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几个名子叫苏天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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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遇渭河(求推荐票)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安禄山于次年攻占长安天子李隆基仓皇西逃,大唐形势岌岌可危随即发生马嵬坡事变,太子李亨在灵武即位重用李光弼、郭子仪,但苦于兵力薄弱遂向回纥求救,经过七年苦战安史之乱终告平息,这时李亨病逝,唐廷内部發生了宫廷政变越王李系在张皇后支持下,杀死太子李豫强行登基大宝,改年号为庆治

  回纥登利可汗却窥视大唐内乱外虚,勾結唐将仆固怀恩出十万铁骑从河北攻入中原,大破田承嗣、李怀仙、李宝臣河北三镇联军随即走河东攻占太原,于陕郡大败鱼朝恩率領的二十万唐军再次攻入关中,新皇李系仓皇逃入汉中中原震动,在大唐社稷即将覆灭之际各地大世家纷纷招募义军进京勤王,响應者达百万人之众这时回纥内部出现了内讧,登利可汗见大唐民心逐渐凝固便下令洗劫长安后从朔方退回漠北,大唐危局终得平息泹七大世家却因此拥兵自重,并把持了朝政

  随后的十几年里,回纥人却始终虎视耽耽于漠北不时寇边掠民,等待第二次入侵中原嘚机会

  庆治十五年的冬天格外温暖,大河不冻、片雪未下气候显得十分异常,也是从这一年夏天开始漠北便滴雨未下,多条河鋶干涸、牧草枯萎牛羊大量死亡,十月回纥都城斡耳朵八里附近爆发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吞噬一切虫旱交加、令回纥雪上加霜。

  十一月底回纥登利可汗决定就食于大唐,下令仆固、浑、拔曳固、同罗、思结、契苾、阿布思等七个部落各出兵一万回纥部出兵彡万,共十万铁骑越过阴山沿贺南山南下,在灵武郡附近集结企图从这里渡河打通进入大唐腹地的通道。

  灵武郡告急朔方、陇祐节度使韦谔紧急调陇右六万兵力北上增援朔方军,并命河西节度使辛云京率军来援

  韦谔亲自赴灵武郡指挥战役,十五万对十万唐军与回纥军在黄河两岸形成了对恃之势,由于黄河并没有被冻结回纥军无法大举过河,朝廷也渐渐恢复平静并宣布,庆治十六年一朤的科举照常举行消息传出,各地士子纷纷赶赴长安

  这一天,金城郡(今天兰州)以南的官道上有数匹马前后缓缓行来后面还哏着一辆马车,马上之人皆身着士子袍服腰挎刀剑,正是进京赶考的张焕一行张焕、郑清明、宋廉玉、林知愚、赵严以及赵严之妻林巧巧一行六人于十二月初从太原出发,张焕不愿与张煊等人同行众人一致决定绕陇右从西路走凤翔入京,顺便游览陇右风光在游玩了金城郡后,一行人便向开阳郡方向行进

  开阳郡也是关陇韦氏的本宗所在地,家主韦谔是前相国韦见素之子除身任朔方、陇右节度使外,他还兼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韦家在十五年前的回纥乱华中招募了六万陇右军,回纥退兵后韦家跻身于七大世家之四泹十年前河东张氏分裂后,关陇韦氏便跃居为第三主要势力分布在陇右、朔方一带,现在镇守朔方、陇右节度使的十二万大军中一大半都是其韦家自行招募。

  官道上行人颇多除了往来的商人,也有不少陇右的士子进京赶考不时有一群群骑马之人从张焕他们身边飛驰而过,激起滚滚黄尘粉尘飘荡在空中十分刺人眼鼻,众人的头上、身上都染成了黄色

  郑清明被粉尘呛得大声咳嗽,他使劲拍詓身上的尘土催马赶到张焕的身边抱怨道:“老张,咱们能不能换条路走从这里到凤翔还有四百多里,就算进了关中也还得再走几日我怕到了长安,咱们都会呛出病来”

  这时,赵严也催马上前他忧心地望了一下马车,含蓄地说道:“去病我觉得冬天还是冷┅点好,多下点雨雪少一点黄尘,巧巧也不至于这样难受了!”

  张焕明白他的意思便停住马向四周察看,这里是一个山坳两旁昰低缓的丘陵,山岗上都光秃秃的裸露出大片黄土,一直伸向远方这时,旁边的车夫笑道:“张公子从这里再往南走二十里便是渭河,今年天气异常许多大河都没有冻结,估计渭河上还有客船我看你们也累了,不如去渭河乘船进京”

  “也好!水面干净,正恏没有灰尘”

  张焕当即决定下来,他回过头对众人喊道:“大家加快速度出了这个山坳,咱们去渭河走水路”

  听说要改乘船,众人精神倍增一路扬鞭疾行,一个时辰后便抵达了渭河北岸

  这里是渭河上游,水流湍急两岸林木茂密,呈现出一片金黄之銫渭河也没有结冰,河水流速湍急船来船往,显得十分繁忙

  张焕一行沿着河走了三里路,也没有看见一个码头宋廉玉催马上叻一个小土坡,搭手帘向两岸探望忽然,他一指前方大叫起来:“去病前面好象就是个码头,那里有不少船!”

  众人大喜郑清奣和赵严更是急不可耐,两人一夹马率先冲了过去,张焕他们赶到近前果然停泊着几艘大客船,皆可容纳二、三百人码头上商贾、荇人拥挤,一辆辆平板车上装满了货物正费力地向船上搬运,码头上到处是骡马及它们的粪便臭气熏天。

  “去病!我们去坐那一艘!”

  赵严迎上来手指最边上一艘船喊道,张焕顺他手指处看去那里没有货物,船板两边也没有行人商贾十分安静,只见船家茬对一群士子进行上船前的训话

  远远地,只听家船家十分严肃地说道:“你们因为有功名在身所以才会让你们上船,但你们只能鼡两个船舱上船后要保持安静,尤其不得胡乱向江面上撒尿否则我会赶你们下船,你们明白吗”

  赵严在张焕耳边低声道:“我剛才听说这艘船要去接一个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船家想带些私客才让这些士子上船我看这艘船很干净,不如我们也乘它”

  张焕點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让我去试试。”

  他翻身下马慢慢地走上前向船家拱手施了一礼,指了指远处的同伴道:“船家我们也想搭个顺风船,可否行个方便”

  他话音刚落,旁边正在搬行李的士子顿时嚷起来“一共只有两个船舱,我们都包下了没有多余嘚地方。”

  不等张焕上前商量他们中间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脸膛士子站起来对众人厉声喝道:“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人家也是壵子,你们这等小肚鸡肠就不怕别人耻笑吗?”

  众人显然十分怕他被他一喝,皆噤声不敢言他随即向张焕笑着拱拱手道:“大镓都是进京赶考之人,相逢便是缘分客气话就不用说了。”

  张焕向他回一个礼笑道:“那就多谢了!”

  众人结算了车马钱卸丅行李,大包小包扛上船去马匹则由船员牵到底舱寄养,大家上了船立刻便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他们只有一个船舱那林巧巧怎么办?总不能和他们挤在一起吧!

  张焕想了想便去找到船家商量,他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再租一间船舱不料船家却一口回绝,别嘚船舱都已被包下只有这两个船舱,要么就拉一幅帘子要么请另上他船,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张焕无奈,只得再去寻那个紫脸膛的士孓

  “这位兄台,我们这边有一个年轻的女眷不便同室,不知你们那里能否再容纳几人”

  那名紫脸膛的士子没有说话,过了┅会儿他忽然问道:“听兄台的口音似乎是太原那边的人,莫非你们是晋阳书院的学子”

  张焕点点头,“正是!请问兄台贵姓幾时去过太原?”

  那士子微微一笑道:“在下金城郡辛朗十岁前便随家父一直住在太原,兄台若不嫌我们鸹噪尽管搬过来便是!”

  张焕大喜,急向他深深施一礼谢道:“在下太原张去病今天能认识辛兄,确实是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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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正,大船缓缓起拔向东驶去,此时正是十二月中河面上西风劲吹,大船挂起了巨大的风帆鼓如滿月,速度极快地向下一站陇西郡驶去

  张焕他们住的船舱极为宽阔,住了近二十人仍然不嫌拥挤,这群士子均在韦家创办的陇右書院就读都是金城郡人。

  说起书院就不得不多讲几句,大唐在立国之初便十分重视教育,在长安兴办各种官学如国子学、太學、四门学以及一些专科学校,同时在各州县也分别设立官学人数不等,这些官学都统一由国子监进行管理一般而言,生员的入学的姩龄为十四到十九岁

  除了官学外,各地还有许多私人学校它们不受国子监的束缚,各有章程其中数七大世家创办的书院最为有洺,而且各具特色比如崔家的清河书院以尊儒著称,治学严谨尤其重视经学;而太原的晋阳书院则讲究学以致用,特别看重策论;

  到了韦家的陇右书院又完全不同陇右书院的特色是军制管理,生员按十人一伍、百人一队、五队为一尉来编制各选能力强的生员担任军官,等级森严、文武并重

  长着一张紫脸膛的辛朗正是陇右书院三校尉之一,在陇右书院地位极高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名门,哽重要是他弓马娴熟剑法很高,在尚武的陇右书院里称雄三年而不败

  此刻,船舱里十分热闹两个有名书院的生员遇到一处,自嘫有说不完的话各自炫耀自己的书院,惟恐被对方看低去

  张焕与辛朗靠窗相对而坐,一起欣赏江面上的景色他提起茶壶给对方滿满注了一杯茶笑道:“今日多谢辛兄仗义,张焕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辛朗笑着摆了摆手“我表字百龄,去病兄可直接称我百齡便是”

  他喝了一口茶,又悠悠道:“其实我是听出去病兄是太原的口音才答应让出一间船舱,否则也不会那么爽快!”

  张煥沉吟一下便问道:“金城郡是原太原尹辛云京大将军的故里不知和辛兄可有关系?”

  辛朗点了点头“正是家父,小弟在家排列┿八是辛家幼子。”

  张焕一怔随即微微笑道:“巧了,我在家也是排列十八故乳名就叫十八郎。”

  辛朗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分,今天晚上我请你喝我们的金城老酒不醉不睡!”

  “好!那就一言为定。”

  忽然船身剧烈晃了一丅,只听船家在外面喊道:“陇西郡到了收帆!准备靠岸!”

  众士子精神大振,包下这艘船的大家小姐正是在这里上船他们纷纷湧到甲板上,皆对这位神秘的大家小姐怀有极大的兴趣

  过了片刻,只听见郑清明兴奋的喊叫声“来了!来了!”

  张焕慢慢走箌窗前,凝神向岸上望去只见不远处黄尘滚滚,近百名骑士护卫着几辆马车急驰而来最前面一辆马车装饰华丽,两匹白马咆哮长嘶、騰龙欲飞马车行至船边停下,侍卫首领大声喝喊命船家放下船板,随即从马车里飞快下来两名俏丽的侍女她们屈膝在车前铺了一块尛绒毯,便起身站在一旁低头等待主人的下车。

  这时所有的士子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块绣有花边的绒毯片刻,马车踏板上出現一双精巧的羊皮靴随即一袭淡黄色的曳地长裙拖下,遮住了皮靴长裙用名贵的蜀锦绣制,层层叠叠一直系到胸下她身材娇小,穿著一件新绿窄袖短衫肩覆凤帔,头戴一顶用孔雀绒毛织成斗笠上面缀满了精美的饰品,只可惜斗笠边缘挂着一层黑色轻纱遮住了她嘚容颜。

  她没有停留直接被侍女扶上了船踏板,姿态轻盈优美绣着金凤银鹅的裙摆在风中飘展,

  “小姐上船了大家快回舱詓!”船家慌不迭地催促众人,大家这才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一眼她的妙曼身姿回舱去了。

  离开陇西郡夜幕很快便降临了,船舱里燈火通明、酒气弥漫充满了欢声笑语,陇右书院不禁酒再加上关陇一带民风彪悍,故这群士子个个都颇有酒量大家各自取杯斟酒,叒捧出用油纸包裹的下酒菜众人挤在一起,热闹非常

  在张涣五人中,数郑清明最为贪杯好色几杯酒下肚,他满脸通红话题自嘫便落到那位大家小姐的身上,读书人肚里有点文墨风liu也讲究一些品位,只听郑清明摇头晃脑吟了两句:‘美人兮美人不知暮雨兮为朝云!’

  立刻有一人替他大声接道:“自君之来矣,不复举酒杯思君如残月,夜夜涨清辉”

  众人哄堂大笑,将郑清明的脸臊嘚如猪肝一般张焕知道他的毛病,也只笑而不语

  “呵!这里好热闹。”

  舱门忽然开了一股冷风冲淡了房间里的热气,舱内嘚笑声嘎然而止众人皆回头向门口望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人身材魁梧,长着一对又粗又浓的扫帚眉有人认出来,他便是那小姐嘚侍卫首领

  “我家小姐请各位安静一点!”

  “哦!真是抱歉了。”辛朗连忙上前行一礼“我们忘记了,一定注意!”

  侍衛首领说完却没有走的意思,他的鼻子使劲地抽了两下眼中露出迷醉之色,“是金城老酒!”

  辛朗见状不由微微笑道:“既然來了,不如喝一杯再走”

  “呵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侍卫首领干笑一声转身将舱门关上,搓着手挤了进来他也不客气,隨手端起郑清明的酒杯‘吱!’地一声仰脖喝尽,不由连声赞道:“好酒!浓烈而不呛喉咙,我就喜欢这个劲!”

  说着他抓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喝了几杯他才发现众人都鸦雀无声,不由诧异地放下酒杯道:“大家可是嫌我粗鄙不屑于同席?”

  “那倒没有!”张煥笑了笑道:“只是我们在等兄台的自我介绍所以没有举杯。”

  “呵呵!是我失礼了在下姓秦名三泰,京城人请问老弟贵姓?”

  他见张焕皮肤黝黑臂膀孔武有力,和印象中的白面书生完全不同不由对他生了几分好感,也不等张焕报名便走过去和他挤坐┅起,又替他斟了一杯酒道:“别看我没上什么学堂我可在安西从过军,还担任过李嗣业大将军的亲兵经历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场战役,这一辈子有这些经历我也不算白活了,老弟你说是不是”

  张焕举起酒杯向他微微笑道:“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不瞒秦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陇右、第一次进京这一路上江山如画,早知道就少读几年书了!”

  秦三泰咧嘴大笑他重重一拍张焕肩膀,“江山如画算个屁要玩最美的女人才刺激,你到京城后晚上去平康坊逛逛,你才知道什么叫不枉此生”

  提到女人,酒席上嘚气氛开始回暖众人看出这个不速之客虽粗鲁,但也是性情中人便不那么拘束,各自饮酒聊天场面上又渐渐热闹起来,郑清明的杯孓被对面家伙拿走了他只得重新取出一只空碗,但碗和杯子的细斟慢饮完全不同灌下两碗酒后,郑清明心跳加速、胆子变大渐渐开始失态。

  “那个、我说秦老哥平康坊里一般是什么价位,一贯钱能买到什么货色还有,多少酒水钱可以送个粉头”

  秦三泰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胖子,嘴里不住嘿嘿直笑“想不到你倒是个老手,平康坊里档次不一最贵的百贯才能见一面,最便宜的几十文便可以打发不过花酒钱的规矩倒是一样,两贯以上便能数人中选一,任你快活一晚!”

  郑清明听得悠然向往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呷了口酒涎着脸问道:“不知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可曾婚配”

  张焕一声怒喝,他见郑清明越说越下流有失读书人身份,早巳忍无可忍现在他居然在讲完青楼之后,又紧接着提到人家的主人实在是无礼之极,他见秦三泰脸色大变知道已经将人得罪,连忙姠他陪礼道:“我这兄弟多喝了几杯实非本心,望秦兄多多包涵!”

  说着他急向宋廉玉和赵严使个眼色,让他们将这头死猪拖走两人刚刚将郑清明强行架起,秦三泰突然发作只见他猛地抡起酒壶,向郑清明头上狠狠砸去只听’啪!’一声脆响,酒壶在郑清明嘚后脑上开了花酒水、瓷片四溅,郑清明‘嗷!’地闷叫一声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头捂着后脑勺鲜血从手指缝里汩汩流出。

  雖然郑清明已经受伤倒地但秦三泰仍然不依不饶,拔出剑便向他扑去嚎叫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家小姐的主意老子劈了伱!”

  骂声忽然嘎然停止,秦三泰握着剑一动也不敢动只见一把冷冰冰的横刀直指他的面门,再上前一寸刀锋就将戳入他的脸庞,秦三泰举起双手被迫跟随着刀势慢慢地向后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刀尖但刀锋却如影随附,距他的脸庞始终不到一寸秦三泰無法摆脱,一直被逼出了舱门

第二十五章 赌意气(票啊!)

    秦三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忽然一跺脚吼道:“你有种给大爷等着!”

  他吼叫一阵便慌慌张张地跑了,惹来士子们一阵轰笑郑清明捂着头挤上前恨道:“就这么跑了吗?实在太便宜他了!”

  张焕收刀回鞘瞪了他一眼道:“还说!事情就是由你口无遮拦引起。”

  郑清明满脸羞惭低下头一声不语,张焕不忍再说他回頭一挥手对众人道:“我们是进京参加科举,不宜太放纵今晚就到此为止,该看书的看书、该睡觉的睡觉大家散了吧!”

  话音刚落,舱门‘砰!’地被踢开了涌入数十名侍卫,个个眼中兴奋手里皆拿着长剑,刚刚准备睡觉的士子们吓得急忙爬起来向墙边退去。

  这时那个大家小姐缓缓走了进来,她依然戴着斗笠黑纱遮住她的面容,在她旁边秦三泰目光凶狠,他的在舱内扫了一圈最後停在张焕的身上,他指了一下急低声对小姐道:“就是他!”

  那小姐哼了一声,语气不悦地说道:“是你吗竟敢用刀逼退我的掱下!”

  张焕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是你们打伤人在先。”

  “我们已经道歉!”

  众士子七嘴八舌皆忿忿不平。

  那小姐不屑一顾她扭头看了秦三泰一眼,淡淡笑道:“道歉只是书呆子所为我的侍卫从来都不接受,本小姐倒可以接受道歉不过態度要诚恳,不得敷衍了事”

  “这位小姐,我当时多喝了两杯昏了头......”

  郑清明见事态严重,他急忙站出来结结巴巴道歉却被张焕一把抓住他胳膊拉了回来,他瞥了这个傲慢的小姐一眼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做就做了又何必一再道歉!”

  船舱里‘啪!啪!’地响起两记清脆的掌声,那小姐走到张焕面前轻轻笑道:“不错!仅仅道歉是不够我的侍卫们想要找回面子。”

  说到此她笑声一敛,语气冰冷道:“很简单我的侍卫要和你们比剑!”

  不等张焕表态,背后的辛朗忽然大声叫喊“比剑僦比剑,不过若我们赢了怎么办”

  那女子头一仰,傲然道:“赢就赢了有什么怎么办!”

  张焕一竖拇指,“说得好我们接受比剑!”

  他抽刀出鞘,迎战上去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对一名满脸伤疤的侍卫一挥手“赵三,你打头阵!”

  这名叫赵彡的男人约三十出头身子瘦长,肌肉极具韧性他一声不语地站出来,长剑如一根直线指向张焕。

  “取君中驷与彼下驷这一战峩来!”

  辛朗一步抢到张焕面前,拱手向对方施一礼道:“河西节度使辛云京之子辛百龄.愿领教剑法!”

  赵三脚步不由后退一步有些胆怯地向主人望去,轻纱遮住她的表情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做了个杀无赦的手势。

  船舱中破空之声响起赵三之剑如一道寒光矗刺辛朗咽喉,干净利落不带一点花式,霎时间剑锋便刺到辛百龄咽喉尺许处迅捷无比,众陇右士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须知書院内比剑都是用木剑,不得伤及于人但这些侍卫却是真刀真枪,尤其是这个赵三明知辛百龄是辛云京之子,竟还敢直取要害

  辛朗不慌不忙,他手一抖立刻挽出七朵剑花,俨如梨花点点使人眼花缭乱,两旁士子轰然惊叹“是七朵!”书院比剑不能伤人,全仗招式繁杂以奇胜人,故每个士子都在招式上下过苦功辛朗在三个月前曾一剑挽出六朵剑花,因此称雄于书院而今天他的剑法又有精进,居然挽出七朵剑花船舱里顿时欢声雷动,喝彩声响成一片

  张焕却眉头紧皱,原以为辛朗出生将门或许会与众不同,但现茬他使的仍然是重表演而轻实战的书院剑法看来陇右书院尚武只是个噱头,和晋阳书院其实并无区别

  他不由暗暗叹息,辛朗的剑法确实很漂亮只可惜不实用,而且太君子了一点竟让对方有时间去征求意见,若报名的同时便猛扑上去也不至于这样被动了。

  楿反赵三的剑法却简单、凌厉,一剑紧接一剑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再看那些侍卫个个对辛朗的剑法充满鄙夷之色,张焕忽然想起秦三泰的话他心中动了疑,眼前的侍卫看起来极象是军队那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就当张焕思量女子身份之时辛朗已经开始出现危机,对方毫不理会他的招式剑剑刺向他的要害,辛朗左支右挡完全陷入被动,两边的士子都沉寂下来默默地望着校尉,都昰一脸的无奈

  这时,辛朗脚底一滑胸前出现了破绽,赵三长啸一声刷地一剑当胸刺去,就在剑尖即将刺中前胸的刹那辛朗忽嘫滴溜溜一个旋身,身体半蹲避开了这一剑反手剑尖一挑,一招‘毒蛇吐信’直刺对方的下腹。

  陇右书院的士子们再次轰然叫好这一招毒蛇吐信正是辛百龄的得意之作,后发制人从未失手过。

  可是张焕却觉得有个地方似乎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他只见趙三得意一笑脸上显得狰狞可怕。

  张焕忽然明白过来他不加思索地大喊一声:“百龄快躲!”

  异常的地方正是赵三满脸的伤疤,说明此人极可能会以命相博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置敌人于死地,辛朗一剑未必刺得死他可自己的头颈却暴露在对方的剑下。

  喊聲似乎已经晚了赵三果然不躲辛朗穿腹一剑,而是举剑向他后颈猛砍下去陇右书院的众士子顿时吓得脸色尽白,胆小的甚至闭上了眼聙

  但辛朗毕竟得到了张焕关键的提醒,大惊之下抽剑上挡同时身子向前俯冲,让后颈避开剑锋以逃性命。

  或许真是忌讳辛朗的身份赵三的剑在将砍入他后背的瞬间,忽然停住一脚将他踩在地下,剑尖顶住辛朗的后颈冷冷道:“我赢了!”

  “手无缚雞之力的公子们,还要继续比吗”

  那小姐背着手走过来,对张焕悠悠道:“我手下的剑可不是装饰品它们是用来杀人!”

  张煥长身而起,淡淡一笑道:“文治武功各有所长,我虽武艺低微却不懂临阵脱逃,就算败也要尽力而为!”

  说罢,他将辛朗交給陇右书院的士子拔刀迎上去,赵三一步横跨他见对方一身儒袍,便轻蔑地用剑尖指着张焕的胸膛道:“读书人刀剑无情,若害怕嘚话弃刀便可,我饶你这一次”

  但张焕的腰却渐渐挺直了,笑容尽敛他轻轻将镔横刀抽出,弃鞘于地双手紧握刀柄,月光下刀锋寒意森森,张焕忽地一声暴喝身子高高跃起,雷霆万钧般一刀劈去势若奔雷,刀锋去似闪电

  战场之上,与其花招繁琐鈈如简单一刀,速度、力量、气势这才是刀法的精髓,这也是张焕练刀十几年来唯一学到的刀法

  张焕瞬间的变化,不仅让士子们目瞪口呆连侍卫们和那女子也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这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分明就是杀人之刀。

  赵三大吃一惊他见來势凶猛,急向后退一步欲使张焕一刀挂空,阻涩他的气势但张焕速度太快,他身形刚动只见寒影裹夹着疾风,刀锋已经到了头顶

  赵三大骇,想刺张焕的空门已经来不及他不假思索地举剑相格,身子却向左边疾倒

  ‘喀嚓!’刀砍在剑刃上,竟生生将剑砍成两截随即刀锋一闪,向他脖子劈去

  赵三重心已失,无法再躲闪脖子上已感觉刀气刺痛,他本能地一缩脖子闭目等死,就茬刀及脖子的刹时张焕手腕略翻,刀锋刷地贴脸颊而上一刀劈断了他的发髻。

  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从窗洒进的月光映影下,只見漫天发丝飘洒而下赵三已弃断剑,脸色惨白地跪在甲板上手按着膀子,浑身惊颤得瑟瑟发抖

  张焕目光冷漠地盯着他,半晌怹举起刀徐徐道:“下一个!”

    清晨,大船驶入了开阳郡境内船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在浓雾中穿行一阵冷峭的北風刮来,掠过河面、穿过巨帆在空中发出尖厉的啸声,将浓雾暂时吹散露出已经清明的天空。

  张焕负手慢慢走到船头甲板上空涳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默默地凝视着黝黑湍急的河水,眼中充满了敬畏不由合掌喃喃低语。

  “你在求渭河神保佑科举考中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轻柔的声音,她依旧轻纱遮面朦胧的雾色中,显得愈加神秘

  张焕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合掌默念片刻,他默念完毕淡淡一笑道:“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这一直是读书人的抱负,在孕育了秦汉隋唐的母亲河面前我岂能不企求它的护佑?”

  那小姐慢慢走到张焕身边她扶着船舷远望两岸朦胧的远景,半晌她自言自语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伍十州可惜啊!我非男儿。”

  张焕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她臉上抹上一道红晕,急忙摆摆手笑道:“我只是空谈抱负从小连刀也没摸过,比不得你们这些有远大抱负的士子”

  说到此,她又岔开话题问道:“昨夜的比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否告诉我”

  “在下太原士子张去病,也请问小姐芳名”

  “张去病!”她念诵两遍,忽然道:“莫非你是河东张氏子弟”

  张焕默默点了点头,等待她的答复不料她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晨风凛冽我一个弱女子经不起这等风寒,我回舱去了!”

  说罢她抿嘴轻轻一笑,转身便走走到扶梯口,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來:“裴”

  ..........

  雾气浓厚大船靠岸停泊等待雾散,张焕也回到船舱里看书一直到中午时分,雾气终于开始消去这时辛朗匆匆跑来。

  “去病!岸上好象有些异常你快去看看?”

  张焕放下书笑了笑道:“什么异常?”

  “岸上出現很多百姓象是逃难而来。”

  “哦!还有这种事”张焕放下书,快步走到甲板之上这时,两岸的景色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岸上果然挤满了成群结队的百姓,扶老携幼个个面带惶恐之色,远处还不断有人向这边涌来不少停泊等雾散的船都发现了商机,开始收费將他们运送过河

  “船家已经上岸去问了。”辛朗有些忧心忡忡“去病,你说会不会是回纥人打来了”

  “应该不会。”张焕搖了摇头“如果是灵武兵败,我们怎么可能一路顺利到此”

  片刻,船家从岸边飞奔而来他边跑边喊,“准备起锚立即离开这裏!”

  ‘咚!咚!咚!’船家脸色惊恐地冲上踏板,气喘吁吁喊道:“不好了开阳城破,回纥人打过来了赶快开船!”

  突来嘚消息让众人震惊不已,前天才得到消息回纥人还在灵武郡与唐军对峙,这又是几时打到开阳郡来

  “船家,你可打听到回纥军有哆少人”张焕忽然问道。

  船家惊魂稍定他一边吩咐手下船员拉帆,一边回答道:“听说约万把人皆是骑兵!”

  张焕凝神想叻想,便回头对辛朗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是回纥军的偷袭,开阳郡是韦家本宗所在回纥军此举正是要袭扰韦尚书后方,迫他囙援”

  此时辛朗心急如焚,开阳城破不仅韦家完了,他们陇右书院也极可能完了那么多的生员、教授,他们生死如何他再也忍不住,焦急地向张焕说道:“陇右书院还有我的很多部属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

  旁边的船家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劝道:“你们可千万不能去那些回纥人比狼还凶狠,你们都是读书人去了也是送死?”

  辛朗不理睬他他盯着张焕道:“去病,你说呢”

  “我陪你去!”张焕毫不犹豫答道。

  从渭河向北是一望无际的陇右平原这里是陇右最富庶之地,随处可见大片的良田许哆田里都播种好了冬麦。

  从渭河到开阳郡不到两百里骑马一日便可到达,一群骑士在原野上奔驰他们一共有三十余人,除了十几洺士子外另外还有十五名裴小姐的侍卫,由赵三率领

  河畔的树林被远远甩在后面,但随着一群群难民在官道上出现队伍的速度開始慢了下来。

  赵严飞驰而来“我刚刚问过百姓,大唐的援军在城破半日后便抵达了开阳县回纥军已经向西逃逸,我们此去恐怕沒有什么意义了!”

  张焕瞥了一眼辛朗毫不迟疑地说道:“既然已经来了,就算救不了人去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尤其是陇右书院嘚情况大家继续赶路,争取在明日天亮前赶到开阳县”

  辛朗向张焕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他随即一调马头向一条小径斜冲出去,老远才听见他的喊声“走官道太慢,咱们走小路”

  众人行进的速度再一次加快,越过一座座低缓的丘陵穿行在大片墨绿色的松林之中,夕阳渐渐变得血红将每个人的身上都染成了赤色,连一条快干涸的小河也泛着粼粼红光

  ‘吁~’赵三在一块高地上拉紧韁绳,战马停了下来他目光疑惑地向四周打量。

  这时张焕的从后面赶了上来,“赵兄你发现了什么?”

  “我刚才隐隐听到┅声呼救声可现在又没了。”

  赵三又凝神听了片刻忽然一指西北方向,“是那边!”

  他纵马便冲下缓坡这时,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远方的呼救声还有马蹄有节奏敲打地面的响声。

  穿过杉树林前方是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就在小河的斜对岸约数百步外只见几名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狼狈不堪地沿着河拼命逃跑,而在他们身后黄尘滚滚、战旗飘扬,似乎是一队骑兵在后面追赶

  “是回纥人,约二十骑!”

  赵三目光敏捷眼力超常人一等,老远便看清了旗帜上的狼头他又看了片刻对张焕道:“极可能是回纥軍的斥候队,公子救还是不救?”

  张焕见护卫马车的骑兵都是唐军马车宽大华丽,里面极可能是韦家的什么重要人物他沉思了┅下,救当然要救但他们一半都是士子,如何能和回纥兵对阵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从这里看去一望无际都是密林,僅小河两岸有数十丈的开阔地宽大的马车不可能进密林,只能沿河逃跑张焕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来路上也曾看见一条小河和这条河极象,难道是这条小河绕一个圈又折向北吗?

  念头一起张焕立刻对众人道:“调头,向来路折返!”

  拉车的马巳经精疲力尽白沫不停地从它的嘴里喷出,追兵越来越近可马车转了一个大弯后速度却慢了下来,几个唐兵的眼睛都急红了用鞭子猛抽驾车的马匹,车辕轴在颠簸中发出异常刺耳的吱嘎声仿佛即将散架一般,回纥斥候见对方狼狈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群马背上长大嘚彪汉得意非常他们大声呼喝,高举战刀发力冲刺

  战马四蹄飞扬、沙尘迷眼,腰腹以下全被黄尘笼罩

  “一百步.....伍十步.....”

  忽然,十几根绊马绳在尘土中蓦然出现最前面的五六匹战马先后被绊倒,战马惨嘶紧接着后面的回纥人收势鈈及,纷纷和同伴相撞就在回纥斥候乱作一团时,数十支劲箭从旁边的树林里破空而来最后几名刚刚收住缰绳的回纥兵中箭倒下。

  就在这时两旁树林里奔出近三十几骑,他们举着刀剑呐喊着包围上来,回纥斥候们久经战场虽然中了埋伏,死伤了不少但他们依然临危不乱,简单地列成阵势由最后几名骑兵在前开路,失去马的士卒在后面分两队跟随一鼓作气向来路冲去。

  “杀!”侍卫們一声大喊马刺一夹,如狼似虎般冲进敌阵挥剑砍杀,这些侍卫似乎比正规军还要精锐战斗力极强,只两个冲锋便冲断了回纥军的陣型刀光剑影,呼喝声喊作一团

  这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双方都是极厉害战士没有任何心慈手软,自己若不想死就必须将對方杀死,虽然只有二十几人小规模战斗却同样残酷、血腥。

  十几名士子怯弱了他们不敢上前,拿着侍卫的弓箭在外围施放冷箭只有张焕一人参加了战斗。

  侍卫作战极有章法他们穿插分割,将回纥兵的结阵打乱随即分出几人去抵挡骑兵,其余的侍卫则集Φ兵力逐一对付失去战马的回纥兵合力杀死一人后,又立刻去对付另一人

  回纥军渐渐处于下风,他们越战越少最后几人一边顽強抵抗,一边寻找着机会忽然,他们在敌人的队伍中竟发现了一个儒袍士子两名回纥兵互望一眼,皆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冲去

  “詓病小心!”赵严见两名回纥兵同时扑向张焕,情急之下他张弓搭箭一支狼牙箭‘嗖!’地射出,将其中一人射翻而另一人却不顾性命地飞身扑上,他狞笑一声手中刀斜砍向张焕的脖子。

  “来得好!”张焕双手紧握刀柄一声暴喝,用尽全身力气迎着他的刀劈去‘咔!’两刀相格、火星四溅,就在人马相错的一刹那张焕手一翻,刀锋如闪电般劈中了他的面门......

  张焕从劈成两半嘚头颅里缓缓抽出了血刀畅快淋漓的快感刺激着他的全身,他丝毫不觉得恐怖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时战斗已经结束,┿九名回纥斥候悉数被杀但侍卫也死伤了十人。

  “第一次杀人吧!”

  赵三重重地拍了拍张焕的肩膀一场战斗将他们的距离拉菦了,他亲热地笑道:“和我当初大不一样他奶奶的!我第一次杀人时居然吐了。”

  张焕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回头向马车望去,只見辛朗恭恭敬敬地从马车里扶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贵妇人

    被追赶的人是韦家的老夫人,城破后她在一百多家兵的护卫下从南門逃走,几次遭遇回纥军游骑但最终还是逃脱,眼看已经脱离回纥人控制范围却忽然遇到了一队五十余人的回纥军斥候,回纥斥候也姒乎感觉到了马车里人物的重要性竟穷追不舍,就在最危急的时刻张焕等人救了她。

  “在下太原士子张去病参见韦老夫人!”

  张焕眼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满头银发年纪约六十余岁,她是前相国韦见素的妻子也是现任韦氏家主韦谔的母亲,此时她驚魂稍定连忙向张焕摆手道:“张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应是我向你施礼才对请快快免礼!”

  辛朗却带领陇右书院的士子们跪了丅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从某种程度上说,韦老夫人就是他们的祖师母

  “陇右书院金城校尉辛朗叩见祖师母!”

  “原来你僦是辛云京家的那个彪郎!”韦老夫人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拉着辛朗哀求道:“韦家为保卫大唐疆土倾兵北上,却无法保护自己城破叻,祠堂被焚毁家财被抢光,连你们的书院也成为一片废墟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韦家子弟被杀被抓,还有清儿他与我一同逃难,一個时辰前为引开回纥人带领家丁们向西逃去了,生死未卜”

  韦老夫人拭去眼泪,叹了口气又道:“彪郎说起来清儿还是你师弟,对你极为推崇他曾不止一次向我提起过你,你能去救救他吗”

  辛朗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对张焕平静地说道:“韦清茬陇右书院是我的手下我不能坐视不管,去病兄!这是我书院内部之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张焕却微微一笑道:“韦清也是韦尚書的嫡长子,韦氏家主继承人吧!适才老夫人也说韦家为保卫大唐疆土,倾兵北上却无法保护自己,如此私事也是国事,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辛朗默默地望着张焕,半晌他点了点头。

  张焕走到赵三身旁对他道:“你们保护韦老夫人先回船去。”

  趙三见手下死伤累累确实已无力再战,便对张焕歉然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公子一路保重!”

  “你们也要保重!”张焕不再多訁,他飞身上马放开缰绳便向西疾驰而去。

  穿过一片片莽莽的森林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前方的官道上越发人烟稀少到处是残垣断壁,未烧尽的房屋还在冒着青烟

  好容易遇到一群逃难的人,才得知距回纥大军撤离此地还不足二个时辰此时天色已黑尽,朔風四起、寒冷彻骨

  “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没有一点头绪”

  张焕勒住缰绳,有些疑虑地说道:“如果我是韦清向西逃早晚會遇到回纥大军,一定会折道再向南再者,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家丁的死尸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我推断韦清向西跑了没多久极可能就转向南而逃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调头吧!”辛朗也同意张焕的意见,众人调头向南而去

  往南走又重新进入密林,林中幽暗寂静清冷的月色不时透过云缝和树隙透入,显得十分诡异大家控制住马速,以免走散一路上只听见马蹄踏在树叶上发絀的沙沙声,夜枭忽然发出的一声怪叫扑向夜空。

  又走了约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在路旁发现了几具家丁的死尸,也就是说他们赱对路了,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再行了十几里路,张焕忽然停了下来“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凝神细听,寂静的夜里似乎有‘哗哗!’的瀑布声,“前方有河!”赵严脱口而出

  “不错!是河流声。”

  张焕点点头对赵严道:“你去看看,有没有囙纥人宿营”

  赵严应了,下马便向林中奔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满脸兴奋地跑来急切地说道:“去病料得不错,前面河边果然囿回纥人的几顶帐篷约三十余人。”

  “终于找到他们了”张焕将马缰绳扔给了郑清明,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去看看!”说着,他向辛朗和赵严一招手三人迅速地向河边跑去。

  约跑了一百余步一条七八丈宽的河流果然出现在前方,河水是从西北方姠流来流到一个斜坡上突然断落,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水流在此此变得十分湍急,再向下约二百步有一座小小的木桥。

  他们悄悄伏在一道土垄之后凝神向对岸看去,对岸林木茂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亮白,只见河边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搭了几顶帐篷,但回纥人嘟集中在外面围着一堆熊熊的篝火,火上一只整羊烤得正焦黄肉香四溢,脂油落入火中不断发出‘滋滋!’声,在离回纥人约几步外捆绑着一个年轻人

  辛朗一眼认出了那个年轻人,他眼中闪过的兴奋忽然黯淡下来对方有三十人,而且是斥候军他们一群书生怎么打得过?

  张焕没有说话他看了看河面,又看了木桥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一个回纥大汉拎着一只皮囊走到韦清面前似乎要喂他,但韦清却极为倔强头扭向一边不肯喝,回纥人大怒一把揪住他头发,拖了两步猛地将他头摁进河水里。

  辛朗看得眼Φ喷火他拔身而起,却被张焕一把摁住

  辛朗动弹不得,只得狠狠地猛击一拳土垄

  张焕凝视着宽阔的河面,缓缓道:“或许峩可以试一试!”

  他回头向赵严叮嘱几句赵严立刻弯腰飞奔回去。

  回纥大汉又将韦清从水里拉了起来只听见韦清含糊不清的怒骂声,回纥大汉咧嘴大笑又抓住他头发,将皮囊里的烈酒灌入他口中只片刻时间,韦清的骂声消失了回纥大汉哈哈大笑,将他推dao便扬长而去

  此时,张焕已经悄然入水他无声无息地在水下迅疾潜行,很快便游近回纥人的火堆

  张焕贴着河边,身子慢慢浮起透过水面,他紧紧地盯着韦清韦清已烂醉如泥,躺在几步之外沉睡不醒

  张焕迅速计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韦清正好躺火堆和河的中间皆是三步左右的距离,自己上岸一进一回需要走六步而且肯定会被回纥人发现,从上岸到被发现这段时间自己或许能跑出两彡步路考虑到灯下黑、抱韦清等因素,以及回纥人起身冲来需要的时间应该能将韦清救下水。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一个字:快!

  张焕慢慢地蓄足了力量身子慢慢脱离水面,蜷成了一个弧形仿佛一张拉满的弓,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绷紧到了极至。

  蓦地他象一支离弦的利箭,一步便窜到韦清的旁边借着身体的奔势一把抄起了他。

  就在张焕靠近韦清的瞬间正对韦清的五个囙纥人同时发现了张焕,尤其是刚才灌酒的回纥人反应异常迅捷,他大吼一声拔刀而起,兔起鹘落间便冲了上来但他还是晚了,张煥抱着韦清离河面只剩一步而他离张焕还有三步。

  张焕眼角余光瞥见身后只有一个回纥人其他人都在五步之外,他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在跳下河的一刹那,他猛地回身将手中的韦清做势向回纥人扔去

  后面扑来的回纥人大惊,他本能地收刀伸手要接住韋清,不料人没有扔来眼前却是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脖子一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焕一刀劈死了回纥人他仰天大笑,象乳燕投林般反跃入水中立刻不见了踪影。

  其他回纥兵被同伴之死阻滞了片刻等他们冲到岸边,只见张焕已经在对岸冒出了头随即跳上岸,扛着人向林中奔去那里还有一个接应之人,牵着两匹马回纥兵们又惊又怒,一起上马沿河狂奔一直奔出百步外,从小桥冲過河去

  对岸的人马早已没有了踪影,回纥兵加速向前疾冲可就在他们刚刚走了不久,河边的密林里忽然冲出十几个黑影他们迅速上桥,一齐拔剑砍断数根桥梁便上马向西面奔逸绝尘而去。

  天渐渐地亮了天际被紫色的霞光染得绚丽夺目,在姚水以南一座叫马鞍岭的山脚下,出现了一群疲惫不堪的骑马士子他们正是奔逃了一夜张焕等人,这里距他们逃跑之地已有百里之遥

  “辛兄,怹怎么样”张焕上前,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韦清问道

  在紫色的霞光下,张焕才看清楚了这个韦氏家主继承人的面容他披头散发,肌肤雪白长长的睫毛,清秀而富有轮廓的五官象极了女人

  只是他的眼中不时透出深深的痛苦,家破人亡给他带来了太深的刺激从昨晚到现在,他始终都一言不发

  辛朗向张焕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张焕笑了笑,也不再多问他抬头看了看延绵数十里的山岭,沉思片刻回头对众人道:“我们现在极可能已经跑到了回纥军的前面,随时都可能碰到他们的斥候所以最稳妥的辦法是上山躲避,等他们走远后再返回长安”

  说到此,他纵马向山道上冲去众人纷纷振作精神,跟上了张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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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立奇功(上)

    马鞍岭山高林密地势险要,从东麓上山倒也方便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頂,饶是这样众人到达山顶时已是中午时分,人马皆困顿之极好容易寻到一处平坦的草地,大家纷纷倒地休息马儿也自去寻觅嫩草。

  张焕却无心休息一路上高大而密集的林木遮蔽了远眺的视线,到了视野开阔的山顶确定回纥军的方位便是最急切之事。

  他爬上一块巨大的山石朔风劲吹,将他的衣襟吹得猎猎直响四周再无遮挡之物,他已站在方圆数十里的最高处仿佛在云间下探,地上萬物此时都变得渺小无比

  不须费劲寻找,张焕一眼便看见了远方星星点点的帐篷没错!就在东北方向约十里外,紧靠姚水现在巳是午后,但回纥军并没有拔营开路的迹象

  下午,张焕再一次爬上大石回纥军依然没有动静,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焕隨即召集众人开了个会,按照他的原计划他们最多上山躲避一天,待到回纥军西撤后再趁夜下山从南面返回长安,可现在回纥军却没囿撤离的动静而他们所带的干粮已经无法支持太久,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

  “我也同意今晚离开,不知去病兄想怎么走”辛朗最關心的是韦清的安全,必须要尽快将他送回长安

  张焕沉吟一下道:“我估计这座山岭少说也有四五十里,回纥军要西走至少要先姠北行二十里才能绕过山岭,如果我们从山岭的西面下山再向南走,这样一来无论回纥军是驻扎还是拔营,都会离我们越来越远百齡兄以为如何?”

  当天夜里众人沿山麓悄悄地下山了,山的西面远比东面难走没有路不说,而且坡度很陡众人小心翼翼地缓慢荇走,走到一半时路越来越艰难,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离下山约还有五百余步时,走在最前面的赵严忽然发现了山下的异常

  “去疒,好象不对山下也有驻军!”

  众人急忙赶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坳,向山下望去果然,在山下也有一座军营银色的月光下,营帳并不多一条姚水的支流穿营而过,将营地分隔成两部分在大营的后半部分,几十座堆如小山似的粮仓显得格外壮观

  “这是回紇人的后勤大营!”

  一直沉默的韦清忽然开口了,他眼睛里射出深刻的仇恨“开阳城破,他们抢走了韦家所有的粮食竟是藏在此處!”

  张焕这才明白回纥军为何迟迟不肯西撤,原来是在等待这些粮草先运走忽然,他的心狂跳起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洳果能烧毁这些粮草那在灵武郡与唐军对峙的回纥军将必败无疑。

  “大家都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张焕猛地下定了决心。

  “詓病!你......”辛朗从张焕异常冷静的眼神里忽然读懂了他的企图

  月亮被一抹暗红遮盖,神态阴沉星星也昏蒙蒙,暗影哽浓了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仿佛害了病似的

  马鞍岭上的士子们分成两队,一队沿着山脊继续向前走而张焕则率领四个自愿者,悄悄地下山了

  约行了三百余步,五个人停住了脚步前方已没有路,一座巨大的断崖横在他们面前要想下去,要么再向南绕行數里要么就直接从断崖爬下去,张焕看了看天边的星辰果断地说道:“我们直接下去!”

  他找到两处藤蔓,用劲拉了拉藤蔓极為粗壮,虽然已经干枯但在他全力拉扯下依然稳丝不动。

  就在众人准备下山之时赵严忽然张弓搭箭,对准上方一处灌木丛低声喝噵:“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放箭了”

  只听灌木丛里穸穸嗦嗦发出一阵声响,一名白衣男子钻了出来却是被张焕他们半路所救的韦清,他慢慢走到张焕面前道:“我也去!”

  张焕注视他的眼睛忽然冷冷道:“要跟我们去,就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你明白吗?”

  韦清默默地点了点头自觉地站到宋廉玉的旁边.

  张焕望了一眼众人,他返身抓住藤蔓慢慢向悬崖下爬去,众人跟随着他趙严、辛朗、宋廉玉、韦清以及另一个大胡子士子依次而下。

  悬崖长约百余丈虽然笔直如刀削,但其中藤蔓交错、小树横生可着仂支点甚多,只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逐一安全着地。

  回纥人扎营本来就比较散漫再加上有马鞍岭这座天然屏障,故这处军营并没囿栅栏一座座帐篷随意分布,最近的一顶帐篷据悬崖不足百步众人沿悬崖执剑速奔,很快便躲到一块大石之后现在是一更时分,军營里很安静甚至看不见一名哨兵。

  寒风刺骨辛朗冻得打了一个哆嗦,他笑了笑道:“我们最好能搞到回纥人的军服这样做事会哽容易一些!”

  张焕点点头,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最近的那座帐篷之上凝视了半晌,他又回头向赵严使了个眼色

  赵严一言不发,他猫腰窜了出去几起几纵便奔到了帐篷外,他用剑挑起一条缝向里面窥视了片刻,又很快跑了回来

  “里面有八个人,六个回紇兵两个女人!”

  多出两个女人,这倒是件麻烦事张焕低头沉思片刻,便果断地众人说道:“我们一人对付一人听我的号令,┅齐动手!”

  月亮又从一片黑云中钻出地上又重新铺了一层暗红色,风很大帐篷在风中轻轻摇晃,很快最靠山崖的那顶帐篷边絀现了六条人影,确定帐篷中之人酣睡正香他们迅速摸进了帐篷,用利刃各自对准一人六把刀剑高高举起,成败就在此一举

  “殺!”张焕发出一声短促的命令,六把刀剑一齐劈下其中五名回纥兵一齐被砍断头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惟独宋廉玉对付那名回纥兵沒有被杀死,只被砍断了喉管鲜血汩汩流出,发出‘霍!霍!’的低促声张焕反应迅捷,反手一刀劈断他的头颅随即刷地一刀,又砍死了一名刚刚醒来正要惊叫的女人而另一名女人则被辛朗死死捂住了嘴。

  “七姨!”韦清忽然认出了那个女人......

第二┿九章 立奇功(下)

    帐篷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凝重两个女人都是韦家之人,被回纥人掳到军中韦清呆呆地望着被杀死的女人,怹一扭头愤怒地盯着张焕。

  张焕面无表情地取了一身回纥兵盔甲穿上又随手将另一套扔给蹲在地上干呕的宋廉玉,待大家都穿好叻张焕才冷冷地瞥了一眼韦清,走出了帐外

  辛朗急忙跟了出来,低声对张焕道:“他从小就被祖母捧在手心在女人堆里长大,怹对身边每一个年轻的女人都用心极深也不懂人情世故,去病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张焕轻轻将刀上的血擦拭干净,半天才淡淡一笑道:“我不会和他计较”

  过了一会儿,张焕又快步走回帐内片刻,帐内传来韦清的低骂声辛朗急忙抢进帐中,只见韦清已经穿好了盔甲正将那女人绑缚在自己背上。

  辛朗怔住了他结结巴巴道:“去病,他这是”

  张焕瞥了一眼韦清,冷冷地说道:“他既然铁了心要救这女人那大家只能分道扬镳。”

  “辛朗你不帮我一下吧!”韦清不屑看了张焕一眼,回头对辛朗道

  “這.....”辛朗犹豫了,一个是韦家的嫡长子和他渊源极深,而另一个则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新朋友让他有些左右为难。

  张焕看出了他的难处笑了笑道:“辛兄不必顾及我,你去吧!”

  “好!我送他们上悬崖便即刻赶回!”

  五个人沿着军营的边缘向裏面绕进,一路上没有遇到巡逻的士兵当他们穿过军营、慢慢靠近粮仓之时,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在他们前面鈈远处,数百支牛油火把将夜空照如白昼一队队回纥兵交叉巡逻,十分警惕

  储放粮食的地方并不大,占地约二十亩周围均用两彡丈高的大树做成了栅栏,树皮均剥得光溜溜的根本就无法翻越,整个围栏只有两个入口一个在陆地上,一个在河流中都布置有重兵把守,更要命是围栅四角各有一个了望塔隐约可见上面有人影晃动。

  而且为防止有人从水路进入在河岸上皆修有哨卡,每一条運粮船进出至少要经过四道哨卡的搜查。

  “这下该怎么办”辛朗有些气馁了。

  赵严取下弓箭做一个拉弓的姿势笑道:“要鈈我用火箭射入,引燃盖在粮食上的油毡!”

  “不妥!”宋廉玉遥遥地比了比射距连连摇头道:“要想越过栅栏射入,至少要站到百步外再说,你怎么知道上面盖的是油毡”

  几个人各抒己见,张焕却一声不语他目测了河边哨卡至水门的距离,心中渐渐有了底他回头对大家笑道:“我想从水里试一试,或许就能进去若不行,我就直接从水里离开你们先从原路返回吧!”

  虽然觉得让張焕一个人去冒险不妥,可想了半天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得答应了张焕当即将众人送回悬崖,一直目睹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悬崖上这才重新返回军营。

  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张焕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迅疾而小心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帐篷片刻,他来到了河邊

  河边的每个哨卡上皆有三个哨兵,并不因为是半夜而有一丝懈怠离水门最远的一个哨卡约七百步远,也就是说最少要一口气潛八百步的距离,在常人看来这是决不可能办到之事,但对于张焕八百步,并不算什么!

  他选择下水的地方离水门约有千步这裏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人看守这里河流速缓慢,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所有的船只都挤在水门处,张焕脱去衣服从一个无人處下水了,这里离第一个哨卡已不足百步几个回纥士兵手执长矛在河边游睃。

  张焕将刀横咬在口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潜叺了水中水下一片漆黑,他象一只水獭在薄冰下飞速疾游时而深深下潜,身子紧贴着河底穿过水闸时而又浮到离水面不足一尺的地方,倾听岸上的动静水面渐渐变红,只听见回纥士兵的说话声由远而近又很快消失在身后,眼前不停地映出一片红光随即又变成漆嫼一团。

  张焕感觉到自己已经潜行了约八、九百步远这时,他看见前方有一排黑黝黝的物体是船!也就是说,他已经到了水门附菦

  张焕从两条船隙之间浮上来换了口气,又潜下去游了一程终于触到了岸,他紧贴石壁聆听了片刻头顶上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動静很快,他便贴着石壁从水中潜出小心地打量周围的情景,他现在的位置已经进了水门离卸货的码头不到一丈,驳岸很长上面零星地堆放着一些麻袋包。

  和外面的灯火通明完全相反里面却漆黑一片,这时为了防止走火烧了粮草而且守卫的士兵也很少,张煥观察了半天除了四个了望塔,再没有发现一个巡哨

  但他不敢大意,紧靠最外面的一个了望塔上了岸身子隐入黑暗中,对面的塔楼上应该看不到他沿着木栅栏跑了数十步,他隐隐听见前面有说话声还有大片红光,那是应该是大门所在他一转身,便躲进了一座粮仓之中

  所谓粮仓,就是由数万包粮食堆砌而成上面盖着巨大的油毡,防止被雨淋湿如果所有的粮仓里都有这么多粮食,那這个储粮的大营至少有十几万石粮食

  四更了,冬夜亮得晚但东方地平线上的启明星已经清晰可见,时间不多了张焕开始在一座座粮仓里迅速搜寻,他要找到囤积草料的那个仓禀

  找到了,在第二排的最边上他终于找到了草料垛事不宜迟,张焕取下紧缚在腰仩的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便是火石

  他刚要点火,忽然就在他身旁两丈外传来了说话声,张焕一步靠住草堆慢慢拔出了刀,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月光下,他瞥见草堆的另一端出现两个晃动的人头正舒服地躺草堆里说话。

  是回纥哨兵张焕凝住心神,又慢慢向另一边转去确定了只有两个人,他双手握刀无声无息地又靠近了那两颗人头,两个回纥兵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们囸谈性正浓地描述着到手的女人,头顶上忽然传来一记低低的口哨声两人的头同时上仰,翻着眼皮向上望去可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两顆头颅便从暴露的脖子处齐齐断开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张焕微微一声冷笑毫不犹豫地打响火石,‘咔!咔!’随即一团火苗在怹手中燃起,他迅速用干草盖住火苗但只在一瞬间,火借风势火舌冲天而起,这时东北角的塔楼上传来了‘当!当!’的示警声,茬黑夜中响得异常催人心魄

  张焕迅速奔到河边,在点燃另一个粮仓后他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水中,粮库中的大火燃势凶猛在冬忝干冷劲风的助虐下,片刻已经有七八座附近的粮仓被点燃汹涌的火焰被风势卷向粮库的另一端,连栅栏都被点燃了每一个栅栏的缝隙里都吐着可怕的火舌,忽然霹雳一声响几座粮仓轰然坍塌,几百名救火的回纥兵顿时被压在下面其余之人无不魂飞魄散,争先恐后姠外逃去再晚一步,他们谁也逃不出火海

  就在这时,距离军营数里外的冰面上忽然浮出了张焕的脸庞他远远地望了一眼冲天的夶火,一纵身跃上岸奋力向一片密林冲去......

    第二天的下午,十几名骑马之人出现在距开阳郡约五十里的官道上尽管他们身体都显得疲惫不堪,但脸上却充满了极尽喜悦之后的轻松

  这是十八名从马鞍岭归来的士子,去时十八人回来也一人不少,只是半路所救的韦清不见了踪影他向郑清明要了一匹马后便独自走了,下落不明

  前面约一里外已经隐隐看见了唐军的大营,这昰从凤翔赶来的五万援军昨天刚刚抵达开阳郡,说起来凤翔军还和张焕有一点关系它的前身正是十年前的张氏河东军,被崔圆收买了其中的高级军官尽夺军权,同时将刚做了不足半年宰相的张破天赶下相位自己取而代之,

  只是此事早已时过境迁当时又发生得異常隐秘,故一般人均不知晓

  众人来到军营前,向守门的士兵表明了来意:有紧急军情禀报

  军士进去报告,片刻一名四十餘岁的将军匆匆赶来,他向张焕拱手施礼道:“在下刘元庆是今天当值,各位有什么消息尽管对我说”

  张焕见他笑容诚恳,便回敬一礼道:“我们十八人是进京赶考的士子因机缘巧合,我们焚毁了回纥人的十几万石军粮现特来报信,回纥军粮草尽失正向西逃竄,此歼敌良机唐军切不可放过!”

  旁边一声低喝打断了张焕的话,只见一名头戴金盔的将军快步走来他年纪约五十余岁,长着闊脸宽鼻、身材魁梧显得威风凛凛,大门两旁的士兵见他过来纷纷半跪行军礼,刘元庆也急忙闪到一边

  那将军向众人摆摆手,徑直走到张焕面前略略打量他一下,诧异地问道:“难道昨天夜里马鞍岭的大火就是你们所为吗”

  “这是我们的崔大帅,你们切鈈可失礼!”旁边的刘元庆急向张焕低声道:

  “崔大帅”张焕忽然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这个崔大帅便是当朝右相崔圆之弟崔庆功官拜凤翔节度使,手握八万凤翔军同时也兼任长安金吾卫大将军,控制着长安大半的防卫力量他是崔氏家族的第二号人物。

  张煥急忙躬身施一礼“回崔大帅的话,昨晚马鞍岭大火确实是我们所为”

  “你是说,一把大火烧光了回纥人的军粮吗”崔庆功继續追问,他紧紧盯着张焕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张焕的话

  张焕淡淡道:“大帅若不相信,可派人前去察看便知只是機会难得,还望大帅当机立断才是”

  崔庆功忽然笑了,他在中午时得到斥候快报说凌晨时分在一百余里外的马鞍岭发生了大火,囙纥军也随之异动仓皇西撤,他正疑惑不解之时张焕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你们都是有功名的举人怎会随意说谎,本帅先相信伱七分”他笑眯眯地拍了拍张焕的肩膀,“来!到我大帐去说话”

  大帐内,张焕向他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救下韦清,在逃亡途中无意中发现了回纥人的粮草重地一五一十地说了,不过说到焚毁军粮时他隐去了自己潜水独自闯入一节,而是说成众人同心協力才大功告成

  崔庆功含笑地听着,却若有所思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待张焕讲完他温和地笑道:““若你们所说是真,这将是┅份极大的功劳我自会禀报皇上来封赏你们。”

  他随即命人将刘元庆叫来又对众人歉然道:“本帅要立刻发兵,就不留你们了伱们先下去吃点东西,再梳洗一下我让刘将军护送你们进京。”

  说罢他给刘元庆使了个眼色,刘元庆会意便带张焕等人离去。

  崔庆功一直望着众人的背影消失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冷冷地笑了一下随即命亲兵道:“去把大公子叫来!”

  片刻,一名姩轻的军官从帐外走进正是崔庆功的长子崔雄,他长得颇象崔庆功也一般阔脸宽鼻,年纪约二十出头他原本是长安有名的恶棍,家主崔圆为顾及家族名声便在三个月前强令他从军,因为没有军功便在军中暂时做一些杂务。

  “父亲你找我吗?”崔雄走到父亲身旁问道

  “是!爹爹有好事找你。”

  崔庆功粗犷的脸堂上忽然显出一丝得意他阴阴地笑道:“现在,有一个天大的功劳要落茬你的身上!”

  从开阳郡到凤翔郡不过三百余里若加快速度,一天便可抵达十八名士子在三百骑兵的护卫下飞速向南疾驶,大家興致勃勃笑语声留了一路。

  惟独张焕一言不发显得略有点忧心忡忡,虽然崔庆功态度温和对他们也褒奖有加,但他的处置有些艹率了最起码应让自己带着他去现场确认一番,还有记功的判官也没见踪影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确认,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张焕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刘元庆,见他面色阴沉似水既然回纥人已经西退,那还有必要派兵马来护送自己吗还是三百精锐的士兵,难道是.....

  张焕的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十分可怕的后果他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因为援軍到来的缘故官道行人络绎不绝,大都是返回开阳郡的难民约又行了十几里,前方有一条岔道是去凤翔郡的捷径,小路上人烟稀少远方有一大片黑松林,张焕速瞟了刘元庆一眼等待他的反应。

  果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元庆忽然笑了起来,“张公子官道上人呔多,我们不能尽情驰马不如大家走小路,早一点到凤翔你看如何?

  “巧合吗不!绝对不是!”张焕此时已经完全能确定刘元慶的企图,他心念一转便笑道:“我们的马技不行,走小路反而放不开还是走官道吧!”

  说罢,他狠狠抽了一鞭加快马速冲过叻岔路口,刘元庆见张焕并不上当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也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众人又行了几十里路,时间也渐渐到了中午前方路旁有一个茶棚,张焕翻身下马对刘元庆笑道:“刘将军,跑了百里路实在又累又饿,我们不妨在这里歇息片刻!”

  “也好!歇息片刻”刘元庆呵呵一笑,向后面挥了挥手便跳下马走进了茶棚。

  二人坐下小二跑来给众人倒了茶,刘元庆笑了笑道:“张公子是哪里人”

  “太原?”刘元庆有些惊异“请问公子大名?”

  张焕用手指沾点茶水在矮桌上写下一个‘焕’字“在下张煥!”

  刘元庆向左右看了看,便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河东张氏第七代皆以火字命名象张煊、张烨、张灿,难道你是张氏子弟吗”

  张焕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凝重象是在确认一件天大的事,他沉吟一下便取出学籍,坦白地说道:“我确实是张氏子弟我父親便是汾阳长史张若钧。”

  刘元庆急看了看他的学籍一下子呆住了,半晌只听他喃喃自语,“他竟是张家子弟这、这可怎么办?”

  “刘将军我是张氏子弟有什么要紧?”

  张焕一指坐在远处的辛朗微微笑道:“那位金城郡的辛公子便是辛云京将军之子!”

  刘元庆似乎没有把辛云京放在心上,他低着头眼里充满了矛盾,忽然他霍地站起身,果断地说道:“张公子我就送你们到此为止,你们去吧!”

  “多谢刘将军相送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张焕不再休息他趁刘元庆没有后悔,急率领士子们翻身上馬如一阵旋风般向南疾奔而去,一直等他们走远刘元庆才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大帅,你待我恩重如山不错但我刘某也不能忘本。”

  直到张焕他们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神情萧索地站起身对士兵喝令道:“收兵,回营!”

    大唐长安城是我國历史上规模最为宏伟壮观的都城,为当时世界第一大城拥有百万人口,它位于龙首原之南由隋文帝杨坚于开皇二年正式颁诏兴建,始称大兴城

  长安分宫城、皇城、外郭城三大部分,平行排列皇帝居宫城,宫城则象征北极星为长安中心,而皇城是百官衙署等政府部门所在象征环绕北极星的紫微垣;而外郭城则是生活居住所在地,共分一百零八坊象征着最外围向北环拱的一百零八星。

  其中长安县在西领五十五坊;而万年县在东,领五十三坊它们的中轴线便是朱雀大街,向北延伸为承天门大街又以承天门、太极殿、两仪殿、甘露殿、延嘉殿和玄武门等一组组高大雄伟的建筑物压在中轴线的北端,以其雄伟的气势来展现皇权的威严

  这一天是庆治十五年十二月二十日,此时天色黄昏万道金黄洒在长安高耸巍峨的城墙之上,明德门外挤满了要进城的百姓人群人声鼎沸、热闹非瑺。

  张焕一行人过了凤翔后又走了三日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大唐王朝的都城长安众士子们一路上情绪盎然,到此时更是激動万分就仿佛他们已经金榜题名,过了此门便一步登上天子之堂

  路上发生之事张焕没有告诉众人,虽然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崔庆功嘚目的但没有见到家主之前,他不想轻举妄动以崔家的庞大势力,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应考士子所能撼动

  众人依次进了明德门,┅条气势恢弘的大街立即呈现在眼前宽约八十丈(相当于两个多足球场的宽度),这就是长安的中轴线—朱雀大街两旁皆是高高的坊牆,被涂成了褚红色掩映在两排高大的常绿树冠之中。

  大街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长安市民时而几个宽衣大袖商人谈笑而过;时而輕狂少年左右喝呼,策马奔来惹得路人纷纷避让;一队从西域来的驼队从他们身旁经过,晃晃悠悠向东市方向行去骆驼背上载满了沉甸甸的箱子,十几个棕发碧眼的胡人高坐在驼背上打量着这座举世最伟大的城市眼中充满了崇敬向往之色。

  终于到了分手的时候辛朗他们将住在陇右书院在京城的一处分院,位于紧邻西市的延康坊内而张焕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平康坊的高升第六客栈,客栈的掌柜是趙严的表舅早在他们从太原出发前一个月,赵严的父亲便修书一封替他们安排好了食宿。

  “去病立功之事暂时不要过多考虑,還是要静下心来准备应考过几日,我安顿好了自会来看你!”

  张焕点了点头,他向陇右书院的士子们拱手笑道:“只剩半个月了时间很紧张,你们也要好好准备但愿我们大家都能金榜题名。”

  “我们来比试一下看今朝状元落谁家?”

  “哈哈!自然是峩们晋阳书院夺冠!”

  众人依依惜别张焕四人问清了道路,便折向平康坊而去平康坊位于东市和皇城之间,这里也是士子们的聚居之地每年数万进京赶考的士子大多住在这里,所以平康坊内客栈、酒肆、青楼密集商业极为繁盛,‘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张焕四人寻到客栈时天已经黑尽,林知愚与林巧巧已在此住了多日张焕他们的平安归来使二人欢喜无限,林巧巧拉着丈夫回房去叙别离之情郑清明与宋廉玉虽已疲惫之极,但两人早被一路上京城的繁荣所吸引结伴逛街去了。

  长安的繁盛也同樣吸引着张焕他信步来到客栈对面的一个小酒肆里,酒肆里灯火通明坐满了从各郡来的士子,一名年轻的胡姬拎着个酒壶笑吟吟地在店堂里穿行不时士子们调笑几句,替他们斟满酒后便如蝴蝶般飞走

  张焕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目光敏锐的胡姬一眼便看见了他她掱脚麻利地替他摆上酒杯碗筷,并给他酒杯里斟满了酒抛了一个媚眼道:“公子怎么没有同伴?怪冷清的可要京娘陪你喝几杯?”

  张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便对胡姬笑道:“叫小二先过来,我有点小事要问他”

  胡姬又温柔地替他将酒满上,随即笑盈盈地将跑堂的小二叫来

  小二慌忙跑来,恭敬地对张焕道:“客官要不就来几个小店的招牌菜再来一壶酒,如何”

  张焕点点头道:“酒菜你就看着办吧!不过,我倒很想知道陇右的战局你可知道情况?”

  说到陇右的战局小二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他一竖大拇指道:“昨天传来战报崔元帅在金城郡以北全歼了来犯之敌,据说是因为对方丢了粮草军心大乱所致。”

  提起粮草旁边的胡姬臉上露出了无比崇拜的神色,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大家都说是崔小将军单枪匹马杀入回纥人的粮草重地,火烧二十万石军粮实在是我夶唐的英雄豪杰!”

  “确实是这样!”邻座的一名士子插口道:“是斥候校尉崔雄在马鞍岭发现了回纥人的存粮处,他趁夜摸进大营一举烧毁了所有的粮食,今天上午兵部的大门前已贴出功绩榜首功便是崔校尉。”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崔庆功既然打算在半路杀囚灭口,那他必然就是想冒自己的军功张焕淡淡一笑,这就是崔家么

  他将酒一口喝干,丢下一把铜钱大步走出了酒肆酒肆外寒風拂面,但它无法冷却张焕胸中的热血他向客栈掌柜问明了道路,便骑马向家主的官邸驰去

  张若镐的官邸位于崇仁坊,他的家在呔原这个官邸也就是他的单身宿舍,事实上这是一座奢华的大宅,里面亭台楼阁、花园池塘应有尽有就连仆从侍妾也不下百余人。

  张焕报了名很快便被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领到一间客房,他是个喜欢唠叨的老家人在张家做了近五十年,很早便随家主来到长安

  “你们这些后生郎,个个都忘了本到长安科考竟不来拜见家主,最可恨是那大公子整天出没于青楼妓院,还居然写信说他忙于功课哼!他忘记家主了。”

  老人显然对张煊很不满他颤巍巍地推开一扇门,回头对张焕道:“只有你这娃还好刚到便来拜见家主,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禀报家主去。”

  张焕走进房间他四下打量一下,房间不大布置十分简单,两支荷叶青铜灯突突地点燃

  房内只有一架竹榻,榻上垫着软褥上面再摆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文房四宝俱全而四周墙边都是书架,上面图书卷轴应有尽有看来这是一间书房。

  “十八郎怎么今天才到长安”身后忽然传来张若镐的声音,张焕急回头只见张若镐正站在门口,他身穿一袭皛色宽身禅衣神态悠闲,目光里透出温和的笑意

  张焕连忙向他躬身行一礼,“十八郎参见家主!”

  “来!坐下说话”

  張若镐让张焕坐下,这时有丫鬟过来上了茶张若镐端起茶杯吹了吹,微微地笑道:“今年张家有二十二名子弟参加科举你是最晚来京,却是第一个来见我老夫就这么不受人欢迎吗?”

  张焕歉身解释道:“我听说今年有近十万士子参加科举超过历届,或许是大家嘟很紧张一时抽不出身,若不是我有要事相告恐怕也会在科举完后再来拜见家主。”

  “或许别人是这样可我那个逆子却决非如此,算了!不提他了”张若镐叹了一口气,他又瞥了一眼张焕道:“你有什么要事须连夜赶来相告?”

  张焕沉吟一下道:“我从開阳郡到凤翔只用了一天时间,可凤翔援军却在路上走了三天直至城破后才赶到开阳郡,家主认为这可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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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若鎬心中腾起一股怒意,崔圆借刀杀人之举他怎么会不知道在回纥人距开阳郡还有百里时,朝廷便接到开阳刺史韦宽的飞鸽传书当夜内閣便紧急开会决定增派援军,但崔庆功却足足晚了三天才到崔圆用心之险恶已不言而喻。

  但在张焕面前他却不想表露出来他岔开話题笑道:“我说十八郎怎么今天才到,原来是走陇右在陇右可遇到什么有趣之事?不妨给我讲一讲!”

  “有趣事没有惊险之事倒有几桩,不过现在想想也只能称为有惊无险”说着,张焕便将他们如何救韦夫人后来又救了韦清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张若镐抚掌大笑道:“如此一来韦家真要对你感激涕零了,不错!不错!有勇有谋那后来呢?你又怎么逃脱回纥斥候的追赶”

  张焕笑了笑,继续道:“我们布了疑阵让回纥斥候向东追去,实际上我们却向西逃天亮时我们逃到一处山岭,现在我才知道它叫马鞍岭”

  “马鞍岭?”张若镐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他仰头思索片刻,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注视着张焕道:“接着说下去!”

  “然后我們为了躲避回纥斥候的搜寻,便上了马鞍岭在下山时无意中发现了藏在山湾里的回纥军后勤粮营,后来我潜水进了粮营一把火便将它們烧了。”

  说到此张焕又想起来酒肆中的传言,‘崔小将军单枪匹马杀入回纥人的粮草重地火烧二十万石军粮’,他淡淡一笑道:“再后来我们去唐军营报信是崔庆功接见了我们!”

  “果然是这样!”张若镐忍不住一阵冷笑,“崔家那小子作恶有一套却从沒听说他能做成一件正经事,我上午和裴相国还谈及此事我们都认为其中必定不会那么简单,原来他竟是夺了我张家的功劳”

  他┅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张焕“被人冒功!十八郎可是想让我来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不!”张焕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悠悠笑噵:“我倒认为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家主以为呢?”

  张若镐一怔他随即反应过来,会意地笑了笑他又沉思了片刻,便再次问张焕噵:“你可告诉崔庆功你是张家子弟?”

  张焕淡淡一笑“他压根就没有问我们的姓名!”

  张焕忽然想到刘元庆,他迟疑一下噵:“崔庆功派偏将刘元庆护送我们进京我看出他是想杀人灭口,但刘元庆听到我是张家子弟后却将我们放了,惟有此事让我百思不嘚其解”

  “刘元庆?”张若镐有些诧异刘元庆他是知道的,崔庆功手下三猛将之一他可是崔庆功的心腹,竟肯放张焕一马这讓他也难以理解,张若镐走了两步他猛地想起一事,“难道是因为他!”

  张若镐冷冷笑了一下看来想对付崔圆还大有人在,他坐丅来轻轻拍了拍张焕的手背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说得对既然崔雄想冒功,就让他去冒让他爬得越高越好,此事我不会袖手旁观你尽管安心去准备科举好了。”

  今年气候异常十二月下旬已到隆冬,长安城本应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季节但这些ㄖ子却艳阳高照,使人浑身暖洋洋的仿佛到了仲春时节,院子里的几株蜡梅也被欺骗争相绽开了娇嫩的花瓣。

  张焕等人包了一座獨院十分安静,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可以静心读书,一早院子里便传来林知愚琅琅的读书声,他去年已经落榜一次今年的压力格外重,若妻子能产下麟儿自己又金榜高中,那林家就双喜临门了所以来长安已经六、七日,他天天闭门读书连在长安服兵役的弟弟林知兵也没有去探望一下。

  今天天气温暖又是出门吉日,赵严便决定带林巧巧去慈恩寺替母亲还愿小两口一大早便收拾好东西,剛一出门却迎面见张焕从外面归来,赵严立刻将他拉到一边低声笑道:“说老实话是不是昨晚一夜未归,去哪里鬼混了”

  张焕隨手给了他一拳,笑骂道:“你当我是郑清明吗我起床时你们还酣睡正香呢!”

  “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赵严指了指刚刚雇来嘚马车道:“我和巧巧要去慈恩寺还愿,去病可想一同前往”

  张焕想着自己闲来无事,他欣然地点了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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