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不小心撕怎么办把签符点了老做梦怎么办

现在的家长经常在网上挑选儿童產品像学习桌椅,婴儿床这些儿童家具电商平台的卖家多、款式多、价格也相对便宜,很多店铺的网页也都给人质量可靠的印象

但昰在北京、河北的部分家具城、家居店,记者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尽管现在的儿童家具款式时尚,功能多样不少家具城儿童家具嘚销售店却寥寥无几。这是为什么呢

砸价走量 不少儿童家具存在“网络版”

在河北香河的一家家具城,几百家家具销售店中专卖儿童镓具的只有5家。这里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除了一些品牌的儿童家具经营者还保留实体店,大部分销售商都去了电商平台销售人员人员表示,现在不少店都转做电商实体店就是为了揽客户。

记者登录了一家电商平台输入儿童家具几个字,就出现了22万家的店铺其中儿童学习桌椅商品超过了5900件。各种款式、规格的儿童学习桌椅琳琅满目与实体店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记者查看这些网店时发现与实體店店销售的产品相比,相同功能、款式、规格的儿童学习桌价格普遍要低一些一款桌面一米左右的多功能学习桌,大部分网店的销售價格在2000块钱左右而实体店的产品价格要三四千块钱。

调查中几家实体店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他们销售的儿童桌椅和网上不一样。网店嘚产品价格便宜是因为儿童家具存在“网络款”,“档次低质量差,价格就低下来了”

销售人员告诉记者,“网络版”儿童家具在材质、尺寸、配件等方面质量都有别于实体店销售的儿童家具。在儿童家具行业内部还存在“做电商的不做实体店,做实体店的不做電商”这个说法即使是线上线下同时销售,也不同时推出同款产品防止消费者进行质量对比。

北京消协抽查:网售儿童桌椅不符合率超半数

六一前夕北京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专门对网售儿童学习桌椅进行了比较试验。作为特殊群体应用的产品儿童学习桌椅在安全偠求上有别于成人家具:儿童学习桌椅不应有锐利的边缘尖端,不应有危险的孔隙及间隙、抽屉桌台也都要安全稳定等等这些标准要求僦是为了防止儿童遇到被夹伤、扭伤、磕伤、砸伤的危险。然而最终对比试验的结果令人堪忧—— 

儿童家具的危险尖端和锐利边缘是安全隱患比较大的因素在北京市消费者协会网上采购的20种学习桌当中,这个项目不符合标准的就占了10种包括了标称为米哥、爱学习、生活誠品、可喜达等品牌。而危险孔隙及间隙这个项目的比较试验中20套桌椅有12种产品存在质量问题。

记者发现危险尖端、边缘,以及危险孔隙这两个安全隐患较大的项目在这次北京市消费者协会的比较试验当中频繁出现,在网页中宣传质量过得硬、好评率高的不少品牌嘟存在不符合国家标准的情况。

网销量靠前的林氏木业、西昊、米哥等品牌都发现存在危险因素其中米哥、生活诚品、卓酷等品牌既存茬危险尖端、也存在危险孔隙。

通过北京市消协对儿童学习桌椅的安全项目检测记者发现,消费者最为担心的一些危险因素在部分网售产品中却屡次出现。最终发现20套儿童桌椅中13种学习桌,8种学习椅不符合国家标准要求样品整体不符合率竟然高达52.5%。

网售婴儿床80%不符國家标准

让家长们揪心的还不仅仅是这些北京市消费者协会同时还对网售婴儿床也进行了比较试验,结果显示:婴儿床的不符合率要仳儿童学习桌椅高得多。

与适用人群为3到14岁的儿童桌椅一样婴儿床也对危险间隙和孔隙有着严格要求。床栏间隙、床头与床板间隙、供床铺面调节安装的孔隙都要严格控制在安全标准之内。

此外还有一些婴儿床独有的安全检测项目,比如围栏高度、床体稳定性、床铺媔及围栏板条的材料强度等国家标准都做了处于安全范围之内的要求。 

9种产品出现了危险孔隙及间隙;

6种产品出现床头及围栏板条开裂、脱落、断裂;

3种产品围栏高度达不到标准要求存在婴儿翻出床的危险;

2种产品稳定性差,床体容易倾翻;

1种产品侧板不能自动啮合存在婴儿跌落隐患。

其中标称品牌为安吉宝贝、简魅的婴儿床都出现了两种不符合标准的情况

而在网页上宣称使用放心材质,并附有检測报告标称品牌为钰贝乐的一款木制婴儿床,竟然同时出现了围栏安全高度不够、床头板断裂、床体框架紧固件松动、床体稳定性不足這4个不符合标准的情况

最终,北京市消费者协会购买的20个婴儿床样品中竟然发现有16个产品都存在不符合标准的情况,不符合率高达80%

此次涵盖了学习桌椅和婴儿床的儿童家具比较试验样品全部取自电商平台,最终不符合国家标准的产品中涉及6个电商平台的32家网店。比較试验发现的不符合样品的销售价格学习桌椅大都在1、2000块钱之间,最贵的将近7000块钱不符合标准婴儿床的价格在130到2400块钱之间。

电商平台 賣家应保障消费者权益 

记者了解到儿童家具行业进入的门槛比较低,对设备、人员的要求不高一些企业为了节省成本,不顾标准规定省略生产工序,生产出不符合标准的产品

同时,网络电商的模式使产品不用经过实地查看、比较就能销售出去一些企业更是刻意制慥工艺、材料、配件都严重缩水的“网络版”家具,带来了极大安全隐患 

目前,针对比较试验中发现的不符合国家标准的产品北京市消费者协会将约谈相关企业及电商平台,促使他们立即整改并下架存在安全隐患的儿童家具产品。

按照《产品质量法》、《网络交易管悝办法》等法律法规无论是电商平台,还是网售经营者都应对消费者尽到安全保障义务,不能因为把儿童家具分成了“网络款”就成叻不达标的理由对于消费者来说,不管分什么款需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安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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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风终于睡醒他睁眼即见箌一位少女的侧脸,如云的黑发只挽了个简单的发式插着一支碧绿的玉簪,右耳挂了一粒浑圆的珍珠耳坠在轻浅阳光的映照下,清晰鈳见到她瓷实细腻的脸颊上有一层细软的绒毛

  她左手擎着书闲闲地看,右手则去摸凉榻前圆几上的点心靠近瓷盘边缘的点心已被吃掉,她的手在点心盘上摸索书本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未看见其他的几粒点心齐齐滚动到她手边的奇妙景象

  朴风虽隐了仙身,但躺在一位女子身边还是让他感觉尴尬他以为秋风萧飒,凉意阵阵庭院深处被落叶覆盖的凉榻必定无人造访。

  看来神仙也有算错的時候

  冷风拂过带来暗冷梅香,他抬起头入眼处却是一树繁花,让他大吃一惊难道不知不觉,他竟然睡过两个季节怎么可能?屠个蛟算个多大的事怎么可能将他累到这个地步?可是拈指一算他不过堪堪睡了两日,现在依然是深秋为何梅花敢逆时而为,错季開放

  他坐正身形,正想结印伽招位花神出来询问但他很快放下手指,嘴角隐隐含笑

  这些并非真花,不过是绢纸所扎惟妙惟肖。花朵们在秋风中轻颤粗粗看上去,像足了真花而这花香,大约是少女心细用了香粉点洒在每朵花心,所以微风所过之处花馫妙蔓。

  朴风飘然下了凉榻背着手悠然地看了看这一树绢花,再转头看一眼盖了床皮裘正在认真看书的少女书本遮住了她的容颜,朴风并未看到她的相貌他也没有兴趣用术法去查探。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凉榻前立着的一副拐杖这位少女居然有腿疾。不管为人为仙受人恩惠都当涌泉相报,朴风认为他既然承了少女的情在她的凉榻上休息两日调整了仙元,一定要给些回报才符合他做仙的标准

  碧烟醉心于书本,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景物的变化直至朴风离去多时,几朵花瓣随风飘坠旋舞着落在她的书册上时,她才茫然地捏起它触手冰凉,居然是真花在她惊愕万分时,又有几朵落花相约飘至她顺着飞花的方向转头四顾,眼前繁花满树的盛景让她欢呼絀声。

  她习惯性地去摸双拐起身可双腿并未似往日那样沉重,双拐尚未架好她的脚已迈出。这比秋日老树开花更让她难以接受她试探着走了两步,没有错她一步步实实在在地踏在青石砖上,她真的可以走路了!

  她无法抑制地跪在老梅树下哭泣泪珠一粒粒滴落在树根上。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这棵已经多少年不开花的老树问道:“这个世上难道真的有神仙如果真有,可否让我亲眼见一见”

  闻声而来的侍女未听清她的呢喃,她一边将碧烟扶起一边自顾说道:“小姐,你不要伤心了横竖是棵老得不能开花的老树,毫无用处砍了就砍了,你护在这里有什么用小心将自己冻病。”

  碧烟站起身抱着大树满是泪水的脸上尽是笑颜,哪有一点伤心嘚神情她对目瞪口呆的侍女说道:“它哪里无用,这满树都是花你没看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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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佳从学校图书馆出来揉揉涨得发痛的太阳穴,信步走到学校运动场坐在观赛台阶上,看着下面操场上一群大学生汗流浃背地追逐着一只足球十几分钟后,她嘚头痛略得缓解宋佳伸直了腿转头

  四顾,捡起身边一块鸡蛋大的鹅卵石向远处扔去恨恨说道:“什么变态规定嘛,英语过不了四級就不能毕业我学美术啊,又不学外贸”

  那枚小石头在烈日下映射出一道耀眼光芒向远处扑落,凭空忽然出现一位青年男子将那粒石子接住。阳光从他身后铺照将他的身形衬得光辉熠熠,仿若天神

  宋佳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他。她虽略有近视但也只是近箌无法准确偷看同桌答案的程度,她能保证刚才周边十米范围内都绝对没有人

  青年走得好似不快,却在她思索的瞬间到了她的身边他张开手,鹅卵石在他手心中静静地躺着青年只是看着她,并不讲话可周身的威仪却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宋佳一时有溺水喘不过氣的错觉她的头脑也好似浸了一场暴雨,所有的记忆及思维都被冲击搅混在一起

  她似乎看到一双深沉凌厉却压抑着风暴的眼,又姒听到有人在混沌之中大声喊“你要等着我”……眼前风云骤变往事历历纷沓而至,景物变化之快连她的思维都无法捕捉。

  她以為自己看懂了所有片段可又似什么都没有看明白直至一位年轻的男子气势汹汹地将手中药碗往地上一砸,青花瓷碗在黑砖地上摔得粉碎清脆的响声仿若一记棒喝,她心神一凛神思归位。球场上年轻人的叫嚷声及头顶树梢上蝉鸣阵阵重又填斥她的双耳

  宋佳这才发現自己一直定定地盯着青年古井无波的双眼,而他则保持着向前递物的动作

  宋佳的双腿往后一缩,后退着站起身问道:“学校管悝处?这里没有讲不准扔石头!”

  青年并不回话只是继续伸着手。

  宋佳看着他的脸既感觉他长相周正又感觉他缥缈得让她根夲看不清,这种虚实不一的奇幻感觉让她很不自在况且青年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骇人气势。号称超级胆大的宋佳也害了怕飞快地从他掱心抢过石头,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错了对不起,下次再不扔”

  她话未说完即转身想逃,但青年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快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转身。

  宋佳吓得几乎要哭了她一边用力踢打挣扎一边大叫:“放开我,神经病救——”

  后面的话她无法再吐出。

  青年已将她拉入怀中以一种擒拿格斗的手法将她拥抱,他抱得那么紧宋佳感觉呼吸都困难,怎么可能再说话她呮能庆幸自己刚才往上跑了两个台阶,才得以让下巴搁浅在他的肩胛处要两人站在水平位置以这种方式拥抱,她必定被他闷死

  心驚胆战的宋佳想起前段时间看的新闻,说近期市内出现残暴色狼可是电视中不是说他只在深夜出没且在偏僻无人的街道上对单身女子下掱,但这里却是阳光普照热闹欢腾的大学身后是人来人往的校内马路,前面是塞了几百人的体育场

  这个色狼也未免太胆大嚣张!

  “我们再不分开。”青年在她耳边低语似许诺又似践约。

  宋佳听着他这句无头无脑的话心里忽然明朗。原来这位并非色狼洏是被她骂中的神经病,果然是傻人力大他的怀抱钢筋铁骨让她无法挪动半分,她只能努力吸气以防在想到脱身之策之前窒息而死。

  她并非一个遇事能冷静的人况且青年又在说“同我走!”,而这次的语气却是命令让宋佳更加慌张,她很害怕这个年轻人蛮横地將她带到一个陌生又恐怖的地方

  宋佳听到身后有学生们的哄笑,知道这些人定在笑话他们在大庭广众下的热烈拥抱她真希望这个社会不要这么开化,最好有人跑来将她抓到校长办公室写检讨至少,也应当到她面前来看看是哪个班的学生这么放浪这样他们才能看箌她满脸的惊恐与满眼的求救。

  可是学生们的笑声渐远宋佳心里冰凉,她只能自救

  她努力控制惊慌,一字一句说:“好我們走。”

  声带被青年坚硬的肩骨压着她的声音嘶哑又断续。

  但已足够,青年依然紧拥着她不放绷紧的肌肉却缓缓放松,宋佳仍感觉在受刑却不再那么难受。

  宋佳首战告捷让她大增信心,她再接再厉地说:“放开我让我看看你。”

  青年只是低声“嗯”了一声并没有动作。

  宋佳不能再让他继续石化紧接着又说:“乖,给我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在她的想法中智障戓神经病大约都是智力达不到成年人的水平,那就当定位于七八岁的儿童她一向喜欢这样同对门的小男孩逗趣。

  青年的身子一震雙臂一松但还未等宋佳反应过来又复锁紧,他低声喃喃道:“等了你八百年我老了。”

  听到如此胡扯的话宋佳想笑又笑不出,这財体会了哭笑不得的滋味额头已汗如雨下,但她努力将口气说得轻松:“哪里会再过八百年,你也不会老”

  她以为自己安慰得體,却不料青年猛然将他从怀中推开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臂,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无论是魔是仙这八百年都太长!伱还不肯原谅我?真的要我再等八百年”

  青年的脸色与语气都还算平静,可不知为什么这两句话就似利刃一样刺得宋佳想落泪她剛才还在心底为自己的表演加分,可是眼前这位青年若无智障,以这种表演功力轻易可拿下奥斯卡金像奖。

  宋佳的一时沉默让青姩会错了意他手上加了气力,痛得宋佳强忍已久的眼泪哗哗狂流青年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轻声说:“你心口有我打下的烙印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

  他说着话已空出一只手来,从宋佳的衣领中探了下去

  青年胡说什么宋佳都可忍受,但他居然光天白日丅要对她轻薄宋佳哪能依着他,她用尽全力想将他的手拉出来但是青年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所谓的蚍蜉撼大树大约可以形容她现在嘚狼狈情形青年未受任何阻挡就将手放在了她的胸口,明明他的手冰凉但他抚按的地方却似有一粒炭火在燃烧,那种炙热的灼痛让她難以忍受她痛呼出声。

  好在青年很快收回了手轻声道:“它一直在,你不当忘记我”


  宋佳知道时间能改变一切,那请时间疾速飞逝让这一幕快点结束。她已经认命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当然没有忘记你,可是你忽然出现我很不适应,而且我今天累了峩们明天再说好吗?”

  青年只是望着她并不接话他眼神淡漠甚至有些冰冷,可宋佳却不知为何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暗鋶她总感觉自已无法真切地看清他的面容,明明他就在面前可是他整个人都是那么恍惚飘然。

  深吸一口气宋佳说道:“你等了峩八百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天”

  青年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看得宋佳全身寒毛倒立她真担心这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将她一下子掐迉。这让她想起自己高中时与同桌瞎闹写遗书她将家中未吃完的糖,藏在白运动鞋里的五十元钱还有那个从未用过的手链全列在遗赠列表中表示死后赠送给同桌。可现在死亡凌凌威逼哪容得她嘻嘻哈哈地做好准备再写上一份无聊的遗书?

  正害怕绝望时她耳边听箌一声“好,我明日再来”紧接着手臂忽然一轻。没有青年的钳制她一下失去重心即要跌倒,青年的手及时伸出扶了她一把。真的呮是扶动作礼貌得体,不再似刚才那么强制刚硬可是宋佳已经怕了这双手,她迅速地闪躲开

  青年的手却顺势抚上她的脸颊,他嘚小指正压着她的颈动脉宋佳不敢再动。

  然而他动作轻柔绝不是轻薄的意义,那是一种眷恋的难舍他的手指干净清爽,且有一股极清淡的冷香宋佳对这香味并不陌生,可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也只是这么一瞬间的恍神,青年已不在她的面前他手指的餘温尤在。

  就如他神秘无比的出现青年又奇迹般地消了失。

  若不是她手臂仍还疼痛若不是手上仍握着那块鹅卵石,宋佳几乎鉯为自己刚才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她全身都似虚脱,却再无勇气流连只怕青年又凭空出现,她狂跑着冲回自己的宿舍

  因是周末,室友已回家宋佳不敢面对空无一人的宿舍,打电话请室友返回学校不要躲在家中丢她一个人在这里。室友惊讶得不得了平日宋體总嫌她吵,恨不得她能隐形今日是怎么了?

  待宋佳给她复述了操场前所发生的故事时室友笑得连电话都拿不稳。

  “哦宋佳,我觉得你可以改修中文系去写一本玄幻小说,想象力如此丰富哈哈,等你八百年你不能凑个整数,等你一千年多好听”

  “喂,你不要不信我我没有骗你,我手臂上全是他捏红的印痕我拍个照片给你看……唔,那些印痕呢刚才还有,这不可能”宋佳放下电话,在镜子前左右转着圈着急地寻找证据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些青紫的印痕全部诡异消退

  室友请宋佳安静,她说:“你太累了大约是幻觉,今天不要再复习洗个澡认真睡一觉。明早醒后你会发现那只是你大脑累到一定程度而产生的臆想我高考时亦出现过这种情况,我总想考完后去海边游泳可你也知道,高考是那样的让人身心俱疲我终于熬到考完了,到了海边海与天都是那麼纯净的蓝,混为一色白色的帆船,岸边嬉戏的人群......我真的很开心爬上护堤,想同其他人一样玩跳水忽然,我转头看到妈妈她满眼惊恐地死死地拉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这并非海边,我正站在窗前书桌上窗户大开着,我正欲跳下九楼”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會儿后,室友才接着说:“现在你明白为何我每逢考试定要返回家中吗因为我妈实在太害怕我在压力下又犯臆想症,她要在身边看着才放心”

  洗完澡的宋佳晕晕沉沉地躺在被子里,晚饭也不去吃她感觉全身酸软,好似发了烧她心想,真有出息居然被吓病了!想到几天后的英语测试,她挣扎着坐起身翻了一粒药丸吃下。睡梦中她感觉胸口那粒痣隐隐在痛,好似被灼烧自今天下午那位青年撫过那里,那粒痣就似复活了一样总是不安分地痛。

  “嗯胸口有痣的女孩子多得去了,个个都是你打下的烙印吗真够能瞎掰的......鈳是,他又怎么知道我这里有颗痣呢......哦头痛......”

  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了一阵,药力发挥了作用她一身是汗地睡着了,直到一双手将她轻轻摇醒

  宋佳睁开眼,看到一位极年轻的男子端着一只青花瓷碗坐在她的床边年轻人并未束发,漆黑如缎的长发只在发尾处用根布带束住衣袍一如既往的讲究。在他身后是薄得像纸片一样的两位女子。

  宋佳并不意外他们的出现她欠起身要接碗。年轻人眉头一皱用空着的那只手将她搂抱着坐起,这才将碗递给她但搂在她腰间的手并不松开,她的姿势就似半靠在他的怀中。

  宋佳輕轻扭了一下腰但年轻人完全不理会她的暗示,用极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喝药!”

  “你让我痒痒将手拿开。”

  年轻人很不高兴地说:“这么啰唆到底有未生病?有病喝药没病起来做事。”

  宋佳深知他的强势脾气不再与他争辩,大口大口喝药药不僅苦且黏稠得让她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全喝完她皱着眉头拉下被子,顺势脱离了他的怀抱她心底蛮贪恋他的拥抱,但那两位纸偶女仆僦站在床前让她难为情。

  年轻人也不走伸手将她睡乱的额发拢拢,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宋佳才睡醒却又不知为何又感觉極困,一闭上眼睛即听到年轻人嘟哝:“刚醒就又睡简直是猪。”

  宋佳也想多看他两眼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她用尽气力才勉强張开了眼睛

  可是,眼前哪有什么穿古装的年轻男子这是她的宿舍,只有挂钟在乏味摆动嘀嗒复嘀嗒。

  刚刚梦醒她已不太記得梦中的内容,那位年轻人的影像更似年代久远的录像难以辨识清楚, 宋佳的头又开始胀痛她在心里痛苦地喊:“上帝,让我安睡吧我还要考试啊。”

  但是上帝太忙无暇理会她的祈祷。宋佳越是想睡思维越是清醒但头也更痛。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至窗外巳渐渐泛白,枕头也被她蹂躏得失去了形状后她终于再次入睡。

  这次将她唤醒的是男友的电话男友早她两届,已在一个大城市找箌一份安稳的工作只等宋佳毕业过去与他会合。可是等待虽然甜蜜却过于漫长。

  宋佳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男友在电话线的另一頭同她问好。宋佳委屈地说她生病了男友没有听清,问她怎么了宋佳又说道:“我生病了,头晕肚子又好饿。阿新你请假来看我恏不好,照顾我几天”

  林新那边信号不太好,他未完全听清宋佳在说什么又不好再让她重复,只回答:“哦——这样啊照顾好伱自己。佳佳客户来了,我一会儿打给你”

  不等宋佳回话,那边已经扣断电话

  宋佳本是半梦半醒,可是挂线的嘟嘟声却似強心剂让她一下子头脑清明。她怒不可遏!有什么药物能比愤怒更具良效宋佳坐直身,反拔男友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即被挂断。她洅打又被挂断,第三次则直接听到电脑提示音: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拔。

  宋佳咬着唇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重又拿起手机,輸入一条短信:从此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感觉不够分量删除重写:林新,你我从此再无任何瓜葛不要再骚扰我!

  重重按下发送键后,她将林新的电话拉入黑名单她虽然解了气,眼泪却噼噼啪啪地流了下来

  已有不知多少人告诉过她,大学期间的爱情过于純情根本无法经受得住现实生活的冲击,能修成正果的只是凤毛麟角但她以为只要坚持,邮件电话不停歇每逢节假日都不辞辛苦地跑去他工作的城市探望,终能守住这份爱情让它开花结果。分开的第一年是无尽的相思聚少离多让他们很珍惜每一次相聚的时刻,但昰从第二年来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像电视剧里烂透的爱情剧码,他们的争执不断

  宋佳哭够了,下床去洗了个澡而后将被单枕套铨部更换。高烧让她虚弱只做了这么点事就累得她气喘吁吁。看着地上扔着的脏衣被她又有些想哭,摸了电话过来想给妈妈讲几句话又怕控制不好情绪哭出来,反让母亲担心想想又将电话放下。

  她在自己的储备箱里翻了半天只翻出一袋薯片,她平日很爱吃鈳现在却无胃口。她又去查看同屋的柜子找出一包特辣的方便面。宿舍中不准自备小电炉但是又有几个学生会百分百的听话?

  她┅边煮着面一边想着林新是不是正在给她打电话打不通是不是很着急,是不是不应当将他电话拉入黑名单若有拦截电话,她要不要给怹复过去

  终于忍不住,她还是拿起手机打开拦截纪录:0。

  林新并没有找过她

  宋佳默默地将电话放回桌上,蹲在地上认嫃煮面她将整包的辣味包都倒入面中,搅拌均匀她并不太吃辣,与来自湖南的这位室友总为面中放多少辣椒争吵而今天,她发现辣椒真好吃

  她被辣得满眼满脸都是泪。

  即使吃饱喝足宋佳还是感觉到说不出的倦怠。她逼着自己坐在书桌前可是所有的英文芓母都似会跳舞,精灵一样扭动在那里坐了不知多久,一个单词也未看进去她抬头看看挂钟,又到了下午六点

  毫无预警地,昨ㄖ这个时候在图书馆前遇到奇怪青年的景象闪入她的脑海将她惊得猛然站起,椅子亦被带翻

  不可能是真实事件,只是臆想是的,宋佳在心中肯定地说道我也犯臆想症了。

  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金红夕阳下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们,他们脸上轻松愉快的笑容感染了她她也忍不住微笑。

  她关好窗拉紧窗帘,拿着电脑坐回床上打算看一会儿轻松搞笑的影片后再睡一觉,希望明天她能恢复精神好好复习以应对这场决定可否毕业的考试。她转头瞟了一眼电话努力克制住要将它拿来查看一下的冲动。

  她找了部古装肥皂劇胡乱拼凑的剧情,夸张的表演对话无厘头。若不去追究细节确是一部很好的解闷佳作。没有多久宋佳即被逗笑。她将声音略调夶随手将鼠标光标搁在屏幕右上角,屏幕中有位人物很不满意光标挡住了他的视线用手一挡,将光标推了下去

  完全被电影吸引住全部注意力的宋佳并未在意,以为是触摸控制板出了问题她将光标再次移上去。她哈哈大笑着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光标的位置,脸仩马上变了色笑声卡在咽喉间,她被呛得直咳嗽

  在屏幕右上角这个极不显眼的位置,廖落地坐着一个人他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昰如何人仰马翻地热闹表演,他正襟危坐透过屏幕看着宋佳。

  他还穿着昨日那套衣服合体讲究的西裤与一尘不染的白衬衫。

  這么突兀的一个人混在古装剧中却出奇得协调无论场景如何转变,他的位置始终不变

  镜头切换,变成了青年的特写他站起了身。

  宋佳吓得将电脑一推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脚被床单绊住她很狼狈地摔趴在地上。

  一双微凉却有力的手要将她扶起

  宋佳赖在地上不起来,她面朝地板不住念念有词:“臆想症,臆想症这不是真的。”

  这句话就似一道咒语臆想现象陡然消失,那雙手的力量也不复存在

  宋佳静等了好久,未听到屋中还有其他声音终于,她鼓足勇气翻身坐起惊惶地转头察看,哪有什么鬼魅圊年

  她才长舒一口气,窗帘却“唰”一声被打开将她惊得心都快跳出来。

  青年背对着她将窗子打开语调缓缓地说:“你以湔最讨厌关窗,下雨天都要开着”

  宋佳手指着他,惊恐让她语不成句:“你你你......你......”

  青年转过身来背光而站。夕阳在他身上鍍了一层金色光芒他的面容却隐藏在黑暗中,宋佳无法辨识清楚

  青年向她走来。宋佳蹦到床上用力扯下床头一枚用红绳吊挂的仈卦,握在掌心对着青年她大喝道:“你站住!这,这这是开过光的八卦!”

  房间并不大,青年几步即到她身边伸手接过那枚銅八卦。宋佳并未看到如影视片所展示的那种魔怪现形的情景这让她失望,亦更添惊慌

  青年弯下腰来看着跪坐在床上的宋佳,宋佳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不知名,却让她感觉莫名熟悉但这并未让宋佳减少一丝一毫害怕的程度,这位男子诡异得就似鬼魅葃日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他都可以为所欲为,现在处在封闭的室内......宋佳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能用何种方式逃脱生天。

  青年的手要撫上她的额头宋佳用力后挪,撞到墙无法再退她还在努力地做着后退的动作。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额头指尖有些许的冰冷,宋佳發现刚才还昏沉的头脑顷刻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倦怠无力的身体也瞬时精力充沛,现在简直有想冲出去跑三千米的渴望

  她的头鈈再痛,被辣椒辣得快哑的嗓子也恢复常态

  青年放下手,在床沿边坐下抬头望着窗外。即使现在的他看上去很失意但他坐相依嘫极好,腰背挺直

  “我是痴想,我以为你已将我记起原来不过是你的一个计谋。即使在你心上打下烙印你也能将我忘掉......你果然——不再愿意记起我。原来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又是这样一段无头无脑的话,宋佳无法回答她的一双眼睛惊慌地四处搜寻,意外地在床侧搁板的书本后面发现一把美工刀她心跳如鼓,青年只是望着窗外并未注意她。她微微侧过身悄無声息地将美工刀握在手里轻轻上推,推簧发出“咯咯”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但将宋佳惊得脸上变色

  青年转过头来看她,宋佳猛嘫将刀挡在身前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给我消失!不要靠近我!”

  她紧张得手都痉挛,青年却一点不畏惧他抬手似要去拿她手中嘚刀。宋佳咬牙用力一挥青年居然不缩手,锋利的刀刃在他手心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痕迹血液失了控一样流出,很快即将她的粉红床單染红一大片

  这血色是那么触目惊心,宋佳已到承受的边缘她被吓到不知所措,手中的刀落在被子上

  手上血流如注,青年連眉都未皱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收回手,对宋佳轻声道:“你不当怕我我们......我们......”青年说到这里,忽然站起身笑了可是这笑声却那麼苍凉无奈,笑到最后声音中已有哭意。

  宋佳怔怔地看着他惊恐委屈一拥而上,她大哭出声

  “喂,你发什么魔怔啊睡个覺也哭,被你吓死”

  宋佳被室友一巴掌拍醒,她马上坐起身惊呼:“你回来了!”

  室友转过身对着镜子化妆,头也不回地问:“回来去哪里?”

  “你不是回家去复习”

  “今晚才走嘛,你睡晕了”室友收好化妆包又去选鞋。

  宋佳眨眨眼转头見到那只铜八卦好好地吊在床头,被子亦干净无血迹那把美工刀也在原来的位置上。难道她真的是睡糊涂了吗?

  她喊住已换好鞋咑开门的室友问:“昨天我没有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有关一位古怪青年的事情”

  室友看着她,脸上尽是惊讶说:“昨天我们一忝都腻在一起,有打电话的必要”她以为又有一段让人激奋的八卦秘密可探听,赶快关上门坐回宋佳身边问:“古怪青年?是不是有什么桃色内幕还不说来听听。”

  “我......”宋佳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室友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接着说道:“我从图书馆出来后去操场坐了一会儿,在那里遇到一个很奇异的年轻人”

  “等等,哪天的事”

  “昨天......”宋佳犹豫道:“啊,不对是今天,恏像也不对是昨天......”

  室友满腔热情被浇熄,失望地站起说道:“你睡傻了,昨天我们没有分开过今天我们一起从图书馆回到宿舍,你说头痛睡一会儿一直睡到现在。”

  宋佳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哪有这么真实的梦对了,你昨天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囙家复习是害怕再犯臆想症”

  室友重又去开门:“是的,佳佳我昨天是告诉了你这个小秘密,不过不是在电话里是在回宿舍的蕗上。你好好休息吧别在考试时真生病,毕不了业可是大事你家林新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呢。”

  室友说完话即关门离开宋佳却从床上一蹦而起,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黑名单,那里并没有林新的号码她试探着给林新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起愉快地同她问好。

  “你在做什么”宋佳问。

  “在超市买点东西回家做饭刚下班,好累”

  “我昨天有没有告诉你我生病了?”

  “你苼病了吗你现在好些了没有?有没有吃药你同屋在不在?你有没有去看医生”林新在电话中连声发问,声音焦急完全不似昨天的漫不经心。

  宋佳微笑了说:“我没生病,我可能......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你对我生病也不理睬,只顾谈生意”

  林新这才放心地舒口气。

  两个人浓情蜜意地聊了好长一段时间宋佳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枕手仰躺在床上看着那个随风轻动的铜八卦,脑中思绪萬千

  在最惊恐的时刻,她曾祈祷这只是一场梦可是梦醒时分,她又不由自主地回想着梦中种种惊险片断且想念那个笑得伤心的姩轻人。

  但仔细想想她完全记不起年轻人的面容。

  莲一一所住的地方极少有人造访。村民们都喜欢住在婆陀山脚下依山傍沝,生活更为便利而她那座破败的竹屋却立在婆陀山岭之巅,一片竹林之后当年婆婆在世时,山民们便以为竹屋撑不了几日时光可現在婆婆已离世多年,竹屋摇摇晃晃地撑着还未倒

  虽然上山下山极不方便,但莲一一从未想过要搬迁她一个月只下一次山,将绣恏的针线成品交给山下那位热心的杂货店主换点铜钿或换些日常生活所用的物品及食材。

  即使她将披风的帽子罩得严实仍会碰到調皮的孩子往她身上扔石子,并在后面又叫又唱:丑姑娘是魔王,没事跑来吓儿郎九天神仙齐显圣,擒住魔王保四方

  莲一一早巳习惯,并不生气头也不回地匆忙赶自己的路。脸上长了块胎记就是妖魔这到底是什么划分法?

  可有时夜深人静她也会为自己嘚胎记流泪,它为什么要长在脸上长在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好,为什么要明晃晃地赖在脸上来吓人

  婆婆说捡到她时,她被遗弃在蓮塘边已被烈日炙烤得奄奄一息。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紫红色的胎记覆盖了全脸,随着她年龄渐增脸庞长大,紫红痕迹慢慢縮小范围但仍然有巴掌那么一大块横亘在右侧脸颊。

  她长得其实端庄清秀肤若凝脂,却因这胎记的作祟她依然是位丑女子,丑箌无人上门来提亲她静静地等过了十五六岁的适嫁年龄,从此再未有过出嫁的念头

  实际上,她也习惯了一个人

  莲一一出了村庄,拐入上婆陀山的小径后才敢脱下风帽这么热的天,她也确实被捂得难受微微山风吹拂在脸上,刚才的不快也随之一扫而光婆陀山上的动植物们从不嫌她丑,花朵们因她经过而更加艳丽顽皮的松鼠或林中小兔不时在前面领路,鸟雀更是一路在她身边鸣啾啾地唱個不停

  她独自住山上可一点都不寂寞。动物比人更有情。

  山路两边拥拥挤挤地长满紫红的格桑花它们落落大方,摇曳生姿因有它们的点缀,这座青山亦不寂寞

  莲一一步履轻快地上着山,右手伸出抚过一朵朵的格桑花瓣它们在她手心留下轻吻浅啄,癢得她不住地笑

  半山腰有个不太大的湖泊,湖水是从山石中溢出的清泉莲一一每次下山都要放个木桶在这里,返回时再带桶水回镓即使水缸里不缺水也如此,今天亦不例外她一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

  行到湖边她却发现木桶不翼而飞。她问在前面立着的两呮灰兔兄弟:“是不是你们顽皮将它藏起来了”

  兔子当然听不懂,只立在远远地看着她

  莲一一亦不指望兔子会说话,她感觉洎己确实有些无聊“扑哧”先笑出了声,翘首寻找终于在湖心芦苇荡中隐约可见到一只木桶一沉一浮,她虽感觉奇怪也未多想

  尛时候,婆婆常将她带到这里来戏水莲一一的水性倒是不错。她脱下披风泅水至湖心手刚触及木桶柄,一柄寒光凛凛的冷剑忽然出现直抵咽喉。她心里一慌沉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才又浮出水面

  莲一一抹干眼睛上的水,才看清用剑抵着她的人不过是个十四五歲的少年手很苍白,脸色亦苍白极其羸弱的一个孩子,却拿着一柄如此厚重的玄铁剑这种极不协调的画面很滑稽,莲一一却笑不出來

  这位苍白的少年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目光,冰冷而沉着紧绷的脸上是难辨的神色。

  他站在湖中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莲一一碰过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拿石块扔她但拿剑要杀她还是头一次,难道脸上长块胎记即罪重至此!

  莲一┅叹口气甚至不愿争辩,她闭上眼睛等死剑尖往下压了压,她感觉眉心一阵冰凉但很快剑被收起,那道凌厉的压力立减

  少年巳判断这位女子并非敌人,他也懒得道歉收剑即走。不过他又何时向人道过歉

  莲一一睁开眼,见少年转身向芦苇深处走去他的雙脚踏入水中。她对这个芦苇荡了如指掌湖心能立足的干燥地方只有少年刚才站的那一小块岩石,时常有野鸭在这里下蛋莲一一定期來捡。而岩石的那边湖水陡然变成暗绿,深不可测婆婆警告过莲一一许多次不准游到岩石的那一边。年幼时莲一一偷偷游过去一次┅转过岩石,即感觉水温陡降那种寒冷入骨的冰寒似有股吸引力,要将她拉入水深处莲一一吓得心惊胆战,赶快游回来从此不敢再涉险。

  见少年要从那里下水莲一一好心提醒 :“不要下去,那里水深无底!”

  少年根本不理会头也不回。莲一一攀上岩石唑在那里看他站在没膝的水中,弯腰捞起一条腰带往身边拉腰带绷得笔直,显然另一头系有重物但被茂密的芦苇挡住,莲一一什么也看不到她正想站起身看究竟时,听到少年沉声喝道:“还不来帮忙!”

  莲一一闻声四顾轻风微拂芦苇,野鸭游弋湖中没有其他囚。

  少年已转头看着她冰冷的目光中满是不耐烦,声音亦不友善:“需要我请你!”

  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责问句

  莲┅一没有见过请人帮忙还如此霸道的人。念他是小孩子她也不计较,上前几步但一旦看清水中是什么,她马上惊呼一声急匆匆地扑仩去,几乎将少年撞落水中

  少年一脸怒容,恶狠狠地看她一眼

  莲一一只想着救人,她探身水中揪住灰衣青年的后领,同少姩齐心合力将水中伤者拉上岩石露在水面上的岩石最多只有一米见方,青年人一半身体还只能浸在水中他脸色铁青泛灰,全身冰凉胸口血渍斑斑,显然受伤不轻好在他的眼睛还能微微翕合,勉强可以看出他是个活人

  莲一一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灰衣青年的右腿上用布条固定着一块木板那块木板很眼熟。她心念一动将漂到岩石边的水桶捞起,果然已少了一块

  莲一一并非小气的人,拆她的水桶救死扶伤她一万个愿意。但少年会错了意冷哼一声说:“我会赔偿。”

  莲一一也不同他解释站起身说:“我去村中找幫手。”

  “站住!”少年厉喝他年纪尚小,犹处在变声期但不知为何,言语中尽是让人不敢违背的威严“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我們在这里,泄露即死!”

  莲一一相信这个阴沉少年所讲的并非吓人的狠话她无奈地说:“你想怎么办?”

  少年站在岩石的另一端所谓的另一端也不过一步的距离。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他明显比莲一一矮,他无法再后退可这种近距离讲话,逼得他不得不仰头這个仰头的动作及姿势让他无比恼怒,莲一一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不知又哪里惹怒了他。

  这个孩子真不可爱比小镇上那些扔她石块嘚孩子们还让她更不愿接触。

  “你家在哪里”少年语气生硬地问。

  莲一一很不情愿又不擅撒谎,抬手一指山顶道:“竹林后”

  “将他背去你家。”

  莲一一低头看着半躺在水中的灰衣男子这么魁梧精壮的男士,要她背上山

  “况且,背去我家也無用啊要去村中找大夫才行。”

  少年扫了一眼地上的伤者语气冷淡地说道:“小小剑伤,他死不了腿骨亦帮他接好,睡几天就荇”

  莲一一皱眉道:“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不及时诊治或许他会死掉。”

  “不过一个侍卫死了就死了。你太啰唆背,還是不背”

  莲一一以为这个男孩子只是蛮横无理,现在才知道他还冷血无情她脸上明显露出憎恶之色。她不明白一个小孩子怎麼会有这么阴鸷冷漠的性格?

  少年不再与她多说跳下水,一用力即将伤者也拉入水中托着他的后颈向岸边游去。莲一一也只能下沝跟在后面少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泅水的本事却很强即使手中托了一个人也很快将莲一一甩在身后。

  莲一一游到岸边却见尐年好整以暇地站着,受伤男子躺在沙滩上看来他果真是在等莲一一独自将伤者背上山。

  少年对莲一一的怒目而视无动于衷他望著远处的太阳,说道:“你若想救他就不要磨磨蹭蹭,天将断黑他衣衫尽湿。如此伤重若再受寒发烧那才会要他的命。”

  莲一┅能说什么谁让她天生菩萨心肠?她只能怪自己多管闲事好心没好报。

  婆陀山并不高莲一一平时也提惯了水上山,倒是练出好臂力但这是个正当盛年的男子,半晕半醒右脚又不能用力,比十桶水还要重!还好少年也不完全冷情看莲一一体力不支时,好歹伸絀手帮忙扶住男子的另一半身体

  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如牛,总算将伤者架入山顶竹屋安置到床榻上

  陡然卸下肩头重量,莲一一癱坐在地上全身被汗浸湿。少年也累得不轻他脸色本苍白,却因疲累而起了红晕看起来倒像个正常的少年郞了。

  他坐在另一张竹床上看着一路从室外延伸到室内的斑斑血迹,眉头皱起

  待莲一一喘息正常,少年令她下山去买些金创药

  “你不想让人知噵你们在这里,我去买金创药什么理由啊?”

  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剑光一闪,少年出剑收鞘只在一瞬间疼痛自手臂上传来,莲┅一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左手臂上已鲜血淋淋

  “现在你有理由了。”少年的声音依然平淡冰凉

  莲一一还从未这样被人欺负过。屾下的孩子虽常骂她是妖魔可是山民们一向对她礼遇有加,见了面嘘寒问暖她只觉头顶的邪火噌噌上冒,再良好的修养也被烧得一干②净

  她猛然站起身,喊道:“你简直变态!我就是不去你杀了我!”

  少年却淡淡地说:“随你意。会死的又不是我是他。伱见死不救”

  “我?——见死不救”莲一一几步上前,指着少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持片刻她颓然地将汩汩冒血的手垂丅,什么都未再说转身出了竹屋。

  她知道自己终究太善良她无法见死不救。这个变态少年虽与她只一面之缘却看透了她的本性。


  头晕目眩得让楚岩汐再也坐不住他仰身倒在竹床上,刚才那一剑几乎用尽他所有气力周围好似没有任何声音,又似有千军万马声音嘈杂得让他很想抬手将自己的耳朵捂住,可他累得连手都无法抬起他不知道人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血,可以经得起这样一路抛洒鈳是见到莲一一扶着伤者脚步蹒跚,即使知道用力会让自己伤口裂开他也只能加以援手。

  肋下的伤口已痛到麻木他感觉头部前所未有的重,太重重得让他倒栽入一个黑漆漆的洞穴,他耳边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他的身体正贴着草丛向下滑落。

  虽然四肢百骸已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但他心里清楚如明镜:若从此坠落,他再无能力返回这个尘世

  他想拔出剑制止下滑,然而这个想法只在他腦中挣扎无法付诸现实,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已隐约听到暗黑深渊中死亡精灵的歌唱。

  他在这足以致命的梦魇中左冲右突心裏不住大吼着要醒过来,但身体已越来越轻他渐渐飘浮在黑暗里,死亡精灵的歌声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祥和得让人可以完全放松的曲调,楚岩汐感到无比舒适刚才的头痛欲裂也立时得到缓解。

  无尽的黑暗已到顶端前方有一束白色的光,他向着光的方向飞翔那里将是一切苦痛的终结。

  他沉迷在这种魔魅的曲调中已忘记自己是谁,亦忘记刚才的抗拒他只知道,前方是他要到达的终点

  但一种锐利的痛自心底传出,似有一种外力源源不断地想入侵他的身体而自身又在不断地抗衡。这体内的反应在他控制之外就似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他,可这种因对抗而产生的似要将他撕裂的彻骨之痛他却可以清晰体会无法躲藏,他痛得狂呼却猛然清醒

  歌聲更加响亮,那道白光已触手可及身体中的自我冲突亦更加激烈,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楚岩汐忍着剧痛拔出了剑,剑光闪烁之处凝凅的黑暗与耀眼的白光似被砸碎的玻璃一样迸裂,歌声立停

  楚岩汐全身湿透地醒转,他很努力地撑起身体却惊觉自己露在衣袖外嘚手臂上布满龙鳞,他百变不慌的眼中亦有丝微的惊惧

  他果然是真龙之身。

  楚岩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用手触摸自己的脸庞,那里尚未起变化依然是人类的皮肤。是不是如传说那样他全身化龙时即是他的死期,龙会离开肉身腾空离去剩下一具死去的空壳?没有真龙附体的自己还是这个性格这个长相吗?自己的言行及思想都是被真龙控制还是源于他自己?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楚岩汐龙,还是人

  说到底,他楚岩汐,不过是一个天命所定的傀儡!若这次他死在幻冥之境龙会脱离他的身体,去寻找下一位忝命所定的人物

  天命不可违!可所谓的天命,原来是场傀儡戏

  窗外,夕阳渐渐坠山光线一丝一缕被收缴。随着阳光的消退竹屋中的黑影慢慢扩张面积,任何一个物件所制造出的影子都似有生命迹象它们居然都在动。一道黑影随着竹门在夕阳下渐拉渐长的影子匍匐向前意欲向灰衣青年靠近。

  楚岩汐对这种异相已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待黑影靠得足够近时才抽出剑,迎着阳光横剑眉前阳光被剑身折射而照在那道即将得手的影子上,它无声地变成一道烟影杀一儆百,竹屋中的黑影立时消逝所有物体的影子马上变淡。

  他知道它们还会再来但能拖延一时算一时。他现在实在是体力不支

  楚岩汐将灰衣青年睡的竹榻拉出一点位置,让青年的身體处在阳光下

  他知道最好的方式是将向西的这面有窗的墙劈开,这样他可以得到更多的休息时间但是刚才故意划伤莲一一以逼她離开已让楚岩汐过意不去,若再毁她安身立命的小竹屋他无法做到,即便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最冷情冷性

  太阳迟早要落,这场仗吔迟早要打

  楚岩汐垂眼看看自己手背上的龙鳞,心里道:“你刚才既助我逃脱幻冥之境看来你我还是一心,那再助我一次!”

  灰衣青年忽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神极复杂:那是惊慌,愧疚阴狠与跃跃欲试的混合。

  楚岩汐却看懂了“霍铮,你不用自责你Φ了他的法器,日落后即受他控制由不得你。”

  说话间竹屋陡然一黑。霍铮已从竹床上跃起与四周再现的重重暗影一同扑向楚岩汐。这个苍白少年早有预防拔剑抵挡的同时,已从半开的竹门中飞跃出来落在竹屋前的空地上。

  莲一一刚出竹林即见一只通身膤白的老虎蹲坐在下山的道路上她很开心,几步跑到老虎身边抱住它的脖子亲热地说道:“喂,小白好久不见啊。”

  白虎如猫┅样温顺地用头蹭她的腿

  莲一一年少时常能见到这只白虎远远地在山中徘徊,但并不近身她与山中动物嬉戏惯了,见到老虎亦不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常常一人一虎,隔着山梁静静对望

  有一回,她忍不住告诉了婆婆遇见白色老虎的事情婆婆很紧張,当夜即下山去找猎户围剿白虎过了几日,婆婆同她说白虎应当不再会出现

  莲一一为此事内疚许久,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它直臸几年后,白虎重新出现它依然只是远远地出现,可她再也不同婆婆讲婆婆去世后,白虎一反常态时常坐在了她的竹林旁。也在那時莲一一才发现白虎的胸腹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痕,她很怀疑是那次猎户围剿所造成的后果可惜白虎不会说话,它只静静地看着山下那個碧蓝的湖若有所思。

  莲一一骑着白虎下山她亦看见山道上流成线的血迹,以为来自灰衣青年催促白虎速度更快些。一人一虎佷快到达山下莲一一与白虎道别,如风般跑入村庄

  这是她唯一一次未戴风帽出现在小镇上,居然没有孩子敢欺负她不知是她手仩的血痕吓唬了那些孩子,还是因为莲一一被家中那个无理蛮横的少年弄得满心恼火她头一次冲着村口欲举石扔她的孩子吼道:“你扔!你敢扔我就吃掉你。”

  哇哇吓哭几个最顽劣的村童后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大夫诊所。他们一家人正围着餐桌要吃晚饭莲一一嘚到来虽打扰了他们,但每个人都表现出略显刻意的谦让礼貌要大夫先去诊治莲一一,他们晚些再吃饭

  她的伤并无大碍,那一剑劃得极长却不深伤口早已自行凝结,大夫给她开了小剂量的金创药莲一一请他多开一些,有备无患

  拿着金创药才出大夫家的大門,即有村民过来请莲一一去见里正大人

  里正即一村之长,他是位极严肃的老者从前与婆婆关系颇好,不时会去山上走访过问┅下她们的生活起居。

  莲一一以为是她在村口吓唬小孩子的事被告发老老实实地低头等里正大人批评。在她的印象中从没有人会洇她的过错而说一句重话,每个小孩视她为魔怪而每个大人又对她过于礼待忍让,反倒让她感觉那是一种无法亲近的疏离

  老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她怎么会受伤莲一一早在路上已想好理由,她本以为大夫会问她说自己想修缮竹屋,砍竹时符不小心撕怎么办被劃伤了

  她现在满身草屑,一套布衣裙湿湿干干几次早已脏得不成样子,头发凌散满身血污,也确实是像做了一场苦力

  里囸大人点点头,说道:“太难为你了我改日请村中几位壮丁去修缮你的竹屋。以后有什么事你同我讲,大家都是乡亲不要客气。”

  莲一一很感动 主动为吓唬孩子的事情道歉,里正大人根本不以为意莲一一不可能自求责罚,点头道谢后即告辞离开没有多久,┅位中年村民从后面追赶上来背了一个布袋,说是受大人嘱托护送她上山,并顺便送些食物

  莲一一自小住在山上,摸黑走这条屾路都不会走错至于山上的飞禽走兽,更是她的亲密朋友哪会伤害她。况且村民在身边小白定不会现身载她,她还需自己走上山她一味推脱,可是村民板正耿直将里正大人的话当圣旨,坚持要送她莲一一看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只好由他跟在身后

  白虎远远聽到他人脚步声,果然躲了起来未在小径边等她。

  莲一一心中有事脚步飞快,中年村民几乎跟不上远远已可见竹林,莲一一慢丅脚步请村民返回,她担心符不小心撕怎么办路遇那位野蛮少年他已说过不准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行迹,若见到这位村民他会不问青紅肥白地草菅人命。

  村民不肯他说一定要送到竹林前。正在这时竹林那里传来几声异响,夜宿的飞鸟受了惊吓纷纷飞起,鸣叫著在空中盘旋几圈才不甘心地离巢飞走。

  莲一一与村民均听到声音只是他们所处地势太低,无法看到几十米高的翠竹接二连三倒哋的壮观景象

  平时略显憨厚木讷的村民抬头看飞鸟,眼中凌厉的目光让他似换了一个人他的衣衫无风自动。莲一一忧心忡忡地望姠竹林深处待她转回头,村民已失去踪迹

  避开莲一一视线的村民在树木另一端御风而行,向惊鸟飞起的方向追去一双锐利的眼聙已穿透丛林看到缠斗的两方正向北疾行,不知是败退还是追逐

  他很快追到眼前,见到一团黑得化不开的浓雾飓风般在竹林中盘旋他手心一转即幻化出一枚银环击出,浓黑中突然冲出一只黑豹它直直地向上扑向村民,速度之快尤胜闪电。村民在空中迅捷地一转身将才触及浓雾的银环急急招回,反打向黑豹他以为这一击必中,但黑豹在瞬间变成一道黑烟银环击空,旋转着飞回村民手中

  楚岩汐不知道有村民的到来,但他已知道自己太轻敌果然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即使未受伤以他现在的修为,十个楚岩汐也斗不过嫼魔况且他又要照顾霍铮的肉身,心有所忌他很快落败。黑影们凝成一团将他困在中心有防有守让他顾此失彼。

  霍铮击飞楚岩汐的长剑后乘胜追击直刺他的胸膛楚岩汐别无选择,只能以双掌夹住长剑试图制止它前进可他的体力已到强弩之末,剑尖在瞬间已抵怹的胸口生死存亡之际,一只黑豹忽从霍铮体内蹿出直扑天际,霍铮阴狠的眼神一变他急忙撒手,剑尖从楚岩汐的胸口划过血珠隨剑光迸出一道弧线。楚岩汐反应敏捷他跃起身将满是鲜血的手掌按在了霍铮的背心。

  圣龙之血至阳至纯立刻封住了盅法之门,嫼豹无法再返回霍铮体内

  也只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那些本已得胜的暗影也随之消逝得无影无踪

  精疲力竭的主仆两人瘫倒在哋上贪婪地看着天上的月朗星稀,死里逃生后感觉天地间的一切都很美丽不论是这吹得久了即让人生寒的山风,潮湿硌人的地面还是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一张布了紫红斑痕的脸。

  莲一一今夜所受的最大的惊吓莫过于见到这位冷漠少年的笑容她惊慌地后退,差点滑倒手忙脚乱间蓦然又瞥见少年的脸再次冰封。他的笑容似昙花一现即逝,莲一一不知刚才所见是否只是幻想

  莲一一猜想刚才林中异动与他们两个有关,只是猜不透这位青年明明伤得那么重现在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如何能跑到如此远的地方来若非白虤驮着她,她无法寻到这里

  楚岩汐的剑甩落一边,莲一一欲去给他拾捡来她明明看见那支剑就在一步之遥,但那是怎么也到达不叻的距离

  楚岩汐靠坐在一块山石上,语气不善地问:“你发够呆没有”

  莲一一“啊”了一句,感觉头脑一下清明问:“我怎么了?”

  他却懒得再重复莲一一寻思他的话,心道我一直在走路啊,什么发呆

  这时林中一阵风动,精疲力竭的楚岩汐以為是黑魔去而复返脸上不禁变色,而莲一一却欢呼

  这是白虎第一次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出现,它压低了声音咆哮虎目含怒,卻不是对两位陌生人而是对着莲一一刚才所站的地方,那里明明只是一片绵延的竹林什么都没有,它却似如临大敌莲一一好不容易讓它安静,软磨硬蹭地哄着它载走了霍铮

  莲一一欲扶楚岩汐,他却不领情粗鲁地将她推开,自己拾了剑往回走莲一一又困又累,没有心思同他生气她只等白虎返回将她带去竹屋睡觉,才不管这个脾气古怪的少年是死是活

  她一路上看见许多被利剑砍断的粗竹,心里已明白少年绝不是如看上去那样的羸弱无力她虽从未出过山,但婆婆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同她讲山外的世界,各种各样的奇囚异事飞仙恶魔,灵妖鬼怪无所不有。所以她从小就知道海水不可斗量,人亦不可貌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没囿不可能的事情,只看我们有无机遇碰到同样她亦明白,有些事情不用去问就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不想回答她的人不会回答即使碍于情面回答了,也是一通假话譬如下午她回答里正大人。

  楚岩汐感觉身上皮肤渐渐放松没有龙鳞缠身时的那样紧绷。鈳是疼痛也随龙鳞的消退而复苏他咬牙再走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再坚持他在一块山石上坐下。

  一轮圆月在云间若隐若现山风夹雜着翠竹的清香在夜色中穿行,不知名的夜虫躲在地底唧唧长鸣

  天地间只剩下如此让人心旷神怡的安静,若不是有人忽然叫一声:“喂你到底走不走?”

  他看见莲一一蓬头垢面的从竹林后探出半个身子很不耐烦地同他叫嚷。

  他抬起一只手说:“扶我!”

  又是该死的命令句。莲一一本要生气水灵灵的眼睛一转却不气了,三两下走上前扶着他说道:“这才乖,早就讲让我扶!”

  她斜眼见少年皱眉发怒她的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白虎一直在门外打盹见他们从竹林中蹒跚地相扶着出来,它一跃身站起幾个起纵即消失的不见踪影。莲一一抬手擦汗气愤叫道:“你真够懒,小白我还指望你去接我一程。”

  霍铮已安然熟睡甚至轻輕地打起鼾。

  莲一一不禁想起少年在湖边说的话这年轻人果然死不了,只需睡几觉就会好

  本来楚岩汐要莲一一去买药只是个借口,他并未想到真能用得上连续几场恶战,他已伤得体无完肤莲一一要帮他涂抹金创药,他也不反对只是看她在伤口前连连惊叫,他不由又皱眉他还从未见过这么不安静的女子。而莲一一也从未见过这么隐忍的少年旧伤未治,又添新伤这些皮开肉绽血淋淋的傷口让她看得脚底发软。

  少年紧闭双眼腰背挺直地坐着双手端放膝盖上,即使在痛得不时颤抖的情况下他还是站坐皆有模样若不昰他时常发怒生气,他可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莲一一终于明白,一路上在流血的是这个易怒的少年伤得重的不是侍卫,而是他自巳只是他着黑衣,不易让人发现血迹罢了肋下的伤口太长也太深,到现在还未完全止住血要将伤口缝合才有助于止血愈合。

  对於她的好心提议少年完全不领情,说句“没必要”即想将褪至腰间的衣服套起莲一一急了,强行按住他的手道:“什么没必要!你知不知道伤口有多深,你自己低头看一下啊!”

  楚岩汐没有抽出被按住的手他沉默半晌后声音低缓地答:“我不敢看,看了会怕”

  莲一一以为自己听错了,脑袋有一时的断弦她睁着眼睛惊愕无比的样子让少年不由地又皱眉,莲一一也不同他计较知道少年默認了她的建议。她时常在山里救治一些小动物估摸着手法应当差不多。用烛火将缝衣针消完毒后她蹲跪地上看着他肋下血肉模糊的伤ロ,也不禁因害怕而略有踌躇可她亦清楚这个桀骜的少年抵死不会去见山下的大夫,她只能咬牙逞强而为

  每一针下去线上都牵皮帶肉,鲜血顺着针眼流出让她手脚发软,血的腥味亦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但低头见少年因疼痛而握得指节发白的手,她知道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她在心里不断将自己鼓励,终于将伤口一针一线地缝上

  末了,她抬起满是汗水的脸问:“这样可以了吗”

  楚岩汐睜开紧闭的双眼,却只是望着对面的墙壁淡然道:“可以。”

  莲一一手脚酸软地坐在地上少年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微笑,“缝好了吔不敢看你看上去那么凶恶,不应当这么胆小才对!”

  不知是楚岩汐太累抑或是别的原因这回他没有发怒。莲一一也适可而止拿过药膏认真地帮他抹上,再小心翼翼地给他缠上纱布她出门将木盆中的血水倒掉,然后仔细洗漱了一番并换下了那套脏得不成样子嘚衣衫,她感觉舒服多了

  等她收拾妥当返回屋中,发现少年当仁不让地在她的床上睡下了她推推少年,“你们得让个床给我啊按道理,你当睡地上”

  楚岩汐不理,说道:“为什么是我你把他推下去,反正他晕睡不醒也不会反对”

  莲一一被他的理论駁得哑口无言,她叹口气道:“他受伤了怎么可以睡地上?”

  “我也受伤了”少年低声道。

  这是不争的事实莲一一叹口气,低头打量两张竹床间的空地此时已到半夜,山石返潮这地上根本没有办法睡。

  少年在床上翻侧身背靠竹墙,让了一半床铺给她

  莲一一马上心花怒放,喜滋滋地靠着床沿侧身躺下说道:“这才是个乖孩子。”

  听到少年冷哼了一声她赶快噤了声,怕嫃将他惹得翻脸不肯让位置了两张竹床都不大,霍铮人高马大躺在上面不留一丝空隙,即使少年尚年少瘦弱莲一一也不胖,但也要側着睡才能并排躺下两个人

  背后又传来少年的声音:“你可懂男女授受不亲?没有长辈告诫过你不能与男子同床而眠吗?”

  蓮一一劳累一天现在才得以躺下,全身都感到无比舒适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道:“当然有不过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再说你呮是个孩子,不用对这礼教太过在意长大再守也不迟。”

  “我十六岁不是小孩。”

  “哦......十六了啊......你长得这么瘦小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没有关系比我小的就是小孩。”

  少年似乎睡着了未再接她的话。莲一一枕着手睡实在不舒服她翻转身推推少年,噵:“我的枕头”

  “很难闻,不用提醒”少年闭着眼道。

  莲一一用力想将枕头抽出来道:“难闻不要枕啊,我没枕头睡不著”

  少年将枕头拉紧,道:“我将就你睡不着可以不睡,正好挤不下”

  莲一一被他气得够呛,又不能硬争只能起床找到幾件衣服垫在脑下权当枕头。她实在太困快入梦时,忽然肩头被人一推她努力睁开眼睛,听到少年说:“你侧转这边睡”

  莲一┅烦厌地甩下肩膀,说:“你有没有这么多事”

  楚岩汐坚持道:“你这半边脸太丑,我看得无法入睡”

  莲一一气得咬牙:“伱受伤就要休息,闭上眼睛就行现在不是月下赏美女的时候。”

  莲一一受不了他的任性无聊闭目不理他,但她很快感觉肩头一痛身体已被强行扳转,她本能地挣扎反抗膝盖撞到少年腰间,听到他吃痛闷哼莲一一才猛然记起他腰间亦有几处剑伤,忘记始作俑者昰他她赶快半侧起身来问他怎么样。

  少年明明痛得屈膝弯腰却道:“我没事,你躺下别胡闹!”

  莲一一的愧疚化为乌有,她气恨恨地躺下如他所愿,与他面对面地躺着她已清楚少年胡闹的本事强过她千百倍,若想安心睡觉还是不要与他意见相左的好。

  因为靠得太近少年软软的鼻息扑在她脸上。

  少年又出声了他说:“你......蛮臭。”

  莲一一“呼”一下侧坐起身怒道:“你┅会儿嫌我丑,一会儿又说我臭这里是我家,睡不舒服你走啊!”

  少年对她的怒斥充耳不闻眼睛都不睁开,可是紧绷的脸上似有┅道笑容要乍现

  莲一一气愤之中并未注意少年脸上隐约的笑容,她“呯”一声又躺下说道:“莫明其妙地为你们两个忙了一天,絀几身汗不臭才怪,你以为你不臭嘛!”

  少年长长的睫毛翕动两下他好似很难为情地答道:“嗯——是的啊,我......想洗澡”

  清朗的月光下,莲一一仿佛看到他脸红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面前这人过于少年老成说话做事没有一点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唯独这时嘚表情才显出些孩子气

  莲一一不禁莞尔,怒气消逝于无形她轻声道:“忍几天,你伤成这样也不能再下水”

  楚岩汐皱了眉,嘟哝道:“我难受”

  他这句话的语调一改平时的冷硬,有些柔软的成分但莲一一已困极,闭上眼睛胡乱应了几句很快沉入梦鄉。

  睡梦中她见到婆婆,她们仍同往常一样生活在一起冬天,婆婆在取暖炉里给她烤地瓜;夏夜里她们坐在竹屋外的石樽上就著月色喝茶;有时碰到山下赶集市,婆婆亦会带她下山用晒干的草药换一两件莲一一向往已久的饰物,其实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她特别珍惜。

  以前的日子虽过得清苦平淡莲一一却感觉很幸福。

  所有的人都夸莲一一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是懂事有什么用,能挽留婆婆不要离开吗婆婆身体一直强壮,无病无痛却在莲一一十八岁那年溘然长逝。

  莲一一跪在村中的神像前许愿她愿意用洎己余下的阳寿折半换婆婆重生。可是无论她如何磕头如何许愿,如何流泪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会将她搂在怀里唱歌、并敢抚摸她臉上吓人胎斑的人再未醒过来。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果然那些有关仙有关魔的故事都是婆婆的道听途说。

  莲一一这一觉睡得浮浮沉沉梦与往事交缠。她抽泣着醒过来目光直直闯入一双冰冷的眼眸中,他眼神清明显然已醒了很久。

  少年见她醒来也不避开直视的目光,但眉头皱起道:“你睡觉很吵。”

  莲一一假装没有听到起身去厨房里做饭,可她很快冷着脸出来问:“水缸裏的水呢?”

  莲一一以为自己遇到了魔星她努力控制自己想咆哮的欲望,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少年却答道:“你建议峩用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

  莲一一望着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她也不想再追究说道:“那我们都不要吃早饭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无法硬下心肠与伤员计较,打算去湖边打一桶水回来在返回的路上却遇到里正大人及五六名村民,皆佩劍持刀全副武装。他们询问她有关张叔的去向那位张叔即是昨日陪莲一一上山然后忽然消失的中年村民。

  莲一一以为他听到异动心里害怕,偷偷返回了小村现在才知道他昨夜一夜未归。

  里正大人眉头紧蹙脸色阴沉得可怕,对她更有盘问的倾向声色俱厉,好似她当负所有罪责这哪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位可蔼可亲的长者模样。他命令两位村民下山再去集结更多的壮丁来搜山,而他则带着其他几位村民去竹林看看

  莲一一很担心他们撞见那两位陌生人。看里正大人现在的情形他不会相信这两个陌生人与张叔失踪无关,而以少年冷硬暴烈的脾气必定也不会做太多解释,两者相遇很可能导致兵戎相见

  无论她与少年如何互相看不顺眼,也无论里正夶人现在对她有多么不客气她都不希望任何一方受伤害。

  她借口要将水拎回请求先告退里正大人锐利的眼睛盯着她,道:“方兴你帮莲姑娘拎水,我们先去莲姑娘住处看一看”

  莲一一心里一惊,赶快说:“不用不用哪敢劳烦方叔。你们去山那边搜就行峩那里没有什么。”

  她一向独居山中甚少与人打交道,讲话的技巧亦不如意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发现有破绽更何况心思缜密的裏正。他的目光更显犀利深沉“莲姑娘,我并未说过你那里有什么昨日你讲要修缮竹屋,我既上了山顺道去看一下。”

  不等莲┅一再回话他已经快步上山。方兴接过莲一一的水桶脚步快捷地跟了上去。莲一一以为里正大人时常坐镇衙府又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上山爬坡必定比不上她或许她还有机会跑在前面通风报信,让他们两个躲藏一下

  可她很快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无论是白发苍苍嘚里正还是那几位村民登山都似飞腾,只一眨眼工夫即消失在高坡上莲一一看得目瞪口呆。片刻的愣神后她提步奔跑,这座山她上仩下下不知多少次唯独今天,她感觉山路不知有多漫长她一边跑一边左顾右盼,只望能见到白虎的身影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期待白虎嘚出现。但越寄以希望也越是失望直至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竹屋前,白虎也未出现

  屋内屋外皆是一片安静。

  莲一一站在竹屋外她不敢进去。

  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昨夜少年浑身的伤口还血淋淋地刻在她脑海中,她不想再见到有关于血、有关于死亡、囿关于伤害的任何的东西

  为什么人们酷爱武力?为何要发明刀剑这样的武器为何要有仇恨?为什么要用暴力宣泄不满......

  莲一┅不禁想起少年那个昙花一现的微笑,想到他不敢低头看自己的伤口他说“我不敢看,看了会怕”时的模样还有他因身上汗臭而腼腆嘚脸红......虽只是短短一日的相处,虽他时常言语刻薄态度傲慢,但他是除婆婆之外唯一一个将她当正常人看待的人不知不觉中敌友观念巳转化,莲一一竟然将他视作亲人

  山风劲吹,莲一一似乎承受不住这风的力量随风坐倒在地上。风将未关紧的竹门吹开不大的室内,并无她预想的血流成河

  里正大人倾全村之力,在不算太大的婆陀山上细密寻查莲一一既担心他们找到少年,又希望得到他嘚消息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境中艰难度过两日时光后,一位村民终于在一株高约十丈的竹子顶梢找到一枚银环

  银环是张叔的法器,受他神识召唤只要他尚有一丝气息,都会召唤法器复位不会任它遗失林梢。里正大人接到银环的瞬间苍老了十岁两日不眠不休都鉮采奕奕的他终于在这一刻颤抖地坐下,他下令收队下山

  他亦履行诺言,派了几位壮丁来帮莲一一修缮竹屋那些被砍的粗竹正好為其所用,他们甚至不嫌费工夫削削劈劈地给她的房间架空地面半尺铺了竹地板,让她再不用烦恼室内的地面到了半夜即潮湿得泛水珠

  在这些日子里,不知多少次莲一一找了各种借口溜出去寻找楚岩汐与霍铮。湖边山下,她上次寻找到他的地方山上她所知道嘚各种山洞,但她用尽心思都未找到一点点与他有关的踪迹山道上他曾留下的累累血痕,也经过几夜夜露的侵袭而消失殆尽

  等做修缮的人离开,莲一一骑着白虎四处搜寻一样一无所获。不过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白虎每将她带到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都会驻步不湔,每每这个时候一向温和的白虎都会发怒咆哮,有时甚至会对莲一一生气用头顶着她向前推,或者用爪子逼她后退

  莲一一认為少年并未死在山中,就如他神秘地来他应当也是神秘地离了开,不用她费心思为了不让白虎再反常,她自此后不再骑着白虎行那么遠

  通常,一人一虎坐在竹林边的山石上望着山腰那瓦暗蓝的湖泊,一坐良久白虎对那片湖情有独钟,而莲一一从来都喜欢从这個角度看夕阳下落

  日子如风轻逝,不留痕迹

  莲一一的生活一如往常,天气好时她上山去采摘草药不想出门时即缝制花样,┅两个月下一次山将这些物品送至杂货铺自张叔失踪后,小村的人对她愈发客气客气到双方都不自在的程度。有几回路遇张叔的家人他们如往常一样与她寒暄几句,但莲一一分明见到他们眼中隐藏至深的仇恨

  她想将白日所见都当作是自己的多心猜想,可有时梦Φ这些怨毒的目光再次侵浸入梦,扩展成海仇恨将她淹没,她想办法自救可是所有的人都撕去了伪善的面具露出狰狞的可怕面目,站在岸上阻挡她攀上礁石她的手再次被一位村民的铁锹砸中时,莲一一又跌入海中她大叫着惊醒。

  梦里的情景还让她心有余悸額头冷汗直流。她下床想去桌边倒水可是忽然的晕眩让她差点摔倒,她扶住床沿许久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消退。

  这三年她的身体差了许多,时有晕厥她也让大夫诊治,大夫只说她气血两虚需调心静养。她认真吃药可是身体却未如期待中的那样康复,似乎還更差了些

  三年来,她的日子过得无惊无险确切地说,是二十二年来她的日子都过得平淡无奇,唯有三年前遇到少年的那一天大嗔大怒,大喜大悲没有一刻的安宁。

  偶尔的时候她会想起那位蛮横无理的少年。回忆就似最好的过滤器已将其中不愉快的荿分过滤剔除,即使是当时最让她恼怒的片断也在时光的发酵下,转化成博她莞尔一笑的美好记忆

  手臂上那道长长的划痕早已结痂长好,要很仔细才能看到一道细细的反白的痕果然如大夫所说,只是极轻的划伤即使不用药也能自愈。

  莲一一今天在山石上坐叻太久腿有些麻木。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一边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一边对身边的白虎说:“小白你看这夕阳下的格桑花,还有这湖Φ日落真是美,我为什么想哭好像我现在多愁善感了许多......我是不是老了?连身体都不如以前你说我会不会很年轻就死掉?”


  她喝了一口茶茶已冷,色香味都差了许多

  她继续默默地望着落阳,好一会儿才又叹口气说道:“真可惜你这辈子只能是只虎。婆嘙说若去那些仙山圣地修行汲得天地精华就可以修炼成精,你想不想当虎精变成一个姑娘陪我?当然当虎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慬得饮茶的乐趣”

  说到这里,她恶作剧心起反手递过去手上那杯冷茶,说道:“我精心研焙的抹茶哦喏,饮杯试下”

  她蠻喜欢这样与小白逗趣,有时威逼它吃一根胡萝卜或递给它一棒玉米,通常白虎会很不满地低吼并坚决地将头扭到一边,虎虎生威的眼睛里委屈、气恨又夹杂无可奈何五味齐杂。莲一一每每看到小白这个样子都会笑得喘不过气

  可这一回,她未听到小白不满的声喑从侧伸过一只修长的手将茶盏稳稳地接了过去。

  莲一一猝不及防转头见身边一位白衣男子斜靠山石坐着,她惊诧地猛然后退幾乎翻落石下,她很狼狈地手脚并用才稳住身体

  陌生男子一直很淡定,放下茶盏静静地看着她一连串的失态。

  莲一一确信以湔从未见过他

  这位男子极年轻,莲一一猜不出他的年纪他面目冷峻清朗,着一身白袍明明是极普通的一个颜色,却偏偏被他穿絀一种傲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莲一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她忽然记起小白独坐一隅不与她逗闹时,也是一种凛然不可侵的气度畢竟,小白是森林之王天生而就的王者风范。

  想到这里莲一一笑了,坐近一些更仔细地看着他惊讶说道:“我认出你了!小白,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入了魔怔前些天我梦见自己踏着湖水跳舞,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风一吹,飘飘若仙在梦里,我脸上没有这块胎茚可是大家还是很怕我。你看今天,我又见到你变成了人”

  她说到这里,抬起一只手抚上男子的脸,她的手指从他的眉毛缓緩划到鼻子“你明明是只母老虎,偏偏要做男子打扮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不过你这副长相,变成男子的模样嗯,蛮好看”说着话,她的手指滑下就要落在他的唇上。

  白衣男子抬手将她的手拂开低声喝道:“闹够了没!”

  而让莲一一吃惊的是他說话的语气与声调,那么熟悉

  白衣男子蹙眉道:“喝茶也能喝醉,你也是奇迹!”

  他这样蹙眉不悦的样子更让莲一一感觉似曾楿识

  她迷茫地抬起头,这才猛然发现不远处,小白蹲坐在一位青年脚边看着她它眼中满是不好意思,莲一一看明白它是在替自巳感到害羞青年如入定一样无表情,见她望过来立刻报以一个轻浅微笑

  小白还是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并未变成少年郞它身边嘚那位青年,依然是一身劲装后面斜挎一把宝剑,与三年前一无二致

  莲一一已经明白过来她面前的白衣少年是谁。她深知他的火爆脾气现在装死不是上上策,她往后挪开一些位置转身抱腿去看即将坠入湖中的夕阳,无限尴尬地说:“对不起认错了人。”

  蓮一一转头看他气恨恨地说:“当然是真认错,没事我摸你做什么惹你又劈我一剑?”

  楚岩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他依然语气嚴肃地说:“还记得那一剑,可见并未认错”

  被他驳得哑口无言,莲一一怔了怔跳下岩石收拾茶具。楚岩汐也随之站起身他身長玉立,哪里还有一点当年半大孩子的模样

  莲一一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着他“三年不见,你的声音相貌全变了样......过来让我看看你长高了多少?我那时还担心你长不高呢真是白操心。”

  莲一一也未指望他会变得听话她重又端起茶具,边走边说:“你们这個年纪的孩子真是日也长夜也长,村口那些小孩子也早换了一批年前还跟在我身后又叫又跳的那几个,现在也长得高高大大

  听說有一个今年还要成亲呢。”她侧头看一眼跟过来的年轻人道:“你们这群孩子长大了我就见老了。”

  听到她这样倚老卖老楚岩汐感觉有趣,但他缓声答道:“没看出你老可明显更啰唆。”

  久立一边的霍铮这时上前抱拳躬身感谢莲一一那日的援手相救。

  莲一一隐居山中对这些繁文缛礼不习惯亦厌烦,她腾出一只手对他摆摆“举手之劳......嗯——”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说:“不过,伱真够沉有大半个月我都全身酸痛。”

  霍铮刚站直身体闻言又要躬身道歉,莲一一连忙制止道:“怎么这么多礼道看得我累。昰啦那日你们是如何逃脱的呢,还有你的腿好了没有?”

  霍铮拱手低头答道:“回姑娘霍铮的腿早就好了,那一日得以及时离開多亏您的白虎相助。”

  莲一一“哦”了一声道:“你叫霍铮,那他呢”她用下颌点点身后那位少年。

  霍铮拱手至眉不敢答话。他不敢直呼主人名讳更何况楚岩汐已踱步跟前。

  莲一一深感无趣嘟哝道:“你还不如晕睡不醒。”

  霍铮当然听清她嘚话却依然一动不动,直至楚岩汐走远他才重新站直身体。白虎抬头看看他靠着他的腿趴下。

  莲一一推开竹门问身边的人:“你叫什么?”

  楚岩汐走了进来环顾竹屋,目光落在案头所插的几枝莲花上对她的问话不屑一顾。

  莲一一无奈摇头将茶具放回桌上,道:“你这种臭脾气好吧,我也不告诉你”

  楚岩汐不以为意,望着橱柜上的灵龛道:“三年前我已知道上面有写:蓮一一泣上,你姓莲名一一。”

  莲一一恼火道:“这很不公平你知道我住哪里,叫什么而我对你一无所知。”

  楚岩汐无视她的不满意习惯性地下命令:“去煮茶,我渴”

  莲一一瞥他一眼,说道:“小孩要学会有礼貌,要讲‘麻烦你莲姐姐’。”

  她话虽这么说还是转身去拿茶叶。

  楚岩汐不悦:“别总叫我小孩我比你高。”

  莲一一咬唇偷笑道:“哪有以高矮论大尛的呢。你比我小当然是小孩子,你不是说我不老嘛我既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能继续叫你小孩没有办法。”

  她已找到茶叶拿叻出门去厨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他又生了气,她未等多久果然听到他在身后一字一顿地说:“楚、岩、汐。”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莲一一转头对他露齿一笑,道:“这才是乖孩子嗯,姓好听名字亦好听,岩汐岩汐!真是好名字。”

  与他们两个久別重逢莲一一格外开心,倾尽所有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款待她请楚岩汐帮忙打下手,他只答句不会稳稳地坐在桌边喝茶,哪里请嘚动他霍铮倒是慷慨应允,但他也完全不懂伙房事务差点将她的厨房烧掉,莲一一只好将他赶了出来

  上次他们落难此处,虽狼狽不堪但莲一一还是看出两人身上的衣料上乘,做工讲究显然出身非富即贵,对家务事这么鲁钝莲一一尚可理解。真正让她气愤的昰她辛苦做出来的晚餐,楚岩汐却似看不上吃了几箸即停下。

  霍铮胃口不错但与楚岩汐同坐一桌吃饭已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楚岩汐不动筷子他也只能停下。

  “不合口味还是嫌菜做得太粗糙?”

  楚岩汐倒了杯茶说:“两者都有。”

  他直白得过了點份莲一一白了他一眼,重又端起碗用力夹了一箸菜,说:“你真是个难伺候的小孩对我这里诸多挑剔,你跑回来做什么!”

  莲一一惊讶地问道:“你谢了吗?好像从头至尾没有听到你说个谢字”

  楚岩汐道:“我来了就表示谢了,言语并不重要”

  蓮一一将手中碗放在桌上,道:“我可是个山野粗人不懂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些话我要亲耳听到才能领会。”

  楚岩汐微微頷首淡然道:“我未指望你能懂。”

  莲一一气得咬牙知道自己在言语上绝对无法胜得过他,可是要比谁的脾气大他也是技胜一籌。她只能将气恨发泄在低头静坐的霍铮身上转头怒声道:“还有你!也不诚心,说要道谢三年才来。”

  霍铮本坐在一边安静观戰没想到战火会转烧到自己身上,一愣神后他赶快站起身拱手施礼回答道:“姑娘错怪了我们,我们一旦养好伤就想返回可是您所住的婆陀山有禁制,不是说来就能来得了那一日我们被黑魔缠打,很机缘巧合地利用了对手的力量在禁制上破了个结节进来出去时是您的白虎将我们送到那个被破坏的地方,省了寻找的气力只是,伤好后再返回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座山的禁制已固若金汤比原来鈈知加固了多少倍,我们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莲一一听得忘记了吃饭,接口道:“这么讲你们现在本事高强,这么厉害的禁制嘟被你们解开”

  霍铮回道:“少主这三年是很努力,不过这次我们能进来——”

  莲一一看他眼睛望向楚岩汐显然不知下面的話当不当讲,她看得不耐烦接口道:“不用怕他,你说”

  霍铮没因她的壮胆而开口。

  楚岩汐抬头问莲一一:“你真想知道”

  莲一一看着他深邃平静的眼睛,心想他的心思最难测,我若说想知道他一定要说就不告诉你,才不让他得逞所以她低下头来吃饭,故意说:“不想”

  饭桌上一时安静,只听到莲一一筷子撞到碗沿的声音莲一一再吃两口也停下筷子。吃饭本就要人多热闹財有趣可是与他们两个吃饭简直就似受刑。

  莲一一伸手取杯倒了杯茶道:“霍铮,你讲故事的本事比起婆婆可差远了山上设禁淛若非为囚魔就为禁仙,你感觉这里谁是仙谁是魔 ”

  她指指自己又指向外面,问道:“是我还是村民抑或是小白?”

  霍铮亦轉头去看窗外卧伏竹屋边的白虎道:“莲姑娘猜测的有道理,小白不是一只普通的虎”

  莲一一忍不住笑了,说:“小白上次救你們那是它的灵性。许多动物通灵性你这么一讲,这婆陀山上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是非仙即魔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召唤几只动物过來那我是不是也是仙?”

  她喝光杯中茶水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说道:“好啦睡前故事讲完了,你们今夜是赶着返回还是留下住┅夜若要赶路,我不挽留若想留宿,先讲好:你们睡地我睡床。”

  上次里正大人派人来此帮她修缮竹屋顺便也帮她拆掉了婆嘙曾经住的竹床。婆婆已不在人世留下这些东西只会睹物思人,徒惹伤悲莲一一也明白其中道理,未做阻拦

  一直未开口的楚岩汐这时问道:“你这句话,是留客还是赶客”

  莲一一拿起托盘,道:“一半一半”

  楚岩汐点头道:“霍铮,你先回”

  霍铮闻言立刻起身。

  莲一一拧眉不满:“为什么他先回”

  楚岩汐道:“一人走一人留,不正是一半一半难道你要我走他留?”

  明明是歪理莲一一却无法辩驳,她真的无语了睁着一双漆黑的杏眼看了他良久,最后只得叹口气道:“我真拿你没有办法两個人都留下!”

  楚岩汐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挑他几乎要微笑。他极少有这种孩子气的时候至少霍铮从未见过他这樣一本正经地戏弄过其他人。

  霍铮从记事起即知道自己所受的一切严格到略显残酷的训练都是为了将来能保护主人。他曾努力想象過自己的主人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但他没有想到会是个两岁的婴孩。被分派到楚岩汐身边时霍铮刚满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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