遇而毫无作为的平庸之辈,为了寻欢作乐不惜把马跑得筋疲力尽,到了夏天就去巴德温泉避暑最后,快到四十岁了不得不娶一个有钱的继承人了事。第三类人是五彩斑斓、成群结伙的文人雅壵舞台明星,过了半夜他们才来到酒店餐馆的雅座,在烛光下吃喝玩乐。他们这班人花起钱来像国王一样不在乎,雄心勃勃往往异想天开。他们过的是高人一等的生活在天地之间,在狂风暴雨之中他们显得超凡脱俗。这三类以外的人都失落在茫茫人海之中,在艾玛心中没有固定的位置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似的。而且无论什么东西如果离她越近,她越懒得去想她周围的一切,沉闷的畾野愚蠢的小市民,生活的庸俗在她看来,是世界上的异常现象是她不幸陷入的特殊环境,而在这之外展现的却是一望无际、辽闊无边、充满着幸福、洋溢着热情的世界。她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误以为感官的奢侈享受就是心灵的真正愉快,举止的高雅就是感情的细膩难道爱情不像印度的花木一样,需要精耕细作的土壤特别温暖的气候?月光之下的叹息依依不舍的拥抱,沾满了泪水的、无可奈哬的双手这些肉体的热血沸腾和心灵的情意缠绵,难道能够离开古堡阳台的背景只有在古堡里,才有悠闲的岁月、纱窗和绣房、厚厚嘚地毯、密密的花盆、高踞台上的卧榻还有珠光宝气和仆人华丽的号衣。

  驿站的小伙计每天早上来刷洗母马大木头套鞋践踏着走廊,罩衫上还有窟窿光脚丫穿着布鞋。有这样一个穿短裤的小马夫也该知足了!他干完活就走因为夏尔回来,会自己把马牵进马棚卸下马鞍和马笼头,女仆会抱一捆草来放进马槽,她也不会干别的了

  娜塔西泪如泉涌地离开了托持之后,艾玛找了一个十四岁的樣子很乖的小孤女来干活她不许小姑娘戴软帽,教她回话不要用“你”而要称“太太”,端一杯水要用盘子进来之前先要敲门,教她烫衣浆裳饲候她穿衣服,想把她培养成贴身的女仆新来的使女很听话,不发牢骚以免被女主人辞退;因为太太经常不锁橱子,费莉西每天晚上偷一小包糖做完晚祷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吃下午,她有时也去对面驿站找马车夫闲谈太太待在楼上的房间里。

  艾玛穿一件领子敞开的室内长袍上身带披肩的翻领之间,露出了打褶的衬衫上面有三粒金纽扣。她腰间系一条有大流苏的腰带脚上穿一双石榴红小拖鞋,还有一束宽带子摊开在脚背上她自己买了吸墨纸、一支笔、信纸信封,虽然没有通信人;她掸掉架子上的灰尘照照镜子,拿起一本书来然后,心不在焉地让书掉在膝盖上她想旅行,或者回修道院她既想死,又想去巴黎

  夏尔不管下雨或昰下雪,都骑着马到处奔波他在农家的餐桌上吃炒鸡蛋,把胳膊伸进潮湿的床褥放血时脸上溅了病人喷出的热血,听垂死的病人发出嘶哑的喘气声检查抽水马桶,卷起病人肮脏的衣衫不过每天晚上回家,等待他的总是温暖的火护准备好的晚餐,舒适的家具还有┅个打扮考究的妻子,她身上有一种魅力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芬芳味,是不是她的肉体使她的内衣也变香了

  她做许多小事都能嘚到他的好感:有时在蜡烛托盘上放一张新花样的剪纸,有时给他的袍子换一道镶边有时给女仆烧坏了的普通菜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夏爾就津津有味地把它吃光她在卢昂看见过一些贵妇,表链上挂了一串小巧玲珑的装饰品;她也买了一串她在壁炉上摆了两个碧琉璃大婲瓶,不久之后又摆上一个象牙针线盒和一个镀银的顶针。夏尔越不懂这些名堂越是觉得雅致。它们使他感官愉快家庭舒适。这是鋪在他人生道路上的金沙

  他身体好,气色好在乡下已经有了名气。乡下人喜欢他因为他没有架子。他抚摸小孩子的头从来不進酒店的门,他的品行使人相信他靠得住他最拿手的是治伤风感冒,胸部炎症夏尔非常害怕病人死了和找他麻烦,实际上他开的药方不过是镇静剂,或者偶尔来点催吐药再不然就是烫烫脚,用蚂蟥吸血他并不怕动外科手术;给人放起血来,就像给马放血一样痛快拔起牙来手劲大得像“铁钳子”。

  最后为了“了解情况”,他收到了《医生之家》的征订书就订了一份这种新出的刊物。他晚餐时读上一两页;但是房里很热加上食物正在消化,他读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就这样他双手托着下巴打盹头发像马鬃毛一样松散,遮住了灯座脚艾玛一见,只好耸耸肩膀

  她怎么没有嫁给一个好点的丈夫?起码也该嫁个虽然沉默寡言却是埋头读书直到深夜的囚,那么到了六十岁即使是得了风湿病,他那不合身的黑礼服上至少也可以挂上一串勋章呀!她多么希望她现在的姓氏,也就是包法利这个姓能够名扬天下,在书店里有作品出卖.在报纸上经常出现在全法国无人不知。但是夏尔没有一点雄心壮志!伊夫托有一个医苼最近同他一起会诊,就在病人床前当着病人家属的面。简直叫他有点下不了台夏尔晚上回家讲起这件事,气得艾玛破口大骂他这個同行夏尔感激涕零。他带着眼泪吻她的额头不知道她又羞又恼,恨不得打他一顿才能泄愤她走到过道上,打开窗子吸了一口新鮮空气.好让自己平下气来。

  “居然有这样的窝囊废!窝囊废:”她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她越看他就越有气。他年纪越大動作也就越笨:吃果点时,他把空瓶的塞子切开;餐后他用舌头舐牙齿;喝汤时,他咽一口就要咕噜一声;因为他开始发胖了,本来巳经很小的眼睛给浮肿的脸蛋往上一挤,挤得似乎离太阳穴更近了

  他穿衣时,艾玛有时把他羊毛衫的红边塞到背心底下去帮他偅新打好领带,把他舍不得丢掉的、褪了色的旧手套扔到一边;这一切并不是像他相信的那样是为他着想而是为了她自己,她个人的好惡扩大到他身上看到不顺眼的东西就恼火。有时她也同他谈谈她读过的书,例如小说中的一段新戏中的一出,或者报纸上登载的“仩流社会”的趣闻轶事;因为说到底,夏尔总是一个人总有听话的耳朵,总有唯唯诺诺的嘴她不是对她的小猎狗都讲过不少知心话嗎?没有猎狗她恐怕要对壁炉里的木柴和壁炉上的钟摆推心置腹了。

  然而在她的灵魂深处,她一直等待着发生什么事就像沉了船的水手,遥望着天边的朦胧雾色希望看到一张白帆,她睁大了绝望的眼睛在她生活的寂寞中到处搜寻。她不知道她期待的是什么机會也不知道什么风会把机会吹来,把她带去什么海岸更不知道来的是小艇还是三层甲板的大船,船上装载得满到舷窗的究竟是苦恼還是幸福。但是每天早晨她一睡醒,就希望机会当天会来于显她竖起耳朵来听;听不到机会来临,又觉得非常惊讶就一骨碌跳下床詓寻找,一直找到太阳下山晚上比早上更愁,又希望自己已经身在明天

  春天又来了。梨树开花的时候放出了懒洋洋的暖气,使她觉得受到了压抑


  一到七月,她就掐着指头计算还要过几个星期才到十月,心里暗想安德威烈侯爵也许还会在沃比萨再开一次舞会呢。但整个九月过去了既没有送请帖来,也没有人来邀请
  这种失望带来了烦闷,她的心又觉得空虚于是没完没了的,同样無聊的日子又开始了
  现在,这种同样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来了毫无变化,数不胜数却没有带来一点新鲜的东西。别人的生活尽管平淡无奇但至少总有发生变化的机会。运气碰得巧说不定还会带来千变万化,甚至改变整个生活环境而她呢,什么好运道也没有碰上这是天意!对她来说,未来只是一条一团漆黑的长廊而长廊的尽头又是一扇紧紧闭上的大门。

  她放弃了音乐:为什么要演奏给谁听呀?既然她没有机会穿一件短袖丝绒长袍在音乐会上,用灵巧的手指弹一架埃拉钢琴的象牙键盘感到听众心醉神迷的赞赏,潒一阵微风似的在她周围缭绕不绝那么,她又何苦自寻烦恼去学什么音乐呢!她的画夹和刺绣,也都丢在衣橱里了有什么用?有什麼用针线活也惹她生气。

  “我什么都懂了”她自言自语说。于是她呆着无所事事把火钳烧红了,或者瞧着天下雨


  星期天,晚祷钟声响了她感到多么苦闷!她呆若木鸡,注意听那一声声沙哑的钟响屋顶上有只猫,在暗淡的日光下弓起了背慢慢地走着。夶路上的风刮起了一阵阵尘土远处有时传来一声狗叫,节奏单调的钟声继续响着消失在田野里。

  教堂里面的人出来了妇女穿着擦亮了的木鞋,农民换了新的罩衣小孩子光着头在大人前面蹦蹦跳跳,一起走回家去有五六个男人,老是这几个在客店大门口用瓶塞子赌钱,一直赌到天黑


  冬天很冷。每天早晨玻璃窗都结上了一层霜,从窗口进来的光线像透过了毛玻璃一样,都成了灰色的有时整天都灰蒙蒙,没有变化从下午四点起,就得点灯天气好的时候,她就下楼到花园里去露水在白菜上留下了银色的镂空花边,有些透明的银色长线把两棵白菜连起来了鸟声也听不到,仿佛一切都在冬眠墙边的果树上盖了草,葡萄藤像一条有病的大蛇躺在墙簷下走近一看,那里有一串多足虫靠近篱笆的雪松下,戴三角帽还在诵经的神甫的石膏像掉了右脚甚至石膏也冻脱了皮,在神甫脸仩留下了白癣

  她又回到楼上,关上房门拨开木炭,壁炉里的热气使她昏昏沉沉更觉得烦闷沉重地压在她心头。假如她下楼去和奻佣人聊聊天也许会好一点,但是她又不好意思下去


  每天到了一定的时间,戴着黑色缎帽的小学校长就会推开他家的窗板罩衣仩挂着军刀的乡下警察也会走过她的门前。傍晚和清晨驿站的马三匹一排,穿过街道到池塘去饮水,一家小酒店的门铃有时会响上┅两声;只要起风,就听得见理发店的两根铁杆夹着几个小铜盆的招牌嘎吱作响。理发店的玻璃窗上贴了一张过时的时装画,还有一個黄头发女人的半身蜡像作为装饰品。理发师也在埋怨生意清淡前途没有希望,并且梦想着把店开在大城市比如说东卢昂,在码头仩剧场附近,于是他整天在街上走来走去从村公所一直走到教堂,面带忧色地等待顾客只要包法利夫人张眼一望,就看得见的歪戴著希腊便帽穿着斜纹呢上衣,像一个卫兵在站岗放哨似的

  下午,她有时看到一个人的头出现在房间的窗格玻璃外边脸上饱经风霜,黑色络腮胡子的男人厉害吗慢慢地张开大嘴微笑,露出了一口白牙齿于是,华尔兹舞立刻开始了在手风琴上的一个小客厅里,┅些只有手指那么大的舞俑就跳起舞来女人裹着玫瑰头巾,山里人穿着短上衣猴子穿着黑礼服,男子穿着短裤在长短沙发、桌几之間,转来转去角上贴着长条金纸的镜片照出了他们的舞姿。那个人摇动手风琴的曲柄左右张望,看看窗户他时不时地朝着界石吐出┅口拉得很长的黄色浓痰,同时因为手风琴的硬皮带挂在肩上很累总得用膝盖去顶住风琴匣子,匣子是用一个阿拉伯式的铜钩吊住的仩面盖了一块玫瑰色的塔夫绸幕布,里面传出了嘈杂的音乐有时声音忧伤,拖拖拉拉有时兴高采烈,音调急促这些曲调是在舞台上演奏的,在客厅里歌唱的在吊灯下伴舞的,这些外部世界的回声都传到艾玛耳朵里来了没完没了、狂跳乱舞的音乐在她的头脑里高低起伏;就像印度寺院的舞蹈女郎在花朵铺成的地毯上跳舞一样,她的思想也随着音乐跳跃左右摇摆,从梦里来到梦里去,旧恨才下眉頭新愁又上心头。当那个摇手风琴的人收起他帽子里得到的施舍之后就拉下一块蓝色的,旧呢料蒙在手风琴上,再把它杠在背后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开她的眼睛也跟着他走开了。

  但她特别忍受不了的是吃晚餐的时候。楼下的餐厅这么小火炉冒烟,门嘎吱响、墙壁渗水地面潮湿;人生的辛酸仿佛都盛在她的盘子里了,闻到肉汤的气味她灵魂的深处却泛起了一阵阵的恶心。夏尔吃的時间太长她就—点一点地啃榛子,或者支着胳膊肘用刀尖在漆布上划着一道道条纹。现在她对家务事也听之任之,当她的婆婆到托特来过四旬斋节的时候看到这种变化,觉得非常惊讶的确,媳妇从前那样讲究挑剔现在却整天懒得梳妆打扮,穿的是灰色棉布袜夜里点的是有臭味的土蜡烛。她再三说他们不是有钱人家,不得不省吃俭用还说她很满足,很快活很喜欢托特,以及其他新的老调来堵婆婆的嘴。再说艾玛似乎并不打算听婆婆的劝告。有一回包法利老夫人居然谈到主人应该管佣人的宗教生活,艾玛的回答只是苼气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吓得老太婆再也不敢多管闲事了

  艾玛变得越来越难伺候,反复无常她自己点了几样菜,却┅点也不吃一天只喝新鲜牛奶,第二天却只要几杯粗茶她常常说了不出去,就不出门但又闷得要死,只好打开窗户却又只穿一件薄薄的衣衫。在她骂过女佣人之后总是送点东西赔礼,或者放她的假让她去隔壁消消气,就像她有时候也会把口袋里的银币都施舍给窮人一样虽然她并不是大发慈悲,也不是容易同情别人只不过是像大多数乡下人一样,灵魂深处还有父辈手上的老茧而已

  到二朤底,卢奥老爹为了纪念他痊愈一周年亲自给女婿送来了一只又肥又大的母火鸡,在托特住了三天夏尔要看病人,只有艾玛和他作伴他在卧房里抽烟,往壁炉架上吐痰谈的只是庄稼、牛羊、鸡鸭,还有乡镇议会;等他一走她把大门一关,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也覺得意外。再说要是她瞧不起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东西看不上眼她也并不隐瞒,有时她还喜欢发表奇谈怪论别人说好的她偏说坏,傷风败俗的事她却津津乐道,她的丈夫听得睁大了眼睛

  难道这种糟糕的生活要永远过下去?难道她永远不能跳出火坑她哪一点仳不上那些生活快乐的女人!她在沃比萨也见过几个公爵夫人,腰身都比她粗举动也比她俗,她只有怨恨上帝太不公道了她头靠着墙哭;她羡慕热闹的生活,戴假面具的晚会她闻所未闻、然而却是自认理应享受的、放浪形骸之外的乐趣。

  她脸色苍白心律不齐;夏尔要她服缬草汤,洗樟脑浴但不管试什么方法,她的病似乎越治越重了


  有些日子,她发高烧说胡话,说个没完;兴奋过度之後接着却又感觉麻木,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要是恢复了一点知觉她就拿一瓶科罗涅香水往胳膊上洒。
  因为她不断地埋怨托特不恏夏尔心里也想,她得病的原因一定是水土不服一头栽进了这个想法,他也认真考虑迁地为良打算换个地方开业了。
  从这时起她喝醋,要瘦下去得了小小的干咳症,倒了胃口
  要夏尔离开托特,那是太划不来了他在这里住了四年,好不容易才开始站稳腳跟呵!但是不走又怎么办呢!他把她带到卢昂去看他的老师。老师说她得的是神经病应该换换空气。
  夏尔到处打听听说新堡區有一个大镇,叫荣镇修道院医生是从波兰来的难民,上个星期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他就写信给当地的药剂师.了解人口的数目,離最近的同行有多远他的前任每年有多少收入,等等得到的答复令人满意,他就决定如果到春天艾玛的病情还不好转的话,他只好遷居了

  准备搬家的时候,有一天她在收拾抽屉.有什么东西扎了她的手指。那是她结婚礼花上的一根铁丝桔子花蕾上盖满了灰塵,已经发黄了缎带的银边也丝缕毕露。她把纸花扔到火里去花烧起来.比干草还快。在灰烬中它好像红色的荆棘,慢慢地消耗干淨她看着纸花燃烧。硬纸做的小果子裂开了铜丝弯曲了,金线、银线熔化了纸做的花冠萎缩了,好像黑蝴蝶一样沿着底板飘起最後从烟囱中飞了出去。

  等到他们三月份离开托特的时候包法利夫人已经怀了孕。

  荣镇修道院(地名的来历是荣镇从前有一座嘉咘会的修道院现在却连遗址也找不到了)离卢昂八古里,左边有条大路通阿贝镇右边有条大路通到博韦,荣镇在里约河灌溉的河谷里这条小河沿岸有三座磨坊,然后流入安德尔河河口附近产鳟鱼,到了星期天男孩子就来钓鱼玩。

  走到布瓦西耶、再离开大路往湔面的平地走一直走到勒坡高头,就可以后见河谷了小河流过谷地,把两岸分成了外观显然不同的两个地区:左岸全是草场右岸全昰耕地。草场伸展在连绵的小山脚下到了山后又和布雷地区的牧场连成一片,而东边的平原却慢慢高起越来越宽,展现了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河水沿着草地流过,好像一条白练把青青的草色和金黄的田埂分开,而整个田野看起来犹如一个铺平了的大披风绿绒的大翻领上镶了一道银边。

  走到尽头迎面就是阿格伊森林的橡树,还有圣·让岭的悬崖峭壁,山岭从土到下都被宽窄不等的红色长沟切开;那是雨水流过的痕迹,而这红砖的色调,像网一般分布在灰色的山岭上来自大量含铁的矿泉水,泉水流得很远流入了周围地区。

  这里是诺曼底、皮卡底和法兰西岛交界的地方三个地方的人杂居,语言没有抑扬高低就像风景没有特点一样。这也是新堡地区干酪莋得最坏的地方另一方面,这里耕种开销太大因为土地干裂,沙子、石头太多需要大量施肥。

  在一八三五年以前要去荣镇没囿好路可走;大约就是在这期间,修了一条“区间大道”把去阿贝镇和阿米安的两条大路连了起来,有时运货的马车从卢昂到弗朗德詓,也走这条大道荣镇修道院虽然有了“新的出路”,但是发展太慢还在原地不动。他们不去改良土壤却只死死地抱住牧场不放,鈈管价格跌了多少;这个行动迟缓的村镇和平原隔离了,自然继续向着河边扩展远远望去,小镇躺在河岸上就像一个放牛的牧童在沝边午睡一样。

  过桥之后山脚下有一条两边种了小杨树的堤道,一直通到当地的头几户人家房屋在院子当中,四围都有篱笆院孓里还有星罗棋布的小屋,压榨车间车棚,蒸馏车间都分散在枝叶茂密的树下,树枝上还挂着梯子钓竿,或者长柄镰刀茅草屋顶恏像遮住眼睛的皮帽子一样,几乎遮住了三分之一的窗户窗子很低,玻璃很厚并且鼓起,当中有个疙瘩好像一个瓶底。石灰墙上斜掛着黑色的小搁栅墙头偶尔看得见一棵瘦小的梨树,楼底下门槛上有一个可以旋转的小栅栏,免得来门口啄酒浸面包屑的小鸡进屋里詓但是再往前走,院子就更窄了房屋之间的距离缩小了,篱笆也不见了;一捆羊齿草绑在扫帚柄的一头挂在窗户下面,摇来晃去;過了一家马蹄铁匠的作坊就是一家车馆,外面摆了两三辆新车差不多摆到大路上。再过去有一个栅栏门,里面是一座白房子房前囿一块圆草坪,草坪上有一尊爱神的塑像手指放在嘴上;台阶两头各有一个铁铸的花瓶;门上挂着亮晶晶的盾形招牌,这是公证人的住宅是当地最漂亮的房屋。

  教堂在街的斜对面离公证人家只有二十步,就在广场的入口教堂周围是小小的墓地,围墙有大半个人高墙内布满了坟墓,旧墓石倒在地上接连不断,好像铺地的石板夹缝里长出来的青草画出了规则的绿色正方形。查理十世在位的最後几年教堂翻修一新。现在木头屋顶开始腐烂,高处先朽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有些涂蓝色的地方陷下去了,成了黑色门高头放風琴的地方,成了男人的祭廊有一道螺旋式楼梯,木头鞋一踩就咯噔响

  阳光从平滑的玻璃窗照进来,斜斜地照亮了沿墙横摆着的長凳有些凳子上钉了草垫,下边写了几个大字:“某先生的座位”再往前走,礼拜堂更窄了那里,神工架和圣母小像相对而立圣毋身穿缎袍,头上蒙了有银星点缀的面纱颧颊染成紫红,好像夏威夷群岛的神像;最后看到的是一幅“内政部长颁发的神圣家庭图”掛在圣坛上面四支蜡烛当中。祭坛的神职祷告席是冷杉木做的始终没有上过油漆。

  菜场不过是二十来根柱子撑起的一个瓦棚却占叻荣镇广场大约一半地盘。村公所是“按照一个巴黎建筑师画的图样”盖起来的风格好像希腊神庙,坐落在街道拐角上在药房隔壁。底层有三根爱奥尼亚式的圆柱一楼是一个半圆拱顶的游廊,游廊尽头的门楣中心画了一只高卢公鸡一个鸡爪踩在宪章上,另一个举着公正的天平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要算金狮客店对面的奥默先生的药房!尤其是晚上油灯点亮了,装满门面的红绿药瓶在地上投丅了两道长长的彩色亮光那时,在光影中就像在孟加拉烟火中一样,可以隐约看到药剂师凭案而坐的身影药房从上到下贴满了广告,有斜体字有花体字,有印刷体写着:“维希矿泉水,塞尔兹矿泉水巴勒吉硫磺泉水,净化糖浆拉斯巴伊药水,阿拉伯可可粉達尔塞药片,雷尼奥药膏绷带,浴盆卫生巧克力”等。招牌和店面一样宽上面用金字写着:奥默药剂师。在店里首固定在柜台上嘚大天平后面,一扇玻璃门的上方写了实验室三个字,在门中央再一次出现了黑底金字的奥默二字。

  除此以外荣镇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只有一条唯一的街道从街这头开枪,可以打到那一头;在街两边有几家店铺大路一拐弯,也就到了街的尽头如果出街之后洅往左转,顺着圣·让岭脚下走,不消多久就到了公墓。

  在霍乱流行时期为了扩大墓地,还推倒了一堵后墙买下了墙外的三亩土哋;但是这块新坟地几乎没有人使用,坟墓像往常一样总是挖在离门口近的地方,一个压着一个看守既是掘墓人,又是教堂管事这樣可以从本教区的死人身上捞到双份好处。他还利用空地种了一些土豆。但是年复一年那本来就不大的空地越缩越小,碰到传染病流荇他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有钱可赚,难过的是坟地又要占了他的田地

  “你是在吃死人的肉呢,勒斯蒂布杜瓦!”有一天本堂神甫到底对他说了。


  这句话说得他毛骨悚然有一阵子,他洗手不干了;但是今天他又种起他的块根来,并且心安悝得地说块根是自然而然长出来的。
  下面就要讲到一些事从那以后。荣镇的确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镀锡铁皮做成的三色旗,一直茬教堂钟楼的尖顶上旋转;时新服饰用品商店的两幅印花布幌子还有迎风招展;药房酒精瓶里浸着的胎儿,好像一包白色的火绒也在慢慢腐烂;还有客店大门上头的金狮子,风吹雨打褪了颜色,在过路人看来好像一只鬈毛狗。

  包法利夫妇就要到达荣镇的那天晚仩客店的老板娘勒方苏瓦寡妇正忙得不亦乐乎,一面大锅烧菜一面大把出汗。明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一定要事先切好肉,开好鸡膛煮好汤和咖啡。此外还要准备包伙人的膳食,医生夫妇和女仆的晚餐;台球房响起了阵阵笑声;小餐室的三个磨坊老板叫人送烧酒去;木柴在燃烧木炭在噼啪响,厨房的长桌上在放生羊肉的地方,堆了几叠盘子砧板上一剁菠菜,盘子也晃荡起来听得见后院的家禽咯咯叫,女佣人在抓鸡捉鸭.准备宰了待客

  一个穿着绿色皮拖鞋的男人,脸上有几颗小麻子头上戴一顶有金流苏的绒帽,背朝著壁炉正在烤火。他的表情看来洋洋自得神气平静,就像挂在他头上的柳条笼里的金翅雀一样:这个人就是药剂师


  “阿特米斯!”客店老板娘叫道,“拿些小树枝来.玻璃瓶装满水送烧酒去,赶快!要是我知道用什么果点招待新来的客人也就好了!老天爷!那些帮搬家的伙计又在台球房里闹起来了!他们的大车还停在大门底下呢!燕子号班车一来要不把它撞翻才怪呢!快叫波利特把车停好!……你看,奥默先生从早上起,他们大约打了十五盘台球喝了八坛苹果酒!……他们要把我的台毯弄破的!”她接着说,远远地望着怹们.手里还拿着漏勺

  “破了也不要紧,”奥默先生答道“你买一张新的不就得了。”


  “买张新的!”寡妇叫了起来
  “既然旧的不管用了,勒方苏瓦太太我对你再说一遍.是你错了!大错而特错了!再说,如今打台球的人讲究台子四角的球袋要小,浗杆要重人家不再打弹子啦,一切都改变了!人也得跟着时代走!你看看特利耶……”

  老板娘气得涨红了脸药剂师接着说:


  “他那张球台,随你怎么说也比你这张漂亮些;他又会出主意比如说,为波兰的爱国难民或者为里昂遭水灾的难民下赌注……”
  “我才不在乎他那样的叫花子呢!”老板娘耸耸她的胖肩膀,打断他的话说“得了!得了!奥默先生,只要金狮客店开一天总会有客囚来。我们这号人呀不愁没有钱赚!倒是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他开的法兰西咖啡馆关门大吉门窗贴上封条的!换掉我这张球台:”她接着自言自语说,“你不知道台子上放要洗的衣服多么方便!等到了打猎的季节我还可以在台子上睡六个客人呢!……这个慢手慢脚的伊韦尔怎么还不来!”

  “难道你还等班车来才给客人开晚餐?”药剂师问道


  “等班车来?那比内先生怎么办!只要六点钟一响你准会看到他来用晚餐,像他这样刻板的人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他总是要坐小餐室里的老位子!宁死也不肯换个座位!又挑剔!连苹果酒也要挑三拣四!一点也不像莱昂先生;人家有时七点钟甚至七点半才来呢;有什么吃什么,看也不看一眼多好的年轻人!说话声喑高了都怕妨碍别人。”

  “这一下你就可以看出来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和一个当过兵的税务员是多么不同了。”


  六点钟一敲比內进来了。
  他的身子很瘦穿的蓝色外衣,从上到下成条直线皮帽子的护耳,在头顶上用绳子打个结帽檐一翘起来,就露出了光額头这是戴久了头盔留下的痕迹。他穿一件黑色呢子背心衣领是有衬布的,裤子是灰色的一年四季,靴子都擦得很亮但是脚趾往仩翘,两只靴的脚背都凸起一块金黄色的络腮胡子的男人厉害吗,没有一根越轨出线的描绘出他下巴的轮廓,像花坛边上的石框一样围住他平淡的长脸,还有脸上的小眼睛和鹰钩鼻无论玩什么牌,无论打猎或是写字他都是个好手,家里有架车床他就来做套餐巾鼡的小圆环,像艺术家那样妒忌像大老板那样自私,他把圆环堆满了一屋

  他向小餐室走去;但是先得请三个磨坊老板出来;在摆刀叉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炉边的位子上;然后像平日一样关上门脱下帽子。


  “说几句客气话也不会磨烂他的舌头呀!”药剂師一见只有他和老板娘了就说。
  “他从来不谈天”老板娘答道。“上星期来了两个布贩子,两个挺有意思的年轻人晚上,他們讲了一大堆笑话笑得我都流眼泪了,而他呢呆在那里,好像一条死鱼一句话也不说。”
  “是呀”药剂师说,“没有想象力没有趣味,一点不像见过世面的人!”
  “不过人家却说他有办法呢,”老板娘不同意了
  “办法?”奥默先生回嘴说“他!有什么办法?在他那一行倒也可能,”他又用比较心平气和的语调加了一句于是他接着讲:
  “啊!一个联系很广的商人,一个法律顾问一个医生,一个药剂师心无二用,变得古怪了甚至粗暴了,这都说得过去历史上有的是嘛!不过,至少那是因为他们惢里有事呀。就说我吧多少回我在写字台上找钢笔写标签,找来找去都找不到结果却发现笔夹在耳朵上!”

  那时,勒方苏瓦寡妇赱到门口看看燕子号班车来了没有。她吃了一惊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突然走进了厨房。在苍茫的暮色中看得出他的脸色通红,身体強壮


  “神甫先生,有事情找我吗”客店老板娘一面问,一面伸手去拿铜蜡烛台烛台和蜡烛在壁炉上摆了一排;“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喝一点黑茶蔗子酒或者来一杯葡萄酒?”
  教士非常客气地谢绝了他是来找雨伞的,上次去埃纳蒙修道院时忘了带走现在拜托勒方苏瓦太太派人在晚上送往神甫的住宅,说完他就回教堂去因为晚祷钟声响了。
  等到药剂师听见神甫的脚步声走过了广场怹就大发议论,说神甫刚才的做法太不妥当在他看来,拒绝喝酒是最讨厌的装模作样;哪一个教士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不大吃大喝总想恢复大革命以前的生活?老板娘帮神甫说话了:

  “要说末像你这样的男人,他一个可以顶四个去年,他帮我们的人收麦秆;一趟就扛了六捆力气真大呵!”


  “好极了!”药剂师说。“那么打发你们的姑娘去向这样精力旺盛的男子汉忏悔吧!我呢,我若是政府的话我要一个月给神甫放一次血。不错勒方苏瓦太太,每个月都要切开静脉大放血这才不会有碍治安,伤风败俗呵!”

  “住口吧奥默先生,你不信神!你不信教!”


  药剂师回嘴说:“我信教信我自己的教,我敢说比他们哪一个都更相信他们不过是裝腔作势。耍骗人的花招而已和他们不同.我崇拜上帝!我相信至高无上的真神、相信造物主,不管他叫什么名字那都不要紧,反正昰他打发我们到世上来尽公民的责任尽家长的责任的。不过我犯不着去教堂。吻银盘子掏空自己的腰包去养肥一大堆小丑,他们吃嘚比我们还好呢!因为你要礼拜上帝那在树林里,在田地里甚至望着苍天都可以,古人不就是那样的么我的上帝,就是苏格拉底、富兰克林、伏尔泰和贝朗瑞的上帝!我拥护《萨瓦教长的信仰宣言》和八九年的不朽原则!因此我不承认上帝老官能拄拐杖在乐园里溜達,让他的朋友住在鲸鱼的肚子里大叫一声死去,三天之后又活过来!这些事情本身就荒唐无稽何况还完全违反了一切物理学的定律;这反倒证明了,顺便说一句神甫都是愚昧无知的朽木,还硬要把世人和他们一起拉入黑暗的无底洞”

  药剂师住了口,用眼睛寻找周围的听众因为他一激动就忘乎所以.还以为自己在开乡镇议会呢。


  `但是客店老板娘却不再听他那一套;她伸长了耳朵要听远處的车轮滚滚声。她听得出马车的声响夹杂着松动了的马蹄铁打在地上的喀嗒声,燕子号到底在门口停住了班车只是两个大轮子上面放一只黄箱子,轮子和车篷一样高使旅客看不见路,却把尘土带上他们的肩头车门一关,狭窄的气窗上的小玻璃就在框子里哆嗦玻璃上有一层灰尘,再加上左一块、右一块泥水干后留下的斑点连大雨也洗不干净,班车套了三匹马一匹打头,下坡的时候车一颠簸,箱底就会碰地

  有几个荣镇的老板到广场上来了;他们同时说话,打听消息问长问短,找鸡鸭筐子;伊韦尔忙得不知道回答谁才恏本地人总是拜托他进城办事。他要去铺子里买东西替鞋匠带回几卷皮子。给马蹄铁匠带来废铁给老板娘带一桶鲱鱼,从妇女服饰店带回几顶帽子从理发店带来假发;他一路回来,站在座位上高声呼唤,把一包—包东西从篱笆上扔到院子里去而他的马认得路,會自己向前走

  一件意外的事使班车回来晚了:包法利夫人的狗在田野里不知去向。大家足足吹了一刻钟口哨喊狗回来。伊韦尔甚臸开了半古里倒车总误以为看见狗了;但是不得不赶路呀。艾玛气得哭了总怪复尔倒霉。布贩子勒合先生和她同车想法子安慰她,舉了好多例子说狗丢了几年之后,还认得它的旧主人他听人说,有—条狗从君士坦丁堡回到了巴黎另外一条笔直走了五十古里,泅過了四条河;他的父亲有一条卷毛狗丢失了十二年,一天晚上他进城吃晚餐,不料忽然在街上碰见这条狗它一下就跳到他的背上去叻。

  艾玛头一个下车接着是费莉西,勒合先生还有一个奶妈,而夏尔却是不叫不醒的打天一黑,他就在车角落里睡着了

  奧默上前作自我介绍;他向夫人表示敬意,对医生说了些客套话说他非常高兴能为他们效劳,并且用亲热的口气说他自作主张要陪他們晚餐,再说他的妻子也不在家。


  包法利夫人一进厨房就走到壁炉前。她用两个手指头捏住膝盖上的袍子把它往上一提,露出叻脚踝骨再把一只穿着黑靴子的脚,伸在转动的烤羊腿上面烤火取暖。火照亮了她的全身一道强光穿透了她的衣料,穿透了她白净皮肤的小汗毛孔甚至穿透了她时时眨动的眼皮。风从半开半关的门吹进来把一大片红颜色吹到她身上。

  在壁炉的另外一边一个頭发金黄的青年人在不声不响地瞧着她。


  莱昂.杜普伊先生是第二个在金狮客店包伙的人他在公证人吉约曼那里当实习生,在荣镇住得很乏味时常推迟用膳的时间,希望客店里会来个把旅客可以陪他聊—个晚上。有些日子工作完了,他不晓得干什么好只得准時来受活罪,从喝汤开始到吃干酪为止,一直单独和比内在一起因此,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老板娘的建议来陪新到的客人晚餐。

  他们走进大餐厅勒方苏瓦太太要讲究一下,就摆了四副刀叉


  奥默怕鼻炎发作,请大家不要怪他戴着希腊便帽用膳
  然后,怹转过头来对邻座的艾玛说:“夫人一定有点累了吧坐我们的燕子号班车实在颠簸得厉害!”
  “的确厉害,”艾玛答道“不过动動也很好玩,我喜欢换换地方”
  “钉在一个地方不动,”实习生叹口气说“真是无聊透了!”
  “要是你像我一样,”夏尔说“总得骑马……”
  “不过,”莱昂接着对包法利夫人说“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换地方更有意思的了只要你做得到,”他又加叻一句
  “其实,”药剂师说“在我们这个地方行医,并不十分辛苦因为大路上可以跑马车,而且一般说来农民相当富足,出診费也相当多在医疗方面,除了肠炎、支气管炎、胆汁感染等常见病之外我们也不过是在收获季节,三天两天有人发烧而已但是总嘚说来,情况并不严重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顶多只是得了冷脓肿而这不消说,是我们乡下人住的地方卫生条件太差的缘故啊!你会发现:需要和多少偏见作斗争呵,包法利先生陈规陋习是多么顽固呵!你为科学作出的努力,会碰到多少人反对呵!因为他们宁願相信九天圣母圣骨,神甫也不愿合情合理地来找医生或药剂师。然而说老实话,这里气候并不算坏就在本乡,我们还有几个活箌九十岁的老人呢我观察过寒暑表,冬天降到摄氏四度夏天升到二十五度,最多三十度合成列氏表,最高也不过二十四度或者合荿英国的华氏表,也只有五十四度不会再高了!——而且实际上,我们一方面有阿格伊森林挡住北风另一方面又有圣.让岭挡住西风;然而,这股热气来自河水蒸发而成的水汽还有草原上大批牲畜吐出的氨气,这就是说氮气、氢气和氧气,不对只有氮气和氢气,這股热气吸收了土地上的腐烂植物混合了这些不同的挥发物,可以说是把它们扎成一捆而且自身也同空气中散布的电流起化合作用,時间一长就像在热带地方一样,可能会产生有害健康的疫气;——这股热气我说,会变得温和的因为从它来的地方,或者不如说從它可能来的地方,也就是说当它从南方来的时候,会碰上东南风的而东南风吹过塞纳河就已经变凉爽了,有时突然一下吹到我们脸仩简直像俄罗斯的凉风呢!”

  “难道附近连散散步的地方也没有吗?”包法利夫人继续问年轻的莱昂


  “呵!非常少,”他回答道“只有一个叫做牧场的地方,在坡子高头在树林边上。星期天我有时也到那里去,带一本书看看落日。”
  “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落日更好看的了”她接着说,“尤其是在海边”
  “呵!我真爱海,”莱昂先生说
  “难道你不觉得,”包法利夫人接過来说“在无边无际的海上遨游,精神也更自由只要看海一眼,灵魂就会升华内心也会向往无穷,向往理想!”
  “高山的景色吔是一样”莱昂接着说。“我有一个表哥去年游历了瑞士,他对我说:你想象不出湖泊多么有诗意瀑布多么有魅力,冰川多么宏伟你看见高大得令人难以相信的松树,横跨过飞湍急流;木板小屋高挂在悬崖峭壁之上;在你脚下,云开雾散显出了万丈幽谷。这些景色会使人大喜若狂心醉神迷,感谢上天!我这才恍然大悟为行么那位大名鼎鼎的音乐家,为了激发自己的想象总要去对着惊心动魄的景色弹琴了。”

  “你是音乐家吗”她问道。


  “不我只是非常喜欢音乐,”他答道
  “啊!不要听他的,包法利夫人”奥默插嘴了,身子还俯在盘子上“这纯粹是谦虚——怎么,亲爱的朋友!咳!那—天在你房间里,你唱的‘守护天使’真好听极叻我在实验室里都听得见:你咬字清楚得像个演员。”

  菜昂的确住在药剂师家有二楼—间朝向广场的房子。他听见房东的恭维话脸都涨红了,而房东却已经转过头去对医生一个—个地数着荣镇的主要居民,他讲故事提供消息:没有人知道公证人到底有多少财產,还有‘杜瓦施那家人’总是装腔作势。

  艾玛接着问莱昂:“你喜欢什么音乐


  “呵!德国音乐,使人梦想联翩的音乐”
  “你去过意大利歌剧院吗?”
  “还没有不过我明年要去巴黎,读完我的法律课那时就要看歌剧了。”
  “我刚才非常荣幸”药剂师说,“和你的丈夫谈到那个丢下房屋远走高飞的亚诺达;由于他挥金如土才给你们留下了荣镇最舒适的一座房子。这房子对醫生特别方便的是有个小门通到一条小路进进出出都没有人看见。此外对住家的人来说,一切方便都不缺少:洗衣房、厨房带配膳室、起居室、水果储藏室等等这个亚诺达是个浪荡子,什么也不在乎!他在花园尽头水池边上,搭了一个花棚专为夏天喝啤酒用,要昰夫人喜欢园艺不妨……”

  “我的妻子不搞这套,”夏尔说“虽然有人劝她多动动,她却老是喜欢待在房里看书”


  “这也囷我一样,”莱昂接过去说“的确,还有什么比在炉旁夜读更惬意的呢让风吹打玻璃窗吧,让灯点着吧!……”
  “可不是”她睜开又大又黑的眼睛,盯着他说
  “你什么也不想,”他继续说“时间就过去了,你一动不动就可以神游你想看到的地方,你的思想和小说难分难解不是亲身体会细节,就是追随故事的来龙去脉思想和书中人打成一片,似乎是你穿了他们的衣服在心惊肉跳一樣。”

  “说得对!说得对!”她说


  “你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莱昂接着说“在书里看到似曾相识的念头,若远若近的形潒却表达了你最细腻的感情?”
  “有的有的,”她回答道
  “因此,”他说“我特别喜欢诗人。我觉得诗比散文更温情脉脈更能使人流泪。”
  “不过诗读久了也会生厌,”艾玛反驳说“现在,相反我倒喜欢一气呵成、惊心动魄的故事,我最讨厌岼庸的人物有节制的感情,那和日常见到的人一样”
  “的确,”实习生指出“这样的作品不能感动人,在我看来就脱离了艺術的真正目的。人生的幻想很容易破灭如果在思想上能和高尚的性格、纯洁的感情、幸福的情景挂上钩,那是多么美好呵!就说我吧住在这里,远离大世界不看书还有什么消遣呢?荣镇能提供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

  “当然就像托特一样,”艾玛接着说“因此,我从前一直在图书室借书看”


  “要是夫人肯赏光,”药剂师听到最后一句话就说,“我倒有一架好书可供夫人随意使用,書的作者都是名人:伏尔泰卢梭,德利尔华特·司各特,《专栏回声》等等,此外,我还收到各种期刊,其中《卢昂灯塔》天天送来,因为我是该刊在比舍、福吉、新堡地区和荣镇一带的通讯员。”

  他们的晚餐吃了两个半小时因为阿特米斯这个侍女穿着一双粗布拖鞋,懒洋洋地在石板地上拖拖拉拉走着端了一个盘子,再端一个盘子丢三拉四,什么也不懂老是开了台球房的门就不关,让门闩的尖头不断在墙上碰得咔嗒响

  莱昂一面说话,一面不知不觉地把脚踩在包法利夫人椅子的横档上她系了一条蓝缎小领带,使有管状褶裥的细麻布衣领变得笔挺好像绉领一样;只要她的头上下一动,她的下半边面孔就会轻盈地藏进她的颈饰或者款款地再露出来。就昰这样他们两个挨得很近,在夏尔和药剂师谈天的时候他们也进入了闲谈,但是谈来谈去总离不开一个固定的中心,那就是他们共哃的兴趣:巴黎的演出小说的名字,新式的四对舞他们不认识的世界,她住过的托特他们现在住的荣镇。他们翻箱倒柜什么都谈,一直谈到吃完晚餐

  上咖啡的时候,费莉西到新居去把房间准备就绪四个客人没等多久也离席了,勒方苏瓦太太靠着炉火的余烬巳经睡着马夫手里提着一盏灯,等着把包法利夫妇送去新居他的红头发上还沾着碎麦秸,走起路来左腿一瘸一拐等到他用另一只手接过了神甫先生的雨伞,大家就上路了

  全镇都已经入睡。菜场的柱子投下了长长的黑影土地是灰色的,好像夏天晚上一样


  鈈过,医生的住宅离客店只有五十步远大家差不多立刻就互祝晚安,各走各的了
  艾玛一进门廊,就觉得石灰渗出的冷气好像湿咘一样,落在她的肩上墙是新粉刷的,木楼梯嘎吱地响一楼的房间没有挂窗帘,一道淡淡的白光从窗口照了进来隐隐约约地看得见樹梢,还有远处在雾中半隐半显的牧场沿河道的草地在月光下冒出水汽。房间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五斗柜的抽屉,瓶子帐杆,镀金嘚床栏堆在椅子上的褥垫,搁在地板上的面盆那两个搬家的人,随随便便把家具放下了

  她这是第四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觉。頭一回是进修道院的那天第二回是到托特的那一晚,第三回是到沃比萨而这次是第四回了;每一回似乎都在她的生活中开始了一个新階段。她不相信:在不同的地方事物会现出相同的面目;既然过去的生活不如人意,剩下来等待消磨的时光当然会更好了。

  第二忝她刚起床,就看见实习生在广场上她穿的是梳妆衣。他抬起头来向她打招呼。她赶快点点头就把窗子关上。

  莱昂等了整整┅天等下午六点钟来到;但是,他走进客店时只看见比内先生一个人在餐桌就座。


  头一天的晚餐对他说来,是一件大事;在这鉯前他还从来没有同一位女士一连谈过两个小时。怎么能用这样美妙的语言把这么多从没讲清楚的事情,对她讲得一清二楚呢他一姠胆小,非常保守一半由于缅腆,一半由于害怕出丑在荣镇,大家都认为他“规规矩矩”他聆听成年人发表意见,似乎并不热衷政治:这对年轻人来说是很难得的。而且他多才多艺会画水彩画,会读高音乐谱晚餐后不打牌,就专心读文学作品奥默先生看重他囿知识;奥默太太喜欢他为人随和,因为他时常在小花园里陪伴那些小奥默这些肮脏的小家伙,没有教养有点迟钝,像他们的母亲一樣照料他们的人,除了女佣人之外还有药房的小伙计朱斯坦,他是奥默先生的远亲药房收留了他,似乎是做好事其实是把他当作傭人。

  药剂师表现得是—个再好不过的邻居他告诉包法利夫人关于商店的情况,特意把他熟悉的苹果酒贩子找来亲自为她尝酒,並且亲眼看着酒桶在地窖里摆好他还指点她怎样才能买到价廉物美的黄油,并且替她和勒斯蒂布杜瓦打交道这个教堂管事,除了照料敎堂和料理丧葬以外还随主顾的心意,按钟点或按年头照管荣镇的主要花园

  并不单单是关怀别人,才使药剂师这样亲切地巴结包法利的关怀之下还有自己的打算。


  他违犯了十一年风月十九日公布的法律第一条严禁任何没有执照的人行医。经人暗中告发奥默被传唤到卢昂,去王家检查院办公室见检查官先生这位法官穿了公服,肩上披了白鼬皮饰带头上戴了直筒无边高帽,站着传见了他这是在早上开庭以前。他听见宪兵的笨重靴子走过通道远处好像还有大铁锁牢门的声音。药剂师的耳朵嗡嗡响仿佛就要中风倒地;怹似乎关在地牢底层。一家大小都在痛哭.药房已经出卖短颈大口瓶丢得到处都是,他不得不走进一家咖啡馆喝—杯掺矿泉水的甘蔗酒,才能清醒过来

  日子一久,对这次警告的记忆渐渐淡忘了他又像以前一样在药房后间看病,开一些不关痛痒的药方但是他怕鎮长怪罪,又怕同行妒忌所以向包法利先生大献殷勤,拉好关系这是要赢得他的感激之心,万一他以后发现了什么.也会嘴下留情洇此,每天早上奥默都给他把“报纸”送来,两到了下午他又总要离开药房,到负责居民健康的医生那里谈上几句

  夏尔并不高興:没有人来看病。他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说,不是在诊室里睡觉就是看太太缝衣服。为了消磨时间他在家里干粗活,甚至试用漆匠剩下来的油漆给顶楼添上颜色不过他最操心的,还是钱财大事他花了那么多钱来修理托特的房屋。为夫人买化妆品还囿搬家,结果三千多金币的嫁资在两年内就用完了。再说从托特搬到荣镇,损坏了多少东西又丢失了多少!还不算那座神甫的石膏潒.因为颠簸得太厉害,从大车上掉了下来在坎康布瓦的石板路上摔得粉碎了!

  还有一件他乐于操心的事,那就是他的妻子怀孕了分娩期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疼她这是建立另外一种血肉的联系,好像连续不断地感到他们的结合越来越复杂了当他在远处看见她赱路懒洋洋的样子,胯骨以上没穿束腰的身子软绵绵地转动当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他随心所欲地瞧着她在扶手椅上没精打采的模样那時,他幸福得憋不住了;他站起来拥抱她,用手摸她的脸.叫她做年轻的小妈妈想要她跳舞,又是笑又是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滔滔不绝地开着各种各样亲热的玩笑想到要生孩子,他陶醉了现在,他什么也不缺他认识了人生的整个过程,于是就把胳膊肘凭著人生的餐桌从从容容地享受人生。

  艾玛起先觉得非常惊奇后来又急于分娩.想要知道做母亲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不能随心所欲地花钱,买一个有玫瑰罗帐的摇篮几顶绣花的童帽,于是一气之下她就懒得管婴儿的穿着,统统向村里一个女工订货既不挑迭,吔不商量这样—来,她就享受不到准备工作的乐趣而在准备当中.母爱是会变得津津有味的;她的感情,从一开始也许就缺了什么東西,就冲淡了相反,夏尔却是每餐不忘谈到他们的小把戏久而久之,她想到他的时候也越来越想念了。

  她希望生一个儿子身体强壮,头发褐色;她要叫他乔治;这个生男孩子的念头就好像希望弥补一个女人无所作为的过去一样。一个男人至少是自由的可鉯尝遍喜怒哀乐,走遍东南西北跨越面前的障碍,抓住遥远的幸福可对一个女人却是困难重重。她既没有活动能力又得听人摆布,她的肉体软弱只能依靠法律保护。她的愿望就像用绳子系在帽子上的面纱微风一起,它就蠢蠢欲动总是受到七情六欲的引诱,却又總受到清规戒律的限制

  一个星期天早晨六点钟,太阳出来的时候她分娩了。


  “是个女儿”夏尔说
  她头一转,昏过去了
  奥默太太差不多立刻跑过来吻她,金狮客店的勒方苏瓦大妈也不落后药剂师懂得分寸,只在半开半闭的门口临时说了几句道喜嘚话。他想看看婴儿并且说她长得很好。
  坐月子期间她挖空心思给女儿起名字。她先考虑有意大利字尾的如克拉蕾,路易莎阿芒达,阿达拉;她相当喜欢嘉姗德但又更喜欢伊瑟或莱奥卡蒂。夏尔希望孩子用母亲的名字艾玛反对。她们把历书从头翻到尾甚臸见人就问。“莱昂先生”药剂师说,“前一天和我谈起这件事他问你们为什么不选玛德兰这个非常走俏的名字。”

  但是包法利嬭奶大叫大嚷不能用一个罪人的名字。至于奥默先生他偏爱伟大的人物,光辉的事件高贵的思想,因此他给他的四个孩子命名时僦是根据这套道理:拿破仑代表光荣;富兰克林代表自由;伊尔玛也许是对浪漫主义的让步;阿达莉却表示对法兰西舞台上不朽杰作的敬意。因为他的哲学思想并不妨碍艺术欣赏思想家并不抑制感情的流露;他分得清想象和狂想。例如这部悲剧他指摘思想,却欣赏风格;他诅咒全剧的构思却称赞所有的细节;他厌恶剧中人物,却热爱他们的对话当他读到得意之笔,不禁手舞足蹈想到教士以权谋私,又不免悲愤交加这样百感交集,无法自拔既想亲手为拉辛戴上桂冠,又想和他争得水落石出争到斗换星移。最后艾玛想起在沃仳萨侯爵府,听见侯爵夫人叫一个年轻女子贝尔特于是名字就选定了。因为卢奥老爹不能来他们请奥默先生做教父。他送的礼物都是藥房的出品:六盒枣糊止咳剂一整瓶可可淀粉,三筒蛋白松糕还有在橱子里找到的六根冰糖棒。举行洗礼的晚上摆了一桌酒席;神甫也来了;过得很热闹。喝酒之前奥默先生唱起《好人的上帝》来。菜昂先生唱了一支威尼斯船歌包利法奶奶是教母,也唱了一首帝國时代流行的浪漫曲;最后包法利老爹硬要人把小孩子抱下来,开始给她举行洗礼当真拿一杯香槟酒倒在她头上。拿洗礼这种头神圣嘚事来开玩笑使布尼贤神甫生气了;包法利老爹却从《众神的战争》中引用了一句话来作答复,气得神甫要走;妇女们一起恳他留下奧默也来调解,结果总算又使神甫坐了下来他倒像没事人一样,又端起碟子喝那半杯咖啡剩下来的一半。

  包法利老爹在荣镇还住叻一个月他早上戴着漂亮的银边警官帽,在广场上吸咽斗把居民都唬住了。他习惯于大喝烧酒时常派女佣人去金狮客店买上一瓶,記在他儿子的帐上;要使他的围巾有香味他把媳妇储备的科隆香水全用光了

  媳妇也不讨厌有他作伴。他见过世面;他谈到柏林维吔纳,斯特拉斯堡谈到他的军官生活,他过去的情妇他摆过的盛大午宴,而且显出讨人喜欢的样子有时在楼梯上或花园里,他甚至摟住她的腰喊道:


  “夏尔不要大意!”
  于是包法利奶奶为儿子的幸福担心了,生怕时间一久她的丈夫会对年轻女人的思想产苼有伤风化的影响,她就催他早点动身回去也许她有更严重的优虑。包法利老爹是个不顾体统的人
  一天,艾玛忽然心血来潮要詓看小女儿,就到奶妈家去悄看看历书看坐月子的六个星期过了没有,就向罗勒木匠住的地方走去他住在村子的尽头,在山坡下在夶路和草原之间。时间已是中午;家家户户都关了窗板青石板屋顶在蓝天的强光下闪闪发亮,人字墙的墙头好像在冒火花一阵闷热的風吹来。艾玛觉得四肢无力走不动了;河边道路上的碎石头又磨脚;她打不定注意,到底是回家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

  正在这个時候菜昂先生从附近一家大门里出来了,胳膊下面还夹着一札文件他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并且在勒合商店门前伸出来的灰色帐篷的阴影下站住了


  包法利夫人说,她要去看她的孩子但是她已经觉得累了。
  “如果……”莱昂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下去。
  “你倳忙吗”她问道。实习生说他不忙她就求他作伴。一到晚上这事就传遍了荣镇,镇长的太太杜瓦施夫人对女佣人说:“包法利夫人嫃不要脸”
  要到奶妈家去,就像去公墓一样走出街后,要向左转走上一条两边栽了女贞树的小路,穿过一些小房子和小院子奻贞树正开花,还有婆婆纳犬蔷薇,荨麻和轻盈的树莓耸立在荆棘从中,争奇斗妍从篱笆眼里看得见,破房子里有公猪躺在粪堆上或者是颈上套着夹板的母牛在树上磨角。他们两个肩并肩,慢慢走着她靠在他身上,他随着她的脚步放慢了自己的步子;在他们湔头,一群苍蝇乱飞在闷热的空气中发出了嗡嗡声。

  他们看见一棵老胡桃树下有一所房子认出了奶妈的家。房子很矮屋顶上盖叻灰色瓦,顶楼天窗下面挂了一串念珠似的大葱。一捆一捆细小的树枝直立在荆棘篱笆旁边,围着一块四方的生菜地一小片只有几呎长的薰衣草地,还有爬在支架上的开花豌豆脏水泼在草上,流得左一滩右一滩,房子周围晾着好几件看不清楚的破衣烂衫针织的襪子,一件红印花布的女用短上衣还有一大块厚帆布摊开在篱笆上。奶妈听见栅栏门响就出来了,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她用另一呮手牵着一个瘦得可怜的小家伙,脸上长满了瘰疠这是卢昂一个帽商的儿子,父母做生意忙把他留在乡下。

  “进来吧”她说,“你的孩子在那边睡着呐”


  底层只有一间房子。紧靠着里首的墙边有一张没挂帐子的大床,靠窗放着和面缸玻璃破了一块,是鼡蓝纸剪成的太阳图案粘起来的门后面的角落里,在洗衣地的石板底下摆着几只半统钉靴,靴底的钉子很亮旁边有一个装满了油的瓶子,瓶的颈口插了一根羽毛;一本《马太历书》扔在满是灰尘的壁炉架上在打火石、蜡烛头和零碎的火绒当中。最后这屋子里显得哆余的是一个吹喇叭的荣誉女神的画像,这当然是从什么香水广告画上剪下来的用六个靴钉钉在墙上。

  艾玛的孩子睡在地上的一个柳条摇篮里她连人带被窝都抱了起来,胳膊上下左右摇晃轻轻地唱着歌。


  莱昂在房里走来走去;看见这个漂亮的太太穿着南京布袍待在一个穷苦人家里,他觉得不是滋味包法利夫人脸红了;莱昂转过身去,以为这样看她未免失礼孩子吐奶吐在她衣领上,她就紦她放回原处奶妈赶快来揩干净,并旦说奶不会留下痕迹的

  “她也在我身上吐奶,”奶妈说“我一天到晚都得给她漱洗!要是方便的话,好不好请你对杂货店的卡米说一声我缺肥皂的时候,要他让我拿几块用那我就不用多打搅你了。”


  “好的好的!”艾玛说。“再见罗勒大嫂。”
  她走出来在门槛上擦了擦脚。
  大嫂一直把她送出了院子一面对她诉苦,说自己每夜都得起来
  “我有时候累得不行,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所以,你起码也该给我一小磅磨好的咖啡我早上掺牛奶喝,可以喝个把月”
  包法利夫人耐着性子听完了她道谢的话,就上路了;小路走了一段忽然听见木头套鞋的响声,回头一看:来的又是奶妈
  于是乡下夶嫂把她拉到旁边一棵榆树后面,开始对她谈起她的丈夫来说他干的那行,一年才挣六个法郎而他的头头……
  “快点说吧,”艾瑪说道
  “唉!”奶妈说一句话,叹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怕他看到我一个人喝咖啡,心里会难过的你知道,男人……”
  “既然你有咖啡喝”艾玛重复说,“我会给你们的!……别罗唆了!”
  “唉!好心太太因为他受过伤,胸口抽筋抽得厉害他甚至說,连苹果酒也不能喝”
  “说快点吧,罗勒大嫂!”
  “那么”奶妈行了一个屈膝礼,“要是你不嫌我过份的话……(她又行叻一个屈膝礼)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她的眼睛露出恳求的 神色),要一小罐烧酒”她到底说出了口,“我可以用来擦你孩子的 脚她嘚小脚丫嫩得像舌头。”

  艾玛摆脱了奶妈的纠缠又挽上了莱昂先生的胳膊。她先走得很快后来放慢了脚步;她的眼睛看着前方,看到了年轻人的肩膀他的外衣领子是黑绒的。他的褐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垂在衣领上。她注意到他的指甲留得比荣镇人长实习生没倳干就修指甲;他的文具盒里有把小刀,就是专修指甲用的

  他们顺着河岸走回荣镇。到了热天水浅岸宽,花园连墙基也会露出来要下一道台阶才能走到河边。河水不声不响地流着看起来又快又凉;细长的水草成片地倒伏在流水里,随水浮动好像没人梳理的绿頭发,摊开在一片清澈之中有时候,在灯心草的尖端或者在荷叶上面,看得见一只细脚虫慢慢爬着或是待着不动。阳光穿过前赴后繼、随生随灭的波纹好像穿过蓝色的小球;老柳树瞧着自己的灰色树皮和断枝残条在水中的倒影,再往前看周围都是草场,显得空荡蕩的这时正是田庄用膳的时刻,年轻的少妇和她的同伴走路的时候只听见他们自己的脚步在土路上行走的节奏,他们自己说话的声音还有艾玛的袍子在身上磨蹭的悉簌声。花园墙顶上砌了玻璃瓶的碎片像暖房的玻璃屋顶一样热。砖墙缝里长了桂竹香包法利夫人撑開阳伞走过,伞边碰到开残了的花就会撒下一阵黄粉,碰到忍冬和铁线莲挂在墙外的枝条小枝就会缠住蓬边,划过伞面

  他们谈箌一个西班牙歌舞团,不久要在卢昂剧场演出


  “你去看吗?”她问道
  “能去就去。”他答道
  难道他们没有别的话讲?怹们的眼睛说出来的话还更重要得多当他们搜索枯肠,说些平淡无奇的话时他们两人都感到一种忧郁涌上心头;这好像是灵魂的窃窃私语声,深沉悠远不绝如缕,比说话的声音还更有力量他们惊奇地发现了这种新的美妙感,却没有想到要互相倾吐各自的感受也没囿想到要寻找这种感受的起因。未来的幸福好比热带地区的海岸吹来一阵香风,把软绵绵的当地风光融入了无边无际、可望而不可及的圉福海洋他们沉醉在感受中,甚至懒得去想那看不见的前途远景了

  有一个地方给牲口踩得陷了下去;只好踏着烂泥中稀稀落落的夶青石,才能走过她不得不时常站住,看看在哪里落脚好——石头一动,她就摇晃胳膊高举,身子前倾眼神惊惶,她笑了起来苼怕掉进水坑里去。

  他们到了她家花园前面包法利夫人推开小栅栏门,跑上台阶就进去了。


  莱昂回到事务所公证人不在,怹看了一眼档案夹然后削了一支鹅毛笔,最后戴上帽子走了
  他来到阿格伊岭上的“牧场”,没有走进森林就在冷杉树下躺倒,從手指缝里看着天
  “我多无聊!”他自言自语说,“我多无聊!”
  他抱怨村子里的生活奥默这样的朋友,吉约曼这样的老师公证人一天到晚只忙事务,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留—嘴络腮胡子的男人厉害吗,系一条白领带一点也不懂得体贴别人,只会摆出一副渶国人的死板派头头几天倒把实习生唬住了。至于药剂师的老婆那是诺曼底最好的妻子,温顺得像绵羊爱护她的子女、父母、亲戚,为别人的不幸而哭,却不管自己的家务讨厌穿紧身衣。她行动迟缓语言无味,相貌寻常说话就那几句,虽然她三十岁而莱昂才②十他们住在对门而且每天说话,但他从没想到她是一个女人脱了裙子还有什么女人味。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人呢?比内几个商人,两三个小酒馆老板本堂神甫,最后还有镇长杜瓦施先生和他的两个儿子他们有钱,粗鲁迟钝,自己种地一家人大吃大喝,卻很信教真叫人受不了。


  这些面孔构成的背景衬托得艾玛的形象更加孤单,更加遥远;因为他感到在她和他之间仿佛隔着模模糊糊的深渊。
  起初他同药剂师到她家去过几次。夏尔对接待他似乎并不特别感到兴趣;莱昂既怕自己冒昧又寻求明知不可能的亲菦,所以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冷天一开始,艾玛就不住在卧室里而搬到厅子里去:厅子长长的,天花板很低在壁炉上的镜于前媔摆了一盆枝条密茂的珊瑚。她坐在窗前的扶手椅里看着村里人在人行道上来来往往。

  莱昂从公证人事务所走到金狮旅店去每天偠走两回。艾玛听见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听时身子向前倾;而那个年轻人却总是同样的装束,头也不回就从窗帘外溜过去了。但是箌了黄昏时分她时常用左手支着下巴,把开了头的刺绣撇在膝盖上不管忽然看见这个影子溜过,不由得震颤一下于是她站起来,吩咐佣人摆好餐具

  奥默先生总是在晚餐时来他们家。他把希腊便帽拿在手里悄悄走了进来,以免打扰他们他老是重复同样的话:“晚上好,老伙伴!然后,他走到餐桌前在这对夫妇之间的老位子上坐下。他向医生打听有多少人来看过病医生也同他商量该收多尐诊费。接着他们就谈报纸上的消息。到了晚上这个时候奥默差不多已经能把消息背诵如流了;他不但可以和盘托出,而且夹叙夹议把记者的评论,国内外私人的大灾小祸等秘闻佚事都讲得历历如数家珍但是,不等话题谈得山穷水尽他就立刻话头一转,品评起眼湔的菜肴来有时,他甚至探起身子.精心地为夫人挑选一块最嫩的肉或者转过身去对女佣人说,怎样操作才能烧好纯肉加蔬菜如何調味帮算讲究卫生:他谈到香料、味精、肉汁和明胶,谈得令人目迷五色而且奥默头脑里的配方.比药房里的瓶子还多,他的拿手好戏昰各式果酱、香醋和甜酒他还知道新发明的节约用热能的方法,以及保存酪、料理坏酒的技术

  到八点钟,朱斯坦来找他回去药房要关门了。奥默先生发现他的学徒喜欢来医生家尤其是碰到费莉西也有的时候,于是他就用狡诈的眼光看他


  “我的这个小伙子,”他说“开始会打主意了。我敢说他爱上了你们的女佣人,要不才怪呢!”
  但是药剂师怪学徒的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错误,那僦是一听见人家谈话他便立地生根了,比如说星期天,简直没有法子要他离开客厅本来奥默太太把他叫来是要他把孩子们抱走的,洇为他们在安乐椅里睡着了而椅套太大,都给他们的背脊挤皱了但他却站住了就不走。

  并没有多少人来参加药剂师家晚上的聚会他喜欢说长道短,议论政治体面人先后都对他敬而远之。只有实习生却一次聚会也不错过一听见门铃响,他就跑去迎接包法利夫人接过她的披肩;要是下雪,她的鞋上穿了布边大套鞋他就把她脱下的套鞋放在药房长桌底下,摆在一边

  他们先玩了几盘“三十┅点”,然后奥默先生和艾玛玩两人牌戏,莱昂站在她背后出点子他把乎搭在她的椅子靠背上,眼睛盯着像牙齿一般咬住她发髻的梳孓她每次出牌,身子一动右边的袍子就撩起来。她的头发往上卷起露出了她褐色的背脊,但是褐色越往下走越淡渐渐消失在衣服嘚阴影中。她松松的衣服从座位两边一直拖到地上上面满是绉褶,有时莱昂发现他的靴子后跟踩了她的袍子就赶快把脚挪开,好像踩叻她的脚一样

  打完了扑克牌,药剂师又和医生玩起多米诺骨牌来艾玛换了座位,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画报》。她带来了时装杂志莱昂坐在她的身边;他们同看图画,先看完的等着后看完的。她总求他念诗;莱昂就拉长了声调朗诵读到爱情嘚段落,他连出气都分外小心但是打骨牌的声音扰乱了他;奥默先生是个强手,老是赢双满贯打完了三百分,他们两个把腿一伸就茬壁炉前睡着了。柴火烧成了灰茶壶喝得空空的,莱昂还在朗涌艾玛一边听,一边无意识地转动灯罩纱罩上画了几个坐车的丑角和拿着平衡木走钢丝的舞女。菜昂打住了用手指着已经入睡的听众;于是他们低声谈起话来,这悄悄话显得特别情意绵绵因为不怕别人聽见。

  这样他们之间就建立了一种联系,不断地交流看书和唱歌的经验;包法利先生妒忌心不重并不觉得奇怪。


  他过生日收到一个医学用的头颅标本,染上了五颜色注满了数目字,一直注到胸口这是实习生盛情送上的礼物。他还大献殷勤甚至替医生去盧昂买东西;一个小说家写了一本书,引起了对热带植物的爱好莱昂为医生太太买了一盆仙人掌,他坐燕子号班车回来花放在膝盖上,硬刺扎破了手指也不管

  艾玛在窗子外面装了一个带栏杆的小木架,放她的小花盆实习生也把花盆吊起,好像一个悬空的小花园;他们看得见对方在窗口养花


  在全村的窗户中,有一家老是显得比别家更忙;因为星期天从早到晚或者天气好的每个下午,从顶樓的天窗口都看得见比内先生瘦小的侧影弯在车床上,车床单调的隆隆声连金狮旅店都听得见
  一天晚上,莱昂回到房里发现了┅条浅色底上印着绿叶的毛毯。他喊奥默太太、奥默先生、朱斯坦、孩子们和厨娘来看他甚至告诉了他的老板;大家都想看看这条毯子;为什么医生太太要送实习生这份厚礼呢?这显得不合常规于是大家一口咬定她是他的“情人”。

  这也不是无中生有他不住口地說她漂亮聪明,比内听得不耐烦了有一次竞毫不客气地回嘴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她并没有来往。”
  莱昂折磨自己想方设法,如何对她“吐露衷情”他既怕惹得她不高兴,又恨自己胆小老是犹豫不决,又是气馁又是跃跃欲试,他痛苦得哭了起来後来,他狠狠地下了决心写了几封信,但又撕掉了确定了时间,又一再延期他时常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开始行动了,但一到艾玛媔前他的决心就泄了气;碰到夏尔出来,邀他同坐马车去后附近的病人他立刻答应,向医生太太告辞后就走了她的丈夫不也是她的┅部分吗?

  至于艾玛她并没有问过自己是否爱他。爱情对她来说应该突然而来,光彩夺目好像从天而降的暴风骤雨,横扫人生震撼人心,像狂风扫落叶一般把人的意志连根拔起,把心灵投入万丈深渊她不知道,屋檐的排水沟如果堵塞的话雨水会使屋顶上嘚平台变成一片汪洋的湖泊,她自以为这样待在屋内安然无事不料墙上已经有一条裂缝了。

  这是二月的一个星期天一个落雪的下午。

  包法利先生和夫人奥默和莱昂先生,大家同到荣镇半古里外的河谷里去参观一家新建的亚麻纺织厂。药剂师把拿破仑和阿达莉也带在身边好叫他们活动一下;朱斯坦陪着他们,肩上杠着几把雨伞


  然而,他们要参观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可以参观的。只是┅大片空地乱七八糟地堆着些沙子和石头,还有几个已经上了锈的齿轮当中有一座长方形的建筑,墙上打了许多洞那就是小窗子。房子还没有盖好从屋梁中间可以看见天空。人字墙的小梁上系着一把麦秆,中间掺杂着些麦穗头上的三色带子,在风中喀喇响

  奥默开讲了。他对同来的人解释这家厂房未来的重要性他估计地板的载重能力,墙壁的厚度可惜没有带把尺来,其实比内就有—把可以供他随意使用。


  艾玛伸出胳臂让他挽住、稍稍靠庄他的肩膀遥望着,一轮太阳在雾中发射出耀眼的白光;但她—转过头去,就看见了夏尔他的鸭舌帽戴得很低,遮住了他的眉毛两片厚厚的嘴唇有点哆嗦,使他的面孔显出了一副蠢相;就连他的背脊虽然穩如大山,看了也今人生厌她还发现,他这个人俗不可耐.连他的外衣也显得俗不可耐了她这样打量他的时候,在厌恶中得到一种反瑺的快感正好莱昂向前走了一步。天冷使他的面孔变得苍白看起来显得落落寡欢,脉脉含情;他的衬衫领子有一点松看得见领带和頸之间的皮肤;他的耳朵尖从一绺头发下面露了出来;他抬头看云的时候,又大又蓝的眼睛.在艾玛后来简直比映照青天的山间湖泊还哽清澈,还更美丽

  “该死!”药剂师忽然叫了起来。


  他的儿子刚刚跳到石灰堆里要把鞋子涂成白色,他赶快跑了过去拿破侖一听见父亲骂他,就号叫起来而朱斯坦拿着一把麦秆,帮他把鞋子擦干净但他需要用刀把石灰刮掉,夏尔就掏出自己的刀子
  “啊!”她自言自语说,“他口袋里还带了一把刀子真像个乡巴佬!”
  直到下霜的时候,他们才回到荣镇
  晚上,包法利夫人沒有去隔壁奥默家但当夏尔一走,她感到孤独的时候对比又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感觉清清楚楚几乎就像刚才发生的事,景象模模糊糊似乎是回忆的延长。她从床上看着燃烧的火光仿佛身子还在河谷,看见莱昂站在那里一只手弄弯他的软手杖,另一只手牵着静靜地吃冰的阿达莉她觉得他可爱,她简直无法摆脱她想起了他在其它时候的姿态,他说过的话说话的声音,他整个的人于是她伸絀嘴唇,像要吻他似的翻来覆去地说:

  “是啊,可爱!可爱!……他是不是在爱着一个人呢”她问自己,“是哪一个……不就昰我吗!”


  所有的证据同时都摆在面前,她的心怦怦跳了壁炉里的火焰在天花板上投下了一片红光,欢欢喜喜哆哆嗦嗦;她转过身去,伸直了胳膊
  于是她又开始没完没了,如怨如诉地说:
  “唉!假如这是天意!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有谁会阻拦呀?……”
  等到夏尔半夜回家的时候她装出刚刚睡醒的样子,听见他脱衣服的声音她就说是头痛;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他晚上过得怎么样?
  “莱昂先生”他说,“很早就回楼上去了”
  她不禁微微一笑,灵魂深处感到新的心荡神怡就沉入睡乡了。
  第二天夜銫降临的时候她接待了来访的商店老板勒合。这是一个能干的商人
  他生在加斯康尼,长在诺曼底因此既像南方人一样爱说话,叒像北方人一样有心眼他浮肿的脸上没有胡须,像是涂了淡淡的甘草汁而他的白头发使得他黑色的小眼睛射出的看得透人的光芒显得哽加敏锐。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有人说他过去是个货郎有人说他在鲁托开过钱铺。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头脑复杂,善于算计就连比內也怕他几分。他客气得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老是半弯着腰,不知道他是在打招呼还是有求于人。

  他把滚了绉边的帽子挂在门口の后就把一个绿色的纸匣子放在桌上,开始向夫人道歉客客气气地说:直到今天,还没有得到夫人的照顾像他开的那样的小铺子,夲来不配“上流”妇女光临他特别强调“上流”两个字。其实只要她吩咐—声.他就会送货上门的,不管她要的是服饰还是内衣、帽孓还是时装.因为他一个月照例要进四回城他和最大的商行都有联系,在三兄弟公司金胡商店,或者大野商行提起他的大名,真是無人不知.简直像囊中物一样熟悉!今天他刚巧进了好货,机会难得所以他顺便送来给夫人过目。于是他从纸匣子里拿出半打绣花衣領

  包法利夫人看了看。


  “这种东西我用不着”她说。
  勒合先生又小心在意地摆出三条光彩夺目的阿尔及利亚围巾好几包英国针,一双草拖鞋最后,四个用椰子做的、由劳改犯雕镂而成的蛋杯然后,双手撑在桌上颈子伸出,身子前倾张大了嘴,望著艾玛的眼睛她浏览这些货物.拿不定主意,时不时地好像为了掸掉浮尘.他用指甲弹一弹摊开了的围巾的纵缎面;围巾抖动了,发絀了轻微的响声在傍晚暗绿色的光线中,缎面上的金色圆点好像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不贵”他回答道,“也不必忙着给钱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并不是贪钱的犹太人!”
  她考虑了一阵子、结果还是谢绝了勒合先生他倒不在乎地答道:
  “好吧!┅回生,二回熟;和太太们我总是合得来的只有我家里那一位不行!”
  “我这样说,”打趣之后他又装出老实人的模样,接着说噵“就是不愁没有钱花……要是你手头紧,我这里倒方便”
  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啊!”他赶快低声说“你若缺钱,也鼡不着跑老远去借相信我吧!”
  于是他又打听咖啡馆老板特利耶的消息,包法利先生正在给这位老爹看病
  “特利耶老爹的病怎麼样了?……他一咳嗽就会震动整个房屋,我怕他过不了几天就用不着法兰绒恤衫,而要进雪杉木棺材了年轻的时候,他这样花天酒地!太太他这号人,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就是喝烧酒也把他烧成石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着熟人死去总不是滋味。”

  他扣上紙匣子的时候就这样谈论医生的病人。


  “天气不对头当然罗,”他一脸不高兴地瞧着玻璃窗说“人就生病了!我呀,我也觉得鈈舒服总有一天,我也要来看医生治治我的背痛。打扰了半天再见吧,包法利太太有事不必客气,在下一定效劳”

  他轻手輕脚地把门关上。


  “我怎么那样老实!”她想起了围巾就自言自语说。
  她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来的人是莱昂她站起来.在伍斗柜上的一堆抹布中,随便拿起一块来缲边他进来时,她显得很忙
  话谈得不带劲,包法利夫人说了上句没有下句使他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坐在壁炉旁边一张矮椅子上用手指头转动象牙针线盒;她却穿针走线,时不时地用指甲压得抹布打摺她不说话,他也不開口;不管她说与不说他都看入了迷。

  “可怜的年轻人!”她心里想


  “我有什么不讨她喜欢?”他问自己
  到底还是莱昂开口了,他说他要到卢昂去给事务所办事
  “你订的音乐杂志到期了,要不要我续订”
  “不要,”她答道
  她抿紧了嘴脣,慢吞吞地把针穿过抹布抽出一长段灰色的线。
  莱昂看了有气艾玛的手指头似乎给抹布擦粗了;他脑子里闪出了一句献殷勤的話,但又不敢大胆说出口
  “你不再学了吗?”他接着说
  “什么?”她赶快说“音乐吗?啊!我的上帝是呵:难道我不要管家务了,不要照料丈夫了说来说去,要干的活多着呢难道份内的事不要先做!”
  她看看钟。夏尔还没回来于是她装出担心的樣子。她三番两次说:
  实习生对包法利先生也有感情不过妻子对丈夫感情太深反倒使他意外,使他不快但他还是接着说医生的好話。他说他听见大家都说他好,尤其是药剂师
  “啊!他是一个好人,”艾玛接着说
  “当然,”实习生接嘴道他又谈起奥默太太来,他们平常老是笑她衣着随便邋里邋遢。
  “那有什么关系”艾玛打断他说。“一个做母亲的人哪里顾得上打扮自己!”
  然后,她又不说话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她的谈话她的姿态,统统都改变了人家看见她把家务事放在心上,又按时上教堂对女佣人也管得更严格了。
  她把贝尔特从奶妈那里接回家一有客人,费莉西就把她抱出来包法利夫人撩起孩子的衣服,让客囚看她的胳膊和腿她说她爱孩子;孩子是她的安慰,她的乐趣她的癖好。她一边抚摸她一边抒发感情,如果不是知道底细的荣镇人恐怕要把她错当做《巴黎圣母院》里的好妈妈呢。

  夏尔回家的时候发现他的拖鞋总在壁炉边上烘着。现在他的背心衬里不再脱線,他的衬衫也不再缺纽扣他甚至高兴地看到:他的睡帽也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壁橱里面她不再像从前一样,不乐意去花园里消愁解闷;无论他提什么建议她都同意,虽然她并没有猜到他的意图她也毫无怨言地顺从;——莱昂看见他餐后坐在炉边,双手放在肚子仩两脚蹬着炉架,面孔饱得发红眼睛浸润在幸福中,孩子在地毯上爬而这个腰身苗条的少妇,竟俯在椅子背上吻他的前额

  “峩想到哪里去了!”他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到手呵”


  在他看来,她显得这样贤惠这样圣洁不可侵犯,甚至连最渺茫的希望也烟消云散了
  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情况,更把她抬高到了超凡入圣的地位对他说来,他既然得不到她的肉体她似乎也就摆脱了凡胎俗骨;在他心里,她总是扶摇直上远离人间,好像成了仙的圣徒令人目眩神迷地飞上九霄云外去了。这是一种纯洁的感情它并不会妨碍日常生活的运行;人们培养这种感情,因为情也以稀为贵有了这种感情使人得到的享受,远远少于失去这种感情给人造成的痛苦

  艾玛瘦了,脸色变得苍白面孔也拉长了。她的黑头发从中间分开紧紧贴住两鬓。她的眼睛大鼻子直,走起路来像只小鸟现在咾是沉默寡言,难道不像蜻蜓点水似地度过人生而且额头上隐约地露出了负有崇高使命的迹象?她是这样忧郁而又平静温柔而又持重,使人觉得她有一种冷若冰霜的魅力就像一座冰凉的大理石教堂,虽然花香扑鼻也会使人寒颤一样。即使莱昂以外的人也会感到这种鈈可抗拒的引诱

  药剂师就说过:“她的姿质不凡,即使县长夫人也不如她”


  老板娘称赞她节省,病人称赞她客气穷人称赞她慈善。
  其实她却贪心不足容易生气,怨天尤人她的纹丝不乱的直褶裙包藏着一颗动荡不安的祸心,她的羞人答答的嘴唇讲不出內心的苦恼她爱上了莱昂,却寻求孤独好无拘无束地在想象中自得其乐。看见了真人反而扰乱了沉思默想的乐趣艾玛听见他的脚步,心就扑扑地跳;在他面前激动的感情反而低落,使她莫明其妙最后陷入一片惆怅。

  莱昂并不知道当他灰心失望地离开她家的時候,她却站了起来在他后面看着他走到街上。他的行动使她挂念;她暗中观察他的脸色甚至凭空捏造,找个借口到他房间里去药劑师的老婆在她看来真是幸运,能够和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她的思想不断落在这所房子上就像金狮旅店的鸽子老是飞来这里,把白羽红爪浸在檐沟里一样艾玛越是发觉自己堕入情网,越是压制自己的感情好不流露出来,让它慢慢削弱她并不是不想莱昂猜到她的惢事;她甚至想出一些机会,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好使他恍然大悟。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当然,不是行动太慢就是心里害怕还有不好意思。她想到她的拒绝也许做得过份已经错过了时机,无法挽回了当然,她的自尊心自封“贤妻良母”带来的喜悦,无可奈何的顾影自怜得到的安慰总算聊胜于无,可以弥补一点她自认为作出了的牺牲

  于是,肉体的七情六欲对金钱的垂涎三尺,还有热情带來的伤感全都混在一起,成了一种痛苦;——而她不但不求解脱反而越陷越深,自寻烦恼一盘菜烧得不好,一扇门关得不紧她都囿气;她埋怨自己没有丝绒衣服,错过了幸福没有实现太高的理想,住的房子太窄

  她最恼火的是,夏尔似乎想都没有想到她在受苦他居然以为是他使她幸福的。这种愚蠢的想法在她看来,筒直是一种侮辱而他的心安理得,就是无情无义她为谁做贤妻良母的?难道他不是一切幸福的障碍一切苦难的根源,像一根复复杂杂的皮带上的尖扣针一样从四面八方把她紧紧扣在他的身上?

  因此她由于烦闷无聊而产生的种种怨恨,都转移到他头上 她想努力减轻痛苦,结果反而加重了愤怒因为这种徒劳无益}

  •   身上长痣有些人会觉得很特别,与众不同的痣也特别的受到大家的关注长痣其实有不少的说法,痣的位置不同说法也是不一样的,长痣往往和大家的运势有很夶的关系那么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分析看看,耳根上长痣代表什么呢运势怎么样呢?  容易遇见真爱  耳根上长痣的人遇见真爱嘚可能性会大大的提升起来这类人在感情上会得到比较多的幸运的。这类人选择伴侣的眼光很不错爱上了应该爱的人,时间并没有浪費而且真爱

  •   其实相信不少人对于男人的一个部位有着非常深入的关注,没错就是胡子。而且一般来说女人容易对于有着络腮胡嘚男人有好感,因为这样的男性也的确是给人一种性感的印象如果搭配上低音炮的嗓音,堪称完美不过也有人的胡子是不同的形状的,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天生还有一种胡子,形状不讨喜但是有着一些暗示。来看看天生八字胡的男人面相运势好不好  性格比较浮誇  天生八字胡的男人,性格是浮夸的他们总是会高估

  •   对每个人来说,希望自己好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的面相好。所谓的面相好就得撇开所谓的好看歹看的方面,单纯从自己的一些面相知识来解析譬如说一些五官的特点,会展露出一个人的特长囷一些优势所在。而男女也有一些分别在好看的面相方面是各不相同的。那么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入手分析一下看看到底男人什么面楿好有什么影响?  额头高阔的男人财运好  额头高的男人是容易好的财运的。他们会非常懂得赚

  •   一些人的面相方面的特点暴露出一个人的一些习惯和性格,也算是相由心生的一个展现方面而每个人如果可以很好地入手这样的一个问题,也会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可以发现自己的长短处,优劣点从而可以做到取长补短,扬长避短甚至主要是避开一些不利于自己的方面。那么到底如何来切叺这个方面可以从表面来看,男人眼睛凹陷面相怎么样我们来解答。  属于很有心机的人  男人眼睛凹陷非常容易对人产生一種质疑的心态

  • 揭秘你的桃花旺弱、命中正缘、未来的姻缘情况,分析你至今良缘难觅的原因

  •   一个人的面相,的确是和一个人的运势方面的内容息息相关的而我们也需要通过一些人的面相,来看到一个人的一个性格方面的特点由此可以深入分析到一个人的优点和特長,以及一些弱势的方面由此来让一个人的一些内涵都暴露在外。那么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会考虑到到底面相方面好不好这个问题。那么就来我们一起看看眉骨高的女人面相好不好  性格比较执拗  眉骨高的女人性格非常执拗,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不知道变通

  •   每一种不同的样子,有着不同的面相方面的代名词而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其实可以从其面相看到一些很独特的方面会让人有受益匪浅的感觉。其实找到了每一种面相方面的代表也会让很多人做事情都更加简单一些。那么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到底如何针对性分析这样的一个问题呢?怎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下面就来先一起揭秘眉骨高眼窝深的男人面相代表什么吧!  性格很高深莫测  眉骨高眼窝深的男人,性格来说是非常高深

  •   后脑扁平的人在生活中就是我们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因为他们总是很容易的就出人頭地做任何事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阻碍,是特别让人羡慕的那一种人那么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分析看看,后脑扁平的人特别聪明是真嘚吗  能言善辩  后脑扁平的人很聪明,主要体现在他们跟谁聊天说话都是特别的能言善辩。他们总是能够很敏锐的就抓住别人話里面的漏掉很轻易的就把对方给怼得无话可说了。其实有时候他们也是没有道理的但是

  •   头顶有头骨隆起的人经常会被认为是那種很不好相处的,是比较偏激的人所以生活中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朋友,一直都是独自在面对很多的事情而今天我们就要一起来分析看看,头顶有头骨隆起的命相到底都是怎么样的呢  会遭遇诸多挫折  头顶有头骨隆起的人在生活中是比较倒霉的那种人,因为对比起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命运实在是特别的不好,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就遭遇到很倒霉的一些事情虽然他们很努力的在生活了,但是每次倳

  •   一个人的运势走向有起有伏,有升有降看起来似乎无迹可寻。实际上只要通过面型,我们还是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個人运势的大致走向,就能做到有据可依有准备了。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分析看看脸大的男人面相,究竟运势怎么样呢  聚嘚住财  脸大的男人运势挺好的。脸大的面相是一个有福气的面相脸盘大说明聚得起财。聚得起财就有足够的财运。财运好的话其他的几个运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财

  •   耳朵是我们倾听世界的媒介耳朵主要是主福气和寿命,根据耳朵的特征和耳朵的大尛对运势也有不同的影响,我们都希望自己有福气这样才能够幸福一生,那么耳朵福气图有福气的耳朵有什么特征呢?什么样的耳朵代表有福气呢  轮廓分明  轮廓分明指的是耳轮与耳廓从正面看去比较分明,容易辨别不会产生无耳轮或无耳廓的情况。有这種耳相的朋友们学习潜力很大更容易取得学习上的成功,并且往往对于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

  •   眉骨高眼窝深的男人是那种让人觉得特別可靠的人因为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是跟他们合作的事情他们就会独自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那么今天就让我们一起來看下眉骨高眼窝深的男人面相如何呢?  太过于忧虑了  眉骨高眼窝深的男人是那种特别容易感觉到忧虑的男人总是一想到未來的很多事,他们心情就变得特别的糟糕了其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只要顺其自然的走过去就行但是眉骨高眼窝深的男人就昰

  •   我们人往往总是对人生要求很高,总是想拥有很多东西但是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笑看风云变化,淡观世态炎凉随遇而安,宁静致遠我们的生活会不会过得更舒服点,但是有些人的命运就是可以从他的面相看出来那么,女人脖子长好不好  脖子细长的女人聪奣  脖子细长的女人,从面相角度来考虑一下就会知道这么一类女人的确是很睿智的人群。聪明的她们太清楚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内心罙处的想法和声音也因此可以得到更多男人的

  • 专业分析你的八字旺弱、五行喜忌,近12个月的每月运势好坏预测助你在婚恋、工作、事業中及时调整方向大展身手,如鱼得水

  •   面相是看着像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面相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面相是我们无法忽视的关键洇素,面相基本都是我们生来就决定好的就算是后天进行修饰,也无法改变内在的运势那么女人悬针纹图片?悬针纹代表什么  什么是悬针纹?  如果一个人经常愁眉苦脸就会“相由心生”,长出烦恼线来就是两眉中间靠两边的纹路;再愁眉苦脸,他就长出“悬针纹”来了就在两眉的正中间这个位置,形状像竖立着的针  有悬针纹的男

  •   面相在看相中是很重要的一部分,面相对人的影响也好是来自多方面的现在比较普遍的现象是男生像女生,女生像男生对于性别有些模糊,不能单单通过外貌分辨性别了那么男苼女相女生男相好不好?运势怎么样  男生女相  男生女相的情况,不仅仅有天生的还有是因为后天培养的。后天的情况长年累月的读书学习,他们的身上会有一种安静儒雅的气质这是他们自身的魅力所在。和他们在一起人们会感到十分的安心自然而且

  •   鼻梁通常被称为财帛宫,意思就是通过鼻梁的形状和高度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财运如何尤其是对于男人来说,如果鼻梁高挺则证明这個人很优秀无论是从事业方面还是家庭方面。今天我们来大致了解一下鼻梁高的男人命运是什么样的。  总体运势:比较成功  鼻梁高的男性都是非常成功的男性无论身处何种职位,扮演何种角色都会做的非常好。在事业上他们很成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幸运,更因为他们本身就很积极向上在财运

  •   生活中,长痣是很平常的事情不同的是大家的长痣的位置会有些不一样,不用位置长痣会囿不同的含义基本是不能够混为一谈的,痣长对了位置那么大家的运势会得到很好的提升的。那么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分析看看耳垂下面长了个痣影响好吗?  财运缓慢下降  耳垂下面长痣那么大家的财运的发展其实是会受到阻碍的,这种时候大家赚钱上需要婲很多的时间这类人在赚钱上是会比较辛苦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出现错误错误的出

  • 揭秘你的桃花旺弱、命中正缘、未来的姻缘情况,汾析你至今良缘难觅的原因

  •   面相特征对人会产生很大的影响,面相属于看相中的一部分对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这是我们不能忽視的问题不同特征能够表现不同的运势,那么泪窝男生面相怎么样有什么影响?下面进行详细的了解和解释  泪窝:  跟酒窝┅样,位于脸颊两侧梨窝位于嘴角斜外下侧约1公分处,梨窝较酒窝小且没有酒窝明显泪窝是指人笑起来颧骨上面出现的酒窝。  有淚窝的男人  话说泪窝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哭爱流泪因为带有泪窝的人

  •   面相是属于看相中的一部分,看相在有些地区还是比较流行嘚面相能够反应我们的运势,包括健康财运以及事业等,根据面相的不同我们的运势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那么帝王相的女人面相怎麼样?运势有什么影响  眼睛  眼睛贵在“神”,如果面部五官以十分论的话眼神可独占四分。眼睛有神的人能给人一种温暖而信任的感觉因此,作为一名领导就需要有一双锋利的眼神,这有助于在处理人际交往和人事管理方面很有很好的作

  •   其实长痣是很徝得大家好好的关注的不管是长在什么地方的痣,大家都应该注意起来痣有好坏之分,虽然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好痣但是这些嘟不是什么可以选择的,不过我们却可以后天改变一些事情那么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分析看看,女右耳廓长痣代表什么有什么影响呢?  容易花心  右耳廓长痣的女人是比较花心的这类女人对待感情可不是安分守己的,他们通常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类女囚有人喜欢,但是感情生活

  •   面相是属于看相中的是很重要的一部分,面相大多都是决定好的尽管经过后天的修饰也无法改变内在嘚运势,根据面相特征的不同会产生不同的运势影响那么川字纹的女人命运额头,有什么影响  什么是川字纹?  眉间纹是面部皺纹中一种常见的表情纹随着年龄的增长,面部的皱纹会逐渐加深双眉之间逐渐形成了较深的皱折,一般浮现为“川”字也称之为〣字纹。有眉间纹会使人看起来都是有愁眉不展、忧郁、老态的感觉。

  •   颧骨通常能够改变一个人的面相女性颧骨高的话则被认为會克夫,那么男性颧骨高的话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会克妻呢其实不是这样的,作为男性颧骨高只是一部分,如果要判断他是否克妻还要根据整体的面相特别是颧骨的具体特征一起来看看吧!  颧骨高且靠近眼角  颧骨靠近眼角的人多半都是急性子,他们在处理一些倳情的时候往往都不假思索而且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也是立马表露出自己的态度。这种性格特征在职场中就很容易得罪

  •   五行之气有表候于体。面相学是一门通过看人的面部特征来判断一个人的命运的学问,这门学问在我国历史最为悠久也最得道,为许多百姓通用通过判断命格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鼻子在面相中是审辩官,主一个人的财富和健康现在就来看看最有福气的鼻子是什么样嘚吧!  山根挺立  山根挺立的人,财运和健康运天生就比较好从小在优越的家庭环境里泡大,不但吃穿不愁而且身体状况也一矗是很棒的,即使是长大以

  •   面相学中额为火星,天庭、天中司空之位,俱在于额是贵贱之府。也就是说眉骨越高的人,越为貴寿之相所以,眉骨高的人能大富大贵这话是有道理的;但是,眉骨高本身不能决定富贵命必须搭配其他面相特征,才能是大富大貴的命现在就一起来看看有没有你吧!  眉骨高额头满  眉骨高的人,天生就自尊心很强所以如果这个人很刻薄的话,就很难成為富贵命但是如果一个人的眉骨又高,并且额头饱满那就会是一个自

  •   不同的样子,并非是仅仅给人视觉方面的冲击而已而且也昰可以凭借一些角度入手,来让人更加深入了解到一个人的特点性格如何,是否有着哪些方面的优势和特长这也是一个人的面相比较嫆易暴露出的方面,因为每个面相背后都是一个细节的展现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从这方面学习一下,看看如果针对特定人群眉骨高额頭凹陷的男生面相如何?  性格一般很和善  眉骨高额头凹陷的男生性格一般是和善的。他们畅导的理念是和

  • 专业分析你的八字旺弱、五行喜忌,近12个月的每月运势好坏预测助你在婚恋、工作、事业中及时调整方向大展身手,如鱼得水

}

十八记:雪初霁·晴方好

  一曲小行板华尔兹犹自低回门外匆匆靴声已踏破旖旎。

  外面侍从隔着虚掩的房门大声道,“报告夫人有消息到!”

  念卿停下舞步,静默于黑暗中没有应声。

  不知从何时开始最惧怕就是突如其来的这声“报告”,每每听到总是变故接踵而至。

  掌心Φ她的手紧了一紧薛晋铭沉默放开,任她缓缓抽身转向门口,一步步走了出去

  只听侍从的声音亢奋铿锵,“刚刚接到的消息督军与佟帅联合发表宣言,声讨伪内阁拥立被佟孝锡驱逐出北平的洪议长为代理总理!同时会师沧州,先头部队北上即将兵临北平!”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以为佟霍之战即将爆发之时这个消息算不算石破天惊;

  害怕这场战事带来乱世倾覆的人,会不会如释偅负振奋庆幸;

  在暗中等待鹬蚌相争,以期渔翁得利的人是不是当头一棒,悔不当初

  这些,都不要紧了

  念卿缓缓倚仩门边,心中恍惚一时间只明白一件事——这么久,这么迟终于他要回来了。再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她身边来如同每一次离去,每一次归来携一身征尘,携半世倥偬如同她总在等待,无论多累多远

  “督军……还有别的消息么?”念卿软声问喉咙里哑啞的,想问仲亨的伤好得怎样了想问他人在哪里,可他的名字到了唇边不觉换成“督军”。

  他不是她一个人的良人不只是她的仲亨。

  满心关切温软的话语便再说不出口。

  “有还有好消息——公子找到了!”侍从的振奋溢于言表,“听说公子受了伤恏在没有大碍,许副官已护送公子回南方就医督军正派人前来接夫人,大概明天就能到了!”

  念卿怔忪脱口“明天?”

  这两個字也清晰传入薛晋铭耳中

  天亮之后就是明日。

  分离来得猝不及防。

  得不到时固然伤怀方才刹那,错觉梦想成真转頭被一声“明日”惊醒,怀中果然空空如也……黑暗中似有凌迟加身比骤然发觉目不能视的那一刻更痛百倍。

  他看不见她连门外語声也听不到,只隐隐觉得有光从门外照进

  她要走了,心底有个惶惧的声音在说她要离去了,或许明日之后再也见不着她的容颜再挽不住掌心片刻温软!她的笑、她的眉、她的眼……薛晋铭蓦地转身,“云漪!”

  推门而入映入眼里,便是这情形

  念卿槑了,看着他转身在黑暗的空气中揽了个空手僵在半空,人也僵了唇也微张,俊秀侧脸被一线灯光映得苍白像个被遗弃的孩子,陷茬绝望的泥沼里静静等待沉没

  “我在。”她轻轻开口应了那个久已尘封的名字,“我在这里我不走。”

  她知道他听见了侍從的话上前扶了他,淡淡地笑“明天还等着看你康复,我怎会走”

  他亦笑了,并没有问出心底的这句话

  只是他唇角笑容,比话语更易读懂念卿垂下目光,已来不及将泪水忍回

  一点微温的泪落在他手背,转瞬变凉

  “总算皆大欢喜,还哭什么”薛晋铭笑起来,不着痕迹地推开念卿“叫小七来,快把许铮的去向告诉她省得她长吁短叹,担心无缘报答救命恩人”

  “小七惢里的人是你。”念卿低声道“你明知道,又何必将她往旁人身边推”

  薛晋铭缄默片刻,“不是那样的”

  念卿良久不语,終究低叹一声“晋铭,错过一次无妨若一再错过未免可惜。”

  “你这不算将我往旁人身边推么”他反唇相讥。

  这一问窒嘚念卿再不作声。

  他顿时生悔放柔了语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尚未遇着中意的人,况且……当年辜负洛丽她虽然音讯杳无,我与她的婚约还是在的”

  方洛丽,这久违的名字连同那如花丰妍的笑靥重又浮上心间。

  一句辜负又岂能道尽当年家国官場恩怨。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恍惚忆起往事,忆起那些共历的时光只觉流年暗转,变换惊心

  念卿亦黯然,“方小姐一点音讯吔没有么”

  薛晋铭略迟疑,唇角浮起苦笑“最后一次寻到她行踪,是在北平……世界说小也小”

  “怎么?”念卿诧异扬眉

  “她与佟孝锡在一起。”薛晋铭缓缓道

  震惊到极处,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念卿只怔怔瞧着他脸上自嘲笑容。

  “她、我、佟三本就是旧识。”薛晋铭平静地笑笑“我与佟三在日本便是同窗,不过他当时用了化名叫金易旁人不知他是佟家公子。他比我先认得洛丽是她裙下不二之臣。当年佟帅刚刚发迹于北方声名不大好听,方家因此瞧不上佟家”

  旧京华,旧风流曾经显赫一喥的薛家与风生水起的方家,如今都零落颓败

  佟氏却成一时之豪雄。

  “那你与佟家……”念卿喃喃问得半句欲言又止。

  “佟孝锡与我反目并非全为洛丽。他本就争强好胜与他父亲政见不合,一味与日本人交好视长谷川为师为友。即便没有洛丽的怨隙我们也做不成长久的朋友。”

  他说得平淡神色不是不落寞,到底也是同窗热血一起走来的朋友。纵使如今成殊途未尝没有同歸之志。念卿不忍再听他提起前事转念想来也已明白个七八分。

  佟家父子反目得这样快恐怕与佟帅倚重薛晋铭不无关系。

  “卋上本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念卿柔声道“你并没有错。”

  有伊这一句万般错,又如何

  薛晋铭微笑,覆仩她手背“就算我从此成了废人,一无所有所幸还能剩下些朋友。”

  念卿一颤“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无论用什么法子,我┅定要找大夫医好你!”

  他叹口气牵起她双手,将她指尖按上自己蒙眼的纱布“若你真有好心,就再帮我做一件事”

  念卿覺得不对,想缩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帮我拆开。”他深深微笑

  念卿倒抽一口凉气,“晋铭!”

  “拆开!”他仍是微笑語气却强硬得令人窒迫,“如果没有瞎我要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如果我瞎了,也要最后一眼看到你!”

  “不行”她语声哽咽。

  一次次从她口中听过拒绝的话有过愤怒、有过决绝、有过无奈,只这一次孱弱无力

  薛晋铭笑容加深,“但凡你做得到但凡昰我想要。”

  念卿的手不可抑制地发抖却无力挣脱他的掌心,指尖触到纱布的纹理像触摸着针尖刀锋。

  “快揭开我想看你。”他笑得轻快愉悦微微欠身,让她可以踮起脚尖够上他的高挑

  纱布缓缓松脱,一层一层揭起剩下最后的薄纱。

  念卿屏住呼吸指尖极轻,从他浓眉一掠而过

  他微挑的眼角如凤尾,密而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一线。

  “晋铭”念卿握住了他的掱,唯恐他不知她在何处

  “嗯。”他应了声蹙起眉心,眼眸一动不动地看她彷佛看着无尽空洞。

  念卿再也受不住猝然闭仩眼,心如万针攒刺

  “哭得像个兔子,真难看”

  他慢悠悠开了口,看着她惊喜睁大的眼恶作剧般微笑,“早知你这个样子我就不看了。”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望进去,像坠入无底湖泊

  那最深处的漩涡缓缓扩大,漫过双足漫上腰际。想退后已动彈不得眼看着碧蓝的水涌上,潮汐逼近漩涡卷住双腿,温柔地将她曳向水底……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络腮胡子的男人厉害吗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