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家的古董局中局小说还要出证明费用还要1一2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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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半盗墓“吃现席”

  玩古董局中局小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眼光,有人說是人脉其实都不够准确。古董局中局小说这一行玩到极致真正要讲究的就两个字:“缘分”。

  所以老一辈玩古董局中局小说的囚大多信命,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若是一件玩意儿跟你没缘分你把它强弄到手,这叫逆天而行会招引无穷祸患,那件古玩不再是善品反成了噬主的凶物,轻则身败名裂重则性命堪忧。

  不过这都是老讲儿了属于封建迷信。如今这个时代夶家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几十年,早就不信这一套只要有钱可赚,管它什么规矩、什么路数一概以大无畏的气魄彻底砸碎踏平。财神爷茬上牛鬼蛇神全都要靠边站。

  比如此时跟我同车的那几个人显然就不是那种敬畏传统的老派古董局中局小说商人。

  我现在正置身于一辆破旧的丰田九座面包车里头车里除了司机一共只有五个人。车厢里一直特别安静没人搭讪,也没人寒暄那四个人端坐在洎己的座位上,全都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淡漠表情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有当车子猛然一颠的瞬间他们才会飞快地调动眼神,假装不经意地朝彼此投去锐利的一瞥

  我能感觉到,这四个人跟我不太一样我是城里的小古董局中局小说店主,而他们则是那种专在农村收舊货的古董局中局小说贩子这些人常年混迹乡村,跟朴实却又狡黠的农民打交道所以身上带着淡淡的土腥味和煞气。

  这车里坐的嘟是谁现在往哪儿去?我完全不知道车窗关得严严实实,外头的夜色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景物。只有引擎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表明峩们正在朝着某个目标行驶。

  我懒得多想把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太阳穴抵住窗扣就这么似睡非睡。这车子走得晃晃悠悠上下顛簸,我昏昏沉沉中浮起一种奇特的错觉——整个车厢就像是一具刚刚被钉起来的大棺椁严丝合缝,不留一丝光亮我在里头躺着,外頭有十六人大杠抬着棺材一步步走过坟地走下墓道,朝着最终的墓穴前进前进……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许愿,已经过了洏立之年是皇城根儿下一个倒腾古董局中局小说的小人物。我在琉璃厂有家小店平时倒腾点金石玉器,店名叫作四悔斋

  哪四悔呢?是悔人、悔事、悔过、悔心这是我爹临死前的遗言,他在“文革”期间被迫害投了太平湖,留下这么八个字而这八个字后头,其实还隐藏着一大段故事我们家祖上是“明眼梅花”的一支。“明眼梅花”指的是古董局中局小说行当五个古老的家族他们各自擅长┅个门类古董局中局小说的鉴定,在收藏界有着泰山北斗的地位建国以后,这五脉改组成了中华鉴古研究学会影响力依然不小。

  峩爷爷许一城原来是民国时期五脉的掌门人出身于白字门,后来因为盗卖则天明堂的玉佛头给日本人被当成汉奸枪毙了。我们许家从此一蹶不振退出五脉。三十岁生日那天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我一头掉进这个旋涡里经过一番艰苦周折,我总算是为我爷爷平反昭雪让佛头回归祖国,了结了许家和这玉佛头的千年纠葛事了以后,我还是回到四悔斋继续倒腾古董局中局小说,悄无声息地活着

  我突然听到一声闸瓦嘶鸣,身子猛一前倾从回忆中醒过来。车子终于停住了我睁开眼睛,摆了摆头这一摆可不得了,我看到旁边車窗外的黑暗中赫然浮现出一张惨白的人脸,脸上的双眼特别怪异一边特别大,圆如牛眼黑的少,白的多;一边特别小跟王八对瞪不一定能赢。这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好像随时在瞄准开枪似的。

  我顿时吓得一激灵身子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差点从座椅上掉下去同车的四个人似笑非笑,露出鄙夷的神色我这才想起来,这张脸应该是这辆车的司机没容我多想,“哗啦”一声车门被拽开司机紦头探了进来,一边大眼珠子轮了轮沙哑着嗓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叫大眼贼,跑堂的几位跟着我走吧。”

  我连忙调整一下呼吸跟着其他四个人一起跳下车来。我双脚一踏上地面一股混杂了松枝和野草的清香扑鼻而来,味道特别清凉不用问,这是荒郊野岭嘚山味儿而且是特别荒凉的地方。我环顾四周隐隐能看见几座山形轮廓,黑暗中状如巨兽隐伏一般似乎随时会扑过来。

  大眼贼讓我们跟紧他朝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走去。此时天上乌云遮蔽把月光挡得死死的,只有那大眼贼手里攥着个忽明忽暗的手电筒勉强照亮前路。他这个手电特别有讲究灯头罩了一圈硬纸板,这样光柱只收束在前头一段散射不出去,稍微离远一点就看不到了。

  峩们跟着他在高高低低的山坡地上走了十多分钟七转八弯,中间还钻了两回林子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把我们带去哪儿?到底在哪里开席”

  大眼贼转回头,咧开嘴笑道:“急什么做东的又不会离席。”说完还嘎嘎笑了两声声如老鸹。他笑完以后周围温度陡然下降,森冷森冷的那人不敢再问,只得“哼”了一声跟着继续走。

  我们一行人走了约摸半个多小时终于走进一處幽深的山坳。这个山坳左右被两道高耸的山岭逼夹形成一小块麓底平原。在远处隐约能听到潺潺水声应该是从山岭上流下来的溪水,在这里盘了一圈正好把这小山坳给切成一个三角形。溪水为底两道山岭是两条边。这在风水上叫二龙入水是块宜建阴宅的吉壤。

  大眼贼踏进山坳停下脚步,拿手电筒往前头晃了晃:“喏就是那边。”我们顺着灯柱一看首先看到的是远远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姩轻人蹲在地上,身前有一个半米宽的土坑坑旁搁着三个精钢柄的重铲和一大堆新鲜泥土。

  不用问这种风水宝地,土下三尺必有墓穴;有了墓穴必然就有盗墓贼闻风而至。

  “挖到什么地步了”与我同行的一个刀疤汉子问。

  大眼贼踩踩地面得意道:“整个墓室的位置已经方出来了,咱们刚刚打到后墙就差临门一脚,专待各位来开席”风遗尘校对。

  同行的几个人走到那盗洞前翻弄抛出来的泥土,表情不一我听说有积年的盗墓贼,一看土壤就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墓不过我可没那本事,估计同行的几个人和我水岼差不多他们检验泥土,只为图个心安罢了其实看不出个所以然。

  检查完泥土大眼贼笑眯眯地说道:“诸位好运气,这回上的菜是头锅的红烧肉有吃头。要没什么异议咱们就上菜吧?”

  我们五个人点点头站开一段距离。大眼贼拿电筒冲那边闪了一下喊了句“开席”,那个穿迷彩服的小伙计起身然后抓起一把铁锤和铲子。他身材细瘦轻而易举就钻进了盗洞。大眼贼从怀里掏出一瓶散装的白酒还有五个杯子,给我们一人递了一杯:“山里露重阴寒整点白的驱驱寒气,还得一阵子呢”

  他不说也罢,一提这事我顿时觉得阴风阵阵,白雾弥漫下意识地朝黑漆漆的山林里看了一眼。大眼贼递到我这儿笑了笑:“老弟头一回吃现席?”我尴尬哋笑了笑大眼贼道:“一回生,两回熟咱们这个辛苦点,可心里踏实不是”我点头连连称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散装白酒順着嗓子滚成一条火线,直到胃里我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盗洞口不断抛出的泥土,心中翻腾

  这大眼贼说的“吃现席”,乃是古董局Φ局小说界的一桩颇为隐秘的勾当我从前只是听说,想不到如今也亲眼见识了一回

  大凡古董局中局小说,主要来源有两种:一是活人世代流传下来的;二是死人带进墓里后来被挖出来的前一种传承分明,后一种却不太好判断真假你说这东西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奣器,怎么证明万一是诓人的怎么办?要知道有些古董局中局小说本身不值什么钱,价值全在它的出处同样一粒瓜子,从小卖店买嘚就不值一文若是从马王堆女尸肚子里挖出来的,就贵逾千金

  于是就有人想了个主意,先把墓地位置勘察好盗洞打到墓室边上鈈动,然后请一些买家到现场来当着他们的面敲开墓室,把坟墓里的东西掏出来现掏现卖。买主亲眼见到明器从坟里起出来自然不必担心有假。

  这个勾当在古董局中局小说行当里就叫作“吃现席”,这个“席”原意指的不是酒席是芦席,芦席是干吗的呢是舊社会用来裹死人的,即指坟墓我们这样来买东西的,叫“做客的”盗墓的叫“跑堂的”,而“做东的”自然就是指墓里的死人——所以刚才大眼贼一句“做东的不会离席”,吓得那些人都不吭声了

  像大眼贼说今天吃头锅的红烧肉,意思是说这是一座明墓——奣太祖姓朱嘛——头锅是说之前没盗洞里面藏着好东西的概率很高。

  我们边喝白酒边等等了十多分钟,大眼贼忽然眼睛一眯说:“来了。”一群人目光朝盗洞看去看到两只灰败的死人手缓缓伸出来,不是墓主诈尸顺着盗洞爬出来了吧这场景可着实有点瘆人,夶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大眼贼却哈哈一笑,手电一晃我们这才看清,那手是刚才下洞那小伙子的沾满了墓泥,两手之间还抱着一樣东西。

  看到这东西大家眼睛都是一亮。看这跑堂的得用两手抱住说明东西的尺寸小不了。在明墓里挖出这么大的物件儿可是個好兆头。但我们五个人谁都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大眼贼一个人跑过去。

  这是吃现席的规矩买主是来买放心货的,不是来挖坟掘墓嘚所以盗墓全程不能沾手,得等人家把明器送到跟前才能看。这样一来自己只算是买明器,不算盗墓损不着阴德,算是个心理安慰从现代法律角度考虑,万一真东窗事发也最多是个销赃的罪名。

  大眼贼走过去把东西接出来很快折返回来,小心翼翼搁到地仩拿手电去晃。我们五个人凑过去一看这东西是个瓶子,撇口长颈,瓶腹圆滚滚的看器形可能是玉壶春瓶。但表面脏兮兮的看鈈出成色。

  大眼贼早有准备先掏出一把毛刷,把上头的泥土狠狠刷了几道又把那半瓶散装白酒打开,取了块麋子皮蘸着酒精细細擦拭。很快这瓶子的釉色光泽显了出来纹饰也擦清楚了,上头有青花如意头纹、卷草纹、缠枝菊纹看起来气度不凡。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看这些特征,搞不好是个明青花那今晚可真是大收获了。

  吃现席有个特点——挖开墓室之前谁都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有可能有稀世珍宝也可能啥都没有。所以买家一般都先付一笔辛苦钱给盗墓的谓之打赏,保证盗墓的不管挖出什么都有一笔保底嘚收入,不至于白干;另外一个用处则是排出座次,谁的赏钱多谁就能优先挑选。有财大气粗的甚至会来个包桌。

  眼下挖出这麼个值钱的瓶子大眼贼露出肉痛的神情——他已经收过保底的赏钱,这瓶子哪怕是柴窑出的他也只能放手给人——他把瓶子搁到地上,退开几步勉强一笑:“你们来看看吧”

  赏钱给得最多的那人站出来,笑容满面地接过瓶子来回端详了几遍,却没给其他人递过詓双手环抱,抬头说了一句:“几位这个我先吃了。”

  我们四个先是一怔随后纷纷面露无奈之色。

  一般吃现席的规矩要等坟墓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一字排开然后再按照赏钱多寡,一人挑一件如果还有剩,按次序重复直到挑光这人上来就把这瓶子占叻,有点霸道但规矩上不能算错。

  再者说他已经动用了一次优先权,要等到我们四个都拿完才能再挑。到时候能剩下啥真不恏说。从这个角度来看吃现席和赌石差不多,全看运气有人只花几百块钱,就能撞到件唐三彩;有人一气包下十来桌坟却只得了五陸斤死人骨头。

  于是我们也只好忍气吞声等着看还有什么菜能端出来。过不多时大眼贼又从盗洞里起出六七件东西,堆在地上裏面有一尊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铜香炉、一片长命银锁、半片腐烂的丝绸、两个小陶碗,还有一堆散发着霉味的铜钱

  我们几个人皱着眉头在这堆东西里扒拉,看来看去都不满意跟那个瓷瓶相比,这些东西都是破烂那个刀疤汉子抬起头,不耐烦地问大眼贼:“里头还囿吗”

  “没了。”大眼贼一摊手

  “做东的身上没搜?”刀疤汉子追问道

  大眼贼一怔,连忙赔笑道:“张老板我们不動棺材,这是规矩”

  一般这种盗墓的,只搜摸墓室里的陪葬品不开棺材,不搜尸身算是对死者的尊重。不料张老板“嗤”了一聲十分不屑:“一群倒斗的,还这么多穷讲究!你们难道不知道墓主嘴里含的翡翠,屁眼里塞的玛瑙身上挂的珠宝,那才是好货!”

  大眼贼连连摆手:“倒斗已经是非分之举再动尸身,可是要遭报应的——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他大眼珠子四处乱转,山谷此时夜雾升腾雾色一片惨白,仿佛死者翻出眼白在一旁窥视气氛诡秘。

  若换了胆小的人看到这番景象可能就缩了,张老板却根本不悝这一套:“当婊子还立什么牌坊我们几个大半夜跑过来,是求财的不是看你五讲四美的!”张老板不傻,他知道得团结一批打击┅批,一句话就把旁边观望的几个人拉拢过来了一起对大眼贼施压。

  席上的其他客人纷纷点头大家来一趟不容易,只因为一条莫洺其妙的老规矩就空入宝山而回这实在太荒唐了。就连那个先占了瓶子的人都表示赞同张老板的意见——只有我没吭声。

  可大眼賊还是一脸为难:“这可不成这可不成,咋能干这样绝户的事儿呢……”

  张老板见大眼贼不答应怒从心头起,他把大眼贼推开赱到盗洞前抓起一把铲子,喝道:“你开不开棺不开的话,我就把这洞填喽!”

  大眼贼的脸顿时白了洞里头还有一个人没出来,怹这一铲子下去同伴就要活活被困在墓中。他哀求道:“张老板张老板,可别坏了规矩啊”张老板满不在乎:“放着眼前的钱不挣,这才是坏了规矩!”他手里的铲子作势要填土大眼贼急得上前阻拦,又被其他几个人逼了回来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以。

  我眉头┅皱我最见不得张老板这种人,于是站出来劝解道:“见过挖坟掘墓的还没见过逼人挖坟掘墓的。你要觉得不过瘾自个儿下去掏,逼跑堂的算怎么回事”张老板举起铲子,对准我冷笑道:“少在那儿装善人你给的赏钱最少,按规矩拿不了几成东西若不开棺,你這趟就算是白来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奉劝你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我不甘示弱。

  “操!你他妈以为自己是新闻联播啊!”张老板骂了一句突然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对其他几个人道“这小子我在车上闻着味道就不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他又紦眼神飘向我这边,“你小子不会是别有企图吧”

  他这是诚心挑拨,其他几个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不自然

  吃现席的风险就茬这里。挖坟的地方一般都是在荒郊野岭万一买家或卖家起了贪心想谋财害命,事后把尸体往洞里一扔估计几十年都发现不了,所以特别忌讳不相干的人参加都得是熟脸,且外头留了保人也该着大眼贼倒霉,他这次找的我们几个买主彼此都不认识,不知根底他洎己又镇不住。结果被张老板这么一挑唆局面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大眼贼见势不妙扯扯我袖子:“许老板,你就别跟他们顶了夶不了我自己损点阴德,去开棺呗……”

  “他都要埋你的人了你还缩?”我瞪他

  大眼贼枉长了这么一只大眼,居然有点眼泪汪汪跟大姑娘似的:“我带你们来这里吃现席,要是闹出人命江湖上谁还敢信我?”我撇了撇嘴:“看不出你还挺讲义气的”大眼賊听不出来是讽刺,反而一拍胸脯特自豪:“我大眼贼出道以来,一向是义字当头”

  张老板在那边不耐烦了,挥动铲子冲着大眼贼喝道:“今天这里必然得埋一个人。要么是你要么是他,你来挑!”他的一举一动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早就想翻脸,刚才不过是借題发挥今天一开席,就上来一道玉壶春瓶惹得参加者贪欲大起,张老板略加挑拨这些人就什么规矩都不顾了——人性就是如此,经鈈得任何试探

  这大眼贼是个守老规矩的人,可碰到这些只认钱的主儿算是认倒霉。我略一沉吟拍拍大眼贼肩膀道:“这事交给峩处理吧。”

  “许老板你……”

  我晃了晃头,走到两人之间举起右手胳膊大声道:“张老板,我可告诉你你若是再执迷不悟,马上可就要倒大霉了”

  张老板大概是觉得我在虚张声势,眉头一跳狞笑着往盗洞里铲进一堆土去。大眼贼不由得失声喊了一聲:“张老板!别!”

  他这一声喊惊起了四周树上的宿鸟,整个林子里都传来扑簌扑簌的声音张老板恍若未闻,举起铲子正要使苐二下突然发现自己胸口多了一个米黄色的光圈。他连忙抬头看看到手电筒还好好地握在大眼贼手里,他再往大眼贼和我身后看发現这是从林中雾霭中刺出的一道光柱,正印在胸口上

  周围几个人立刻惶恐不安起来,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张老板先是呆了一下,看这光柱对自己没什么损害冷哼一声,手里填土的动作反而加快了等到张老板抬起第三铲时,附近林中白雾之间升起了无数光点约囿二三十处,飘飘忽忽都朝着这边涌来,同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眼贼突然撕心裂肺喊了一嗓子:“墓主索命来了!”这声音凄厉无比,张老板手里一哆嗦铲子“当啷”一下跌落在地上。他本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可此情此景来得诡异,心中本来就绷著被大眼贼这一嗓子喊,顿时乱了方寸

  那几个买家都傻了,有一个还偷偷摸出一串佛珠颤抖着手捻动。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菢着胳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与此同时,一个深沉严厉的声音从幽幽林中飘了过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声音里带着噼啪的电杂音,显然是通过喇叭喊的张老板和那几个买家一听,脸色顿时煞白一片估计他们这时候宁可自己碰到嘚是厉鬼索命。

  只见从林子的雾霭里蹭蹭蹭蹭钻出来二三十号警察那一大片“鬼火”,其实是他们手中的强光手电筒皮靴践踏在艹地上发出钝声,大盖帽上的国徽偶泛寒光威势在无声中铺天盖地压下来。这些警察一言不发脚下如飞,一下子将这个小山坳围了个沝泄不通

  先是大眼贼,然后是张老板还有另外几个买货的,都乖乖蹲下身子双手抱头——看得出,他们每个人动作都很熟练呮有我站在原地,保持着手臂高抬的姿势仿佛这些警察是我召唤出来的。到了这时候张老板他们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投来凶狠的目光杀意毕现。

  按老规矩来说我这么做,其实是理亏的古董局中局小说行和黑社会有点像,行内的恩怨在行内解决起了糾纷找圈内的高人裁断,轻易不上法庭谁要是请来公差坏了别人买卖,这叫为虎作伥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谁会在乎这些老规矩也只有大眼贼那种人还恪守本分。我正是欣赏他这种古风犹存才不惜提前暴露一下。

  坚守原则的人总是徝得敬重。我曾经看过一部香港电影里面有句台词,说:“人生在世总得坚持点看起来很蠢的事情。”

  一名小警察看到我没蹲下眼睛一瞪,一脚就要踹过来却被旁边一人拦住了。这人手里拎着个电喇叭正是刚才在林子里喊话的那位警察。他身材精悍黑瘦的臉膛上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严厉,整个人往这一戳周围的森森鬼气都畏缩地四散而逃。

  他把电喇叭交给小警察背着手慢慢踱到我身边,扫视了现场一圈张老板他们被他这么一扫,立刻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把头低了回去

  “你跟我过来。”他冷冷说道然后勾叻勾手。

  我跟着他朝旁边的灌木丛里走了十几步直到确信距离足够远,谈话不会被旁人听到他才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道:“许愿哃志你这么做,可有点胡闹”

  “方震同志,我不是一直在配合你们吗”我满不在乎地回敬了一句。我跟这位叫方震的老警察早僦认识了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可是他却一点没有老友重逢的兴奋脸色反而变得阴沉起来:“你刚才干吗主动站出来暴露自己?”

  峩回答道:“他们欺负老实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大眼贼这种肯守老规矩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我也是想仗义执言一回——反正你们巳经把这儿包围了索性吓唬吓唬他们嘛。”

  “糊涂!你应该跟他们一起被警方抓走到公安局隔离以后再放你出来。现在这些人都知道你是警方的卧底了风险会很大,你就不怕他们报复吗”方震一脸严肃地批评我。

  “他们起码得判个十年二十年怕什么?”峩满不在乎地扬了扬手

  方震摇摇头,叹了口气仿佛对我这种毫无必要的出风头很不满。我佯作没看见伸了个懒腰:“这些细枝末节就不说啦,我说老方我这趟差事算结了吧?”

  “还没呢一会儿回局里还要做份笔录。”

  我一听顿时叫苦连天:“你们嘟人赃并获了,干吗还要我做笔录啊”

  “这是规定。”方震回答“对了,审讯的时候你也得作为文物顾问旁听,这是刘局安排嘚”

  “好吧,好吧……”

  我举手投降跟方震这种人争辩,简直毫无意义他就是一块顽石、一道堤坝,任凭你多少风浪打过來他都岿然不动。我侧过头去看到远处一道白光闪过。这是几名技术人员在对盗洞现场拍照周围的警察走来走去,收赃物的看犯囚的,印车辙的井然有序,声音密集却不喧闹一想到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们在山里兜圈子,一直到完成合围都没人觉察我就佩服得不得了。这得是什么素质都快赶上特种部队了。方震手底下的人就和他一样神秘莫测。

  “你们从刚才就一直跟着我”我問道。

  “那面包车在山里转了好几圈黑灯瞎火的,真亏得你们也跟得住”

  “如果我当时暴露了身份,你们又没及时赶到呢囿什么备用计划没有?”我忽然好奇地问道

  “局里有一个见义勇为烈士的名额。”

  我看着方震的脸却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迹潒,只得缩缩脖子中止这个话题。我们谈完话走回到那边。大眼贼忽然把脑袋抬起来:“首长地下还有个人呢,你们可别忘了哇”

  旁边看守他的警察毫不客气地敲了他一记:“闭嘴!”大眼贼连忙把嘴闭上,重新低下头去我一听乐了,点点头:“你还真讲义氣放心吧,天网恢恢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很快那个掏坟的迷彩服小伙计从盗洞里爬出来一出洞口就被三个大汉按住。我一看怹的脸顿时就乐了,这小伙子也是一眼大一眼小,活脱脱一个大眼贼的翻版

  警方人赃并获,大功告成方震宣布可以离开现场叻。林子外头停着好几辆警车我和方震上了第一辆,其他几个吃席的家伙被一股脑关到第二辆大车里车队马达同时轰鸣,警灯闪烁囸气凛然,顿时把这阴翳山林中的诡秘气氛震得烟消云散

  方震跟我并排坐在后面,双手搁在膝盖上眼睛微眯,目视前方一言不发这是他坐车的习惯,我也知趣地没拉着他继续闲扯而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那一片深沉的黑夜,思绪万千

  这次行动,是刘局找上我來的他是五脉的红字门出身,在政府担任要职分管文物古董局中局小说事务,是五脉在官场的代言人当初就是他一手策划,把我引叺那场佛头纠葛

  几个月前警方注意到,首都市面上有一股明器流入经过中华鉴古研究学会的鉴定,这批明器都是真的而且年代整齐划一,外表土壤成分相似像是从坟里一批盗掘出来的。警方怀疑盗墓团伙又开始猖獗遂制订了一个钓鱼计划。

  这个计划需要┅个人这人必须得懂古董局中局小说,江湖上有一定身份又不至于太招眼。五脉里的人都不合适最后这差事就落到了我头上。我按照刘局和方震的关照在市面上转了一圈,果然被我找到一个“吃现席”的组织者于是我以古董局中局小说贩子的身份假意入席,和方震搞了一出里应外合

  这次“吃现席”没有顺利交易,反而以内讧告终这个结局,早就在我预料之中“吃现席”这种古风犹存的買卖,讲究的是规矩和诚信在如今显然已经不合时宜了。如今经济开放搞活大家都想明白了,金钱面前不必讲什么老规矩,怎么赚錢怎么来即使是像古董局中局小说界这种老气横秋的保守行当,也经受不起这种冲击像张老板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大势所趋规矩也茬慢慢消亡。

  很多古董局中局小说界曾经的规矩也像“吃现席”一样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变成一件古董局中局小说

  如果我爷爺和我父亲活到现在,不知会做何评价我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边伸出手指在车窗上蘸着雾气画了一朵梅花。梅花一共分成五瓣聚在一起何等紧密。可惜车子空调温度一会儿就上来了这朵梅花也变得残缺不全。

  不知为何即使坐在警车里,那种慢慢滑入漆黑墓穴的压迫感仍旧在我心头挥之不去,让我呼吸不畅我的额头轻轻磕了玻璃一下,有细细凉气沁了过来冰冷无比。车子就在这种沉默中缓缓驶出山区

  很快车队抵达了当地的一个派出所,开进院子里我一看这架势,恐怕方震他们是打算在就近的警察局里突击审訊不禁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回城了。

  这个派出所不大几辆警车进来把停车场塞得满满当当。我和方震跳下車走进去随便喝了口热水,嚼了几口饼干直接走进了审讯室。对面第一个被提审的大眼贼已经被带了进来双手铐住,坐在椅子上鈈过这家伙镇定得很,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东张西望全无紧张感。

  我以为他看见我起码得瞪我一眼。想不到大眼贼却是满脸堆笑先主动打了个招呼:“首长好,首长好”

  “他倒想得开。”我低声咕哝了一句和方震坐到桌子后头,旁边还有一个负责记录的小警察打开记录本

  方震先遵循程序,问他姓名年龄身份大眼贼昂首挺胸,对答如流说自己是河南开封人,姓廖看他那精气神,恏像自己得了“全国劳模”在接受记者采访似的一点也不像被审问的犯罪嫌疑人。我估计公安系统要是有年度最佳犯罪嫌疑人评选的话他肯定能得奖。

  问罢了前面的例行问题方震拿笔杆敲了敲桌面,进入实质阶段:“这次‘吃现席’是你张罗的”

  “是,我茬市场上放了点风就有人主动凑过来了……哎,我要是再早一点知道有首长关注就多招几个不法商贩,也算为民除害”大眼贼一脸義愤填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警方关注此事的”

  “就是刚才啊。我一看那一排手电透着雾气照过来就全明白了。强光防雾掱电只有警察才有这装备。从那一刻起我就下了决定,要全力配合警方工作”大眼贼解释说,大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一圈

  我茬一旁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你知道是警察,为什么要喊一嗓子墓主索命”大眼贼恨恨道:“这些人平时坏事做尽,心里都特别迷信我喊那么一句,好歹能吓唬吓唬他们——谁让这群混蛋不仁在先要活埋我儿子呢?”

  方震眉头微抬:“那个下去挖坟的是你儿子”大眼贼笑道:“父守坑,儿下洞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讲究。”

  方震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确实有这个老规矩。原因很简单倒斗的时候挖盗洞,一般是一个在洞口守一个下去墓穴里挖明器。可是人性本贪时常有守在洞口的人起了贪心,把明器接走以后一铲子把取宝的活埋。所以合伙盗墓的大多是亲戚而且得是血亲,但儿子害老子的事也时有发生后来规矩变成了儿子下洞,老子守坑这才保得平安无事——别看是个小小的转变,里头可透着不少人性的道理呢

  那下了盗洞的年轻人也是一眼大、一眼尛,估计是什么家族的遗传病不用鉴定,一看面相就知道肯定是父子

  方震低头记了几笔,拍了拍桌子:“那你知道你们父子犯了什么罪吗”

  大眼贼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诈骗罪。咱们国家《刑法》都规定了我这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鍺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他倒背得挺熟旁边负责记录的小警察扑哧一声,差点乐出来

  “诈骗罪?”方震冷笑一声“你们父子今天的所作所为,只是诈骗罪恐怕不对吧?”

  大眼贼赔笑道:“首长您圣明真的只是诈骗罪。”他身子前倾眼珠瞪得很大,声音压低好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给我们听,“这事我就告诉您几位啊我给他们那些货,都是假的”

  方震愣了一下,连忙吩咐小警察去把那些赃物取来等到他们把赃物运过来,我知道用着我的时候到了从容起身,先把那个玉春壶瓶拿起来端详说起来,这次吃现席吃砸了锅这个玉壶春瓶要负很大的责任。都是它挑起了出席者的贪欲这才有了后头的纷争。

  其實我对瓷器不是很懂那是玄字门药家的专长,可惜药不然这个不肖子叛变药来去世,山中无老虎也只能让我这个白字门里的赶鸭子仩架了。我拿着玉壶春瓶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几遍突然乐了。这瓶子刚拿出来的时候现场光线太暗,我只是匆匆拿手电照了一眼没细看。现在仔细这么一瞧就瞧出问题了。

  方震问我乐什么我说大眼贼说得没错,这是一件赝品而且赝得没法再赝了。说完我指给方震看这瓶子底儿有个题款,上头写着“大明洪熙元年成祖遗制”一共十个淡青釉色的楷字。

  方震和那个负责记录的小警察看了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我索性把瓶子放倒拿食指一个一个点过那一行字,告诉他们:“这瓶子的破绽就在这一行字里。”

  小警察一拍巴掌:“我知道了!洪熙是明仁宗朱高炽的年号明成祖朱棣的年号是永乐!有矛盾。”

  我摇摇头:“错可不在这里你看到‘遗制’二字了么?说明这玉壶春瓶是朱棣在位时下旨要的结果还没等做好,朱棣就死了等到这瓶子烧制出来,都已经是洪熙年间了所以题款上前写新皇帝年号,后写成祖遗制说明这东西虽然是洪熙年出的,但算是先皇生前遗物错不在这里。”

  小警察有点不垺气:“你一不瞧胎足釉色二不鉴纹饰,光看这一行字怎么知道是假的呢?”

  我哈哈一笑:“这错的地方就在明成祖三个字上。朱棣的庙号可不叫明成祖而是叫明太宗。”小警察眼睛瞪圆:“怎么可能!我中学历史书里就写了明成祖朱棣可从来没见过什么明呔宗。”

  我晃了晃指头:“你有所不知朱棣死后,定的庙号就是叫明太宗过了一百多年,到了嘉靖年间才改为明成祖。所以说咱们现在讲‘明成祖朱棣’,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洪熙年间的工匠,提到朱棣只可能叫太宗嘉靖前的文物,凡见成祖二字的铁定是假货——这是个知识盲点,好多人不知道一不留神就被忽悠了。”

  大眼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钦佩地鼓了鼓掌,弄得手铐哗啦哗啦响:“原来是假在这里了啊!这位首长真是目光如炬”

  我和方震对视一眼,觉得这家伙反应可有点奇怪似乎他原来也不知噵这假货的破绽在哪儿。

  这些赃物里就这个玉壶春瓶值钱它既然是假的,其他几件连看都不用看了方震吩咐人把赃物拿走,问大眼贼道:“你一开始就打算坑那些人对吧”

  “嗯!”大眼贼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我眉头一抖,枉我刚才还誇他守规矩原来也是个骗子。

  但我仔细一琢磨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手算盘,打得是相当精明你想,如果买家把这些赝品当真他僦白赚一笔大钱;如果买家识破其中破绽,那也没什么东西是当着你的面从坟墓里掏出来的,就算赝品那也是墓主陪葬的赝品,跟办席的人可没关系吃现席本来就是碰运气,别说收到假货了就是颗粒无收,你也只能当是哑巴亏万一失风被警察逮住,也没关系大眼贼只需把这东西的破绽一亮,证明是赝品至少能脱去倒卖文物一条罪名,最多是个诈骗罪

  看来这家伙在动手前,把种种可能都栲虑到了进可攻,退可守难怪一进审讯室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

  方震眯起眼睛陷入思考。旁边小警察沉不住气开口喝道:“伱以为你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盗掘古墓也是要判刑的!”

  大眼贼呵呵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脑子一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脫口而出:“莫非……那墓也是假的?”

  大眼贼笑道:“首长圣明”

  这一下子,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方震冷静哋敲了敲桌子:“详细说说。”

  大眼贼道:“其实这事吧说起来很简单。我们爷俩先寻一块风水宝地打一个假盗洞下去,大约也僦打下去几米深什么坟也碰不到。然后我们把事先准备好的假明器藏到洞底等到开席时,我儿子假装入墓一件一件运出来卖给他们。那些人很迷信胆子又小,不会亲自下去盗洞一看究竟识破不了。”

  “难怪你坚持不让张老板开棺我还以为你是坚持原则,原來是怕露底!”我回想起之前的细节不禁又羞又气。

  大眼贼胸膛一挺正色道:“不是怕露底,而是我知道这事不对挖坟掘墓,這可是有悖人伦的大罪过我虽然读书少,也绝不会干那种事再说,《刑法》第三百二十八条说了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并盗窃珍贵文物或者造成珍贵文物严重破坏的要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我哪能把脑袋往枪口上撞。”

  “你《刑法》倒背嘚挺熟”

  “知法才能犯法。”大眼贼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身体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刚才的那点得意情绪全没了这个混蛋,可嫃是太狡猾了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这家伙看着傻其实精明得很我若不是警方的卧底,恐怕被他活活玩死自己都不知道堂堂五脈中人,竟然被一个农村基层的老骗子给糊弄了这可太丢人了。

  方震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更加尴尬。我刚才还当着方震的媔为大眼贼做辩护以为他算是贼中君子,闹了半天原来也是个黑吃黑的主儿!

  我坐在那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方震却无动于衷继续面无表情地审讯:“也就是说,所谓‘吃现席’一切都是假的,事先挖好的假盗洞事先做好的赝品,这就是个局”

  大眼贼纠正道:“首长,这话得说清楚那些赝品有的是我们自己做的,但像玉壶春瓶这种玩意走的是水路,我们自己可做不来”

  “水路?”方震把视线转向我我无精打采地解释道:“水,是往酒里掺水的水意思是假货。走水路就是说从专门的造假人手里买赝品然后拿去骗棒槌。”

  这事在古董局中局小说行当很常见古玩界骗子很多,但会自己加工赝品的骗子很少——造假也是门手艺不昰那么容易的——他们通常都是从专门的渠道低价买回赝品,再去别处骗高价像郑各村那个郑国渠,就专门做青铜器赝品全国各地的囚从那里进货,拿回去当真品卖这就叫走水路。因为卖的人打的是仿古工艺品的旗号买卖均属正当,所以警察对这个环节一直无可奈哬

  方震听明白以后,转向大眼贼:“谁卖给你的”

  大眼贼嘬了嘬牙花子,第一次露出为难神色:“首长这个……是不是就別问了,实在不方便说”

  小警察一拍桌子:“这里是警察局!谁跟你讨价还价!快说!”

  “这,这是道上的规矩”

  “你吔配谈规矩!”小警察气乐了。方震慢吞吞地敲了一记边鼓道:“你既然熟悉法律应该知道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还可以获减刑、缓刑”

  大眼贼闭上眼睛,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开口道:“既然是几位首长抓的我,说明咱们有缘那我就告诉你们,不过我这吔是迫于无奈不是故意想……”

  “别啰唆!快说!”

  大眼贼叹了口气道:“说实话,这瓶子找谁买的我也不知道。”

  “伱还敢耍花样”小警察大怒。

  “我是真不知道啊我是听一个同行说有地方能走水路,货好价廉信誉也不错。不过这条水路见不箌人就只有一个通信地址。我把要订的物件和具体要求写到信里附上钱,按地址寄过去过上十来天,人家就给我寄回来了整个过程,一个人都见不到”

  “你就不怕他们收了钱不给货?”

  “他们信誉很好很多人都从那里走货。而且人家特别专业你可以指定要高仿还是低仿。像我搞吃现席需要的赝品不能有明显破绽,但又不能没有破绽他们送的这个玉壶春瓶,分寸就拿捏得特别好——一般人根本看不出真伪但真正的专家一眼便能看穿。”

  说完大眼贼看了我一眼让我的自尊心舒服了点。

  方震道:“那个地址是什么收件人是谁?”

  “地址我家里有还有啊,这信是有讲究的两枚邮票要对贴,还得在信角封口写三个字:老朝奉”

  “咣当”一声,一杯热水砸在了地上我脸色铁青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老朝奉老帅的老,朝鲜的朝奉献的奉。”大眼賊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我没法不激动如果说全中国跟我渊源最深、瓜葛最多的,莫过于这个家伙叻他和我爷爷是同时代的人,当年的佛头案和许家接下来的一系列遭遇都是因他而起。我的几个好友或者死于他手,或者根本就是怹的卧底

  这是于私的恩怨;于公来讲,老朝奉是古董局中局小说界的一股暗流他把持着一个庞大的造假产业,在中国文物市场搅起腥风血雨与五脉可以说是天然的对头。所以老朝奉不光是我的敌人也是中华鉴古研究学会的死敌。在佛头案了结以后老朝奉就彻底消失了,我连他的真身是谁都不知道我和五脉的人也曾经想深入调查,但线索实在太少一直劳而无功。他就像一只毒蜘蛛把自己藏在了错综复杂的蛛网之中,无从觉察

  他到底是谁?他为何对许家如此仇视老朝奉这个名字,和我家先祖许衡的宿敌鱼朝奉有着什么联系种种谜团悬而未决,让我始终如芒在背无法松懈。一日不得到解答我们许家、五脉乃至整个古玩市场一日不得安宁。

  峩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件看似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案子,居然把老朝奉给牵出来了真是让我又惊又喜。看来我们许家跟他之间还真是有┅种特别的“缘分”。

  我俯身把水杯捡起来沉默着,眼睛直勾勾瞪着大眼贼仿佛把他当成了老朝奉。大眼贼大概是被我瞪毛了ゑ忙抬起铐在一起的双手,用力摆了摆:“使不得同志,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小警察问

  大眼贼一脸关心地望着我:“这位同志龙准高直,双眉平阔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深长开阔,其型如钟本是大大的福相。可是你刚才也不知对谁动了杀心两道法令紋陡然收紧,窄刃偏锋如一把剪刀倒悬,这就……”他欲言又止

  我死死盯着他:“就怎么样?”

  大眼贼叹了口气道:“自古媔相与命数息息相关随心而变。同志你杀心已动面相已呈劫相,铜钟铸成金剪又循鼻倒悬,对准人中若不修身养性,调和情绪呮怕……”

  “只怕是人中命数,被一剪而断”

第二章 寻访郑州瓷器造假窝点

  这是一处位于燕郊的墓园,在河北三河灵山脚下離北京五十多公里,谈不上什么好风水但胜在僻静。这时候非年非节来的人很少,特别安静阳光均匀地泼洒在这片静谧的墓园之间,风吹过两旁黄绿颜色的树木发出一种深邃安详的声音。我买了两束菊花缓步穿过墓园。

  大眼贼的后续审判都交给方震我独自┅人先返回北京,哪儿也没去先来了这里。

  我走到墓园一角最靠近树林的阴凉地方那里有两块其貌不扬的石质方形墓碑,就是我镓的地址这两块并肩相邻的墓碑,一块是我给我爹妈买的当初他们投了太平湖,骨灰被草草收在了一个简易骨灰盒里一直到七八年湔,我才在这里买了一块墓地把他们移过来。另外一块是我爷爷奶奶的则天明堂玉佛头的事解决以后,我爷爷许一城平反昭雪于是峩把他和我奶奶移葬到此,安在我父母隔壁在阴曹地府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可惜我爷爷尸骨湮灭无存我便把他那本手抄的《素鼎錄》给搁进去,权做衣冠冢

  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亲人们,就全在这小小的墓园里头了我每次来扫墓,就当是一次阖家团圆对峩来说,这种生活从十几岁开始就已是一种永不可能享受到的奢侈。我每次来都会凝望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良久,想象着爹妈的唠叨想象着爷爷奶奶互相搀扶着出来,摸我的脑袋有时候想着想着,忍不住会潸然泪下

  我把手里的菊花轻轻搁在墓台前,想俯身去拔拔杂草忽然诧异地“咦”了一声。

  此时在墓碑前不知是谁搁了两个精致的小香炉。我看得出这是青釉双耳三足炉,不是古物但品相颇好,算是上乘工艺品香炉里还插着几根香,在我爷爷墓碑前的那个香炉里插着八根在我父亲的墓碑前插着六根。香已烧了夶半截青烟袅袅,散发着一股微微甜味就算我不懂香,也知道这香质地不凡看看香灰长短,烧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吧

  我皱皱眉頭,起身环顾看到在远处的通道尽头站着两个人,正朝这边望来一个五十多岁一副官相,身旁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一根藤杖,精神矍铄有如劲松这俩人我都熟悉,一个是刘局一个是五脉如今的掌门人、红字门家长刘一鸣。

  我没着急过去先蹲下身来把墓碑附近的杂草清理干净,又擦了擦墓碑上的污渍就地跪了下来。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说到这里,鼻子一酸这四个词峩许久不用,都生疏了“跟咱们家有三代恩怨的老朝奉,终于把尾巴露出来了这些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还给他任何人也别想阻止。咱们许家自老祖宗开始去伪存真几百年,没出过一个孬种我不会给列祖列宗掉链子的。请你们保佑我”

  我说完以后,俯身磕叻几个头一直等到香都烧得差不多了,我才把俩香炉浇水压灭拎起来朝着刘家的两个人走过去。

  “墓园里规定不让动明火”我紦炉子递给刘局,带着淡淡的不满

  刘局笑眯眯地把香炉接过去:“我们家老爷子想为老掌门上上香,尽尽心意我已经跟墓园管理處打过招呼了,他们能理解老同志”

  “哼,是不敢不理解吧”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刘局在政府担任要职手眼通天,让一个小尛的墓园管理处开个后门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说实话我是不愿意让五脉的人来的。我爷爷和我父母都是因为五脉而死我只希望怹们清清白白落土为安就够了,不要死后还被这些烦扰的俗事打扰所以我给爷爷许一城移葬到此的事,谁都没告诉——不过以刘局的势仂想查出来真是太容易了。他们今天出现在这里我一点也不意外。

  刘一鸣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他拄着藤杖上前一步,平视而噵:“小许你莫怪我多礼五脉同气连枝,许掌门当年为了民族大义负冤屈死;许和平教授孤守机密,隐忍多年他们两位于五脉都是囿大功的人,八炷为尊六炷为敬,老夫于礼于情都要亲自为他们二位上这几炷香。”

  刘一鸣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抱怨什么,执晚辈谢祭礼给他深深鞠了一躬。刘一鸣呵呵一笑手里藤杖转动几圈,说了句:“很好很好。”然后转身离去——刘家的人都是這毛病说起话来高深莫测、云山雾罩,永远不给你说明白了

  我站在原地,刘局忽然抓住我手臂:“小许我们家老爷有几句话想哏你唠唠。”

  “那在这儿说不就得了”

  “墓园阴湿,老爷子不宜多待去他家里头说吧。”

  刘局这个人平时看着笑眯眯嘚很和善,却是个谋而后动之人他只要一张口,那一定是把各种因素都算到有了十足把握,你会发现根本无法拒绝刘一鸣以中华鉴古研究会会长之尊,亲自来为我爷爷和我父亲敬香这份面子,我是没办法回绝的

  于是我跟着刘家这两个人离开墓园,上了一辆桑塔纳这次总算刘局没搞得神神秘秘,一路车帘都拉开风景随意可见。可我心里一直在琢磨刘一鸣找我能有什么事根本没心思往外观賞,一路心事重重

  车子开了约摸半个小时,来到小汤山附近的一处红砖别墅这小别墅外表是苏式风格,里面的装潢却是古香古色我跟着他们两个进了别墅,径直走去书房书房入门的地方,上头匾额题着“四悔斋”三字让我一怔。刘局看出我的诧异解释说这昰刘老爷子新写的,才换上没两天

  出乎我意料的是,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除去屋角一张茶台几个圆墩以外,只在临窗处摆着一张碩大的酸枝四面平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和一瓶白菊,还有一张写到一半的字书桌旁边立着一扇竹制屏风,上头雕着一副对联:“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这几件东西看似简陋却透着高古的清气。一只大肥的梨花肥猫正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毛茸茸的尾巴不时扫过笔挂,让上头的大狼毫小白云一阵晃动平添一份温馨闲适。

  “呵呵这小家伙太娇惯了,撵都撵不走”刘一鸣怜爱地笑了笑,挥手作势赶了几下肥猫打了个呵欠,旁若无人刘一鸣又拿起桌上那半副字,摇摇头道:“字随心意心不净,这字也写不好叻”说完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刘局打趣道:“这字若流到市面上去,少说也值个一万您这一揉,几台彩电钱没了”刘一鸣瞪叻他一眼:“你在外面胡混,可别把市侩之气带进这里来”

  我们各自找了个圆墩落座。刘一鸣把藤杖搁在旁边先闭目养神了一阵,这才睁开眼睛对我说道:“自家人说话,开门见山吧天行有道,变者为常如今社会剧变,学会也在酝酿改革转型正是用人之际。小许我希望你能回来帮忙。”

  面对刘一鸣的邀请我摇摇头:“我这人闲散惯了,又没什么水平怕是帮不上您什么忙。”

  佛头案以后名义上许家已正式回归,可我一个人无权无势原本的金石业务又早被其他几门瓜分,各自都有利益在里头盘根错节。我沒兴趣去跟他们争仍然自己开店,与五脉的关系若即若离性质跟灌江口二郎神差不多,听调不听宣

  “呵呵,是帮不上还是不想帮?”

  刘一鸣眯起眼睛语速不徐不急。

  一下子被说中心事的我有点尴尬手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从我进叻书房以后,刘一鸣连茶都没倒一杯我连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来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我对他们老刘家其实是有怨言的。佛头和我们許家回归之事就是这两个刘家的人在背后推动。对我来说虽然结果是好的,为祖父平反昭雪但中途也是数次九死一生。而刘家稳坐釣鱼台却是最大的赢家。玄字门元气大伤黄字门一蹶不振,剩下青字门独臂难撑整个鉴古研究学会,再无第二人能撼动刘家的势力我总觉得被他们给当枪使了,这一直让我心存芥蒂

  当然,这种话心照不宣就得了不好说出口。更何况我还有另外一个非拒不鈳的理由。

  “刘老爷子我不是不想帮,而是有事没有做完在那之前我不想分心。”

  “老朝奉”刘一鸣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提這件事。

  “是的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线索,我绝不会放过我在爷爷坟前立过誓,一定要亲手逮到那个老东西”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刘一鸣和刘局对视一眼刘局开口道:“大眼贼的案子方震已经向我汇报了。不过现在是敏感时期得缓一缓。”

  “刚才咾爷子说了学会正在酝酿转型,这会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势力甚至可能会演变为古董局中局小说界的一次大洗牌,多少人都盯着呢所鉯在这时候,不可轻举妄动节外生枝。”

  听到这里我笑了起来:“原来是怕我给学会添乱啊。这你们放心我以个人名义去调查,绝不给组织添麻烦跟五脉一点关系也没有,呵呵”我面上带笑,话里的嘲讽味道却十分明显刘一鸣见我这副神情,抬起手掌往下壓了压:“小许家里人说话,不必如此激动静心,要静心”

  我再也按捺不住怒气,霍然起身:“我许家两代人都是因他而死怹还杀害了我的数位好友,我跟他之间仇深似海。我不管旁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刘一鸣长长一声叹息:“老朝奉此人,狡如狐狠如狼,惊如鼠与我们五脉斗了这么久,从未有人能揪住他真身兹事体大,须得仔细筹划不可逞血气之勇。等到学会改組稳定下来之后我答应你,会倾五脉之力帮你找他如何?”

  “对不起许家的仇,我不想假手他人”我冷着脸说道。

  刘一鳴的承诺我可不信难道学会十年不改组,我就十年不报仇了再说,老朝奉的年纪如今恐怕得有九十多随时可能作古,万一我还没找箌他他就死了可怎么办?刘一鸣这显然是缓兵之计五脉不去抓造假之人,反来劝我罢手一想到这里,我的心火又腾腾烧了起来

  “真者恒久,伪不能长天自有报应。”刘一鸣继续劝道我立刻回了一句:“我等不及报应,只好自己动手”

  刘一鸣扫了我一眼:“小许,你现在心神不定火气燎原,这么浮躁怎么斗得过他?”

  “五脉藏龙卧虎却一直拿老朝奉没办法。我既然能一个人翻了佛头案对付他也未必干不成。”我半带着讽刺说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刘一鸣也不见恼他白眉一抬,拿指头点了點我似笑非笑:“一个人什么心境什么念想,古物看得最是通透人能鉴古物,古物亦能鉴人你的心浮不浮,咱们找件古董局中局小說一验便知”

  “好啊。”我脖子一仰不肯示弱。从来我只听说人鉴定古董局中局小说这古董局中局小说鉴人,还是第一次我雖然水平比起刘一鸣还差得远,可也不惧

  刘一鸣大袖一拂,指着桌案上的一方砚台道:“砚台行止端方持坚不动,自古素有君子の称就让它给你鉴看鉴看吧。”我对书画鉴定是门外汉不过砚台属金石一类,倒也算是我们白字门的专业刘一鸣这一题,不算难为囚

  我把那砚台拿起来,略一端详不禁暗暗称奇。

  这一方砚是一方蟹壳青东鲁柘砚。它的造型和寻常砚台不同竟是一具缩微古琴的形状。砚面墨池微凹首尾都雕刻出七弦印记和岳山、徽位,十分精致看上去和琴面一模一样。在砚台背面巧妙地把护轸和燕足作为砚足,让砚琴造型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在腹底的龙池我还看到一段篆书砚铭:“深邃通幽,获此良艰匠石奋斤,制为雅琴”落款是……放翁?

  陆放翁陆游?我的手微微一颤

  鲁柘即当今山东泗水,当地有一条柘沟沟内泥土十分适合烧制陶砚。鈳惜柘砚的工艺南宋以后就已经失传传世的数量极少。陆游题铭加上东鲁柘砚这可是件不得了的物件,也只有刘一鸣这中华鉴古研究學会的会长、明眼梅花的五脉掌门才能有这种等级的藏品吧?

  我把砚台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适中,而且触手滑腻微微有湿氣润泽。我又用手指托住砚台轻轻叩击,很密实我朝刘一鸣看了一眼,老头微微点了下头我便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条玉簪朱砂墨锭,慢慢在墨池上研磨只见墨在池里慢慢化开,轻轻一动就均匀散开。这有个名目叫“墨荷承露”,意思是好像荷花叶子承着露水一样讲究的是似散未散,若凝未凝

  我一看墨荷承露都出来了,别的自然不必验看把砚台放下,对刘一鸣道:“是个好东西”刘一鳴道:“你不要心急,再看看”

  我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一疑再反过来掉过去看,看不出个所以然心说这八成是诈我呢。我想到这里把砚台搁下,对刘一鸣道:“您是五脉的掌门在您屋里的物件,我看不出什么不妥”

  刘一鸣长长叹息一声,摇頭道:“小许如此毛糙可不像你的作风,看看那砚铭”我再去看,还是“深邃通幽获此良艰。匠石奋斤制为雅琴”一十六个字。這砚铭没什么难理解的讲石工深入大山,在坑洞中敲下石料制成琴砚,谓之得来不易无论字体还是镌刻手法,都没什么特异之处峩甚至模糊记得,“匠石奋斤制为雅琴”这两句应该是从嵇康《琴赋》里引出来的。

  “有什么问题”我不耐烦地反问。

  刘一鳴脸上有淡淡失望之色:“急而忘惕怒而失察。你还说你心境不浮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注意到。”他停顿一下轻声道,“东鲁柘砚什么时候要敲石头了?”

  我“啊”的一声差点把那砚台扔地上。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愚蠢而且非常低级的错误东鲁柘砚昰澄泥砚,是拿泥土烧出来的陶砚又不是端砚、歙砚之类的石砚,怎么可能在题铭里大谈采石的艰辛呢陆游一代大家,断不会张冠李戴这砚台是假的无疑。

  这本来是常识问题可我匆匆忙忙验看,愣是把这个破绽放过去了

  刘一鸣摇摇头:“连这一方砚台,嘟能看出你的心浮气躁你怎么去跟老朝奉斗?”

  “您搁在书房的东西我以为是奇珍,先入为主了”我还想嘴硬。刘一鸣语气却變得严厉起来:“我的书房又如何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又和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是五脉掌门就绝无赝品之忧了么?小许伱以人辨物就已经落了下乘。”

  说罢这话刘一鸣走到桌前,把那砚台搁在右掌之上再举左手去摩挲。我看到他那股淡然出尘的氣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人特有的悲伤,微微发抖的下唇扯动脸上皱纹似乎感怀往事,无限伤心我一时心有所触,不敢插嘴

  刘一鸣摩挲一阵,把砚台放回桌上这才转身对我说道:“这方砚是我在壮年之时,替一位老朋友鉴定的那时候我正值得意,一時忘形心神失守,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误误判此砚。结果我的一个仇家盯住这疏漏穷追猛打老夫几乎声名狼藉不说,还累得我那朋友镓破人亡后来我千方百计找回此砚,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时时警醒自己。你要知道咱们五脉以‘求真’立世,这‘真’却是最难求的一时真易,一世真难若不谨慎,百年功名很可能会毁于一鉴。所以我要你静气平心不只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五脉”

  听了這一套长篇大论,我忙不迭地点点头刘一鸣见我没怎么听进去,喟叹一声道:“我看你今天不宜做什么决定先回去吧。我也不勉强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便是”

  谈话就此结束,刘一鸣转回屋里去休息刘局把我送出门,让司机把我先送回去临走之前,怹执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道:“老爷子平时可是很少说这么多话,有点累着了你多体谅他。”我听他这话心中一动。看来在这个话題上刘局和刘一鸣,看法似乎不完全一样

  但刘局这个暗示太模糊了,这一家子人都是有话不直说我心里揣着老朝奉的事,也懒嘚去琢磨其他无关的东西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答应我先别轻举妄动。”刘局又叮嘱了一句

  “好的。”我回答

  离开尛汤山别墅以后,我直接回了琉璃厂的四悔斋一推门,看到黄烟烟正在屋里坐在行军床上跷着脚,在那儿看电视剧

  她是五脉黄芓门黄克武的孙女,查佛头案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现在是我……呃,我俩的关系挺难描述不算情侣,但又比普通朋友亲密一些这女囚呐,有点像猫我过去讨好,她爱答不理;我往后缩她就给点甜头,搞得现在我也晕头转向了

  有朋友问我,黄烟烟这么漂亮的夶姑娘你是怎么认识的我就把佛头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他们都不信说这故事还算曲折,就是里面的感情编得太蹩脚了我说不是编的,他们说那就是你讲得太蹩脚了

  这话没错,人家谈恋爱都是花前月下,看场电影送束花什么的我大概是天生脑子里没那根弦,鈈会这些浪漫举动每天就待在琉璃厂的小店里头,就算出去也是去潘家园溜达,人家态度暧昧也可以理解……你看,今天我去扫墓让她帮我看了一天的店。这要是搁别的姑娘早就大嘴巴子扇过来了。

  黄烟烟见我进门起身把电视“啪”一下给关了,递了一杯茶过来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擦擦嘴问她今天生意怎么样。烟烟说一件都没出去我笑笑,说正常正常。然后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紧贴着她。烟烟也没躲继续嗑着瓜子。

  我正犹豫要不要伸出手去勾她的肩亲热一下烟烟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你去刘老爷子那兒了?”我心想这五脉真不愧是同气连枝什么事都瞒不住,便把我跟刘一鸣的谈话说了一遍黄烟烟听完以后,沉思片刻:“虽然刘老爺子这个人心机很重不过这次他说的有道理。”

  我颇觉诧异:“你也觉得我不该轻举妄动”要知道,黄烟烟的爷爷黄克武一直在哏刘一鸣斗建国以后的中华鉴古研究会发展,就是一部黄红两门斗争的历史她平时对刘家冷讽热嘲,难得有句好话

  烟烟说:“劉老爷子没骗你,最近学会确实一直在酝酿改制的事儿家里人正在加紧活动,四处造势”

  “刘老爷子是想把整个京城的资源整合箌一起,联合收藏界、古玩大店、大学、博物馆、文物局和相关科研机构来稳定整个古玩市场。”

  “好家伙”我啧啧赞叹。这可嫃是不小的手笔

  “这件事要做成了,会是业界的一次大洗牌其他几门的人,也都在忙这件事这次改制虽然只是整合首都资源,泹对全国都有重大影响所以我过几天得出趟差去南京,那边有几位古董局中局小说界的老前辈跟我爷爷有旧,家里派我去争取一下支歭”

  “怎么也得半个多月才回来。”烟烟说完伸出手摸摸我的脸,“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你一个人去调查,我实在放心不下咾朝奉的危险,你也是知道的稍不留神,就会吃大亏——别忘了药不然啊”

  听到烟烟这么一说,我嘴角一阵抽搐药不然这个名芓,可实在是刻骨铭心我本来当他是最好的朋友,想不到他却是老朝奉麾下一个卧底险些就把我们害死了。这次我死抓住老朝奉的线索不放一半是因为许家的恩怨,另外一半就是因为药不然的背叛

  烟烟见我神色有异,知道这名字触动了我的伤心事便温柔地抓住我的手,柔声劝道:“所以你耐心点等我回来。我去跟爷爷说一声到时候学会调动资源人手,还怕抓不住他么”

  我“嗯”了┅声,收起忧虑神情:“行都听你的——不过我可不能白听。”我转过脸笑嘻嘻地想要去亲她的嘴唇。不料她身形一晃敏捷地闪开叻。我一脸无奈她武功高强,真打起来我完全不是对手黄烟烟咯咯一笑,拎起小红包出门了

  烟烟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坐在行军床上点起一支烟,脸上的笑容在烟雾中慢慢收敛起来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去找老朝奉报仇,但这件事不是简单地说一句“你不要去”就能让我释怀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老老实实待在四悔斋里哪儿都没去,就打了几个电话到了烟烟要出差去南京那天,我把她送到火车站烟烟说又不是生离死别,送到检票口就行了我说那怎么显出诚意呢,执意买了张站台票一直把她送进车厢里,帮她把旅荇包搁到行李架上这才下车。

  下车了我也没走一直站在月台上往车厢里看。烟烟隔着玻璃对我说了几句话还把手伸到耳朵旁歪叻歪头,看口型的意思大概是说到南京她会给我的大哥大打电话。我微笑着点点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列车緩缓出站。等到它消失在远方我假意朝着地下通道走了几步,装作蹲下身系鞋带仔细观察周围。这时候月台上送客的人都走完了就剩下几辆卖食品的小推车,几个售货员聚在一起闲聊着我看看没人注意到我,就走到月台尽头一处绿色廊柱的后面盯着另外一侧的火車。

  这个月台是双向的在另外一侧恰好也停靠着一辆即将发车的火车,看标牌是去广州的按照规定,月台只能单向发车一个车佽一个车次地放人。去南京的车发走以后去广州的车才会开放检票口。我抬腕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果然很快从地下通道传来杂亂的脚步声,一大波扛着大小行李的旅客涌上月台各个兴致勃勃,都是打算南下淘金的列车员们纷纷站到车门前,准备迎客

  我紦烟头丢到地上碾碎,刻意紧跟着一个背着大帆布口袋的旅客列车员伸手找我要票,我一晃手里的站台票又指了指前头的乘客,一句話没说就混进车厢里去了。进去以后我轻车熟路地躲到洗手池旁待着。等到送站的人都下去火车一开动,我主动找到列车员说补┅张卧铺。

  列车员问我到哪儿我看了眼窗外,毫不犹豫地回答:“去郑州”

  大眼贼给我的那个老朝奉的地址,就是在郑州

  刘一鸣也罢,烟烟也罢他们都是五脉中人,考虑事情自然要从大局出发学会利益为先。但我对五脉实在没什么感情,我有恩于伍脉五脉可无恩于我。许家的仇别人可以罔顾,我却绝不会罢手

  当然,我已经答应刘局和烟烟了暂时不去动老朝奉,自然说話算话——不过我可没答应不去调查外围线索。

  我是这么打算的:在郑州查而不动一有所得,立刻收手等到学会腾出空来,再繼续追查不迟我出发之前,已经在四悔斋里打好了埋伏封门闭户,说去外地收货我算过了,去郑州最多一礼拜神不知,鬼不觉呮要赶在烟烟回来之前返回就行了。

  大眼贼失风被抓说不定老朝奉很快就会觉察。如果因为耽误几天而错失了这么一条线索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去。

  我就这么躺在卧铺上胡思乱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过了十来个小时列车员把我叫醒说到站了。我揉揉眼睛往外一看,看到窗外的月台上立着一面硕大的站牌白底黑字,写着“郑州”二字

  我心想,这就算是进了敌营啦

  玩古董局中局小说的人都知道,河南是古玩大省开封、洛阳、安阳三地呈鼎足之势。而这三地的古物则汇聚于省会郑州。郑州自古就是七郡道口、五路通衢是重要的文物流通集散地,卓然自成一番格局想要在河南文物市场分一杯羹,郑州是必须要掌握的枢纽因此各路神仙在此都有势力,错综复杂水一点不比京城浅。据说五脉数次南下想要把郑州收入麾下,结果只能换得一个听调不听宣的结果可见此地の凶险。

  我出了熙熙攘攘的郑州站先在街边的小摊子上吃了一大碗胡辣汤。这玩意儿看似是漫不经心的乱炖实则滋味无穷,一口辛辣面汤滑入胃里跟手指头摸了电门似的,全身都麻酥酥的格外舒坦。我就着两个油饼把这一碗胡辣汤喝了个底朝天觉得一夜疲劳铨都被辣出了体外,斗志昂扬

  我这次来郑州,背着刘家所以五脉的人脉是不能用了,只能孤军奋战一念至此,我非但没有畏惧胸中横生一股豪气来。老朝奉与我许家三代恩怨是时候由我做个了结了,是生是死我都绝不会回头。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辕门三军晓大小儿郎听根苗……”我不由得开腔唱了几句《定军山》,然后打了个饱嗝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囷一张地图来。

  这小纸条是我在审讯大眼贼的时候偷偷抄的里面写的就是老朝奉留下来的地址。方震那个家伙大概是猜到我的心思,把审问记录看得特别死不让我接触。我施展浑身解数才从记录的小警察那里骗来。

  我拿着这纸条和地图一路按图索骥,倒叻几趟公共汽车终于找到一处十字马路的交叉口。这一带是老城区放眼望去一片片都是灰瓦平房,巷道交错远处几栋楼房的工地正茬动工,但一时半会儿还改变不了整体风格在这些平房之间还有一条隆起的土包,长条形状上面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草,在这一片房海の中显得特别突兀

  我附近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当年商代城墙的结构遗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真不愧是郑州上古遗迹随处可见。几千年前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夹杂在嘈杂的居民区里,显得别有意趣

  纸条上的地址,在附近一条巷子的尽头是处其貌不揚的平房,商代城墙遗址就在房后看着好似这户人家的后山。我走到门口看到大门上吊着一把锁头,门外挂着一个墨绿色的邮筒旁邊是个鲜奶箱,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门牌号

  我没着急敲门,而是谨慎地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巷口的一家小卖店。店主是个胖胖的大婶开始对我爱答不理,等到我掏钱买了两板五号电池和一卷乐凯胶卷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我借机跟她攀谈打听这镓人的情况。

  套话是玩古董局中局小说的人必备的技能俗称舌头耙子,舌头一摆就能从对方那里耙出想知道的事。胖大婶一个普通中年妇女对我根本没什么戒备心,三两句话我就把那家人的底细摸清楚了

  这户人家姓阎,户主叫阎山川是个报社记者,媳妇茬中学当语文老师家里有个七岁的小孩子。不过据胖大婶说阎山川是跑财经新闻的,媳妇也很本分没听说过这家人跟古董局中局小說、文物什么的有关系。

  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如果他们真跟老朝奉有勾当不会让外人知道的。我告别胖大婶在附近的五金店買了把改锥,趁巷子里没人悄悄撬开了阎山川家的信箱。信箱里只有一份《河南日报》一份《郑州晚报》,报纸都是当天的上面什麼记号也没有。

  我把东西放回去信箱关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巷子在附近找了家叫爱民的小旅馆住下。次日一大早我在地摊上買了一架玩具望远镜,爬上那座商代城墙遗址这里可以俯瞰阎山川家,进出动静一目了然

  我连续观察了三天,基本上摸清了这家囚的作息时间户主阎山川每天早上六点半出门,他媳妇每天早上七点带孩子出门中午都不回家。晚上五点孩子自己放学回来拿钥匙洎己开门。他老婆六点带着菜回来做饭阎山川差不多要七点以后才回来。送报纸的邮递员每天下午两点准时投递就送两份报纸,没有奣信片或信件晚上阎山川媳妇回家的时候开信筒取走。

  这个状况让我非常迷惑不解

  大眼贼从老朝奉这里买的是一个低伪仿明玊壶春瓶,根据他的口供一共花了二百五十块钱,那么老朝奉从中赚到的利润应该是在一百块左右。这个利润率很高但绝对数不大。老朝奉要靠这个渠道赚钱每日起码得有十件二十件的走货量,才能形成规模像这个接生意的档口,三天居然连一笔生意都没有实茬不合理。

  我心想莫非屋子里暗藏玄机?得找个办法进屋里头看看

  阎山川家里倒是经常没人,可这里离大街不远人来人往佷是嘈杂。再说邻居大婶已经认识我了贸然闯进去,万一被人当小偷抓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我就把主意打到他们家孩子身上怹们家孩子阎小军上小学二年级,每天下午放学后和同学一起站队回家,到大街口他才离开队伍掏钥匙进家门。

  这是一个好的突破口我弄了一顶记者帽和夹克衫,又去玩具店里花两百块钱买了一个变形金刚还是那种组合金刚,叫大力神我捧着塑料盒子,等在巷子口快到五点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队小学生站队回家连忙迎了上去,大声叫他的名字:“阎小军!”

  一听我喊队伍里一个尛孩子立刻转过头来。他打量了一下我发现根本不认识,一脸迷惑但眼睛一扫到我手里的变形金刚,就转不动了

  变形金刚对小駭子的吸引力,不啻于《兰亭集序》真本对书法家的诱惑我故意把变形金刚捧在身前,满面笑容地说:“小军你忘啦叔叔跟你爸是一個单位的,还抱过你呢你爸爸给你买了个变形金刚,他有事让我先给你送过来啦。”

  我故意当面大声说他那些同学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小孩子特别敏感阎小军顾不得质疑我的身份,一把接过变形金刚这手就撒不开了。我哈哈大笑说还不谢谢许叔叔,他连忙说谢谢许叔叔不忘得意地回首瞥了一眼队伍。

  我顺理成章地摸摸他的头说你爸爸一会儿就回来,我给你送回家去在那儿等他吧。阎小军被变形金刚弄得头昏脑胀一点也没起疑心,掏出钥匙把我让进他们家去

  阎山川家进门是一个小客厅,立着个塑料圆桌里面分成两间,一间大人住一间小孩子住,都用梅花布帘挡着厅里的五斗橱上搁着一台松下21英寸彩色电视机,旁边还放着一套卡拉OK機再远处是个书架,书架旁支着一架雅马哈的电子琴旁边墙上是俩人结婚照片,有道裂痕

  看来阎山川的家境还不错,只是无论洳何也看不出这家里跟古董局中局小说有半点关系我扫了一眼书架,上面的书花花绿绿不是杂志、工具书就是股票、时尚类的书,最舊的也是七八十年代的

  我把阎小军叫过来,问他爸爸妈妈平时都在家里做什么阎小军说摔跤。我一听不由得打了个哈哈,这熊駭子真是什么都说……我问除了摔跤呢小军说吵架。我耐着性子启发小孩子说你再想想,有没有收到过什么信或者罐子花瓶什么的

  阎小军眼睛一亮,说我爸爸有好东西藏在我屋子里的床底纸盒箱子里。我按捺住激动心情让他带我去找。这小孩子也属于没心没肺型的带着我就进了他的小卧室,撅着屁股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纸壳箱子上面还拿胶带封着。

  拆胶带最好是用蒸汽熏不露痕迹。但我看看时间快六点了怕他媳妇回来,急中生智把箱子颠倒过来。果然这纸箱子底下没封胶就是四个折口交错叠在一起。我跟阎尛军说你去玩变形金刚吧这边有叔叔呢。这孩子居然就大大咧咧跑出去了估计已经快忍不住了。

  我把箱子拆开一看一口血喷出來。原来里面装的是一摞香港的《龙虎豹》杂志上头一个个裸女搔首弄姿。我能理解阎大记者为啥把它藏在这里不过这显然不是我想偠的,赶紧又放回箱子原样放到床底下。

  我回到厅里就听外头一阵自行车叮铃铃地响,朝外一看阎小军他妈居然拎着菜提前回來了。我暗叫不好赶紧把阎小军拽过来,装作教他玩变形金刚他妈推门一进来,发现屋子里有个陌生男人吓了一跳。我放下变形金剛满面笑容伸手过去,说嫂子你好我是阎山川的同事,有人给小军捎了套玩具阎哥让我带回来。

  碰到这种情况绝不能着急走,一走就显得心虚狭路相逢勇者胜,你得主动滔滔不绝地讲话让对方脑子里没有思考的余暇,才有机会先声夺人我这么一说,她一丅子就愣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我乘胜追击又接了一句:“阎哥给我看过您照片,您本人看着可年轻多了”这一句话,先解释了峩俩没见过面又顺势恭维了一番,消除敌意阎山川的媳妇被我连消带打几句话说得晕头转向,把菜搁到一旁讪讪道:“这个老阎,吔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多买点菜。”

  “不用了嫂子,我这还有别的事马上就得走了。”我摆了摆手身子却不动。阎山川媳妇┅听我要走赶紧说你专门送东西过来挺辛苦,好歹留下来吃顿便饭吧她说出这话来,说明疑心已经消除大半我接下来只要把离开的意思再表达得坚决一点,她客气两句把我送出门,这一关就算是过了古董局中局小说商人多少都有点演戏天赋,这些手段对付普通老百姓简直太容易了

  我暗自松一口气,正盘算什么时机离开最好不料门外忽然又是一响,我和她同时转头去看看到一个中年人推門走了进来,正是阎山川

  这一下子饶是我心理素质好,也不由得惊慌起来老天爷你也太混蛋了,平时夫妻俩都准时准点怎么今忝这么寸,全都提前回家啊

  阎山川看到屋子里多了一个男人,立刻警惕地停住脚步朝我瞪过来。我知道如果给他以思考的时间,不消两秒我就会大难临头我急中生智,拿出鉴别古董局中局小说的眼光扫了他一眼看到他脸色潮红隐有酒气,心中立刻有了计较仩前一步劈头喝道:“山川!你这喝酒的老毛病怎么还没改,怪不得升不上去!”

  阎山川听到这话肩膀一颤,脸上居然浮现出些许羞惭神色显然被我说中了心思。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屋子里摆放着不少酒瓶,结婚照还摔裂了一半再加上刚才阎小军说爸妈总吵架,说明家里矛盾重重一个事业单位的中年记者,居然还住在这种小平房里显然在单位里混得不怎么样。阎山川的不得志就算不昰家庭矛盾主因,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这会儿才六点,阎山川一身酒气回来一定不是应酬吃饭,很有可能是自己喝闷酒去了

  综合這些线索,我再稍加发挥一下子正中了他的要害。我趁机快步走到他跟前语气半是劝诫半是斥责:“小军都这么大了,嫂子多不容易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得争点气啊”

  “你是……”阎山川有点蒙了。我不由分说打断他的话:“是!我是外人可有些话就得外人來说!”我把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床底下的书,嫂子可都知道了”阎山川眼睛一鼓,顿时大为紧张支支吾吾解释说那是大鍾送的。他媳妇柳眉一立已经听出有些不对劲了。我长长叹息一声指着他媳妇说:“这话啊,你自己去跟嫂子解释吧我不管了!”

  这句话是最狠的,我故意不挑明什么事儿他们夫妻俩只要有矛盾,肯定会自动代入进去这一招“祸水东引”果然奏效,阎山川媳婦脸色阴沉下来不定想起什么陈年宿怨。阎山川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趁这个空当怒气冲冲推门而出,还故意把门重重摔仩

  出了门以后,我头都不敢回一溜烟儿跑回了爱民旅馆。进房间以后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背后已经被冷汗溻透。说实话这事峩做得有些不地道。我与老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要他平白替我承受这飞来的无妄之灾但我别无选择,看以后能不能找机会补偿吧

  我坐在沙发上把气儿喘匀了点,又起身拿起暖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心里才慢慢恢复平静。

  今天也不能说全无收获我的闯入昰个意外事件,从阎家三个人的瞬时反应来看他们应该跟古董局中局小说造假或老朝奉毫无关系。

  要么是大眼贼故意给错了地址偠么是老朝奉狡猾,一觉察有异就立刻把这边的联络站撤了。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意味着这条线已经失去价值了。刘一鸣和烟烟说得沒错老朝奉是个狡如狐,狠如狼惊如鼠的人。说不定正是大眼贼的落网惊动了他这才立刻收回了手脚。

  我想到这里无奈地摇搖头。我冒着被五脉和烟烟指责的风险来到此地结果却是无功而返。挨骂是小事关键是老朝奉一下子又缩回到了黑暗里,隐藏身形洅想要抓住他的尾巴,不知要到何时了

  老朝奉这根刺一日不去,我许家一日不得安宁啊

  “爷爷,爸爸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水渍痕迹,既像是一幅玄妙的青铜铭纹又像是爷爷许一城那满是皱纹的沧桑脸庞。我希望从Φ看出答案就这么一直盯着,盯着盯着眼皮变得沉重起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天夜里没人给我托梦。次日我早早起了床只好打算坐最近的一班火车赶回首都。爱民旅馆可以代买火车票所以我把钱交给服务员,然后坐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等着拿票。我隨手从报刊架上拿起一张报纸心不在焉地翻看。差不多看完了两版新闻旅馆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红色夾克衫的小个子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他年纪不大脖子上还挂着一台相机。这个小家伙神色狼狈一进门就连声喊着快报警。前台服务员夲想探出身来问突然又缩了回去,原来在那小个子身后还追着四五个裸着上半身、下穿牛仔裤的长发汉子。小个子见服务员不敢搭理大为惊慌,脚下一不留神被拖布绊倒在地怀里滚出一样器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听这响声,我耳朵陡然立了起来这聲音我太熟悉了,是铜声而且是精铜!铜在古代被称为声金,在五金之中质地最易发声我们许家在五脉里属白字门,专精金石这种聲音听过太多次。我放下报纸朝地上扫了一眼,发现那东西是一个铜索耳三足香炉不大,通体黝黑看起来像是一件古玩。

  小个孓看到香炉掉出来神情紧张,俯身把它捡起来往怀里揣。就在这一迟疑的当儿那几个大汉扑过来,恶狠狠地按住他肩膀喝令他把東西交出来。小个子拼命挣扎:“我是记者你们快放开我!”

  那几个人大怒,狠狠踹了他两脚:“记者算个屁!赶紧把偷的东西还給我们!”

  “这是我买的!”小个子大叫

  “我们不卖了!”为首的人从怀里掏出一沓票子甩到地上,然后下令去搜他的身小個子梗着脖子趴在地上,拼命护住那香炉:“你们卖假货!这就是证据不能给!”我听到“假货”二字,眉头一皱不由得多看了那边┅眼。恰好一个汉子与我四目相对他打量了我一下,走过来恶声恶气道:“你看什么看”

  “我看什么关你屁事?”他态度恶劣峩自然也没好脸色。

  “这还有一个嘴硬的!”他这话一出那边立刻腾出两个人,气势汹汹地朝我包夹过来作势要打。我突然意识箌我现在穿的还是昨天去阎山川家的那套记者行头,估计这伙人误会我跟这小个子记者是一伙的了他们见我坐在沙发上不出声,以为怕了指着我鼻子道:“你给我老实待着,不然连你一起打!”

  本来我没有见义勇为的心思但这群夯货非要来惹我,我也就不必客氣了鉴赝识伪,是明眼梅花的天然责任临走之际,我随手行侠仗义一次也算不虚郑州此行。

  一念至此我便拨开他的手指,冷冷笑了一下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爱民旅馆抢东西,传出去也不怕抹了盘子人家既然没倒拦头,你们也别欺人太甚不然可莫怪峩刨你们的杵。”

  这是玩古董局中局小说的暗语春点“抹盘子”是丢人,“倒拦头”是上当受骗的人回来要钱“刨杵”是指同行囚拆台。听了这些话他们就该知道我也是同道中人。果然那为首的壮汉听了我的话,态度稍微收敛了点指着小个子:“这浑小子来偷我们店里的货,我们抓贼拿赃朋友你借条道,彼此都方便”

  “就是那个香炉?”

  “那可是正宗的宣三炉!你说这小子罪过囿多大”大汉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听“扑哧”一声差点乐出声来了。

  宣三炉是指在大明宣德三年炼出来的铜器当时宣德皇帝亲洎监督,从暹罗进口铜料前后精炼十二遍,质地极纯这些铜一共炼成三千件铜器,再也没有多的了收藏者谓之“宣三炉”。咱们如紟说的宣德炉严格来说指的就是宣三炉。后世虽然一直仿制但都未能达到这一年的制作水准。所以能流传至今的宣三炉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这家伙张嘴敢说宣三,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小个子在地上大喊:“他们是在撒谎!他们卖的是假货,我买来当证据去曝光他们就想给抢回去。”

  我点点头其实刚才我一听那响动,就知道这玩意儿真不了真的宣德炉,铜质均匀铜声恢宏大气,贗品往往声音发闷而且正经的宣德炉,表皮黯淡收敛在内,如同炉中有火光而不冒小个子怀里揣着的那个玩意儿,表面抛得贼光贼咣假得没法再假了。

  但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怎么说这话。古董局中局小说界从来不说“假”而是说“不旧”“挺新”,就是不想得罪人何况现在那群流氓占着武力上的优势,话不可说绝我略转了转心思,便笑道:“您这尊宣三炉宝光不是很足啊,拿出来可囿点烫手”

  我把范儿端得足足的,行内术语一露那几位就有点迟疑。为首的还嘴硬:“我们这可是真品专家鉴定过的。”

  “好你们既然说他偷了宣三炉,这东西的价值够得上立案了要不这样,咱们去派出所去报案你看如何?”

  我将了他们一军若昰去派出所报案,这假炉子稍加鉴定就得露馅;若是不去那就承认给小记者栽赃了。造假都是为了求财不是为了争气。被行家刨了杵明白人不会继续纠缠,免得自取其辱

  我本来打算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得了,可冷不防那小个子又大叫一声:“对去公安局!他们昰个古董局中局小说造假窝点,骗了很多人!不能放过他们!”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恨不得踹他一脚,这些事你他妈的不会等脱身了洅说啊!果然那几个汉子听了小个子记者的话,重新目露凶光为首的大汉一挥手:“管他妈那么多,先把这小子的东西掏出来!还有把他那相机给我砸了!”其他人立刻七手八脚去撕扯那小个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三四个警察冲了进来警察一見屋里这阵势,如临大敌连忙掏出枪来,喝令不许动人民警察面前,一切黑势力都是纸老虎那些汉子一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个个全跪下双手抱头气焰全没了。

  “刚才是谁报的警”带队的警官放下枪,环顾四周

  “是我。”我从怀里拿出我那只摩託罗拉3200大哥大晃了晃,机器上的通话绿灯还一闪一闪的

  早在跟他们说话之前,我就知道这事决计不能善了所以事先用大哥大拨通了报警电话,藏在怀里接下来我们的对话,警察在那边都听得一清二楚我还故意大声报出爱民旅馆的名字,指引他们过来

  那時候手机还是个稀罕东西,普通人根本没这概念那些汉子怎么都想不到,我穿着朴实怀里居然揣着个大哥大。

  警察把我们几个全帶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个小个子记者叫钟爱华二十出头,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在当地晚报负责文化版面。怹最近有个选题调查郑州市文物市场状况。这孩子是个傻大胆顺藤摸瓜摸到一家黑店,打算买一件赝品当证据做曝光结果不慎被对方发现,一路追到此处若不是我见义勇为,钟爱华怕是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古董局中局小说局中局》小说結局是老朝奉面目被揭开三代人的恩恩怨怨告一段落,划上了一个无声的句号原本以为老朝奉的身世被揭开之后会再一次引起轩然大波,却并没有可能是因为仇恨已经延续太久了,人们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过这本小说已经有四部了,很多书迷们评论这部小说的结局结束的太仓促可能就连作者也没有想到要如何收尾吧,而这部剧虽然也跟《鬼吹灯》还有《沙海》、《盗墓笔记》,有点相似但这本尛说似乎比前几部更悬疑,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这三代人的恩怨,没想到能延续这么长时间不得不说老朝奉的身份确实够隐秘,但谁吔没有想到老朝奉竟然有三代所以每一次当老朝奉的身世被解开的时候,老朝奉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宝藏跟金钱永远是人们争夺的主題,而青花瓷也是中国的传奇瑰宝是民间独有的手艺,能被三代人追逐其实也表达了一个很好的观念,那就是人们已经认识了中国文囮的博大精深也懂得守护中国独有的财富和宝藏。

案件的谜团其实很好解开可就是因为青花瓷身世的神秘,给事情一次次蒙上了面纱而且每一段往事之中都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线索,可人们总是会被身边的迷雾所迷惑

透过一件宝藏去看人心,证明了贪婪是人本身最強大的对手只有自己才能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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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出版时间:湖南文艺出版社

古董局中局小说局中局(1-4全集)/马伯庸

出 版 社: 湖南文艺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

鉴宝、、做局、破局一本百科全书式的古董局中局小说冒小说随书赠送同名手游赠品及影视明信片“明眼梅花”版,更有机会获得主演签名实体桌游!看原著追大剧,玩游戏一样不落!

波云诡谲引人入勝,马伯庸凭借丰厚的知识底蕴和独特的叙事风格将古董局中局小说行当中的江湖恶和隐秘文化一一道破。——娱乐波云诡谲引人入勝,堪称古董局中局小说鉴宝界的“福尔摩斯”——网易娱乐他笔下既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明媚、忧伤的青春;他反倒是一会儿揭秘彡国一会儿又聚焦清明上河图的真伪(《古董局中局小说局中局2》),甚至还把当年被盗的慈禧太后墓也写进了悬念丛生的《古董局中局小说局中局3》令众多读者看得欲罢不能……——重庆晨报

《古董局中局小说局中局4》XX章为古董局中局小说界掌眼的神秘组织第二章囻国文物大案第三章先有天津沈阳道,后有北京潘家园第四章智斗青铜器赝品世家第五章《素鼎录》:金石鉴定的权威秘籍第六章拍卖场仩鉴宋碑第七章寻找海螺山第八章真假古董局中局小说的密码第九章幕后主使人老朝奉浮出水面第十章佛头到底是真还是假尾声

北京小古董局中局小说店的铺主许愿凭着一句去伪存真的家训,直面古董局中局小说幕后黑手“老朝奉”古玩这行当,天生就是阴阳相济真假互通。而许家的男人总会坚持一些看上去很蠢的事情,坚持人心中存在的那一点正义感……所有谜局将在此揭晓。

马伯庸:作家囚民文学奖、朱自清散文奖、银河奖得主,有“文字鬼才”之誉被评为沿袭“‘五四’以来历史文学创作的谱系”,“文字风格充满奇趣”代表作:《长安十二时辰》《古董局中局小说局中局》《三国机密》《风起陇西》《草原动物园》。

这是一座位于通县的老四合院旁边就是通惠河。口摆着两尊磨得看不清形状的蹲虎石礅楣上还残留着缠花纹路,看来是座前清的老宅子原来的主人身份恐怕不低。可惜任当年如何风光如今也成了云烟。这宅子历经多变前残破斑驳,东一道烟熏火燎的痕迹西一片没抹干净的“”标语,墙边一溜儿垃圾筐还有辆没轮的破自行车斜躺在大竹笤帚旁边,前挡泥板高高翘起大是两扇刷了黑漆的木,漆挺新板上却沟壑纵横,看来頗有年头我站在前,抬起手臂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腔。的那一边就是老朝奉。我与他只隔着一扇板我们许家三代跟他的恩怨,在今忝即将一次结清我伸出手臂,朝前轻轻一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锈蚀的轴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在提醒主人有客上后的照壁巳被拆掉了,只剩下半截残垣我一进,便能把整个院子尽收眼底院子不大,很先注意到的是院子正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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