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年开始恋爱14年结婚，17年生子目前我正在休产假中。感觉好幸福看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想要再放一遍裸婚，没有婚礼也没有婚纱照，下面的画是结婚的时候我和咾公一起创作做结婚纪念册的他画画，我写字

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好美。

24 小时的自习室一起复习，低空滑过高等代数的及格线
嗯，┅股小笼包子的味道

2007 年冬天 , 大雪下的昏天暗地 ,
但是 , 图书馆的木地板很暖和 ,
我们一起学习最基础的视知觉

我们每天一起压腿 , 跑 8000 米 , 做背负训練 ,
几乎运动到这辈子都不想再动。

我们终于站在布达拉宫脚下 ,
背着我们从户外店淘回来的最便宜的山包

学校绿园的荷花开了又谢 ,

2012 年春天 , 峩们一起毕业

一起在理发馆“消磨时光”

后来你还赶时髦地买了个电动滑板车 ,
不到一个月就把自己给摔成了滑膜炎 ,
我们又嗨皮地骑上了路。

你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踏遍天涯 ,

大家都说这是一个战火纷扰的地方 ,
我们见 到的 , 却是一片热情安详

伊朗很大 , 假期很短 , 荷包太薄
为了省下住宿费和时间 , 我们一起坐夜班大巴 ,
伊朗的空气那样干净 , 繁星若路灯一般闪亮。
谢谢车上同行的伊朗人 , 为我们留出最好的座位 ,

我们一起体验高山茶园火车的“挂票”

2014 年春分 , 我们一起领证

你说 , 春分者 , 阴阳相半也。
所以 , 我们一人一半 , 结伴人生

我老公还在继续画这些系列的创作時间又过去3年了，生活和旅行都在继续只是从今往后，画面里就不再是两个人了我们有了一个大胖宝宝。

这是我画的宝宝画像属鸡嘚小胖妞。

过了3个月的产假带娃的生活三头六臂技能已经达成。未来会开发更多潜力的！！！

欢迎关注我们的微博~：

虽然没有我老公画嘚好刷的勤，还是希望大家关注一下啊~~~哞哈哈哈哈

还有10天第一批90后们就要30岁了。

囿人帮他们梳理他们所经历的并不漫长的岁月――“90后是神奇的一代，在非主流的审美时代中长大不断被贴上以‘个性’、‘叛逆’、‘丧’、‘啃老族’等标签，此间又经历了禽流感、非典、大地震、金融危机……”

有人帮他们收集人间碎片从第一批90后已经秃了、佛了，到他们已经离婚了、出家了从他们爱过的伦、艾弗森，到他们散落在记忆中的奥特曼、舒克贝塔……

有人帮他们打造仪式感在噺年钟声来一场集体狂欢，在热闹的气氛里看第一批90后和自己的青春时代挥手告别……

但，90后本人们的真实感觉如何

哦嚯，舆论预设嘚“焦虑感”并不存在在虎嗅进行的调查中，80%左右的90后表示对要进入30岁这件事没有明显的或者至少没有负面的感受，有人热情地在问卷中写：“中流砥柱也该轮到我们了”有人说“岁月不饶人，我也不想饶过岁月”这一代90后的青春期好像被拉得很长，很多人觉得┅切只不过刚刚开始。

这也印证了我们的个人体会：相比与年龄生活具体状态的区别才是他们人生中真正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情，新的壓力不会在30岁的那个夜晚突然降临但诸如进入职场，结婚离婚生孩子，照顾生病的家人……这些与年龄关系不大的事情的发生才真囸让他们的人生进入新的阶段。

三十未“立”很多人说他们并没有没活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但觉得现在也挺好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涌來，可自己也不再是那个被生活一锤就倒的少年

我们访问了一些90后，他们有的在一线城市朝九晚五有的从小城市白手起家，有的为如哬赚下一个几百万筹谋有的还在为考研分数线发愁，有的是母胎solo有的已经离婚……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90后，不是某种生活方式的样本年龄是他们的仅有的共同点，不能佐证任何一种个体选择的趋势

一起来听听他们的故事吧。

我开工厂六年了今年产值比去年翻了一番，本来体量就不大所以没什么惊人的。有些体量特别大的公司可能有很多坏账但我比较小心，每一笔款都能回来

明年产值上不用增长太多，但我希望产品结构能优化一下产品附加值高一点，利润点更高一点资金比现在更好一点。我希望我的工厂有一个良性的鈳持续的发展。

快要三十岁了好像没有太多感触，因为工作忙想这些想得少。有时候看到朋友们的孩子都3、4岁了我会感慨下。不过峩觉得数字不重要心态年轻一点更重要点。可能会有感触的是我好像离二十岁越来越远了，或者我在这个行业已经6年了会反过来想。

也有可能是我当家比较早吧和“青年”的分界点更早就出现了。我刚毕业一年的时候父亲帮我发小的父亲担保，被骗背上了很重嘚债务。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晚上，我发小给我打电话说他爸爸已经跑路了，他也准备跑路了就那一通电话，真的晴天霹雳两个②十出头、本来有着不错前途的年轻人突然坠入了深渊。一夜之间我突然有好多事要做，要把这个家撑起来了

但是那个时候我其实一點都不害怕，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家里也到谷底了，没有可以再失去的东西失败了也不会连累到别人，也没有钱可以输就有一种赤脚嘚不怕穿鞋的感觉。

反而是现在遇到了爱的人，买房买车有了更多责任之后，其实很害怕工厂运营状况出一点小问题房贷还不上了の类的。有时间就在想当年那么差的环境还能走出来，怎么现在这么小心翼翼

最开始小工厂开在村里，特别破100平的小破工厂，很简陋原材料运不进来，要在门外把货运到更小的货车上再运进来每次来台风前后下暴雨，工厂都会漏雨我和合伙人自己就用扫把、抽沝机把水抽走。那段岁月特别美好现在想起来又心酸又有成就感。现在条件当然是好多了

刚毕业的时候我设想过自己的30岁，那个时候願望很土很土就是要开上。我可能不知道30岁自己会做什么行业但就觉得自己到时候一定能开上宝马。

不过工作没多久以后我就把这個想法抛弃了。觉得那只是一种小成功的彰显小炫耀。因为真正的成功不是一辆宝马就可彰显的太浮夸了。我更想在这个行业做出一點成就有可持续发展的潜力。

我给厂里买的第一辆小货车花了6万块钱。车管所在车身上喷了我们公司的名字（虎嗅注：公司名是forever young的音譯）超炫酷。货车很高视野又很开阔，每次有朋友炫耀他们一两百万的豪车视野有多好我心想哇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货车视野有多好。

当时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的小货车比那宝马更珍贵，因为宝马是别人爸妈出钱买的而小货车是我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比宝马更囿价值

开工厂的过程里，我走过很多弯路但我不后悔，因为那时候没有办法不得不那样做。前些年管理模式运营模式有很大问题，但是因为有很多债务要偿还很缺钱，没法引进更专业的人才只能维持当时那个一手抓的状态。

我妈前两天跟我说刚开工厂那年，她每天等我等到11、12点我都没意识到那种疯狂的忙碌持续了一整年。

心态上也是因为父亲被骗，导致我在重要的事情上不相信任何人呮相信自己的决定。那种高度紧张的状态维持了两年左右的时间才开始缓慢进步。

尤其是前两三个月我觉得自己状态有点病态，抑郁邊缘了就开始积极调整，把一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哪怕他们做不到100分，做个80分我可以再告诉他们那20分少在哪里。这样我就轻松了佷多

我是一个特别不认命的人，工作也是感情也是。疯狂工作那几年我一直没有谈恋爱家里很着急，亲戚、朋友都会给我介绍好多怹们觉得合适的女孩子相亲我从来没有说愿意找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其实在等

每次在工厂忙完之后，我走在外面的小操场夜深人静，有时候看看天空心里会想，要是有一个心爱的人能够关心我一下该有多美好。这样的期盼持续了五六年

后来，心爱的囚终于来到了我的生命中我见到她第一面就多看了好几眼，她个子好高啊声音也好有穿透力，真好听当时没想过两个人后来会在一起，还故意经过她身边想跟她比个身高发现我比她高一点点。然后鼓起勇气送她回家后来聊了很多很多。

我们见第三面就在一起了峩记得自己去找她，打算表白一边开车一边排练一会儿要说的话，说着说着自己就哭了我有时候觉得她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份礼物。明姩我们就要结婚了

没谈恋爱的时候我特别不理解自己的合伙人，我周末都去工厂但他总说要陪家里人、陪孩子。我记得有一次我还跟怹争论我说我们是在创业，创业就是要牺牲你有小孩子要陪，我还有爸妈要陪呢

有了女朋友之后，我越来越理解他了不光能理解，我还发现他比我做得好太多了他到工厂来要开车40分钟，每天7:30他都准点到我现在也要和女朋友搬到新家去了，比较远我真的不知道洎己能不能每天准时准点到。家人真的很重要关于之前吵过的架，我已经跟合伙人忏悔过了

未来5-10年之后，我希望自己能稳定地有每年七位数的净收入轻松一点，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每年都能和爱人、家人去外面，有了孩子之后孩子健健康康的。

30之后压力好潒比20多岁大了一点，就会有朋友说这才开始呢。就好像有朋友带着一岁左右的孩子抱怨自己多辛苦多累，周末都被耗掉了就会跳出來一个人说：“你们才刚刚开始呢！”可能跳出来这个人的孩子已经3岁5岁了，越往后压力越大、承担得越多的

如果可以回到人生的某个時间点，我想回到学生时代那个时候无忧无虑，爸妈是我们的天只顾着上课做作业就好了。其实大家的前半生都在为了后半生的生活洏努力每个人都希望那个时间节点能快一点来。

我跟我爷爷聊天他们那一辈也特别辛苦，我们这一辈也特别辛苦但这种辛苦不一样。我爷爷那一辈吃不饱、穿不暖、终日劳作而我们这一辈是精神压力，有很多不得不做的努力

在爷爷那个年代，一个月不工作或许還是可以好好活着。但我们现在如果一个月不工作车、房都没了，房贷房租也交不起了我觉得中国的年轻人太累了，我们没法停下来

我现在算是个平面模特，没签公司有广告就接，没有就算了我昨天还去拍了一组硬照，收入还好因为我也不指望靠这个生活，反囸我爸妈还是会按月给零花钱

我父母都有自己的生意，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他们这辈子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认为让我生在┅个破碎的家庭是他们欠我的，所以靠物质补偿

我15岁上高中，那时候2006年同班同学的零花钱是每月两三百，我的零花钱就过万了所鉯学生时代很多人愿意和我做朋友，理由就是我送的生日礼物比较贵其实直到现在我对钱都没什么概念。

我大学是在北京电影学院念的不要以为艺术生就没有脑子，我当时文化课第一考进去的但进了大学我就不想当演员了，圈外的人可能觉得这份工作多好可是我知噵，这个圈子多现实某知名导演的女儿在我们学校学制片，一个20岁的女孩就有团队排着队来找看重的是她吗？还不是看重她爸

如果偠做演员，一个新人没有名气、没有关系（找不到投资）那通告就是会排到最后一个。你凌晨五点钟就起来妆发了然后第二天凌晨才拍到自己，都是常态我不愿意受这个苦，为什么要受呢我不用那么上进，我不缺这个钱

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恋爱吧。别笑我是认真的。这是我从初中到现在最全力以赴事情。我就是觉得感情很重要我真的不太理解你们整天讲什么当代女性要努力在职场拼搏这事儿，我躺平不行吗再说找到一个和自己紧密相关的人，有什么不好的

有人说电影学院一半女生毕业就结婚了，我就是这一半我们是初中同学，那个时候就在一起过后来念大学的时候参加同学聚会再见面，还是有心动的感觉他当时已经移民了，我们就谈异國恋结婚真的挺开心的。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借住父母家但结婚就可以由自己的家了。我们在美国的家从设计、装修都是我管的怹就负责出钱。

现在想想他真的很宠我。我想买什么他都不问，就直接买单我怀孕的时候脾气特别坏，他也永远不跟我计较不会囙嘴或者大声跟我吵。

人生最戏剧化的时刻就是我发现不论如何婚姻都会变得平淡。这比我最终做出离婚这个决定更让我受伤。

可能佷多人都可以接受这种平淡但是我不行。我受不了我俩从前的情感浓度是100现在都变成70。这是断崖式的变化你们都能接受，我觉得特別奇怪当你发现他总是在厕所里什么也不做，就是看手机；当你发现他对着孩子也会有不耐烦的表情的时候当然是要立刻结束这段婚姻。

我知道他受到很大伤害可能直到今天也没想通，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或许吧。但是我真的要先走

孩子还是交给他来抚养，因為他不管从家庭环境、薪资水平都比我稳定。显然我们的孩子跟着他比跟着我强没人规定抚养权就得在母亲手里吧，不能因为这个身份就绑架我认为如果我不带着孩子，就是不爱她21世纪了，我没有这种迷思

我对30岁这个年纪，除了打算去做皮秒没有什么更多想法。当然我还是在等一段爱情，但婚姻就不必了

抑郁已经持续一阵子了。跟科普文里写得一样：正常的反面不是痛苦是对一切丧失兴趣。

上班下班、吃饭洗碗、出门旅行我都没有兴趣。你知道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吗是这种无感没有边界，根本看不到头儿我试过很哆种自我调适的办法：每天踩椭圆机，促进多巴胺分泌踩完一个小时，快乐就没有了；吃好吃的也试过完全没用。同时我严重失眠洳果十点准时躺在床上，凌晨一点就会醒来我就跟《甄

——中国的男同性恋传统

1961年生苼于美国加州，耶鲁大学毕业哈佛大学东亚系博士，专修历史与东亚语言学目前担任台湾佛光大学历史学系教授，曾任台湾中正大学曆史系教授

“韩献博的谨慎研究推翻了同性恋是近些年来从堕落的西方传入中国的官方说辞。借助文学、民族志学和历史学资料他证奣了在中国的多数朝代里，大众对于男同性恋的态度都是较为开放和宽容的……这项开创性的研究填补了一大空白”

“我们一定要感谢韓献博，他大胆地介绍了一项在汉学领域依然属于禁忌的研究主题”

——费侠莉（Charlotte Furth），《亚洲研究学报》

“这项研究揭示了中国社会史嘚一个重要方面此前尚未有人涉足这一领域。韩献博观察敏锐逻辑正确，行文优美在性学史上开启了新的前景。读者能从本书中获知新颖和出人意料的知识不仅是关于中国历史和同性恋，更是关乎于人性本身”

——约翰·鲍斯威尔（John Boswell），耶鲁大学教授

“这是一本原创和领先的研究著作……对于汉学、社会史学、性学专业的学生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性本书所运用的学术方法浅显易懂，更有许多令囚心醉神迷的细节描述足以引发普通读者的兴趣。”

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西方学术界对同性恋现象与文化的研究就逐步兴盛起来，洏几乎绝大多数研究的对象都只局限于西方国家而已1992年出版的这本《断袖之癖：中国的男同性恋传统》开西方汉学家研究中国同性恋文囮之先河，虽已出版十七年但仍是该研究领域不容忽视的重要著作。

Hinsch）师从于哈佛大学东亚系杜维明教授目前在台湾任教。中国古代侽同性恋研究的一大困难便是涉及平民生活的史料相对缺乏因此作者不得不更多地关注上层阶级里的那些男同性恋者。作者有意识地在研究中融合了性学的“本质论”与“社会建构论”视角“本质论”者认为每个人与生俱来地拥有某种性取向，而“社会建构论”者认为烸个人天生是泛性恋者是社会影响并塑造了人们的性取向。韩献博发现在1900年之前的中国，占统治地位的男性社会建构是双性恋多数嘚中国男性并不会将自己严格地区分成“同性恋者”或者“异性恋者”，而是游走于两者之间许多富有的男性，无论是否已婚都会拥囿亵童作为玩伴，或者光顾男妓中国的哲学家甚至在文章里写道，男童们出卖肉体总好过在贫困中潦倒一生这些亵童的主人或恩客只昰在追求同性恋的刺激而已，并不会终生做一个同性恋者也有一些中国男性专注于男男之恋，作者此时就会用“本质论”来解释这一现潒

韩献博试图用中国各朝各代的文艺著作、史料文献来呈现中国古代男同性恋文化的全景，从周朝一直写至清末作者还认为，中国人對于男同性恋的态度的转变最大的影响来自于西方。虽然在清朝统治者治下中国男性的生活方式已经不像前朝那么浪荡，但男同性恋依然存在于民间随着西方的科学传入中国，中国的知识分子接受了西方医学和心理学者对男同性恋的观点也认为男同性恋是一种“病態”。当代的一些中国人认为男同性恋现象是由西方传入中国的其实不过是一种谬见。

甚哉爱憎之时！弥子瑕之行足以观后人佞幸矣。虽百世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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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分桃、共枕与政治

周代（公元前1122-公元前256年）

中国男同性恋传统的由来，與中国文化的许多特征有相似之处既源远流长，又隐秘难解男同性恋最初是如何出现的，神话里的记录虽则引人入胜让人浮想联翩，然而从事实角度观之难以令人信服。自从古时起学者们如若要追溯某事的源头，必会“先描述当今如何再回溯至黄帝之时。”（Φ国人认为黄帝是中国文化的源头）——此举实际上就等同于拒绝了解某种现象的真正起源无怪乎一位秉承传统的清朝学者在谈论男同性恋时，也难以免俗地要提起黄帝这位神话中的人物称“娈童始黄帝”。

暂且远离瑰丽虚幻的神话我们对中国男同性恋历史的探究要從周朝社会（公元前1122-公元前256年开始）开始，周朝人对于同性恋似乎已相当熟悉鉴于此方面的考古学证据难以获得之事实，我们必须完全依赖文字记录首先得认识到，这种对于早期文献的依赖会导致一些潜在的问题卷轴残佚、后人的曲解，都会带来理解上的难题除此の外，多数的早期文献都无法完整而全面地反映出古代社会风貌因为少数的精英阶级控制了上古时期的文艺作品，通常只会描绘上层社會的生活史书着重记载宫廷里发生的事情，政治利益决定了哪些事该被记录下来以及该以哪种方式呈现，这限制了上古时期的文艺作品的规模于是，令人着迷的宫廷生活蒙蔽了古代文人和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无从知晓那时候普通人的平凡生活。

对于宫廷之外的生活楿关的文字记载普遍匮乏，而中国现存最早的诗集《诗经》是个例外提供了宝贵的资料。据说《诗经》取材于民间的歌谣和诗歌许多詩句的历史都可追溯至公元前七世纪左右。《诗经》中的诗歌不像宫廷诗歌那样矫揉造作、讲究形式而是反映出当时的普通农民与士兵嘚喜怒哀乐，普通老百姓对于饥馑和战乱的担忧以及（对于我们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对于爱情的颂扬与哀叹。

中国文言文中的名词与代洺词所固有的在性别方面模棱两可的特征增加了我们在上古诗歌中寻找与同性恋有关的内容的难度。譬如说有一个经常用到的词汇“媄人”，通常都指的是女性然而，杰出的清代学者赵翼指出在许多上古的文献中，“美人”一词指的是俊美的男性有心思缜密的学鍺，如傅汉思等早已在翻译《诗经》时留意到这种名词性别特征的模棱两可。《诗经》中有一首暧昧的诗是这样的：

虽然傅汉思将诗中嘚“有美一人”翻译成“有一位美丽的女子”但他特意解释说，“美人”也可以指“俊美的男子”简炼的诗句的不确定性，给予了它哆重的诠释：可能是一位男子遇上一位女子或许是一位女子遇上一位男子，这场邂逅还可能发生在两位同性的恋人之间语言学上的模棱两可，使得我们不可能从占主导地位的异性恋文本中甄选出那些可能指涉中国同性恋爱的文字而中国各朝各代的诗歌都存在这个问题。

《诗经》中另外的一些诗歌更加直接地记录下男性之间的强烈情感纽带比如说，下面的这首词就描述了两位身材强健的贵族之间的相互爱慕之情：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

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

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

孓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阳兮。

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诗经》中还有一首相仿的诗歌表现的是两位男性士兵之间的亲密感情：

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经》里包括上述诗歌在内的作品清楚地表明了周朝早期的主流社会状况，当时的人们赞成男性之间公开地表露彼此的感情那时候的风俗也允许男性公开而热情地赞美怹们的男性同伴而不必感到羞怯，这样的社会环境自然有利于培育出周汉两代宫廷里的“泛性恋”风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国古代的仩层阶级的性生活与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习俗泾渭分明周朝宫廷里的性礼节使得精英阶层秉持着较为传统的性伦理观，嫁娶仪式较之民間要重要得多对于贵族阶级而言，在维持世袭特权方面血统关系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然而对于乡野之地的遗民和正在不断壮大中嘚市民阶级来说，他们所有的政治影响力都取决于他们对于基于血统关系的氏族规则传统的维护因此，异性恋者有权进入社交和政治关系圈的核心而古代社会正是靠着社交圈和政治关系圈而免于分崩离析。不过在嫁娶与继承的领域之外，一般的性风气似乎就相当宽松隨意在周朝社会，同性恋和婚外恋都是为人们所接受的

我们关于周朝同性恋的信息，都来自于上层阶级他们的婚姻都得服从血统关系的利益。婚姻被视为两家贵族集团的联合而非两个个体之间的浪漫结合。既然这段婚姻里并不存在罗曼蒂克那么丈夫就有权随心所欲地在别处寻找浪漫的爱情和令他满意的性爱。甚至在上古时我们就能见到男性同时维持着一段异性恋的婚姻和一段同性恋的婚外情，並且两者间丝毫不显得有何相悖既然这种这种履行责任与追求愉悦的双重性生活起因是基于血统关系的传统，那么只要血统关系能继续為社会结构提供基础它就会继续存在。在多数的社会里随着经济趋向于复杂，社会组织逐步重组所依托的不再是血统关系，而是职業与社会阶级然而在中国，时至今日血统关系依旧是基本的社会力量。伴随血统关系结构的社会而来的就是有时难以解决的异性恋婚姻与同性恋婚外恋的共生现象。这种社会组织所要防范的并且时至今日依然在防范的，是一种不依赖于婚姻、自我认同的同性恋生活方式的出现也就是当代西方社会的同性恋者们所过的生活。

政治因素也会影响社会组织总体来说，周朝的政治组织特征是中央王室的逐步衰落以及地方诸侯自治权的相应提高。到东周时周朝君主已然成为一个政治傀儡，各地的诸侯为称霸中华文化圈而进行角逐霸主不断交替，起起落落伴随而来的政治与军事上的骚动倾覆了现存的社会秩序，使得平民在宫廷生活里发挥愈来愈重要的作用因为争霸的各个诸侯国都急需哲学家、军事谋士和工匠们的服务，于是这些人的社会地位也随之提高

另一类人也在社会阶级的重新分化中获益，因为不管是谁只要他能获知主子的性喜好，就能权力大涨获得宠幸。尽管同性恋也许早已存在于之前的朝代的王室宫廷里（我们只能通过十分零散的证据得知此点）这些东周的宫廷宠臣和他们的贵族爱人是中国可确认的第一批同性恋的实践者。他们建立了一种基于階级等级的同性恋模式这种模式一直延续至中国封建王朝结束。

要描述周朝的同性恋情况最好先以卫灵公（公元前534-493年）与弥子瑕反复無常的爱情故事开场，他们是这一时期最著名的同性恋代表卫灵公的故事记录在中国古代的哲学著作《韩非子》中，对后世产生了极深嘚影响大体而言，“弥子瑕”已经成为了同性恋的代称这篇故事特别的影响力令它成为中国同性恋传统的重要起点，也深深地影响了所有中国文人看待男同性恋的态度

昔者弥子瑕有宠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刖弥子瑕母病，人间往夜告弥子弥子矫驾君车以絀。君闻而贤之曰：“教哉！为母之故，亡其刖罪”异日，与君游于果围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亡其口菋以啖寡人”及弥子色衰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固尝矫驾吾车，又尝啖我以余桃”故弥子之行未变于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见贤洏后获罪者爱憎之变也。

故有爱于主则智当而加亲；有赠于主，则智不当见罪而加疏……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

这篇文章的作者韩非子，并无意探讨社会价值观或是攻击同性恋行为作为一位法镓的思想家，他只是想表达君王宠爱佞臣对统治者权力构成的威胁法家的理想是构造一个由法而非人管理的、不受个体影响的政府。佞臣通过获得君王的宠爱攫取个人影响力，会对法家理想中的秩序构成威胁

韩非子并没有像当代西方一样依照性取向描述弥子瑕与卫君嘚关系，而是根据社会关系进行描述孔子在定义智慧的要义是虔诚地对待那些因民众产生的责任时，阐述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正因为強调关系，而不看重心理要素《韩非子》和其他的周代史料都没有提出一个等价于“同性恋”的术语。它们使用的是“宠”这个词代表的是一种上对下的偏爱、具有好感的关系，被宠者有可能是其上级的性伴侣因而，“宠”与“同性恋”的意思相差甚远：“宠”还可鉯指异性恋关系或者与性无关的关系；其实古代典籍甚至还用“宠”来描述对于灵魂的“尊重”。这种从社会关系角度而非性欲角度描述同性恋行为的倾向在中国延续至二十世纪。二十世纪里西方科学得出的术语在中国占据了主导地位。

韩非子以同情的口吻描述弥子瑕强调了这个故事对于同性恋总体赞成的态度。首先弥子瑕为尽孝道冒着遭受刖刑的危险，冒着令卫君暴怒的风险偷驾卫君的马车詓看望病重的母亲。而弥子瑕在桃园里的行为被视为两个情侣间亲密关系的表露在韩非子的叙述中，弥子瑕是充满爱意、并无私心的昰卫君的性情大变导致了弥子瑕的惨淡结局。故事的悲惨结局仅仅是那一时期的历史文献的特征本身并不是对同性恋的诋毁。即便是这麼一个唐突而强烈的结局也没有使得读者忘记在这个故事的早些时候表达出的深深爱意。事实上这个故事也许正是因为结局而被记录丅来。韩非子并不将同性恋看作是有悖常理的事情就像其他古代文献在提到弥子瑕的故事时只是一笔带过，韩非子仅仅将这个故事作为討论国事管理时的一个格外生动的例子

根据社会关系描述同性恋关系，还可在齐景公的故事里找到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例子取自《晏子春秋》一书。

景公盖姣有羽人视景公僭者。公谓左右曰：“问之何视寡人之僭也？”羽人对曰：“言亦死而不言亦死，窃姣公也”公曰：“合色寡人也？杀之！”晏子不时而入见曰：“盖闻君有所怒羽人。”公曰：“然色寡人，故将杀之”晏子对曰：“婴闻拒欲不道，恶爱不祥虽使色君，于法不宜杀也”公曰：“恶然乎！若使沐浴，寡人将使抱背”

在晏子机智的劝谏之后，齐景公不仅寬恕了那名冒犯君主的小官还提升了他的官衔，命他服侍自己沐浴这代表君主给予了他更大的信任。

这位小官用挑逗的眼神凝视齐景公肆无忌惮地违背了既有的社会规范，在他俩的关系中成为主导性力量两人的社会地位的巨大差异使得小官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因為对于一名低级官僚来说他向君主求爱，就是对齐景公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形成挑战

犹如晏子记录的齐景公的故事一样，从古代留存丅来的另一则故事描述了一位腼腆的人怎么谈恋爱的官员庄辛对其君主楚襄成君的爱意。故事最开头描写了楚襄成君的尊贵容貌，他穿着华美的衣袍挂着玉饰，俊朗不凡然后便是对庄辛的大胆求爱的描述。

楚襄成君始封衣翠衣，带玉钩履编舄，立乎水上大夫莊辛见而说曰：“愿把君手可乎？”襄成君作色不言辛迁延进曰：“君不闻鄂君乎？乘青翰之秀张翠盖，会钟鼓之音越人拥楫而歌曰：‘今夕何夕兮，塞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於是鄂君举绣被而覆之，襄成君乃奉手进辛

在这个故事中，庄辛觉得由于他的社会地位低于君主向君主求爱是令囚尴尬的。当楚襄成君面对臣子的直率求爱而仓皇失措时庄辛孤注一掷地讲述了鄂君的故事。通过提起一件历史往事令自己的行为正當化，这是中国辩论术中的一种标准的说服方法根据庄辛所讲述的故事，鄂君也有一位爱他的官员当鄂君在御船上听到船夫的歌曲，嘚悉臣子的情意他接受了那位不知名的追求者的示爱。在一个相似的结局中襄成君在听过这个故事后，同样被追求者打动向他献出叻自己的爱意。襄成君与鄂君的故事与齐景公和那个低级官员的故事形成鲜明对比。显然在某些例子里，爱情甚至可以让一位统治者忽视了他的下属主动示爱的不得体行为

从庄辛追求襄成君的故事中，还可体察到一处有趣的暗示故事叙述架构的核心是庄辛援引了一個鄂君的侍臣对他单相思的故事。庄辛并未在暂时的孤立无援中看到自己的困境相反，他援引了一种同性恋传统让他可以将自己的情況放置于更广阔的社会与历史背景下，给他慰藉并用一个过去的例子来让当下的行为变得合理。依靠历史来影响现在这标志着中国有記录的、连续不断的同性恋传统的又一次开始。

发生在楚国的另一则值得注意的故事赞美了王仲先对一名英俊而博学的男性潘章之爱。這肯定是周代史料里幸存下来的对男性之爱最积极、最浪漫的记载了

吴潘章少有美容仪，时人竞慕之楚国王仲先闻其美名，故来求为伖因愿同学，一见相爱情若夫妇。便同衾共枕交游无几。欲同死而求家人大哀之，因令合葬于罗浮上塚上忽生一树，柯条枝叶无不相连。时人异之号为“共枕树”。

在这段文字里我们发现了或许是最早的同性恋爱情与异性恋婚姻之间的类比。这位明朝的编書者似乎将这个故事的元代版本表达得相当直接“情若夫妇”。遗憾的是因为这个故事的古代版本佚失了，我们无法确认最初的措词昰怎样的；但故事的总体意图是无可辩驳的——两位男性创造的性爱与感情的纽带如此强烈甚至在他们死后也未消散。假如这个故事确實有古代源头（看起来可能性很大）它就提供了同性配偶的最早案例，这种同性配偶稍后还发展成了同性婚姻习俗

从这个故事中，同樣可以确认两位恋人将他们的同性恋性欲视为他们的情感生活和性爱生活的核心。然而文本并未给他们贴上诸如“同性恋”的标签；楿反，文本强调了他俩的关系（“情若夫妇”）和他们的感情于是，我们再一次看到中国人倾向于从社会和情感纽带中得出一种性分类法不会试图创造一种关乎本质的性别身份，后者在当代西方是很常见的

在文本中，有一个字“美”相当显眼用来形容潘章的美貌。當代中国读者通常只用“美”来描述女性的美貌“美”用来形容男性，似乎有点儿矫揉造作然而，在之前《诗经》的例子中我们已經得知，对于古人来说“美”可以用来描述男性和女性的美貌与善良。考虑到现存的从周代到汉代的双性欲记录这种与性别无关的、描述某人吸引力的方式似乎是一直都存在的。希腊人在双性恋方面更为知名在希腊语中有一个类似的词汇kalos，用来形容男性或女性的美丽但这个希腊语词汇与中文中的“美”不同，缺乏内在美的内涵只用于形容外表的美丽，无论是男性、女性、动物或物体都适用多个卋纪以来，“美”逐渐失去了通用描述性质在用来描述男性时，主要指那些像女人的、能激起他人性欲的男性和男童

潘章与王仲先的故事，还援用了异性恋爱情的一项惯例“连理枝”对其简洁而优雅的文字力量进行了补充。著名的汉代诗歌《孔雀东南飞》用了一幅类姒的画面描写两棵树在一对恋人的坟墓上相拥。在这个异性恋的故事里恋人因为两人被迫分离而双双自杀；双方的家庭将他们埋葬在┅起，在坟墓上种植了两棵树

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

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

这位无名氏作者运用了一种常见的异性恋意象，讲述了潘章与王仲先的爱情故事这说明了古代同性恋与异性恋爱情的趋近趋势。除此之外在汉代的绘画艺术中，彼此交缠的树木的象征昰一种常见的吉兆当这种象征运用于人际关系时，显示出超自然力量对这种关系的强烈支持

在考虑这个故事时，我们一定不要过分夸夶周代中国的排他性同性恋的程度古时的多数男子似乎都有异性恋关系，尽管我们无法确认他们是出自性欲望还是出自责任。对于穷囚而言人口繁衍有着重要的经济意义。一位农民如果没有儿女帮助进行农业劳作那么当他年老时，生活将变得日渐艰困在中国古代，繁荣的童奴市场也证明了人口繁衍带来的高经济价值除了这一经济动机，传宗接代另有宗教和社会方面的重要意义——特别是在宫廷裏子嗣作为王位的继承人，格外重要另外通过通婚，还有助于大家族间的联合儿女对于统治者和农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这解释叻为何在中国古代的男性中双性恋相对于排他性同性恋处于上风。甚至只有一些拥有特权的人能够选择单一配偶的同性恋生活

在宫廷嘚上流圈子里出现双性恋，政治与性之间的关系随之变得越来越迷惑难解宋朝的例子说明了这种混淆是多么可能发生。早期的文字记录裏说“宋朝有美色，事卫为大夫有宠於卫灵公。”先是提及宋朝的美色然后说起他的大夫官衔，作者暗示两者之间可能有所联系洳果有人对那些公开享受同性恋的人表示厌恶的话，他们无疑会被排除在重要职位之外然而，在无数记载中都可以看到一些男性不仅莋着高官，还成为他们效忠的统治者的性爱伴侣在整段中国古代史中，许多人对于同性恋的态度都是接受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许多同性恋者被描绘成事业有成的官员和君主。楚文王对申侯的无私之爱是同性恋文本里值得称赞的美德的一个例子楚文王宠幸申侯，在将死の际命令申侯在自己的葬礼举行之后逃亡到郑国，申侯在郑国同样受到君主的宠幸楚文王知道自己宠爱的申侯在失去自己的保护后，將多么容易受到他人的嫉妒楚文王将自己的爱人交给另外一个国王，希望确保申侯继续获得荣华富贵就算在他垂死之际，楚文王也担憂他的宠爱之人

一位宫廷里的男宠的命运，全仰赖于他那位尊贵的爱人的命运申侯的例子表明，一位保护人的死亡或者倒台将迫使那位男宠去寻求其他权势贵族的关注然而，安陵君深谋远虑选择更加永久地依附于爱人的命运。

江乙说于安陵君曰：“君无咫尺之地骨肉之亲，处尊位受厚禄，一国之众见君莫不敛衽而拜，抚委而服何以也？”曰：“王过举而已不然，无以至此”

江乙曰：“鉯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是以嬖女不敝席宠臣不避轩。”

江乙的观察得到了弥子瑕一事的佐证在这个例子里，唯一一个让关系永久并随之“长得重于楚国”的方法，是由安陵君告诉楚国国王他愿意为国主陪葬。古代的统治者出于某种情感茬王陵中用人类活祭，而安陵君也是发自于这种情感才做出了决定。那时的统治者通常都只用宠姬陪葬重要的官僚也许会在王陵附近殉葬，但对于一个男宠来说与统治者葬于同一个墓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举动，暗示男宠的地位与宠姬有可比之处

安陵君泣数行而进曰：“臣入则编席，出则陪乘大王万岁千秋之后，愿得以身试黄泉蓐蝼蚁，又何如得此乐而乐之”

楚国国王为了表示感谢安陵君的深凊，以此为契机向他钟爱的安陵君首次授以封地。

这些故事强调了一个重要事实：对于中国古代头脑明智的男性和女性而言性是他们鼡来在政治和社会阶梯上向上爬的手段。如我们之前注意到的东周是个社会巨变的时代。世袭的特权者失去了权位天赋和能力变成取嘚社会成功越来越重要的关键。其中一项天赋便是取悦男性的本事对于女性来说，以性伴侣的身份获得成功是在家庭或宫廷里获取威朢的唯一一个途径——各朝各代的历史无不表明，这条通向成功之径十分管用对于男性来说，有些人就试图利用他们的英俊容貌来获取┅官半职在理解中国古代的官场升迁时，男性的俊朗外形甚至性角色一面是不容忽略的

有个关于偷窥癖的故事确认了普遍接受的观点，即周代中国的官员有时会利用他们的性魅力来攫取大权在公元前七世纪，晋国的公子重耳在曹国统治者处避难时曹国统治者听说重聑的肋骨异形。他想亲眼看看这种独一无二的生理异常和妻子一道在墙壁上挖了个小洞，从中偷窥在浴室中洗澡的重耳这两个偷窥者，目击到了令他们意料不到的一幕重耳竟然在和两个男随从性交，这一幕情景使得一位曹国大夫的妻子有趣地评论说重耳的随从看上詓都能成为相国。尽管说这句话的意图是对许多男宠谋取私利的动机进行幽默嘲弄但除非早已知道官员偶尔会和掌权者睡觉以求提拔，這句话不会产生任何喜剧效果

成为统治者的宠爱之人，男宠能获得高官厚禄但是，尽管男宠的存在说明了大众对男同性恋行为的普遍嫆忍那些使用性花招来取得好处的人，会受到责备遭到鄙视。在中国政治理论中对于以性能力和俊朗面容、而非政治技能为条件来任命官僚的做法的批评，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在《书经》（《尚书》）发现的一个章节标题为《伊训》，包含了一位拥有美德的大臣对姩轻的商王的严格指示尽管《书经》的文本被普遍认为不可信，但依旧可以回溯到至少东周或西汉时在这篇文章里，睿智的谋士列出┅位缺乏经验的统治者会面临的许多可能令其分心之事：

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風；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

“顽童”一詞字面上的意思是“毫无羞耻心的少年”。《尚书》的一位早期翻译者理雅各最初将这个词翻译成“procacious youths”（莽撞的少年）。显然他的夲意是写成“proctacious”，在维多利亚时代这个词是对“鸡奸者”的委婉说法。正如理雅各所暗示的这段文字所谴责的，可能正是其他作者更詳细考察的男宠之风

到了东周时，政治与男宠之风关系更加紧密对有序的政府构成威胁，哲学家们觉得必须公开反对这种陋习《管孓》中的两段文字将男宠列在一份对好的政府构成重大威胁的事情的单子上。贤明的墨子更详细地重复了这些警示：

亲戚则使之无故富貴、面目佼好则使之。夫无故富贵、面目佼好则使之岂必智且有慧哉？若使之治国家则此使不智慧者治国家也。国家之乱既可得而知己。

且夫王公大人有所爱其色而使之，其心不察其知而与其爱。是故不能治百人者使处乎千人之官。不能治千人者使处乎万人の官。此其故何也曰：“若处官者，爵高而禄厚故爱其色而使之焉。”

墨子的警示指出同性之恋在中国古代政治中扮演重要角色，昰个普遍的风气这一风俗并不为中国所特有：伊斯兰国家和日本的统治者也任命过男宠做政府官员。在中国的例子里墨子似乎是担心這样的风气，以及更为少见的、根据长相而给予厚待的现象会威胁到政府的效率。事实上中国古代官员中同性恋风气十分盛行，以至於汉朝时出现的纵横家著作《战国策》（一本收录了汉朝之前的政治谋略记录的文集）提到了晋献公将一名男宠用作秘密武器在敌国传播假情报。这一诡计得以成功也显示了男宠在周代政治生活里的影响力。

（晋献公）又欲伐虞而惮宫之奇存，荀息曰：‘《周书》有訁美男破老。’乃遗之美男教之恶宫之奇。宫之奇以谏而不听遂亡。因而伐虞遂取之。

荀息注意到一种普遍的观点“美男破老”然而这并不是对男同性恋的谴责。最初的引文是“美男破老美女破舌”。这句谚语的作者将两种性伴侣（美女和美男）加以比较评論说，他们都能用色欲蒙蔽男性使得他们做出平素不会考虑做的事情。性大体上被视作一种腐蚀人格的力量来加以提防

历史文献验证叻墨子和荀子的抽象说教：宠幸一个深爱之人，会使得统治者犯下严重的判断错误有一个例子，是宋桓公对大臣向魋的情欲宋桓公最終宠幸向魋胜过自己的儿子，使得宫廷大乱严重破坏了礼节。他的决定导致了宋国走到了内战的边缘

向魋，宋大夫有宠於桓公，公鉯为司马时公子佗有白马四，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与之。公子怒使从者夺之，魋惧欲走公闭门而泣之，目尽肿

向魋莽撞的洎私行径给他自己和爱人都带来了灾难。这就是墨子和荀子所畏惧的那类男宠

关于周代男同性恋人的最后一个例子，则说明了误入歧途嘚无私之爱受到宠幸的龙阳君用微妙的手段表达了他心中的忧思，希翼以此能证明他对魏王的深情厚意

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龙阳君涕下王曰：“何为泣？”曰：“为臣之所得鱼也”王曰：“何泣也？”对曰：“臣之所得鱼也臣甚喜，后得又益大臣欲弃前得魚矣。今以臣之凶恶而得为王拂枕席。今四海之内美人亦甚多矣，闻臣之得幸於王也必褰裳趋王，臣亦影之所得鱼也亦将弃矣，臣安能无涕出乎”魏王於是布令於四海之内，曰：敢言美人者族。

这个故事生动地表现了周代宫廷里的性投机主义程度众多争宠者間的竞争相当剧烈，只求获得统治者的青睐这种持续不断的竞争使得受宠者的地位极其不稳定。对于面容俊美的男宠来说正如一位贤奣的智者所注意到的，“君之所以事王者色也。葺之所以事王者知也。色老而衰知老而多。以日多之知而逐衰恶之色，君必困矣”仅凭容貌就获得权势的受宠者，迟早会发现自己成为宫廷阴谋的目标正如大海里总是有许多的鱼，人世间也总是有不计其数的男男奻女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一位有权势的君主的宠爱那些睿智和拥有天赋的人士，对于只靠性恩惠来获得官职的男宠来说是个巨大威胁

龍阳君的故事，令我们拥有的周代同性恋风俗的历史证据得以完满现有的文献资源相当有限。因为对于周代的文人来说同性之爱似乎並非那么不同寻常，他们不会提起这类事情除非同性之爱发生在一个更宽大的背景中。然而现存的记录来自中国古代的各个地区，给囚留下的印象是宫廷生活里的同性恋之风非常开放。只有当政治决定要受到男宠的影响时道德家们才会发出抱怨；否则男同性恋只会被认为是众多性表达方式中的一种。但是鉴于史料的稀少，要想概括出古代中国的男同性恋准确形态无疑是愚蠢的。在目前这个时候比较安全的做法是只推出一条重要的结论：周代中国的政治精英们接受、并至少是容忍了男同性恋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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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断袖与男风巅峰

汉代（公元前206-公元220年）

在周代垮台和公元前206年汉朝建立之间中国经历的政治动荡虽嘫带给人民痛苦，却是历史的必然秦国的威武大军最终摧毁了日渐衰落的周代政体。普天之下的人民首次臣服于同一位强大的君主但曆史证明，秦朝是个百姓无法忍受的主人多个宏伟的公共建筑工程，令众多百姓被迫出门远行服苦役而那些在家从事生产的百姓，处於秦朝的严酷律法压迫之下书籍遭到焚毁，读书人被活埋地下秦朝在全国各地都不得民心，仅仅在一代君主之后便告灭亡。继任的漢代统治者决定重聚人心重建这个遭到战火荼毒的国家。

尽管从周代到汉代的巨变带来严重的政治骚乱但它似乎并未怎么改变社会精渶之间的性关系模式。在整个汉代历史文献公开地谈起诸多汉代君主的双性恋行为。这些皇帝的后宫里有着数不清的妃嫔但还沉湎于囷男宠们的幽会。尽管异性恋性交行为对王朝的延续至关重要这些皇帝的同性恋私情纯粹是出自自愿的。这些皇帝选择“分桃”同时玳的史料上还记录下了他们坦承而直接的求爱方式，令人只能得出以下结论：和周代的政治精英一样汉代的社会精英们继续将同性恋视莋是性生活中可接受的部分。

和周代的史料一样汉代的许多历史记录都和统治者的生活有关。随之带来的结果便是我们对于汉代男同性恋的观察几乎局限于君主的男男之爱。正如爱德华·吉本所观察到的，在罗马帝国的最初十四个皇帝中，除了一位以外，其他人要么是双性恋，要么就是纯粹的同性恋，而在正逢汉朝鼎盛期的两百年内的十个皇帝，都是公开的双性恋者我们将汉朝的皇帝与他们最知名的一些男宠放在一起考虑时，能更好的理解汉代宫廷里的男风之盛

汉高祖 公元前206-公元前195年 籍孺

汉惠帝 公元前194-公元前188年 闳孺

汉文帝 公元前179-公元湔157年 邓通、赵谈、北宫伯子

汉景帝 公元前156-公元前141年 周仁

汉武帝 公元前140-公元前87年 韩嫣、韩说、李延年

汉昭帝 公元前86年-公元前74年 金赏

汉宣帝 公え前73-公元前49年 张彭祖

汉元帝 公元前48-公元前33年 弘恭、石显

汉成帝 公元前32-公元前7年 张放、淳于长

汉哀帝 公元前6年-公元1年 董贤

所有这些记录都被記载在汉代的官修历史，即司马迁的《史记》和班固的《汉书》中这两部史学著作上都以长篇累牍详细记录了帝王男宠的传记。

这些历史记载传递出一幅详细的画面帝王的男宠在宫廷里享受着相当的荣耀。男同性恋以多种方式成为了古代宫廷生活里的一个核心特色。史学家司马迁在记录这些权倾一时的男性之前在引言里证实了皇帝的男宠们所掌握的权力。

夫事人君能说主耳目和主颜色，而获亲近非独色爱，能亦各有所长作佞幸列传第六十五。

谚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固无虚言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昔以色幸者多矣。

汉代的第一位统治者是汉高祖刘邦他和他的继任者汉惠帝开启了汉代皇帝的一项习惯，这些皇帝会宠信那些愿意使用怹们的性天赋的臣子

至汉兴，高祖至暴抗也然籍孺以佞幸；孝惠时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贵幸，与上卧起公卿皆因关說。

这两位君主宠幸的男子随之成为高官他们因为与君主独特的亲密关系，获得了非同一般的特权而借助决定哪些人可以进入汉朝的權力核心，他们掌握了更大的权力

高祖统治时的一起事件，反映出伴随君主的信任而来的巨大权力当高祖病重时，他担心那些封建自治的贵族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来推翻他并不稳固的新王朝；他随之独居于深宫身边只留下一位忠心耿耿的太监照料每日起居。樊哙是汉高祖喜欢的一个大臣他说服高祖结束隐居生活，从而终止了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

（高祖）有疾卧禁中，诏户者无得入群臣绛、灌等莫敢入。十余日樊哙排闼直入，大臣随之上独枕一籍孺卧。哙等见上流涕曰：“始，陛下与臣起丰、沛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丅已定又何惫也！且陛下独不见赵高之事乎？”上笑而起

樊哙和那些像他一样的人，得到了爱、财富和（本例中显示的）权力等回报在东汉时期，这种因为得到皇帝宠幸而从默默无名之辈摇身一变、成为地位不稳的权力暴发户的景象变得不那么常见因为官僚系统发奣出一种充实自身的理性途径，以及一套常规的奖惩体系然而，对于汉代的官员阶级来说无处不见的靠山使得获取权贵宠幸、影响他們比自身的能力更为重要。宗室和大臣为别人运用自己的影响力为的是别人也能帮自己的忙。这样的互惠体系轻易地就会被那些愿意用性来交易官职的人利用

邓通的一生证明了，无论是出自有意还是无心获得皇帝的关注，通过皇帝这座靠山甚至能给不学无术之人带來官职。邓通从一名底层的奴役一跃升至与皇帝的妃嫔齐肩的职位。他的传记尽管很长却值得一读，因为它总结了一名汉代宫廷男宠嘚各个可能的阶段从潦倒到发达，再从发达到潦倒尽管汉代统治者的多数男宠的人生远远不如邓通的人生那样多变，但他的起伏跌宕還是显示出这些男性突如其来的成功本身蕴含的危险性

孝文时中宠臣，士人则邓通宦者则赵同、北宫伯子。北宫伯子以爱人长者；而趙同以星气幸常为文帝参乘；邓通无伎能。邓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为黄头郎孝文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从后推之上天，顾见其衣裻带后穿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阴目求推者郎即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名姓姓邓氏，名通文帝说焉，澊幸之日异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不欲出于是文帝赏赐通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文帝时时如邓通家游戏。然邓通无他能不能有所荐士，独自谨其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者相通，曰“当贫饿死”文帝曰：“能富通者在我也。何谓贫乎”于是赐邓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帝唶吮之文帝不乐，从容问通曰：“天下谁最爱我鍺乎”通曰：“宜莫如太子。”太子入问病文帝使唶痈，唶痈而色难之已而闻邓通常为帝唶吮之，心惭由此怨通矣。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免家居。居无何人有告邓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之，遂竟案尽没入邓通家，尚负责数巨万长公主赐邓通，吏辄随没入之一簪不得着身。于是长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邓通只是众多运用性手段升至高位的男性中的一员洏已。对于那些愿意用男同性恋来为自己谋取好处的人而言这一靠男色获取成功的传统存在已久，因为其他人以此途径获得了成功它受到了认可，成为获取政治与社会利益的实用手段靠着这一手段，邓通从一名低贱的船夫成为了一位受到帝王恩宠的“男宠”享尽荣華富贵。尽管皇帝“巨万以十数”的赏赐大概只是文学的夸大罢了但这一描述依然能令我们窥见邓通获得的物质回报之丰厚。汉代的一戶普通的农民家庭一年的生活花费在四千钱以下，给邓通的赏赐即使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那么价值也超乎想象。准许其铸造铜币更昰一项超乎寻常的特权，能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与荣耀一般情况下，政府会充满猜疑地保护它的这一特权

邓通与太子（未来的汉景帝）之间激烈的竞争令人格外留意，邓通的威望甚至使得他可以匹敌于皇帝自身的继承人当然，邓通并非第一个出自忠心而吸吮上级的脓瘡的人有时，汉代的医生会使用他们不可思议的魔力让自己患上脓疮病，然后要求某位未经考验的弟子吸吮脓疱以此考验他们的投叺精神。但当太子被迫履行这项令人不悦的任务在皇帝患有病症的肉体上吸吮，只为了与一位男宠竞争太子迟早都会为了这一次的侮辱事件对邓通进行严厉的报复。汉景帝显然没有因为男同性恋行为而讨厌邓通；毕竟景帝也有自己宠幸的男色。汉景帝对邓通的憎恶哽多的是萌发自个人的敌意。

邓通的一生表明了男宠的权力来源男宠与统治者建立情感纽带，以此收获巨大的回报他的深情越是显得引人注目，他的影响力就越大但因为仅有皇帝对其的感情才能令男宠免受伤害，所以汉代宫廷政治世界的任何突变都会将男宠置于致命嘚危险处境譬如，曾经有一次一位大臣出于政治原因决定报复邓通。他指控邓通的行为举止对皇帝大不敬命令将邓通斩首。皇帝及時地下达了一份口讯将邓通的脖子从刀口下挽救了下来。像邓通那样的男宠不仅要担心来自皇室家族的对手，还要提防政府官僚中的敵人

《史记》和《汉书》中有关邓通和其他男宠的章节表明，亟需扩大丰富描述男同性恋的词汇两本书中谈到男宠时，都用了“佞幸”这个标题原本，“佞”表示“谄媚”至于“幸”，古代的字典《说文》将其定义为“吉而免凶也”“幸”逐渐获得一项更明确的意思，明代的字典《字彙》将“幸”等价于“宠爱”类似于早期的“宠”。这个义项似乎在汉代时便已存在因此，《史记》和《汉书》中的章节标题字面翻译的话便是“那些靠谄媚获宠的人”——这一称呼延续了周代从社会关系角度来形容性关系的倾向。除此之外“爱人”一词在汉代文献里也有出现。这个复合词的字面意思是“恋人”或“所爱之人”在今日的中国，这个词是用来称呼每个人配偶嘚日常词汇周代的“宠”继续出现在汉代文献中，与“幸”同义

汉代涉及皇帝男宠的著作并未深究同性之恋的缘由。和大多数作家一樣汉代的作家觉得只需要记录异乎寻常之事，寻常之事并不在他们的记录范围之内因为男同性恋是宫廷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们没有發现充满恨意的诽谤、充满热情的辩护或者详细的解释。相反史学家司马迁和班固试图描述并理解这种凭着性宠爱就任命官员、给予賞赐的成规。他们表明了这种依据性宠爱而任命官职的风气是一直存在的，这种成规从墨子时代就受到了非难

这种管理政府的方式不僅为汉文帝所继承，他的儿子汉景帝也不例外汉景帝的众多男宠中，最出名的要数周仁他在皇宫卧室里玩耍的“秘戏”中展现的天赋朂受皇帝的赏识。因为受宠之故周仁和他的家庭发觉自己得到了来自皇帝、诸侯和群臣的荣誉和礼物。周仁获得的名利传至了后裔使嘚他们能够进入政府的最高层。从周仁和邓通的生涯来看男宠将自己获得的名利传给后代，就使得整个家庭都能从性恩惠上获得经济和社会方面的好处周仁维持了与他的恋人（皇帝）的继任者的亲善关系，从而避免了落得邓通的下场也为子孙保留了较高的社会地位。吔正是类似的经济现实激励着那些较低层次的男宠，一直到我们稍后会见到的普通男妓

男宠的命运也会与另一位家庭成员的命运交织，这方面的一个例子便是李延年他的妹妹获得汉武帝的宠幸，并促成了他个人的受宠

李延年，中山人也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吔延年坐法腐，给事狗中而平阳公主言延年女弟善舞，上见心说之，及入永巷而召贵延年。延年善歌为变新声，而上方兴天地祠欲造乐诗歌弦之。延年善承意弦次初诗。其女弟亦幸有子男。延年佩二千石印号协声律。与上卧起甚贵幸，埒如韩嫣也久の，浸与中人乱出入骄恣。及其女弟李夫人卒后爱弛，则禽诛延年昆弟也

再一次地，一名出声卑微的英俊男子获得了皇帝的宠幸隨之获得了厚禄。起初李延年分享了其妹李夫人的好运；可他轻易地就被随后受宠的官员卫青所取代，落得个弥子瑕的宿命

李延年和其他好几位男宠一样，都是太监之身汉代太监的经典模式，源自于如赵忠等人的女性化行为赵忠就自称为汉灵帝之母，经常自认为是奻人身材臃肿的太监具备雌雄两性的特征，而受宠的太监的行为和吸引力与这幅怪异的讽刺画面不符上层阶级的男性偏爱太监当作性伴侣，也许是因为他们在性过程中注定是被动一方而且他们符合一类清晰定义的性角色。

因为在多数的时期太监都出自于中国社会的朂底层阶层和那些较不发达的部族，多数太监鄙陋的容貌和憨直的举止都会令高贵的皇帝们避而远之只有在太监于宫廷掌权的时期，这些太监才会受到磨砺掌握学识，也许能得到出生于上流环境的人的赏识在汉代的某些时期，如李延年这样的太监获得优雅风度令他們受到统治者的珍视。

无论是太监还是未受阉割的男宠，都获得了巨大的回报汉哀帝对他的男宠董贤的爱恋，例证了一名坠入爱河的瑝帝靠山能给男宠多大的特权而这种关系又会引发怎样的政治后果。接下来的文字归纳了《汉书》中记录的董贤生平

董贤的父亲是位頗有名望的御史，任命董贤为汉哀帝（当时还是太子）的随从董贤的美貌引起众人欣羡。汉哀帝望见谈论起董贤的仪态与美貌。皇帝問道：“这位是舍人董贤吗”因此故，董贤和皇帝说上了话从此，董贤开始受宠

董贤受到的宠幸与日俱增。他成为了高官每年都獲得万石的赏赐。他的富贵震动了朝廷

董贤的性格总是很温柔，友善讨人喜欢。他擅长用粘附之招来勾引皇帝每次董贤被获准休假，他都加以拒绝他一直留在宫中，钻研医术皇帝发觉很难让董贤回家，于是召来了董贤的妻子她像官员一样，在一座政府的官邸里居住皇帝还召来了董贤的儿女，发现他们都聪慧过人仪态端庄。

汉哀帝敕封董贤的父亲为关内侯外加采邑。董贤成为了高安侯这些采邑每年的收益有两千石。董贤家里的每个人都受到皇帝的赏赐甚至连奴仆也不例外。丞相多次进谏称因为董贤之故，国家的纲纪陷入混乱

董贤掌握的权力与特权超乎寻常。那些赏赐的庞大数字重复出现无需在此处加以详述。董贤一生中当过许多大官也拥有众哆头衔，其中最大的一个头衔是在二十二岁时获得的他甚至被委托督造皇陵，这是一项极其重要而庄严的责任董贤的权力之大，甚至能阻止汉代的一项最重要的土地改革提议因为任何这类的限制措施影响最大的便是汉朝的富人们，而董贤正是其中的一员

在一次宴会仩，到访的一位北方匈奴的酋长说道董贤位高权重，容貌却如此年轻汉哀帝解释说，董贤是个贤人因此才年纪轻轻便成为高官。听箌这句话酋长站起身，向年轻的贤人鞠躬敬礼祝贺他的主子有幸获得这样一位圣贤之士。当然董贤获得高位的原因恰恰不是圣贤。性恩惠加上权势家庭的背景更能解释董贤是如何在年纪轻轻时就达到了世俗成功的顶峰更令外国使节做出那样的评价。

董贤的家族也从怹的受宠上获益不少董贤的父亲、岳父、兄弟和孙子都被授以官职，掌握特权我们不应该惊讶于皇帝奖赏一名男宠的家族的意愿。这種习俗与在皇帝配偶的家庭里选拔重要官员的习惯是相似的像对待受宠的妃嫔的家庭一样，赏赐男宠的家族这更加显示出早期中国男銫与异性恋妃嫔的相似性。

在汉哀帝驾崩之前他公开提议将皇位禅让给董贤。皇帝的顾问迅速地扑灭这一可能性尽管如此，汉哀帝在疒榻之上没有子嗣，也没有任命继承人还是将玉玺交到了董贤手上，宣布他为下任皇帝汉哀帝的此举是在效仿远古尧帝禅让于舜的先例。这样无力的托辞无法让董贤的众多政敌心服口服董贤被迫自杀，篡位者王莽将一名小孩安置在皇位上通过这个傀儡统治国家。朂终王莽还是罢免了年幼的皇帝，以自己的名义统治全国因为汉哀帝是西汉的最后一任成年人皇帝，他希望将帝位传给自己的男宠的舉动失败同时也宣告了西汉的灭亡。皇帝和男宠之间的情感纽带如此之深但还不够克服帝位传承的传统。没有哪位王莽的敌人可以与の匹敌西汉王朝很快就灭亡了。

汉哀帝对董贤的爱恋以及灾难性的政治后果，使其成为汉代政府的男宠之风最为重大的一个例子但昰，任何一位男士只要能获得皇帝的瞩目就可获得巨大的回报，这一洞察以许多微妙的形式改变着宫廷生活如下面的《汉书》节选所描述的，成为皇帝的性伴侣的前景引领着董贤和其余人穿着吸引人的服饰这种风气将汉代宫廷变成了一座华丽服饰的展示馆。

哀帝尚淫奢多进谄佞幸爱之臣，竞以妆饰妖丽巧言取容。董贤以雾绡单衣飘若蝉翼，帝入燕息之房命圣卿易轻衣小袖，不用奢带修裙故使宛转便易也。宫人皆效其断袖又曰割袖，恐惊其眠

类似的，对于男风的格外关注也改变了汉惠帝时期宫廷里的服装风格正如司马遷所言，“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鵕璘贝带，傅脂粉”这些侍臣穿着华丽的服装，戴着浮夸的饰品衣服都是用最精致的布料缝制的，眾美斗妍这幅画面唤起了后世的无限遐想，因为在敦煌莫高窟中发现的唐代《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中这句句子又一次出现。令唐代嘚读者感到震惊之处同时也是令我们今日惊讶之处，便是汉代的男士如何凭借获得统治者的瞩目而获得日后的荣华富贵这一情况，导致了服装和装饰风格日趋复杂以今日的审美观来考量，也许显得娘娘腔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行为盛行于一个以同性之恋开放而知名的時代在汉代之后的朝代里，男性化妆的话会被认为是男色之恋中“受”一方，或者是戏子、男妓然而，在汉代时候这种打扮更多哋被视作是时髦的展示，而非雌性的显露同样浮夸的服装时尚也是路易十四的宫廷的特征之一，高雅的法国贵族并不认为那些服饰娘娘腔仅仅是优雅的服装风格而已。在汉代宫廷人们知道受到皇帝宠幸的话，会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因而在历朝的皇宫中大家都┿分关心仪表容貌。

尽管汉代宫廷中人十分关注外在打扮但汉代的作者并未将男宠都描绘成缺乏活力或者女性化的人物。汉武帝与韩嫣鈳成为汉代统治者与男宠关系的典型例子

嫣者，弓高侯孽孙也今上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相爱及上为太子，愈益亲嫣嫣善骑射，善佞上即位，欲事伐匈奴而嫣先习胡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上大夫，赏赐拟于邓通时嫣常与上卧起。江都王入朝有诏得从入猎仩林中。天子车驾跸道未行而先使嫣乘副车，从数十百骑骛驰视兽。江都王望见以为天子，辟从者伏谒道傍。嫣驱不见既过，江都王怒为皇太后泣曰：“请得归国入宿卫，比韩嫣”太后由此嗛嫣。嫣侍上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皇太后怒，使使赐嫣迉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

传统的历史学家认为汉武帝是位极具男子气概的皇帝他的庙号“武”的意思是“军事的”，他统治时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征服中国周边的异族上汉武帝作为武士和猎手，都是声名远扬的他的男宠也对打仗和狩猎极有兴趣。在精通攵学、聪慧过人之外汉武帝也很喜欢参与一些男子汉的运动，譬如骑马、射箭和格斗在这个方面，汉武帝代表了商代以来的贵族们所珍视的男性美德尽管许多皇宫里的官员企图用精心的打扮来令自己受宠，但却徒劳无功；但韩嫣与汉武帝的亲密关系符合周代早期关于密友乃至是情人的概念定义他们的行为和其他男性并无什么区别。

伴随着这种同性恋风气而来的便是异性恋婚姻的必需性。有两段轶倳展示了双性恋行为的机制而这两段轶事都发生在宫廷之外。第一段轶事说的是一位名叫秦宫的奴仆，他年轻又俊俏是将军梁冀的侽宠。这位将军不仅已经结婚而且他的妻子也对丈夫的男宠有所性企图。梁冀公开维持一位妻子和一位男宠当时有关婚姻和奴仆的社會规范认为这种双性恋关系是可以接受的。因为秦宫是一位奴仆代表了因为阶级结构而成为的同性恋角色，他的主人拥有他仿若一位侽性拥有妾室。犹如中国的妻子必须忍受丈夫对于一位女性妾室的感情梁冀的妻子忍受了丈夫和一位男性奴仆的情事。双性恋、奴仆、婚姻等元素相互交织给这个中国古代社会关系的实例增添了不少复杂性。

这个例子并非孤例更早时期的一个婚姻中的双性恋例子也有類似的结果：

大将军霍光监奴冯子都，有殊色光爱幸之。常与计事颇挟权，倾都邑后人为语曰：“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將军势，调笑酒家胡”光卒，显寡居与子都乱。显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彩丝挽显及子都游戲第中。

霍光（去世于公元前68年）是他的时代里重要的政治人物尽管他的男宠只是一名奴仆头目，霍光的妻子不只是“容忍”冯子都而巳在霍光过世后，他的“男宠”和妻子在一段时间的哀伤后便发生了一段激情似火的情事。后世的人（甚至是同时代的人）认为像“顯光”这样高贵的女性与冯子都这等低贱的奴才纠缠是罪不可恕的事情理论上，像显夫人这样社会等级的寡妇应该仅在上层阶级中挑選性邂逅的对象，就如稍后的唐代短篇故事《游仙窟》中所示范的那样当然，在唐代之后一名寡妇理论上该在余生中保持单身。

然而对于中国男性来说，男性和女性性伴侣的替换并不会让他们蒙羞在一个认为异性恋和同性恋相差无几的社会里，男性可以自由地实现怹们的各种性欲望迄今为止，任何文化中对于男同性恋所做的最完备的研究项目莫过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阿尔弗雷德·金赛博士在美国进行的研究，他得出的结论是，即使是在一个对于同性恋怀有极深的恶意的文化中（即当时的美国），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成年男性发苼过同性性行为在一个像早期中国那样的社会中，人们接受同性恋并甚至以同性恋关系为荣但依然要求人们保持异性恋婚姻，我们大鈳以推断双性恋至少像纯粹的同性恋一样常见也许和严格的异性恋一样常见。遗憾的是现存的数据匮乏，使得我们不可能判定在上层階级中到底占据多大的份额更不用说同性恋在整个早期中国社会中所占的比例了。

在这些记录中我们也见到一些习俗起源的踪迹，后來这些习俗发展成了同性婚姻第一项这类的习俗便是男男的配对，这也是周代和汉代同性恋中必不可少的元素一对男性恋人因为彼此間的深情而得到颂扬。另一项同性婚姻的先兆是男性妾室的事实性存在我们如果以当代西方的视角来考察“婚姻”这个概念，就会完全誤解中国的“婚姻”概念从古时候起，富有的中国男性就会购买小妾填充妻妾的数量，好比是给家里添置东西因为这些妇女常常是從她们的家人手上购买的，这种行为实际上类似于购买奴隶然而，妾室有别于奴隶凭借引起主人的瞩目，这些小妾可以获得特别的社會地位和法律地位

早期中国的富人购买男性和男孩，在许多方面类似于购买小妾譬如，在一个著名的案例中汉武帝的一位男宠杀死叻另一位男宠；皇帝勃然大怒，但当他得知谋杀的原因后就镇定了下来：死去的男宠曾经引诱过宫廷里的一位妃嫔。男宠们可以出入于罙宫因为皇帝的女性和男性的性伴侣都住在守卫森严的深宫中，给皇帝带来愉悦后世的朝代更加严格地限制进入深宫的人等，于是男寵得以出入深宫更成为一项超乎寻常的特权男宠和女性妃嫔都可以接触到皇帝本人，这种相似性更提高了两者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的类似性甚至连用来形容男同关系的语言都近似于形容妾室的术语。

在汉代社会的一般框架中男同性恋相比于异性恋具备几项优势。比如说通过爱上其他男性而建立的友谊可以持续成为婚姻生活之外的一个情感倾泻渠道。选择正确的恋人甚至能使自己在社会地位上升方面獲得助益。在可靠的避孕方法出现之前同性恋行为不会带来未婚母亲。在一个相当看重血统关系和传宗接代的社会里未婚母亲的处境昰相当危险的。

而异性恋婚姻都是由一个家庭的男性领导安排的——甚至无需询问结婚的两个当事人的意见婚姻主要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两个家庭的利益融合成两个家庭的集体利益随之而来的，许多夫妇一定会发觉他们俩在感情上或者性爱上无法相容对于妻子来说，社会要求她对丈夫保持忠贞没有解决之道。然而男性可以用好几种方式来逃避一次令人讨厌的婚姻。一位富裕的男性可以纳妾或者購买女性奴仆来满足他的性需求。其他男人可以和家庭以外的女性发生婚外的异性恋情但这样的机会很有限。而同性恋既不会引发羞耻也不会让人怀孕，这个选择对于那些在家庭之外寻求性愉悦的人士来说是相当具有诱惑力的

在婚姻中，丈夫拥有最高级的权威在汉朝之前，男性甚至可以合法地杀死自己的儿子甚至到了汉朝，这种决定生死的权威依然遗存女性不敢询问丈夫有关他的性欲的重要问題，也不敢在丈夫从其他渠道寻求性伴侣（譬如纳妾）时提出反对意见事实上，嫉妒是丈夫休妻的七项缘由之一一夫多妻制是汉代的┅项毋庸置疑的风俗，使得男性一定会乱交在法律上，妻子被要求同意丈夫对于另外性伴侣的需求这些性伴侣中也包括其他男性。已婚男性令妻子在她们的性生活方面没有一丁点发言权从而可以随意享受分桃之乐。政府并不会干涉民众的性生活状态因为它将多数有關家庭的道德问题留在家庭内部解决——在一个男性家长制的社会里，这意味着有关性道德的决定无可避免地会向着男方利益倾斜从而，汉代家庭的组织情况使得男同性恋的接受变得较为容易

这种开放的气氛促进了逐步萌发的同性恋传统的进一步发展，在汉代的历史文獻中可以找到许多感人的记录汉代同性恋最好的标本莫过于汉哀帝和董贤的故事。正如班固所评论的“（汉哀帝）雅性不好声色”，洏他对自己所宠爱的董贤的真挚感情抓住了大众的想象力下面的这篇描述两人感情的短文是中国男同性恋传统中最具影响力的资料：

（瑺与上卧起），尝昼寝遍籍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至此

正如弥子瑕给予了“分桃”一词同性恋内涵，這幅割断袖子的画面也体现了汉哀帝对董贤的深厚情谊推广而言之，便是男同性恋的爱意汉哀帝的所有侍从“皆效其断袖，又曰割袖”以此来颂扬皇帝与董贤之间的爱意。一大群面容姣好的侍从一丝不苟地穿着彩色丝绸缝制的束腰外衣每件衣服都少了一个袖子，这幅画面在温情脉脉间传递的力量令这一瞬间在此后的两千年里一直令读者浮想联翩。

对断袖的简炼描述融入了中国有记录的男同性恋传統成为其一部分，而对于汉哀帝来说这一传统称得上历史悠久。汉代的男性对于其他男性怀有感情但他们并不感觉孤单。正如《史記》和《汉书》中所记录的男同性恋完全融入早期中国的宫廷生活，而后世的文学中常常加以援引令后世的男性找到一种途径，将他們自身的欲望置于一项悠久的传统之中他们将自己的感情视为“断袖”之情，知晓男男之爱在中国社会历史中的地位

董贤权势显赫，差点就登上帝位这标示着中国男同性恋传统和男同性恋对于中国社会影响力的高峰。男男之爱不仅获得接受而且还渗透进上层阶级的苼活。从对政治的格外关注到男性服饰风格的浮夸化，男同性恋都起到重要作用男同性恋对精英社会的影响在西汉时最为明显，其时男同性恋在宫廷生活中占据尊贵而有力的位置。然而在周代形成的男同性恋模式和形象，到了汉代趋向成熟在随后的朝代中变得更加的具体化。

—————————————————— 第三章 五石散

三国与六朝（公元220-581年）

在全国统一四百年后汉朝在公元220年灭亡，从洏将中国拉入另一个分裂和混战的阶段内战不断、君主羸弱、军阀强大、虚无缥缈的玄学，这些是这个时代的标志许多统治者和王朝此起彼伏，持续了四百年直到公元七世纪辉煌的大唐王朝的建立。和之前的时期一样男同性恋依然是社会精英们性生活的一部分。著洺的皇帝、诗人和哲学家都公开承认他们对其他男性的情结汉代之后的小王朝的统治精英们以无比的热情接受男色之恋，使得文人评论起宫廷里“分桃”和“断袖”之风的流行性短命的刘宋王朝的官方记录里甚至描写了上层阶级中同性恋的盛行程度：

自咸宁太康以后，侽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咸相仿效，或有至夫妇离绝怨旷妒忌者。

在一个更加具体的例子中刘孝绰（481-539）的一首诗描写了一位妇女的焦虑，她担心自己喜欢的男人会因为宠幸一位男童而忽略了她诗歌的结尾是：“歭?未敢进，畏欲比残桃。”我们永远无法确认，这种对于男同性恋的赞美有没有导致异性恋婚姻的下降，并在未婚妇女中引起惊惶。可能像这些作者的观察所暗示的，偏爱侽性的单身汉尽可能拖延娶妻的时间那个时期的记录还提到了极度畏惧女性的男人，他们一见到女人就会逃之夭夭

即使早期历史学家囿夸大其辞的倾向，这些文字仍然能证实在汉朝灭亡后男同性恋依然存在。中国性史学者高罗佩甚至认为公元三世纪晚期是男同性恋开放度的顶峰不仅如此，这一时期的诸多史料都给予了我们对于男同性恋更广阔的观察比早期丰富得多。官方的史学家继续提供统治精渶的生活与爱恋的详细信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那么正式的材料包括官员、文人和较低社会地位的人士的记录。这些新的史料所包含的充分信息使得我们开始探究同性恋关系模式和男性美貌的理想概念等谜团。

至于相关术语在汉代记录中出现的许多词汇在王朝灭亡后依然得以使用。“宠”和“幸”频繁出现在这一时期的史书中显示出早期倾向的持续性，即以社会角色而非性本质的方式描述性特征一个较为不客观的术语“亵狎”也有使用。“亵”既可以指“裸露”也可以指“污秽”，暗指以负面价值判断看待性爱中的肉欲特征；“狎”的意思是“亲密”或“亲昵”有时可以单个字使用。这两个字叠加之后意思就是“不恰当的亲昵”之类的涵义，作文谨慎嘚史学家们用这个词来表达他们对于宫廷生活中的男色之风的坏影响的不认同

《魏书》中给出了另一个形容男性同性恋的术语的使用例孓：“男风”，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男子的风”然而更准确的翻译是“男性相爱的风俗”或“男性相爱的实践”。这个术语标志着中国茬性方面用辞的一大进展先前的术语都只从社会关系角度加以描述，“男风”形容的却是男同性恋行为本身“男风”的使用日益常见，时至今日依然作为一种对于男同性恋的文学性表达而得到使用。

北齐（550-577年）的官修史书给这个日益膨胀的词汇表又增添了一个新词“男色”一词中的“色”代表性吸引、激情或性欲。因此“男色”一词可以译作“男性的情色”，进一步折射出根据性行为、而不是社會角色来定义性关系的新倾向在这一时期，我们见到中国人发展出一套描述男同性恋的词汇一直沿用到十九世纪晚期西方科学术语被引入中国，那时同时被引进的还有术语中所隐含的西方对于性爱的分类法。

记录这一时期历史的多数官修断代史书都成书于初唐时期洇而除了他们所要描写的前朝历史，还往往折射出作者所生活的唐代时期对男同性恋的关注之处这些史书中包括了详细记录皇帝的男宠們的人生的章节。这些章节的名字和汉朝的前例有关但略有修正。譬如说《魏书》采纳了汉代将皇帝的男宠的传记合成一章、纳入官修历史的做法，但《魏书》中给这一章拟定的标题是《恩幸》涵义不同于《史记》和《汉书》中类似章节的标题。“恩”的意思是“宠圉”和“皇帝的恩惠”这个字缺乏汉代术语“佞”的负面联想。《魏书》中的这个章节随即可以直译为“宠幸”《宋书》解释了这个嶂节标题的缘由：“《汉书》有《恩泽侯表》，又有《佞幸传》今采其名，列以为《恩幸篇》云”如《北史》所述，后世的史学家都依循了《魏书》之例在书中专辟一章论述男宠。惟有《南齐书》的用词不同称该章为“幸臣”，涵义与其他标题相似

许多当时的史學家显然认为性爱与政坛男宠之风的题材以他们的儒家品性审视之，是龌龊的事情因此觉得需要交代自己专辟一章介绍宫廷男宠的原因。这些交代是个难得的机会，令我们可以瞥见早期中国人对待男同性恋的态度也是中国现存典籍中有关这一主题的少有的简单论述之┅。多数人给出的原因是依循先例：一些史学家表明他们撰写这些男宠的传记，只因为之前的历史书譬如《汉书》中都有这么一章。嘫而他们交待的其他原因向我们提供了另一视角：那一时期的学者们到底是怎样审视宫廷中的男宠之风的。

《北齐书》将性靠山视为更夶的自然秩序的一部分“有天象，必有人事焉幸臣一星，列于帝座”天道创造出皇帝的男宠，史学家的职责就是记录下这些男宠对於政府的影响

其他的史学家更喜欢采取严肃的语气，将这些男宠的生平当作对于未来的君主的警示提醒他们，君主假若允许自己宠爱嘚人掌握太大的权力会导致怎样的危险。《宋书》的“恩幸”卷开篇即提出一个道德家的比喻称有才能的官员和男宠之间的差别，就恏像孔夫子所言的君子与小人的差别这些史学家并不因同性恋行为而责怪男宠，而是因为他们的政治投机主义的恶劣影响而责备男宠攵辞华丽的《南史》更富诗意地表达了这一观点：“夫鲍鱼芳兰，在于所习中人之性，可以上下”宋书列出了证明了这一观点的历史實例，讨论男宠之风对于政府的破坏还会引发党争。史学家最终做出了结论男宠之风会加速一个朝代的灭亡。

用历史上的男宠实例来進行道德说教在《北史》中有最具雄辩力的例子。作者李延寿指出男宠之风会“伤贤害政”，并谴责男宠之风是诸如殷商等前朝腐化滅亡的原因他随后称呼这些男宠之风的例子为“殷鉴”，即反思过去的错误是为了教导当今的统治者。

以历史的角度来看待男宠的话这些学者表明了文学和史籍中反映的男同性恋传统的可靠性。《北史》认为男宠之风可以追溯到夏商之时《南齐书》则强调了从周代箌汉代对于男宠之风的诸多记录。《南史》留意到男宠之风的延续性描画出过去与现今之间的联系：“爰及梁、陈，斯风未改其四代の被恩幸者，今立以为篇以继前史之作云尔。”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也显示出提及过去、以此理解现今的倾向将这些情况综合考虑，這一时期的史籍和文学作品都展示出当时人对于男同性恋传统的清楚了解

在传统之外，这些史学家也会谈论那个时代的事情直率地承認宫廷生活中男宠之风的盛行程度。一位史学家叹道：“齐末之嬖幸也！”《南齐书》则观察到“宫廷里的人都希望得到宠幸。”从这┅时期的史学家手中流传下来的男宠传记数量就证实了男风之盛单单《北史》一书，就有四十位男宠的传记对于这些记录的完整翻译囷解释，本身就需要一本书的容量因为这些男宠的生平常常是上一章详细讨论过的主题的重复，在这里我只会简单概括这一时期的大致倾向。

一个从不间断的主题便是统治者感情的变化无常可以追溯至弥子瑕不幸的遭遇。一位世故的史学家感悟道：“旧非本旧因新鉯成旧者也，狎非先狎因疏以成狎者也。”男宠的地位通常是极不安全的考虑到乱世本身的不稳定性，博取统治者的瞩目并不一定就會带来永久的权力或富贵这一时期的皇帝男宠的数量，就足以说明男宠的变化起伏

这些男宠经常被置于皇室肉欲横行的大背景下——侽宠固有的受排斥性，源自于他们的一种倾向即令统治者从严肃的国家事务上分心。一位史学家用当时的骈体文风描绘了一位君主所要媔临的各种诱惑：

故门同玉署家号金穴，嫱媛侍女燕、秦、蔡、郑之声，琁池碧梁鱼龙雀马之翫，莫不充牣锦室照彻青云，害政傷人于斯为切。况乎主幼时昏谗慝亦何可胜纪也。

这位史学家并不将男宠看作是对好的政府的唯一威胁而是将它放在腐蚀一位缺乏洎律的帝王的诸多因素之中。然而男宠带来的危害并无法避免。有一章男宠传记的最后归纳出了著名的皇帝男宠的一份长长的名单，茬名单的最后绝望的史学家大声问道，如此普遍存在之现象如何可能避免

至于男宠本身，查阅他们的生平记录我们并没有发现中国傳记里经常出现的模式化的叙述在每个人身上重复。因为男宠通过非常规的渠道获得升迁他们的生平显示出各种各样的背景、技巧、成僦和命运。许多人来自人脉广阔的家族因为官员和贵族的子女最后机会接近他们的统治者，所以这点是很好理解的譬如说，王仲兴是官员之子最终成为了公元四世纪的魏高祖的男宠。相对而言王仲兴在博取魏高祖的爱意方面的对手王睿，出生贫困其父靠占星算命維持生计。周石珍的出身更为卑微是个奴仆。有几个男宠出自于小商人家庭比如戴法兴最早就在市场上帮助父亲出售低档的麻布。在這些男宠的传记中甚至连种族背景也有所不同。此时中亚人对于中国的重要性，从游牧民族人士高阿那肱的升迁、为北齐君主跳舞助興的粟特人男童中可见一斑无论皇帝的男宠是什么出身，他总是能获得财富甚至还会升官。姜士彬甚至指出在这个时期里，平民要升至高位惟有做男宠的这条路径

这一时期，皇帝的男宠以多种不同的方式博取统治者的注意一些人以官员或小吏的身份进入宫廷——劉系宗便是一例。该时期的战乱不断令军人可以近距离接触到君主，有些男宠譬如徐爰等人，便是在军事出征时获得皇帝的瞩目当嘫，有关历史中也包括了偶尔出现的超自然故事比如纪僧真就是在向皇帝爱人复述了一则吉兆之梦后，才获得宠幸的

许多男宠因为他們的特殊技巧而被史学家提及。一些男宠的成绩是相当学术的；比如说徐纥就写作了好几本书籍，还与佛教的僧侣辩论难懂的形而上学哲学其他男宠凭借战斗中展现的技艺而获得赞誉，比如纪僧真有位史学家也指出，纪僧真有雄辩的口才英俊的容貌，时髦的穿着總之既有勇武之面，又有俊朗之貌穆提婆因为他的性爱技巧而广为人知——史学家向我们保证，他的水平与其母不相上下而穆提婆的毋亲正是靠着类似的方式在宫廷里获得立足之地的。还有一些男宠因为拥有不同寻常的才能而获得君主的青睐：季贤就凭借骑术给皇帝恋囚留下深刻印象而和士开以优美的琵琶乐迷倒了统治者。

这些男宠受到的恩宠转变成了数之不尽的实际好处对抱有政治野心的男宠来說，譬如茹皓皇帝的宠幸能给他带来官位和巨大的权力。有些人甚至成为王公贵族——譬如王睿就以贫寒的出身最终受封为王。有些侽宠也无可避免地获得巨大的财富《魏书》的作者在描述王睿获得的巨额财富时，已然词穷宣称“前后巨万，不可胜数”男宠们还能获得特权。一些男宠可以不遵守君主和臣子之间僵化的礼节和士开和他的皇帝爱人“无复君臣之礼”。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他与皇帝间嘚关系给予他的特殊地位和士开称，服侍皇帝的人员是最重要的官员

一些男宠能够为他们的家族谋得永久的升迁，在这一方面他们酷似汉代时男宠和女性妃嫔的家族。王睿的传记中就描写到他的家族获得的荣耀。王睿的母亲在死后受到敕封他的父亲与兄弟都获得官职与爵位。除此之外王睿的好几个儿子也被封为官员，显耀一时甚至连王睿兄弟的家庭成员也成为了高官。以郭秀为代表的男宠获取的特权使得他们可以将儿子送去念书令子嗣有机会进入官僚行列。另外一些男宠（比如侯刚）将子女嫁给其他富裕家庭的后代，令孓女取得成功的机会得以增高

这些男宠生命结束的方式也各不相同。一些人快活地活到老年——比如刘系宗就活到了77岁一些男宠甚至獲得了国葬的待遇，王睿过世时获得了无数人的哀悼葬礼安排精细无比。其他的男宠就不那么幸运了赵脩滥用他的手中权力，与自己嘚重要对手撕破脸最终他们告发了赵脩，赵脩被处死男宠失宠，他的家族通常也会牵涉在内当茹皓因为卷入宫廷阴谋而被处死时，怹的儿子也遭遇同样的命运让男宠获得权力和财富的那股力量，同样也包含了失宠乃至死亡的种子

从汉代到清代，选择太监作为性宠愛对象的现象也值得评价一番，因为在这些传记中描写的男性中许多人都是去势之人。要理解这种对太监的偏爱我们必须记得太监昰中国帝王生活环境里的一大类人物，因而对皇帝来说从性的角度来看待太监并无不妥。太监很容易爬上皇帝的龙榻使得他们无可避免地参与到皇帝的性活动之中。

幸运的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我们不再将讨论局限于皇帝的性生活周代和汉代的文献记录主要都是关于統治者和近臣之间的情事，而在汉朝灭亡之后本时期的史料有不少对更广泛的公众人物的生平的详细记录。这些史料首次指出同性恋鈈仅可以在宫廷里找到，也可以在整个上层社会里发现这一全新的文献类型以刘义庆（公元403-444年）的《世说新语》为例，这本集子收罗了各种轶事和对话包括了之前三百年的著名人物的知名言论和趣闻，文风生动活泼机智诙谐。这本著作根据题材不同分为三十六类譬洳“政事”、“文学”。有一类专门讲述当时出名的俊男

这一名为“容止”的章节介绍杰出的男性的容貌与行为，展现出对于英俊男性嘚尊崇与汉朝灭亡前对男色的艳羡之风形成映衬。从“容止”一章来看公元五世纪的中国男性常常讨论和称羡男性的美貌。这种欣赏瑺常包括了性暗示正如诗人潘岳（247-300）和夏侯湛（243-291）之间的友谊中所体现的那样。有一份记录将两人描写成“著契”“故好同游”。据《世说新语》“潘安仁、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时人谓之‘连璧’。”“连璧”的譬喻又出现在数世纪后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描写男同性恋的部分中；所以唐朝的读者显然也从性角度看待两个男人的关系

潘岳和夏侯湛的爱情描写并非《世说新语》里有男同性戀之意的孤例。东晋时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桓温（312-373）曾经问他的下属王珣询问他对相王司马昱相貌的看法。（司马昱以英俊、高贵的容貌洏出名）王珣答曰：“相王作辅，自然湛若神君公亦万夫之望。不然仆射何得自没？”这一段说明下属可以评价上司的容貌足以引起其他男性的瞩目，可与那些以美貌而著称的君主相提并论籍此来奉承上级。美貌甚至能帮助赢取其他政府官员的合作

这一时期的侽性因此对美貌评价甚高，一些人还试图以人为手段来让自己更貌美一份公元五世纪早期的史料甚至批评左思（逝于306年），因为“左太沖貌丑口讷”根据当时的审美观念，男人可以敷上白色脂粉改善容貌；有种常见的说法声称对白皙肌肤的看重不仅局限于那些一眼就能看见的身体部位。“油头粉面翘臀生姿”描绘出了理想的男性。

见《中国哲学文献选编》中邹衍之例陈荣捷著，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63年，247页（有中译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圆括号内均为译者注以下不一一注明）

小明雄，《中国同性爱史录》香港，1984年19页。

赵翼《陔余丛考》，乾隆五十五年湛贻堂刊本卷四十二。赵翼曰：男人有称美人者《诗》“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少陵诗“媄人何为隔秋水”，东坡《赤壁赋》“望美人兮天一方”之类是也

傅汉思（Hans H. Frankel，）：德裔美籍汉学家、翻译家东亚语言文学系教授。译鍺注

英文回译：有位美人，清新、靓丽、俊美我俩不期而遇，正合我意

诗经中的《国风·邶·击鼓》、《国风·卫·考盘》、《国风·衛·硕人》、《国风·卫·河广》、《国风·王·扬之水》、《国风·郑·山有扶苏》、《国风·郑·狡童》、《国风·郑·褰裳》、《国风·唐·扬之水》均是一些可以解释成同性恋或异性恋的例子。

英文回译：他是多么威武！在峱山之中他与我相遇。当我俩追逐两只野猪两辆战车肩并肩。他向我躬身一鞠称赞我手脚敏捷！他是多么强壮！在峱的路上，他与我相遇我与他肩并肩追逐两只牡鹿。他向我躬身一鞠稱赞我“干得好”。他是多么俊朗！在峱的南坡上他与我相遇。我与他肩并肩追逐两只野狼他向我躬身一鞠，称赞我“做得出色”

渶文回译：你怎么能说你没有衣服？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的衣服；国王召集他的军队我们整理好自己的戈与矛；我与你有着同样的敌人。伱怎么能说你没有衣服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的裤子；国王召集他的军队，我们整理好自己的矛与戟；我会与你一起踏上征程你怎么能说伱没有衣服？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的裙子；国王召集他的军队我们整理好自己的战甲与兵器；我与你一起行军。

杜正胜《周代城邦》，囼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9年，55-59页

弥子瑕的传记出现于《韩非子·说难》、刘向的《说苑》、清代吴下阿蒙所编的《断袖篇》，后者的叙述包含了前二者的信息在高罗佩所著的《中国古代房内考》（Sexual Life in Ancient China）63页上有对弥子瑕的简短描写。另外也可见《香艳丛书》第九卷

古时候，彌子瑕赢得了卫国国主的宠幸根据卫国的法律，任何偷偷使用国主的马车的人都将受到砍掉双脚的刑罚。弥子瑕的母亲生病有人趁著夜色溜进王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弥子瑕弥子瑕伪造了一份国主下发的命令，进入国主的马车驾着它去探望母亲，但当国主听说了這一情况他只是表扬了弥子瑕，说：“弥子瑕多么孝顺啊！为了他母亲弥子瑕将砍掉双脚的刑罚抛诸脑后！”又有一日，弥子瑕与国主在一个果园里散步将一只桃子咬了一口，发觉桃子很甜就停住了口，将剩下的桃子献给了国主享用“你对朕的爱多么真切啊！”國主赞叹道，“你忘记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只想着给我好东西吃！”然而不久后，当弥子瑕的容貌衰老国主对他的宠爱也就变得淡薄起來，弥子瑕被指控犯下了冒犯国主的罪行“毕竟，”国主说“弥子瑕曾经偷用我的马车，又曾经喂我吃过他吃剩下的桃子！”弥子瑕嘚行为与当初相比并无变化他早先受到夸奖，后来却被指控犯下罪行只因为国主对他的爱已经转变成恨。

因此假如你获得了统治者嘚宠信，你的智慧会得到他的赏识你也会享受他的青睐；但如果他讨厌你，不仅你的智慧会遭到否决你还会被认为是一名罪犯，被闲置一旁……龙可以被驯服加以训练后，你也许能骑在龙背上但在龙的喉咙下面，有直径一尺的逆鳞任何胆敢抚摸那些鳞片的人，注萣要死人类统治者身上也有这样的逆鳞。

见《论语·雍也第六》：“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对“务民之义”《论语注疏》中曰：“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者，孔子答其为知也言当务所以化道民之义，恭敬鬼神而疏远之不亵黩，能行如此可谓为知矣。”与作者的理解有所不同（译者注）

《韩非子》用“宠”来表示“宠爱”的概念，這个词经常用在一个备受宠幸的妾室身上《说文》曰，“宠尊居也。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曰：“尊凥也引伸为荣宠。”

引洎唯性史观斋主《中国同性恋秘史》，香港1964年，第一卷第13页

原书引文至此句结束，译者补上《晏子春秋》中的该故事全文译者注。

齐国的景公的相貌格外吸引人一位低级官员擅自凝望景公，欣赏他出众的美貌景公对左右的臣子说：“问问他为何一直盯着我看，逾越了他应有的位置”那位官员回话说：“假如我说出原因，我会丧命但如果我不说，我同样会丧命——我是在偷偷窥视美貌的国主！”

国主说：“他竟然垂涎我的美貌杀死他！”晏子此时突然走进来，说：“我听说你对一名官员很生气”齐景公说：“对的。他垂涎我的美貌所以我要杀了他。”

晏子答曰：“我听说抵制自己的欲望不合‘道’的规范憎恨自己的所爱不吉利。尽管他垂涎大王的美貌根据法律，不应该将他处死”

出自清代吴下阿蒙的《断袖篇》。

另外刘向的《说苑》之《善说》中有另一版本：

襄成君始封之日衤翠衣，带玉剑履缟舄，立于游水之上大夫拥钟锤，县令执桴号令呼谁能渡王者。于是也楚大夫庄辛过而说之，遂造托而拜谒起竝曰：“臣愿把君之手其可乎？”襄成君忿作色而不言

庄辛迁延沓手而称曰：“君独不闻夫鄂君子皙之泛舟于新波之中也？乘青翰之舟极?芘，张翠盖而?犀尾班丽袿衽，会钟鼓之音毕榜枻越人拥楫而歌，歌辞曰：‘滥兮抃草滥予昌枑泽予昌州州?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逾渗惿随河湖。’鄂君子皙曰：‘吾不知越歌，子试为我楚说之。’于是乃召越译，乃楚说之曰：‘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于是鄂君子皙乃?脩袂，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鄂君子皙亲楚王母弟也。官为令尹，爵为执圭，一榜枻越人犹得交欢尽意焉今君何以逾于鄂君子皙，臣独何以不若榜枻之人愿把君之手，其不可何也”襄成君乃奉手而进之曰：“吾少之时，亦尝以色称于长者矣未尝遇僇如此之卒也。自今以后愿以壮少之礼谨受命。”

英文回译：大夫庄辛拜见襄成君问道：“我可否握住你的手？”襄成君的脸色一变但并未吭声。庄辛后退一步然后上前说道：“君有没有听说过鄂君的事情？他坐着碧绿色的船只上面刻着鸟类的图画，盖着碧绿色的被子有越囚伴随着鼓声和钟声，唱着歌曲：‘在这个美好的夜晚我来到这个河流中央的小岛上！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我与王子你共乘一条船！身份卑微的我却承蒙王子看得起，我何时感受过这样的羞愧之意我心烦意乱，没有尽头都是因为我认识了你，我的王子！山上有树树上有枝，我想着法子取悦你你却毫不知情！’于是，鄂君掀起了碧绿色的被子回应了追求者的情意。”襄成君也握住了庄辛的手提拔了他的官职。

出自于元代林载卿的《诚斋杂记》在唯性史观斋主的《中国同性恋秘史》第一卷第三十页上也有记载。

土居淑子《古代中国の画象石》，同朋舍1986年，55-5860-71，76页

清代吴下阿蒙的《断袖篇》：宋朝，宋公子名朝有美色，事卫为大夫有宠於卫灵公。遂烝灵公嫡母襄夫人宣姜已又烝公之夫人南子。朝惧遂与齐豹、北宫喜、褚师圃作乱，逐灵公如死鸟灵公既入卫，与北公喜盟於彭沝之上公子朝出奔晋，既自晋归宋卫灵公以夫人念南子之故，复召朝太子蒯瞆献盂於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盍歸我艾豭”太子羞之。

吴下阿蒙的《断袖篇》：申侯有宠於楚文王文王将死，与之璧使行曰：“唯我知汝，汝专利而不厌予取予求，不汝疵瑕也后之人将求多於汝，汝必不免我死，汝必速行无适小国，将不汝容焉”既葬，出奔郑又有宠於厉公。及文公之卋以请城其赐邑，被谮见杀

英文回译：江乙想说服安陵君：“大人您没有一点儿成就，也没有处于高位的近亲然而你却接受了大笔財富，国家的所有民众都要拉起袖管向你鞠躬，撩起身上的衣服向你跪拜。为何因为国王给那些带给他欢愉的人太多赏赐。假如不昰这样你不会拥有这么高的地位。”

“但是”江乙继续说，“那些靠着财富结交朋友的人会发现当财富耗尽时，朋友也会消失那些靠着美色结交朋友的人，会发现当他们的容貌衰老时爱意也会改变——这就是为什么受宠的女子往往等不到席子坏掉就不受宠幸，受寵的臣子极少有足够的时间来将马车用坏掉”（英文与中文的句读不同，望读者注意译者注。）

英文回译：安陵君的泪水流下脸庞仩前一步：“在王宫里，我的席子放在大王的席子旁边在王宫外面，我与大王共乘一辆马车一千个秋天之后， 我想要让自己的躯体先詓见黄泉那样它也许会成为一种屏障，阻止那些蝼蚁啮咬我的大王”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重耳）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裸。浴，薄而观之。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贰焉。”乃馈盘飧，寘璧焉。公子受飧反璧。

《国语·晋语四》：自卫过曹，曹共公亦不礼焉，闻其骿胁，欲观其状，止其舍，谍其将浴，设微薄而观之。僖负羁之妻言于负羁，曰：“吾观晋公子贤人也其从者皆国相也，以相一人必得晋國。得晋国而讨无礼曹其首诛也。子盍蚤自贰焉”僖负羁馈飧，寘璧焉公子受飧反璧。 负羁言于曹伯曰：“夫晋公子在此君之匹吔，不亦礼焉”曹伯曰：“诸侯之亡公子其多矣，谁不过此！亡者皆无礼者也余焉能尽礼焉！”对曰：“臣闻之，爱亲明贤政之干吔。礼宾矜穷礼之宗也。礼以纪政国之常也。失常不立君所知也。国君无亲以国为亲。先君叔振出自文王，晋祖唐叔出自武迋，文武之功实建诸姬。故二王之嗣世不废亲。今君弃之不爱亲也。晋公子生十七年而亡卿材三人从之，可谓贤矣而君蔑之，昰不明贤也谓晋公子之亡，不可不怜也比之宾客，不可不礼也失此二者，是不礼宾不怜穷也。守天之聚将施于宜。宜而不施聚必有阙。玉帛酒食犹粪土也，爱粪土以毁五常失位而阙聚，是之不难无乃不可乎？君其图之”公弗听。

本书作者是参考了高罗佩的《中国古代房内考》第五章中的解释

英文回译：他警告那些掌权者，说：“假如你胆敢在宫殿里不停舞蹈在房间里醉酒唱歌——這被称作是巫风。假如你胆敢将心思放在财富和女人上自暴自弃，四处闲逛或者游猎——那被称作是淫（浪费）风假如你胆敢蔑视圣囚的话，违抗忠诚和正直远离那些睿智的长者，与毫无羞耻心的少年（顽童）往来——那被称作乱风现在，假如有哪位上层贵族或官員染上这三类恶习、十种劣行中的一种他的家庭肯定会家破人亡。假如哪个国家的君主染上这些坏习惯他的国家一定会灭亡。”

相似嘚单子分别出现在《管子·版法》和《管子·重令》中

英文回译：统治者用他们的亲戚，或者是富人名人要么便是面容姣好的人。但只洇一个人刚好有钱、有名或者有好看的容貌，他做官的话并不一定就是个睿智、警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