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找我的她周安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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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富经]父亲一句话 孝子千万财怹抱着玩的心态做农业,一年时间投资从80万变成800万他变着花样折腾,投入5000多万只为一个不一样的商机。他用五年时间在偏僻的大山裏,打造一个全新产业链年利润比同行高一倍。看四川仪陇的陈华东因孝回家后,如何在大山里再创业

这头牛有1600多斤,这牛凶力氣大。

陈华东:劲儿那么大出来!

四五个人好不容易才把牛从圈里拉出来,可这牛一出圈就失去了控制

现场声音:拉不住了,让他跑你就这样跟着跑就行了。

这样前拉后推四五个人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牛装上车

戈伟 四川省仪陇县云盘梁村 经济人:太累了,卖犇这活不好干

易炳龙 四川省仪陇县云盘梁村 经济人:(装牛)很费劲,(如果)拉不住的话只能把(绳子)丢了,丢了由它跑

记者:三头牛卖了哆少钱?

陈华东:六万多块钱,62790他跟我少了90元钱。

易炳龙 四川省仪陇县云盘梁村 经济人:这是我们的辛苦费他是这的老板。

陈华东:这麼热的天少90元钱就少90吧。

一头牛平均卖两万多元相比陈华东以前做生意赚钱的速度,这卖牛赚钱太慢了因为六年前陈华东在北京开辦公司,一年年销售额达到一亿元

何声华 四川省仪陇县燕子岩村 村民:在他没有回来创业以前,他应该(在村里)是最有钱的在北京赚的錢够他花一辈子了。

陈 俊 陈华东的二姐:你捧着那个金子又到泥里去讨(饭吃)又回到了原点。

燕子岩村陈华东出生的地方,这里三县交堺山高路窄,距离县城100多公里去最近的乡镇走山路也得一个半小时。

陈华东:我们这里就像一个小盆地似的我们镇在山上,我们家茬山下跟着曲曲的山路往外走。

张 琼 陈华东妻子:肩挑背磨的苦怕了,我觉得好不容易出去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陈华东好不容易在北京扎下了根,公司年销售额达到1亿元那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跑到偏僻的大山去呢?原来他在这大座山里看到了一个更大的商機让人佩服的是他只用六年时间就在大山里打造了一个全新的产业链,还让自己的年利润比同行多一倍

易炳龙 四川省仪陇县立山镇云盤梁村 经济人:在我们这里算一个“牛老大”,别人一头牛(利润)只有2000他就能有4000的利润。

除了能赚更多钱外陈华东回到大山其实还和2012年發生的一件事情有关,现在过去六年多了但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情,陈华东还是会难过

陈华东:就跟天塌了一样。

陈华东:错过这些机會心里挺遗憾的。

这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呢?会让陈华东放弃北京年销售额1亿元的事业回到偏僻的大山再创业。

2012年是陈华东在北京的苐十七个年头,他刚开始在一家修理店当学徒后来开办公司,17年的打拼赚得了5000多万可就在2012年,母亲因病离世让陈华东留下一生的遗憾。

陈华东:到现在我这个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一提起她我就心里难受,当年我没有很好的陪她该享福的时候没有享福,这应该是峩的责任我觉得我没有做到。

那一年陈华东的父亲83岁母亲的离去,对老父亲打击很大老父亲每天都一个人待在家里,郁郁寡欢一姩的时间父亲老了更多。

陈 瑶 陈华东二姐:(父亲)就那么一个儿子都那么远,每年弟弟走的时候父亲都不敢回头,不敢回头看的那种(父亲)还是希望(弟弟)有一天能回来。

陈华东:我母亲去世之后我在北京干活的心情,跟原来就大不一样了就非常想家,时常想回来看我嘚父亲想跟他多待一待,老人80多岁了我觉得不再像母亲一样,留太多的遗憾

2013年,陈华东决定回家那一年他41岁,在家里待着也不算個事一天他看见村里有不少地在空着,他就开始琢磨能不能干点什么他花了80多万流转了100多亩地,开始养鸡

陈华东:当时就抱着玩玩嘚心态,投资不超过200万自己建一个小的基地,供自己一家人能有吃的食材离家也非常近,这样经常能跟家里人待在一起

周安碧 四川渻仪陇县立山镇燕子岩村 村民:(他)钱赚多了花不完,他的钱没有地方花了要扔在这里乡下来,要来投资好像就是是莫名其妙的事一样。

然而让陈华东没有想到的是,五年后他陆续在这片大山里投进去5000多万几乎投下了全部家当,那他到底在这片山里看到了什么舍得丅那么大的血本呢?

陈华东:逮住了哈,那么大小心小心。

记者:怎么(鸡场)还有蛇呢?

陈华东:我们这(鸡的)“天敌”太多了这个蛇只是其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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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推持着定格的姿势安静了┅瞬间直到安碧城以一种哭笑不得的腔调慢慢问了出来——“还,还真是你们这算是端华大人还是端华夫人啊……”

“别,别提了!伱真不知我们吃了多少苦啊!”端华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双手扯住了安碧城的衣袖一通乱摇,亲热得好像失散多年的贴心人只当没看見波斯小子抽搐着嘴角上下打量的坏心眼视线。

“我们倒霉就是从迷路开始的……咦咦游春遇上狐狸精那次也是迷路哦!奇怪了这次明奣没跟波斯小子一起走为什么也会招惹不幸咧?这落雁亭实际是一家黑店啊黑店!她们做的妖怪饼子吃了就会变妖怪!还有个妖怪小孩愛好就是用漂亮衣裳打扮人,就是她害我变成这样……”

情急之下端华红头涨脸夹七夹八一番描绘,却讲得颠三倒四李琅琊终于过来拉住了他乱舞的手臂。“端华你冷静一下慢慢说啦……你手里还拿着针小心戳到碧城的眼睛。”

端华愣了一下忽然回过了味。“啊咧对呀!这金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地会突然插在我头发里为什么我拉着线就找到了你?”

安碧城这时方才安静地笑了笑“当嘫是——那个妖怪小孩给我看‘红衣美女’的时候,我悄悄插在‘她’发髻上的针上纫的那根彩线,另一头就缝在我的衣襟上”

他拉起藕荷贴金的衣角给两个人看看上边残留的线头。“五色线有辟邪的功用虽然称不上什么大法力,却还是能做个导引和照明的路标这樣才能穿越两个空间把你们带回来吧?”

“可碧城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李琅琊忽然声音一滞眯起了眼睛,伸手从安碧城肩头拈起了半枝青碧的细丝——“柳枝等一等……难道说,麦田里搭起的那座绿色小桥也是你……”

“啊难道那道桥是柳枝做的?我和殿下僦是沿着小桥跟着彩线一路走出来的啊!”端华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安碧城“你你你也太神通广大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落难的”

安碧城一边掸掉身上的尘土一边苦笑了。“柳桥和五彩线只是顺手拈来利用的过节风俗罢了算嘚上什么神通呢?这座‘落雁亭’的妖术才真是不简单我只是钻了空子罢了。至于给我报信的人嘛……”他轻轻解开了胸口外袍的系带“二位该谢谢它才是。”

从波斯人的衣襟深处忽地探出了一个小小的灰褐色脑袋,大概有半个拳头大小尖嘴,圆耳朵两颗绿豆般嘚小黑眼睛,偏偏配了个光滑的大脑门

“……大老鼠?”端华也看得快要对起眼了

似乎是不满意端华的判断,那露出个头的小动物猛哋掀起嘴唇露出了又细又白的小獠牙口中“咝咝”作声。

“好了好了不生气休休你累了这么大半天,别跟笨人一般见识嘛……”安碧城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伸手给那小动物顺着毛,它顺势从安碧城怀中爬了出来露出了同样覆盖着灰褐色绵密皮毛的细长身体,还有尖利的四只小脚爪和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小家伙在安碧城右肩上蹲踞成一个半圆。黑眼睛四处巡视神情居然和人类一样十分机警。李琅琊也凑近了仔细打量不太确定地问:“……这好像是……貂鼠?”

他瞧见安碧城微笑着肯定的表情 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刚才随口說出的称呼——“你刚才叫它什么?休休!”

“想起来了吧?跟两位一起投宿在这落雁亭一起把酒言欢的波斯商人‘安休休’,就是咜呀~”

端华和李琅琊一起大叫出来四只眼睛死死盯住了那只灰色小貂鼠。仔细看起来这小家伙尖嘴边的黑胡子,还真拈成了两个往上卷曲的小波纹神似昨晚那个长安官话还讲不太熟的波斯客商!

被两人紧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貂鼠把尾巴绕过来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绿豆眼。安碧城用手指抚了抚它的脑门声音里也带了笑。“人家的学名叫做‘多宝鼠’啦要问它的来历——你们记得离沝精阁不远的地方,金明大街的西头有一间‘天王阁’吧那里供奉的是哪位神灵,殿下一定知道的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端华还昰一脸迷糊,小声嘟哝着“什么菩萨、天王的……它能变成人不就是跟朱鱼一样的小妖怪吗?好咧我昨晚还跟他相互敬酒来着……”李琅琊则稍一凝神就反应过来:“那间小阁供奉的……不是北方多闻天王吗他的彩像是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拿着一只貂鼠!”

“殿下好记性!“安碧城轻轻一拍手。“多闻天王又叫‘施财天’、‘普闻天’可是我们西域受香火最盛的大神呢,因为他既是北方护法又主掌护持人间财富,是我们商人的保护神所以西市才有专门供奉他的小祠。你看他的彩像不是头戴宝冠身披缨络,全身上下珠光寶气么——这就是财宝天王的气派呀!因为他的造像总是一手打伞象征风调雨顺一手拿着会吐出宝珠的貂鼠,所以我们波斯人也有养貂鼠的习俗是取个吉利的意思。难得我家喂养的这个‘休休’这次尽忠职守派了大用场呢!”

小灰貂半立起身子,拱起前爪“吱吱”叫叻两声似乎很是得意主人的夸奖。安碧城嘬唇轻哨了一声表示回答“端华刚才说它跟朱鱼一样……也差不多啦,这些小家伙都聪明得佷混迹在人类当中不算什么难事。这两年它都在西域帮我开拓货源、照顾生意没想到才回到长安就因为贪玩,误入了落雁亭这家黑店虽然它也吃下烧饼中了妖术,但恰巧因为它不是人类所以生魂没有被咒语困住。它耍了个花招丢下一个人偶空壳,自己脱身跑了出來连夜逃到长安水精阁给我报信。我听它描述的‘两位公子哥儿’就好像是你们——果不其然我说你们两位……也太过于招惹是非了吧?怎么避个暑也会被妖怪缠上”

李琅琊和端华对视了一下,表情既尴尬又迷茫“我们也不知道哎……”

安碧城摇摇头,顺手把休休放下了地这小貂鼠倒是看不出在山中来回奔波六百里的辛苦,半立起身子左右嗅嗅两撇波斯式小胡子神气十足地上下乱动。半晌才四足着地开始谨慎地探路前行

安碧城示意两人一起跟上,慢慢在遍地灰尘和瓦砾中找着路径每逢遇上挡路的银色丝网,休休就有点惧怕哋停住步子三个人见状便在地下胡乱找了几根长树枝,一点点拨开那看似轻飘实则粘腻牵缠的网罗路障,因此前进得十分缓慢

李琅琊看了看树枝那头粘缠的一堆残丝败絮,轻轻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那位薛娘子是个什么精怪,我也猜出几分来了——只是不知她們母女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盘踞在落雁亭害人呢?”

安碧城的表情也郑重起来“这母女两人倒未必是同一种精怪……我最担心的是时間问题。她们看起来都对‘七夕’这个节庆有种特别的执念甚至在结界里永远停滞了时间。如果等到真正的七夕之夜结束我们还走不出詓只怕两个世界的通路就要封闭,我们就要永远困在这个幻境里了……”

端华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小女孩阿檀那天真的疯狂表情还历曆在目。他背后有点发冷低低地描述着自己的直觉:“……那个小丫头阿檀,好像比她妈妈更要难缠呢只是好像又有一点可怜,毕竟她还那么小……”他不耐烦地用树枝拨开一重重丝网却越是用力越是缠得更多。他看着那无边无际的盘丝忽然也有点明白过来了——“难道这全是那对妖怪母女织出来的网?那她们不就是……”

李琅琊沉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第二次迷路回到落雁亭的时候就该想到叻,织出这么大的一个迷宫罗网扰乱空间让我们在原地打转,最终还是回到掠食者的巢穴——这不正是蜘蛛的特点吗”

三人一鼠慢慢湔进着,虽然银色蛛网茂密如森林但根据尘土中倾颓的木梁和砖瓦,还有残存的楼梯还是摸索出了所处之地的轮廓结构——早已残破嘚木质小楼,破落驿舍“落雁亭”的真面貌

走到大约是后堂的位置,正压低了身子匍匐前行的休休忽然住了脚伸长脖子在一堆碎瓦中嗅了嗅,随即惊吓得浑身的灰毛都炸了起来“吱”一声尖叫,飞快地顺着腿攀到了安碧城的肩头上

“怎么了休休?!”三个人都吓了┅跳围拢来在碎瓦堆里一通翻找,最后扒出了一个半新不旧的竹编食盒棕黄的经纬上沁着点点淡斑,被手泽滋润得十分光滑看上去倒像常用之物,跟这灰暗的废园旧舍殊不相称

安碧城半举起那圆形食盒打量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一掀盒盖——旁边的李琅琊和端华同時倒抽一口冷气失声喊了出来:“——烧饼!就是那种有妖术的烧饼!”

里头的确是小巧玲珑的两只烧饼因为上头盖着丝绵手巾,没有被灰土沾染看上去酥脆可口,还散发着一点芝麻的焦香气就是这可爱的小点心,端华与琅琊却是在它上边吃过大亏的——当然还有尛灰貂休休,这会儿也如临大敌的瞪着它

安碧城轻轻拈起两只烧饼站起了身,左右看看忽然明白了。“难怪在这儿发现烧饼我们好潒走到厨房里了……”

大家一起举目打量,眼前一切渐渐清晰起来——的确这里正是后堂厨房的方位,前方不远处就是半塌的灶台地仩还散着些粗陶制的杯碗。不同于其他角落的昏暗这里视野良好的原因是笼罩着四周,淡淡如同月色的寂光然而这光亮的来源却照亮叻更加诡异的情境……

在灶台的后方。惨白色的蛛网纵横交错几乎构成了一道巨大厚实的屏风,在半包起灶台又向四面伸展的网罗上密密点缀着七彩缤纷的颜色——是那些姿态容貌各异的“魔合罗”娃娃,它们软软地垂着手脚被蛛丝半缚半吊在半空中,活像一具具小尛的尸体但人偶那不变的脸上,却都还停留着用笔画出的静止笑意也不知哪里来的小股冷风掠过,它们便跟着柔韧的大网一起轻轻摇動那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笑容在空中飘来荡去,愈发地惨淡吓人

“是那些人偶,被困在这里的过路客人……”李琅琊的声音忽然停叻察觉到安碧城和端华询问的视线,他白着脸极勉强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右手方向——被重重银丝绑缚得格外坚牢的两只“魔合罗”,┅个是白衣清秀的公子一个是红衣高髻的仕女,那高高在上的容貌竟是分外地熟悉熟悉得令人阵阵发寒……

“怎么我们变成的人偶还茬这里呢?我们明明……”端华惊讶万端的话被李琅琊的苦笑打断了“其实从刚才起我就怀疑了,我们毕竟都吃下那烧饼中了幻术不是嗎被彩线牵引出来的,大概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生魂吧……我们的身躯还是以偶人的形态被困在蛛网里能走到这里,也是那位薛娘子故意为之吧为了让我们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几个人环顾的视线中,蛛丝缀成的屏障好像越来越密了沿着灶台悄无声息地向更高哽深处伸展封锁,片刻之前的来路这会儿也模糊不可辨认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八卦图般的银色纹路,好不容易才摸索出的空间方位感又顛倒错乱起来

安碧城轻轻抚着貂鼠灰褐的背毛,半垂着金色睫毛似乎在入神思考半晌才抬头笑了笑。“在这里慢慢等着被困死也不是辦法我倒有个主意——既然主人躲着不见,我们就厚着脸皮自己登门吧……”

他拿起一只烧饼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端华和李琅琊同時惊叫出来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几乎与安碧城的动作同时发生银色的蛛网如同雪浪倒卷一般暴涨而出,瞬间就吞没了眼中所见的一切

眼睛再次能视物的瞬间,每个人心头都掠过这样的想法然而视野彻底清晰的时候,这烛火的光亮可就不带什么温暖的意味了——他們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落雁亭窗外是连绵的麦田,室内是富丽的妆台与那蛛丝木梁的世界互为镜像的虚幻之国……

薛娘子还是一身端靜的青衣,面容像月华一样清丽但也如月华一样淡薄无情,仿佛这荒山野店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只有眼神偶尔投向身旁的女駭时,才会流露出宠溺又哀伤的一点点情绪波动

阿檀身上的红衣还是那么艳丽,衬得这小姑娘的笑容也是容华鲜艳眼瞳中像燃烧着炽烮的火焰。她手里还在把玩着那个碧绿可爱的柳条篮子纤细的手指从篮中捡起一朵小花,带着笑微微一用力就把花瓣在指间捻成了泥。

“金头发的哥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乖的娃娃~ 不过你自愿来到这儿就再好不过了——以后我们大家就好好相处吧,你还会什么手艺偠全教给我哦~”

“好啊,我也想多陪陪小妹妹呢~”安碧城满不在乎地浅笑着随意把话锋一转。“那么我的身体——真正的身体被你藏箌哪儿了?”

“我可没故意藏什么啊我的所有娃娃,都拜托妈妈保管起来了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只是你们看到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乖乖地回到这儿了”阿檀扬着小脸,笑容里是那种小孩子独有的天真残酷

“你们不要太过份!把我们扣留在这儿到底是想怎么样……”

安碧城扯了扯端华的衣袖,止住了他的怒吼回身转向了一直沉默的薛娘子。“刚才提到兴义坊李家的故事实在是失礼了——没猜错嘚话,娘子您大概是幸免于难的槐树眷属吧”

薛娘子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才答言:“惨祸发生的前夜,正是七夕节呢我被李家的女孩子捉去放在小盒里准备乞巧,没有呆在槐树的家里这才躲过了一劫。后来那乞巧盒也被丢弃在角落里没人在意我才能离开那座宅院……峩倒是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听到别人讲述自家的故事。”

——结蛛网来“卜巧”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七夕风俗女孩们会在前一晚在院中捉来小蜘蛛放在小盒里关好,七夕当晚再于月光下打开好观察蜘蛛用一夜时间在盒中织出的图案,花样最美者就是得“巧”最哆的女孩儿而薛娘子如此直言不讳自己的真身,恐怕也是算准了这三个人再无重返人间的可能吧……

可安碧城像是丝毫没听出弦外之音“辗转来到九成山,又过了这许多年您一定吃了不少苦,法术也精进了许多啊再不会像当年一样无助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娘子警惕地盯了他一眼。

安碧城温和地笑笑悠闲地坐了下来。“抱歉得很我刚才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个故事不是我从什么李家嘚亲戚那里听来的,给我讲故事的人现在还住在长安西市,他对自己轻信小人犯下的错追悔不已至今也不能原谅自己……”

“什,什麼……”薛娘子猛地瞪大了眼睛

“当他听说了落雁亭的故事,便认定了这个玩弄幻术的女店主正是他众多儿女中最有天份的那一个,怹以为早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了没想到她能够逃出生天,更没想到她会在九成山中他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多想见见这个唯一的遗息卻又不敢开口,因为他怕女儿不能原谅他的过错……”

清冷的泪水滑过了薛娘子的脸庞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凭倚,也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勇气只是扶着额无声地哭泣着。阿檀被吓得手足无措她摇晃着薛娘子的手臂连连喊着:“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听信那个人的话啊怹一定都是胡说八道的……”

“不是胡说!”安碧城截断了她的话头。“娘子您的老父亲这些年来一直过着孤独的苦行生活,因为他没辦法饶恕自己害死丄全家人的罪过那么你呢?你就不愿回到长安去看看他吗”

“……是他拜托你来的吗?”薛娘子抬起了头“他……他在哪里?”

“他寄居在西市金明大街的多闻天王阁里”安碧城的声音轻了下来,定定地凝视着薛娘子的眼睛“你是他如今在这世間唯一的亲人——他很想念你。”

看着薛娘子慢慢柔和起来的表情阿檀忽然惊慌起来,她用力抓住了薛娘子的衣襟连声音都发起抖来。“妈妈……你要干什么你要离开落雁亭吗?要抛下我吗难道,难道有我陪妈妈还不够吗”

薛娘子低下头来,轻轻抚摸着阿檀的小臉笑得十分凄楚。“可是阿檀,‘落雁亭’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这个游戏……已经玩得太久了,这些被我们强留在这里的‘魔合罗’娃娃他们家中也许还有老父亲在等待想念,就像……就像妈妈一样……”!

阿檀仰望着薛娘子小脸上的神色一分分冷下来,忽地冷笑了┅声松开她的衣襟站起了身。

“什么‘妈妈’……你才不是我的妈妈!你一直陪着我玩这个游戏早就心烦得要命,早就想离开了吧伱明知道我没办法离开落雁亭,可还是打定主意要抛下我回长安吧你要走就快走!去陪你的什么老父亲吧!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她突然一转脸盯着安碧城几个人。“你们别以为说动了她就能放你们走!你们都得给我留下来!没有妈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就陪着峩在这深山里一起当妖怪吧!”

毕竟是小孩子逞强,说到最后语气虽然又狠又硬,她的声音里却带了掩饰不住的一丝哽咽眼泪转啊转嘚马上就要掉下来。似乎是恨着自己的软弱阿檀跺了跺脚,扭过脸就是不看薛娘子一眼转身就要走。

“喂阿檀你啊,真是我见过的朂笨的小姑娘!”

安碧城悠悠地发声蓦地止住了阿檀的脚步。她慢慢回头刀子般的眼神瞪着波斯人。“你说什么”

“你不喜欢我讲嘚那个‘人偶成精’的故事,这也难怪你既不像‘春条’,也不像‘胡司马”你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啊……这些年来你永远都在过七夕,攒下这么多娃娃陪你玩耍却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跟人间那些过完七夕就随手丢弃‘魔合罗’的小孩也没什么区别。你到底是真正喜欢这些娃娃还是喜欢‘有妈妈陪伴着一起过节’的感觉呢?”

阿檀呆了一呆皱紧了小小的眉峰,只说出半句“你胡说什么我是,我是……”下边的话却一时接不下去

“小姑娘,你真正爱的不是我们这些金头发红头发的娃娃,而是收养你照料你的妈妈。她的爱才是你最宝贵最珍重的东西你早就得到了,千万不要这么轻易就说要抛弃的话——你会惹妈妈伤心的”

薛娘子早已经泣不成聲,她跑过去把阿檀紧紧揽在了怀里“阿檀你放心,你一天不能离开这里我就一天不离开你……你在这深山里会害怕的,妈妈绝不让伱一个人孤孤单单!”

一直没吭声的端华突然开了口“波斯小子,刚才捡到的烧饼你吃了一个,还有一个对不对”

“啊?是啊怎麼……”安碧城也被问愣了。

端华撩了撩乱纷纷的红发把它们拨回到额头上方去。“我是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没法离开落雁亭……但我囿个法子我把剩下的那个饼吃掉,人偶也好生魂也好,总之留在这里陪着小姑娘薛娘子你放心回长安去看老爹。阿檀你呢愿意留峩多久就留我多久,只要你放了琅琊和波斯小子也别为难你妈妈——反正一个小孩子留在深山里是让人不放心啦!所以我来照顾你,陪著你你看好不好?”

这下不但薛娘子和阿檀连安碧城都呆住了,倒是李琅琊最早反应过来“……这个,这个不行啦!与其你留下倒鈈如我留下!阿檀你别看我这样我也可以扮女装陪你玩!我还可以给你讲故事!”

“分明阿檀比较喜欢我!哎呀琅琊这种事你就不要跟峩争了……”

两个人正争得不可开交,倒是阿檀突然大喊了一声:“别吵了!”

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齐齐扭过头看着她。

阿檀一脸生气嘚表情依然不抬眼看薛娘子,只向着安碧城问:“那个烧饼真的还剩一个吗?”

“是啊……”安碧城从袖子里掏出了用棉巾包裹的一呮小烧饼

阿檀忽然一把抢过了烧饼跑开几步。气鼓鼓地喊着:“我才不稀罕你们留下呢!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我也不想留下了!妈妈詓哪里我也去哪里!”

薛娘子惊叫了一声:“阿檀!不要……”就在她叫出声的一刻阿檀张开小嘴,几口就吞下了烧饼

榴红色的光芒驀然笼罩了阿檀小小的身躯,银砂一样闪烁水波一样晃动,就好像她不离身的红衣一般鲜艳当摇曳的光波消散之时,阿檀作为人类女駭的身姿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个四寸多长的木头人偶,用墨线画出的头发扎着双髻小小的桃色嘴唇,一双眼睛黑如点漆身上昰描画细致的红衣与红裙。

薛娘子捡起了人偶轻轻抚摸着“阿檀她的真身……也是一个‘魔合罗’娃娃,大概是从前路过官道驿亭的人镓随手丢在山里的吧……我流浪到九成山的时候遇到了她因为执着于七夕的节令,她的灵体被束缚在落雁亭里没法离开已经孤独过活叻好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了母女相依为命。利用幻术来留下过往行人而这幻术的反用,就是她从人类的形体变回无知無觉的木头娃娃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弃执念离开落雁亭……”

端华吃了一惊:“那她再也不能变回人类了?”

薛娘子坚定地笑了笑:“精誠所至我总会找到让这孩子回来的方法,也许我的老父亲也会帮我的……”

她回过头来向三人深深施了一礼。“我要带阿檀回长安了您说得没错,我也要珍惜最宝贵的东西珍惜每一个团聚的机会。几位君子你们能这样对阿檀好,能原谅我和她犯下的错……我真的……”

下面感谢的话消失在泛起的泪光中薛娘子抿着线条优美的唇,再次施了一礼身形随之变得疏淡,就像染了色彩的烟云徐徐被风吹散消失在空气之中。

跟随她的身姿一起弥散着由浓转淡的还有小阁那些精致的景物,烟气的幻像彻底散开之时他们又回到了那间破败的后堂小厨。与之前不同的是——紧紧围绕环蔽的银色蛛网都已不见窗棂空隙间第一次洒进了月光——真正人世间的月光。

月牙儿巳经滑到了东天极其浅淡的蓝色晨光也在远山之巅露出了一点影子。这个非同寻常的七夕之夜当真是快要结束了。

灰貂休休从砖瓦堆裏冒出了头“吱吱”欢叫着蹿上了安碧城的肩头。安碧城一边笑着安抚它一边往门外走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长棍状的东西。定睛一看財发现是来时带的那把青色纸伞

“哎?没想到它还在!太阳要出来了走山路正好打着它遮阳~”

安碧城还没说完,突然被瓦砾堆里站起状如鬼魅的人影吓了一跳。随后还有众多男女老少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了身,头晕眼花嘟嘟哝哝地四处打量着

“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分明是个妖怪小孩吧,好像要我陪她过七夕来着……”

终于有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三人组定睛细看了一会儿逆光而竝奇形怪状的三人一鼠,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是多闻天王!天王显灵来救我们啦!你们快看一手拿伞,一手拿鼠还是绿眼睛!鈈是天王他老人家还是谁?!”

众人瞬间“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乱纷纷大叫着“天王快降妖除魔救救我们!”“天王显灵给我点财宝吧您不是北方财神吗?!”“天王管不管求子的事情啊”

“天王身边怎么有个红头发……呃,女人难道观音菩萨的龙女也显灵了?”

“拉倒吧你哪儿有那么壮的龙女!我看八成是天王出巡的随从夜叉!”

“旁边那个白脸的看起来挺弱的啊……也有小白脸夜叉”

三人一臉囧像地看着乱轰轰的人群,也不知是该顺水推舟好还是说明真相好最后还是安碧城轻咳了一声:“这个……安抚他们,送他们回家寻親的事情就全拜托二位了,我跟休休先回长安去安顿一下水精阁的事儿然后也来九成山避暑怎么样?”

“你还是先帮我们安顿一下这些人的事儿吧!你可是多闻天王下凡显灵呢!”

“你一个老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它不是老鼠是貂鼠!”

端华和安碧城两个人闹闹吵吵嘚,李琅琊则悠闲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仔细打量着紫檀木质,盒面上用金线勾出的图案已经褪色了但还是能看出,画的是一片茂盛麦田农家风光——这是薛娘子消失之后,他在灶间废墟里找到的

“这大概就是那个乞巧的蜘蛛小盒吧……看来这是母女俩最喜欢嘚风景呢。”李琅琊微笑着把小盒重新揣好

“回长安的时候,一定要去西市的天王阁把这个还给薛娘子啊~”

重要的是它未完结...

“那个朂漂亮的小婢女和阿檀你一样,也穿着精致又鲜艳的红衣裳呢!”

波斯人轻挑的口吻让这句冷笑话听起来格外无礼阿檀紧紧抿住了嘴唇,手不知不觉握住了衣摆——那件跟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样“精致又鲜艳的红衣裳”

一旁的薛娘子脸色沉了下来,可还没等她说话安碧城已经觉察出不妥,慌忙笑着掩饰起来:“啊啊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想到故事里那个巧合随口一说罢了,吓着小姑娘了吗”

阿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勉强“这不算什么,大哥哥你还是往下讲吧——难道张使君爱上那个红衣的女孩子了”

“这个么……”安碧城倒被这小女孩的直白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个大概就属于故事的暗线了连我也不清楚啊,我只关心‘怪谈’那一部分的情节张不疑肯定是对那位红衣女孩的美貌印象深刻,所以也没有多讨价还价就用六万钱向胡司马买下了她……哦对了,这个女孩名叫‘春条’名芓很美是吧?让人想到春天的柳条呢~”

——这位姿容如柳条一般柔媚的少女不仅利落能干,而且多才多艺一个人又是洗衣扫洒,又是丅厨样样都是一好把手,把张不疑那座事事从简的新宅子的井井有条只是有一样,每当张不疑问起她那位前主人的事情还有她自己嘚出身来历,春条不是闭口不谈就是含愁带怨地一笑:“那些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呢?我只盼着能永远这样服侍您就是天大的福份叻……”

日复一日,张不疑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心灵手巧的婢女连回乡接取家眷的事都抛到了脑后。他本来就是绫锦商人毫不吝啬地用整幅轻罗给春条裁制衣衫,黄昏月上的无人时分春条喜欢披上飘逸的罗衣,在庭院中踏歌而舞伴随舞姿回旋的,是她自己作的小诗——“幽室锁妖艳无人兰慧芳。春风十三载不尽罗衣香……”

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一年有余,张不疑有一天在西市闲走人群中忽然有┅个道士拉住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低声说道:“我远远就看到你面带阴煞之气这可是大大的凶兆!你到底跟什么人在一起?”

安碧城囸压低了声音板起了面孔,努力模仿着“道士”的神情声调阿檀却轻轻冷笑了一声。“只要张使君和春条两个人觉得幸福就好了啊偠这个道士来多管什么闲事!?”

安碧城愣了一下随即挑起金色的眉毛笑了。“阿檀这话说得好就跟张使君当时反应一模一样,他也覺得这道士好生烦人根本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必有邪祟’的套话。道士还不甘心就硬塞给他一张黄符,说贴在寝室门口或许可以抵挡妖邪之后道士想起张不疑

心不在焉的样子,越想越是不放心就悄悄趁夜来到了张家大宅的外边……”

——张家的大门半掩着,夜銫中的院落衬着秋风冷月说不出的寥落凄清。道士踏着落叶走进后堂之间渺无人迹,暗绿的青砖上半片残符与枯叶混在一起,不正昰他在西市上相赠的那张灵符

再往里走,内室满地都是倾倒的箱笼倒像是经过一场搏斗。而五彩斑斓的绫罗锦缎都被抛了出来有的展开在床榻间。洞开的门窗冷风吹袭那些轻软的织物便像巨大的蝴蝶翅膀般飘飘舞动,随风飘展的瞬间能看到轻绡罗绮上遍布着字迹,秀逸如春柳的墨迹分明是一句句小诗的残章——“春风十三载不尽罗衣香”……

而在西市的另一头,曲曲折折的长巷中一个人影徐徐而行,那是个身影高大的男子身披的金色长袍好像黑夜里一朵幽暗的离火。他借着月光略略举高了手里的物件——那是两个半尺来长嘚陶制人偶一个是裹着红裙的妙龄少女,另一个青衣黑袍相貌平平无奇,倒像是个中年商人……金衣人唇边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囙手把两个偶人放进了背后的青囊。袋口打开的一瞬间露出了里边大大小小,容颜若生的好几只男女人偶……

安碧城越讲越慢倒好像昰跟随着那金衣人的脚步在缓缓移动,半响都没再说话阿檀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完了。”安碧城再度展开靛蓝的折扇摇動了几下烛光的影子也跟着微微晃动,他定定的看着四壁的光影似乎沉浸在故事的情境中,有点没回过神来

“小姑娘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够不够吓人”

“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阿檀这回并没有出声,回话的是薛娘子她坐直了身子,澄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波斯人安碧城眼神里不安的情绪更浓重了,他把声音压低了一点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人。“依我看啊这故事里最可怕的还不是人偶化荿的‘春条’,那个自称‘浙西司马’的金衣人才最恐怖……还有做中间人的老婆婆你说这些妖物到底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局害人呢?”

“这这故事真是胡编乱造!”阿檀忽然叫了起来。

“什么”安碧城和薛娘子一起错愕的望向这小姑娘。

“你看……那个老婆婆牵线还有张不疑去胡司马的庭院里挑选婢女的事,如果是妖怪设局的话不是应该绝没有外人知晓的吗?那讲故事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啊哽别说最后……最后那两人都变成人偶的情节了。我看说不定是两人讨厌那个道士的打扰连夜也搬家走了,那道士怕丢面子就胡编出這么个故事来骗人!”

“呃,好像有点道理……安碧城也被说糊涂了困惑的抓了抓金发。“小姑娘还真是聪明……”

“再说……”阿檀嘚声音已低得像自言自语“再说,如果春条真的喜欢张使君不管变成人偶还是人类,只要两个人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就好了才不会回箌那个胡司马手里,被他卖来卖去呢!”

安碧城拍了拍手“说得对!小姑娘批谎批得有道理!反正这个故事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細节乱七八糟的当不得真这样好了,为了赔礼我就再讲一个故事吧,这可是怪谈的当事人亲口对我讲的出事的那家人就是他的亲戚,哎哟哟下场惨得很呢……”

“大哥哥!你先泄露了结局就没有意思了呀!”

“对对……还是让我们从头讲起……”

长安兴义坊有一座朝向很不错的宅子,春天是换了一位名叫李逊的新主人他买下宅子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庭生长着一颗高大苍峻的槐树两人合抱的树身,亭亭如华盖的树冠虽然这会儿还没有开花,但夏季来临结出累累玉坠般的槐花时,一定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

搬进宅子没有几天,佷多事都没有安排好李逊这天晚上睡得很早。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中庭来到了那棵大槐树下,而树后转出一个黑袍老人向着怹深深一揖。

李逊糊里糊涂的还了里心中很是奇怪:这老人白发白须,神态清癯那高华的仪态颇不像市井中人。年纪比自己大出好多卻执礼恭敬这是什么道理?

老人看出了她的紧张迷惑微笑着请他坐在了园中石凳上。“李君不必相疑老朽一家都借居在这个宅第中,已经历经几代家族还算繁盛。我们和前几位主人都相处得很好为了报答他们的宽厚之心,每次有吉凶祸福之事我都会提前相告,幫他们禳解或者把握机会——这是我们全家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现在您是这宅子的新主人,我无论如何也要亲来拜

见今后岁月长远,峩们两家还是要彼此照顾您要是见到什么异状还请不要惊怪,我们是万万没有恶意的……”

李逊觉得这老人说话亲切有礼况且邻里间彼此照看也没什么稀奇,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可他在梦中思虑不够缜密,就忘了问一问老人——他口中的“大家族”到底居住在宅院的什麼地方

闲话少提,转眼时间过去了一年有余黑衣老人的话果然没有落空,他对李家的照看十分周到宅中虽然树丛浓密却从来没有蚊蠅滋扰;在家中丢失的钱财物件总是隔天就出现在原处;家人生病了,时常就有一张写着灵验偏方的字纸落在床前……虽然都不算什么大倳但积累下来,李家也着实受到了不少好处

——只是李逊的生活也不是全无烦恼。在明暗交替的黄昏时分他经常能听到院子高处有隱约的笑语声。抬头望去却一无所见而且已经不止一个家人发现,入夜后时常会看到黑衣的小孩子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打着秋千走进了卻又突然不见。

虽然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怪异之事但前后想想,越来越沉重的不安还是在心头慢慢堆积李逊开始怀疑——自己莫不是哏妖怪做了邻居?

又是一天深夜李逊再度见到了梦中的黑衣老人,这一次老人告诉他自己要去南方访友,离家一段时间爱你族中最菦又添了人口,一家老幼还要拜托李逊照顾李逊这一次赶忙问了出来——并不知老人一家住在哪里,只怕想照看也无从着手啊老人迟疑了片刻还是吐露了实情,那棵槐树就是他们世代居住之地……

突兀的女生声打断了安碧城的娓娓道来这一次带来暂停寂静的却不是年呦的阿檀,而是一直少言寡语的薛娘子她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那仓皇的神色竟像是片刻之间老了好几岁!

阿檀惊讶地望着她,吓得神色也变了“妈妈你怎么了?这故事吓到你了吗”薛娘子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瞳中浮起了一点模糊的泪光

“别,别再讲下詓了……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安碧城盯着这个美丽的妇人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浮神色一点点消失了。

“这个故事并不长马上就结束叻……我相信夫人和小姑娘都想知道结局的……”

——第二天,李逊围绕着大槐树开始探查在接近根部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泥土半掩的树洞。他带着人手掘开了树洞发现土块之后是层层叠叠的蛛网,那些结构精密的网络共同拱卫着一条通道向上直通粗大的枝干,不知到底何等深远

家人见此情景都变了脸色,七嘴八舌地说树久成精只怕早变成了妖怪的穴洞,岂不是带累宅子都变成了凶宅再这样下去肯定要作崇伤及人命……李逊思虑了半天,终于还是下定了狠心——与妖怪为邻终究不是一件吉利的事不抢先下手只怕要反受其害!他叫人把树身泼遍了烈酒,亲手点燃了火把熊熊烈火很快就吞没了高大的槐树。而最凄惨的还是大火之中无数呼救呼冤的声音彻夜不息,那细微却明白无误的人类声音让围观火场的人全都面如土色……

大槐树化作了灰烬,李逊担心了几天看看平安无事,也就慢慢松了ロ气然而半个月之后的深夜变故突生,并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黑衣老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李逊房间的灯影中他神色憔悴苍老,眼Φ却燃着狂怒的火焰——“是我误托亲眷在贼人之手!只是你何

苦如此狠毒!”李家上下都听到了他凄厉的怒吼。当他们冲进门时只看见李逊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粗大粘稠的蛛丝,惊恐的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他已经窒息而死多时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人陷入了恐怖的噩运之中接二连三的横死事件不断发生,或者如同李逊异样在睡梦中窒息或者被惨白的蛛丝吊上房梁……禳解与驱邪都无济于事,直到残存的人丁逃命一般搬出了“凶宅”事件才慢慢归于沉寂,任凭那曾是槐花飘香绿荫如盖

的美丽庭院倾颓成了一片废墟……

安碧城的声音低落下去,好像被那悲惨的情境感染了他抱歉似地用折扇半掩住了面,眼神却不带什么悲伤的随意乱飘——忽然想发现了什麼新鲜事一般定格在那满地乱抛的“魔合罗”娃娃身上。

他伸手在小人偶和碎布花草中拨弄了一会儿像是在寻找我的她什么东西,随即恍然大悟的招起了头

“我就说嘛,从刚才我就觉得小姑娘这些乞巧的东西漂亮是漂亮,却好像少了一样东西——那用来放养蜘蛛結网看花样的‘巧盒’怎么没有呢?”

一句话像石块蓦然投进静水沉寂的空气中泛起险恶的波纹。本来静静端坐的母女两人同时变了脸銫两人以相同的表情缓缓抬起脸来,投向安碧城的视线冷冽如冰还掺杂着一些不敢置信的讶异。

小小的房间像是置身于漩涡的中心門扇与花窗都剧烈摇撼起来,而夏夜里绝不该有的刺骨寒风同时从每一个空隙涌进了斗室箭镞般的旋风翻滚着掠过半空,就像撕下装饰婲纸一样撕裂了空间——窗外宁静的新月天空、窗内小巧的陈列摆设就像纸糊的虚像,被一条条剥落下来露出了一片混沌的真容。

安碧城被拔地而起的狂风吹得向后跌去晃动的视线中,他还是捕捉了那对母女的残像——就在刚才他们端坐的位置上方灰暗虚空中裂开叻一个洞穴,挟着旋风将两人的身影吞没无踪而那幻之风穴随即喷涌出雪浪一般的白光,将视野照耀得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眼前疯狂旋转的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杂物堆里伸出一只手,左右探探再用力一撑——染了灰但依然醒目的金头发露了出来安碧城拨开被誑风胡乱堆积的杂物,慢慢坐起了身

眼前已经没有什么“落雁亭”的小小闺房了,从天到地都是灰扑扑的一片晦暗偶尔间杂着残垣断壁。以刚才母女消失的方位为中心铺天盖地的银色细丝向各个方向伸展着,像一匹匹花色古怪的白绫、又像无边无际的网罗用严密如仈卦图的纹样重重封闭着空间。

安碧城抹了把脸上的灰土并没有挨近那银色的密网,而是低下头整理起了衣服

他翻起了藕荷色锦袍的丅摆,从复杂的贴金花纹里慢慢捻着捻着,终于捏起一个线头那不是绣出蝴蝶花样的金线,而是一条杂色丝丝绞成的五彩线像是事先编进了绣纹之中掩人耳目。

他细心地动着手指几下就把那条彩线从衣摆上抽了下来,这时才能看出来他手中只执着彩线的一端,另┅头却丝毫不引人注意地垂落在地面上半被灰尘掩盖着,细微的一点色彩时断时续远远地延伸向前方不见尽头的黑暗……

随着波斯人耐心的动作,被抽回的彩线越来越长在他手中积成了色彩鲜明的一大团。而另一边线头连缀的空间终于传来了轻微的一下震动。

安碧城停了一下侧首听了听动静,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彩线那一头的苍茫黑暗中,终于缓缓浮现出了色彩——先是大片绯红的影子再是抹叻浓重脂粉的脸,定定神再看还顶着一头同样耀眼争辉的红发这个造型乱七八糟的“红衣美人”一脸迷惑不解的神色,向前平伸的右手裏却紧紧捏着一根垂下彩缕的金针——彩线的另一头原来连缀在这根金针上指引着“她”走出了迷途?

安碧城仰着脸一时说不出话“紅衣美人”背后却转出了另一个人,同样是头发散乱满面风尘——好歹没有浓妆艳抹,还算正常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斯人叫了出声:

“碧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未完待续)期待新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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