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丈夫尸骨未寒 下半句你就出来找姘头电影叫什么名字?

《你就仗着我爱你》作者:尤小七(完结)


本文又名《情债》、《妖精修炼手记》
庄清妍常年占据着圈内头条新闻,男人们为她神魂颠倒,女人们背地就骂:“妖精”!
庄清妍笑,她就是妖精,貌美、狡黠,用脸蛋与头脑征服男人与世界。
没人知道,多年前她也曾是个天使,单纯、善良,守着所爱的男人,以为就是全部。
可那个天使,被陆澹白谋杀了。
五年了,陆澹白,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变成妖精的我,会来向你讨这笔情债。
某日陆先生电台深情告白:清妍,多想你在礼堂为我白纱拖地。
庄清妍:呵呵,我只愿在你葬礼上盛装出席。
陆先生:也好,生同枕,死同穴。
庄清妍:呸,想得美,谁跟你一起死!
陆先生:不想死,那就陪我好好活。
1,女主前期弱后期强。男主:陆澹(tán)白。
2,关键词:双C、爱情、复仇、悬疑、中间微虐、结局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商战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澹白、庄清妍 ┃ 配角:沈碧如、杨立 ┃ 其它: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所属系列: 目前连载文
《时光唯故人》《繁花纪事/她与光同行》《路遇女流氓/乔夏的秘密》
《离婚日记》《三生赋,莲倾》《三生赋,云霄往事书》

  半个小时后当庄清妍站在殡仪馆的门外,没看到约定好的福伯,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人**与惊恐的面容,耳边传来路人惊慌失措的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呼啸而来的救护车与警车冲入现场,拨开骚动的人**,庄清妍只看到一汪猩红,不断蔓延的液体中是福伯衰老的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定格此生。
  白大褂与警方开始忙碌,呼啸的警笛还在继续,庄清妍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红,思维似不能转动,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窟。
  而殡仪馆的另一侧,礼炮喧哗起来,彰显着葬礼开始。进进出出吊唁的宾客,门口一袭黑衣的沈碧如正在那垂泪接待。
  庄清妍慢慢后退——福伯莫名暴毙,多半是沈碧如下的手,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她了。
  心中悲恸如巨浪席卷,但她必须赶紧离开,在被发现之前,转移到安全地带。
  一个身影却止住了她的脚步,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咦,小妍,追悼会人都来齐了,你怎么还不进去?”说着将手搭在庄清妍的肩,止住了庄清妍的后路。
  说话的是个身量高大的中年男人,叫杨立,与庄父有几十年的交清,此番庄父过世,杨立以扶灵的兄弟身份出席,可见他在庄父心中的分量。
  因着杨立声音洪亮,那边灵堂的人全都听到了,沈碧如亦发觉了庄清妍,远远道:“呀,小妍你可算来了!昨晚去哪了,担心死如姨了!”一面说一面奔过来,也拉着庄清妍往灵堂走。
  众目睽睽,庄清妍无路可退。
  逃,显然逃不掉,那么进去?
  局势敌强我弱,使出缓兵之计与沈碧如虚以为蛇?
  可缓得了一时缓不了一世,也许大庭广众沈碧如会对她温情以待继续母女情深,但葬礼结束后呢?当所有宾客都散开,四周都是沈碧如的人,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跑掉,那时候她一定会下手。
  无路可选,只能迎难而上了。
  她向四周扫了扫,左边站着杨立,想着他与父亲相交甚深,素来又是刚正不阿的性格,应该会给予自己帮助。再瞅瞅身后,几个昨夜打电话通知的表叔们都来了,还带了她母亲娘家的几个亲戚。
  身旁一圈亲朋长辈给了她勇气,左右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搏,或许还有胜算,而且她也正想以堂堂正正的方式给父亲和福伯讨回公道。
  她站直了身体,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血迹,也就是福伯命陨之地,问沈碧如:“如姨看到这没什么想说的吗?”
  “唉!”沈碧如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似是于心不忍,“我也是来了后才知道你福伯跳楼的,他现在脑子不正常,做出这种事真是让人痛心!”说着连连叹气。
  “如姨这话,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福伯,听了会不会死不瞑目。”
  满堂宾客都露出诧异,沈碧如微微颦眉,仍维持着豪门贵妇的仪态,“瞧你这孩子!这话怎么说的呀!”
  “沈碧如,别再做戏了。”庄清妍环视全场,对着灵堂所有来宾朗声道:“请大家给我主持公道!我的好如姨,我爸的好妻子,为了谋图我庄家财产,不仅用致癌物谋害我爸,还在我爸病逝前对他百般折磨,为了掩人耳目,将知晓真相的福伯绑进精神病院……”
  全场宾客满脸震惊,而啪地脆响,一个耳光凌厉止住了庄清妍。
  沈碧如的手还顿在空中,她怔怔看着庄清妍,像伤心悲愤到极点,竟流下泪来,“你这孩子太让人寒心了!今天你爸葬礼,所有人忙得团团转,你却一晚上没回,眼下还说这些混账话!是,我的确不是你亲妈,但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不知恩图报,还大庭广众下造这些谣!你爸爸尸骨未寒,你怎么做得出来!”
  “怎么?被揭穿了恼羞成怒吗?”庄清妍自幼被父母如珠如宝呵护在手心,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打,迎着沈碧如目光灼灼,正欲还击,肩膀却被人握住,却是杨立,他止住了庄清妍的动作。
  庄清妍扭头看他,期待他能出来说句公道话,杨立果然开口了,却跟庄清妍期待的截然不同。
  他笔挺地站在那,用长辈的身份正气凌然道:“打得对!这一巴掌你如姨是替你爸打的!我跟你爸认识这么多年,也算你的叔伯了,这些年我看你如姨进门,对你像亲生女儿一样,别说打,就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讲!可你太不懂事了,你说她害死你爸,害死福伯,她好歹是你半个妈,你用这种话伤害她,是一个女儿该做的吗?”
  庄清妍一怔,看着这个自己前一秒还在寄予希望的叔伯,这个从前父亲在世时,自己那般敬重信任的叔伯。
  跟着周围宾客也开始附和,“是啊,小妍,你如姨这些年怎么对庄家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不能这么伤她的心啊!”
  沈碧如娘家人则直接嚷道:“既然你说你妈心狠,你就拿证据,别以为年纪小就可以胡说八道!”
  庄清妍愣在那,证据在福伯手上,可是福伯没了,她没有任何物证。
  她扭头看向身后母亲娘家的几个长辈,“表叔!”
  她年纪小,自幼又被父母捧在手心,没经过风雨挫折勾心斗角,十八、九岁说是成了人,本心仍是青涩稚嫩,如今被城府深沉的人算计,能帮自己的,也就家族中的长辈。
  可几个昨夜信誓旦旦要给她做主的表叔的反应让她更如当头一棒,大表叔道:“小妍,你就别闹了,你爸过了我知道你伤心,可你也不能迁怒你如姨啊。”
  小表叔接口:“就是,快给你如姨道歉,你小孩子不懂事,她不会跟你计较!”
  其他人则跟着打哈哈,“哎呀大家别误会,孩子还小,说些糊涂话大家别当真……”
  庄清妍到这一步恍然大悟,不论是父亲的好友还是母亲的亲戚,多半都已倒戈向沈碧如了。枉她还将他们视为亲人,真心信赖,盼望他们会为自己与父亲主持公道,如今看来,岂止是讽刺!
  沈碧如还在那流泪,“清妍,我也不要你跟我道歉,你就跟你爸磕几个头,向他赔个不是……不然咱俩闹成这样,他在地底下得多伤心啊。”
  众人随之七嘴八舌地说庄清妍,沈碧如娘家则冲上来几个人,不顾庄清妍的反抗,架着她就按到了庄父棺木前,“磕头!我们沈家的名誉不能被你侮辱!”抓着庄清妍砰砰砰就往地上狠磕。
  这些人磕得重,沈碧如却不动声色挪了几步,将庄清妍的身形挡住,众宾客便看不到庄清妍的模样,还以为真只是礼节性磕了几个头。
  这么多人按着,庄清妍便是倔也挣不脱,就在额头磕出青紫时,一个人影冲过来,吼道:“你们干什么!”
  说话的是沈蔚,庄清妍名义上的弟弟,他将控制庄清妍的人推开,“有什么事冲我来!”
  “小蔚!”沈碧如摆出庄家女主人的态度呵斥:“今天是你庄伯的葬礼,你姐作为庄家的女儿,理应在父亲的葬礼上磕头,这是礼数!”
  沈蔚却分毫不让,母子对峙着,末了沈碧如只的拉起庄清妍,“罢了,你既然这种态度,咱娘俩也回不去了……现在趁着各位叔伯亲戚都在,咱就把话说清楚,你爸生前的事业就只有画廊与新开的影视公司,影视公司亏损,画廊便拿去抵债了,还有家用的别墅汽车值钱物全去抵了,只剩一套老房子,就是你爷爷留下的单元房,虽然里头我也有继承权,但我不跟你分,算是我这做妈的最后一点心意。”
  庄清妍踉跄倒退几步,一霎顿悟。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连环陷阱,在她回国之前,沈碧如就已在布局,勾结张建名、煽动亲朋、收买对手、排除异己、谋杀福伯……她步步为营招招紧逼,几乎以不容反抗之势逼她往里跳。而现在,沈碧如达到了目的。
  她成功将庄家财产全部掠夺,再将庄清妍这唯一的继承人驱逐出门,而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与宽厚,施舍般留了套80年代六十平米压根不能再住的破旧房屋,在杀人谋财后还博得一片美誉。
  然而痛苦的是,自己明明知晓这一切,却无力揭穿与反抗。
  世界仿佛一霎绝望无光,庄清妍冲上去抓住沈碧如,“你还是人吗!”
  绝望下她已失去理智,不顾一切推搡,沈碧如大喊:“保安!愣着干嘛!”
  月光如银,湖水清幽,碧水湖畔一如往日风景绰约,可因着夜风寒瑟,今夜赏景的路人,寥寥无几。
  影影绰绰的岸边垂柳下,有个纤瘦身躯虚晃走过,手里还拎着个玻璃瓶,里头液体晃荡,显然是未喝完的酒。
  而这瓶酒,也是庄清妍人生中的第一瓶酒。从前她父亲疼她爱她,但也管束严厉,不许深夜不归,更不许她沾烟碰酒,即便真要沾染,那也是在重要场合,沾染一点香槟红酒而已,而眼下她手中这样的高度白酒,还是第一次。
  50度的老白干,开瓶第一口时她呛得流泪,却找不出其他更刺激的事物能压住心头的痛苦,被驱逐出庄氏灵堂的她,悲愤、绝望、无助……痛苦到无法言表。
  水波荡漾,她酒喝多了,晕乎乎地靠在栏杆,远远看着天边的月亮。月辉撒在湖泊上,粼粼似碎银,她醉眼朦胧地瞧着,似乎在墨空看见父母的脸,正对她微笑着,一如既往慈爱亲切……她怔怔看着,呢喃道:“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没用……”
  天空中父母的脸却没有半分责怪,父亲微笑说:“妍妍……爸爸不怪你,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心头宝……”母亲甚至伸出手来,轻声道:“好孩子,这么多年,妈妈一直在想你……快来妈妈的身边……”
  “妈妈,我也想你……”两行泪顺着庄清妍的腮滑下,她脱了鞋,翻过栏杆,沿着浅浅河滩往里走,冰冷的水淹到脚踝,可她沉醉在远方的幻觉中,没觉得冷。
  她继续往前,水越来越深,死亡越来越近,就在水淹过小腿时,胳膊上猛地被股力道一拽,她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拖了回来。
  粼粼水波倒映着破碎的月影,月影中晃荡着一个清隽面孔。陆澹白。
  “放手!我要去找我妈妈!”庄清妍甩开他的手,继续往深水去。
  陆澹白的力道不松一分,两人僵持着,一个往河里去,一个不罢休,水面翻腾开巨大的水花。挣扎中庄清妍嚷道:“你放开!我爸爸妈妈在等我……我十年没见我妈妈了……你放手……唔……”
  她的话没说完,肩膀被一股劲重重按下,上半身瞬时栽进水里。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远超脚心踩在浅滩上的数倍,头脸入水的一霎,水花四面八方扑面而来,顺着口鼻冲入大脑,这刺骨便似浸入骨髓,冷得人发颤。
  陆澹白按着她的肩将她浸在水里,声音如这湖水泠然:“既然你投湖自杀,那我就做个好人,成全你,也成全沈碧如。明天她看到湖上浮尸,不知道有多高兴!”
  正挣扎的庄清妍一僵,鼻喉被呛得近乎窒息,脑里却如雷电劈过,照亮一切混沌浑噩,方才的酒意一瞬全醒。
  她这是在干什么?至亲血仇未报,凶手肆意猖獗,她有什么资格颓废绝望,有什么资格投湖寻死!
  呛着水,她却在水里呵呵大笑起来,水花飞溅。
  身边陆澹白察出她思绪波动,手劲一扬,将她从水里拉了出来。
  庄清妍出了水面,呛水让她剧烈咳嗽,她却仍是笑。月光下仰着头,湿漉漉的长发垂在水面,像疯了一样。
  笑声平息过后,她看了陆澹白一眼,落下几个字。
  “点醒之恩,终身铭记。”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有人看到这,会觉得女主不够强。
  解释:1,女主算不上聪明,也绝对不笨(譬如前文中独自面对追铺的各种应对。)
  目前她的弱,只是因为处于这个年龄及社会阅历阶段的缘故。她现在只有19岁,刚上大学的年龄,上过大学的我们都知道,19岁是什么模样?单纯、天真、对世界与人性的美好抱有憧憬与期望,这个年纪的女主,不可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敌得过老谋深算阅尽人事的后母。再加之她没料到信任的亲人们全都倒戈,局势对她来说,哪怕她拼尽全力,也只有溃败。
  2,未来一定会有成长,如今的屈辱是为了日后的爆发。
  本文分为上下卷,上卷磨练、成长、累积,下卷爆发、虐敌、横扫全场。当然,与男主曲折而真挚的爱情也是重中之重。
  喜欢请收藏,\(^o^)/~这个春天,让我们陪伴彼此一起度过~
  前路漫漫,我会加油,希望不负春光,不负你们。

  宽绰的别墅里灯光明亮。


  庄清妍接过陆澹白递来的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与衣衫,边擦边问:“说吧,陆先生为什么三番两次帮我。”
  陆澹白斜靠着沙发立她面前,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出一片斜长,更显得他身姿高大,他淡淡道:“重新认识下,我是陆澹白,光大的陆澹白。”
  陆澹白这三字庄清妍并无感触,可一提到光大,她微睁大了眼。
  光大是隔壁T市最大的文化公司,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大从前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关九爷掌控,但去年年底,关九爷癌症病逝,他一生无儿无女,便将位置传给一位陆姓下属。据说下属年轻轻极有才干,跟了关九多年,极得信任,更在关九重病时日夜服侍榻前,关九感动下便将家业给了他。于是乎,该下属一夜间成为光远新一任掌权人。
  而如今看来,这位一步登天的陆姓下属,就是陆澹白。
  陆澹白接着道:“之所以救你,因为我跟沈碧如与杨立都过节,如今你也跟她们有过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庄清妍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联手打击她们?”
  陆澹白颔首,“还不算太蠢。”
  庄清妍低头看看自己,“可我现在一无所有,找不出与你合作的资本。”
  “仇恨啊。”陆澹白目视窗外,仍是淡淡地,“仇恨是最好的复仇武器。”
  他点了根烟,夜风将指尖的烟雾吹得袅袅散开,他说:“别小看自己,如果你愿意,你我结盟,你不仅能替你爸报仇雪恨,还能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结盟?怎么结盟?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做我的未婚妻。”
  陆澹白道:“你有沈碧如把柄太多,只要你活着一天,她就会想尽千方百计除掉你,做我陆澹白的未婚妻,她不敢轻举妄动。而未婚妻的身份,也能更好配合我,实施你我的计划。”
  庄清妍觉得他言之有理,但她仍在犹豫。
  陆澹白瞧出她心中所想,道:“放心,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庄清妍:“……”须臾她辩白道:“我19了,成年了。”
  陆澹白弹弹指尖烟,灰白的烟末子落在烟灰缸上,像蒙尘的雪,“对我来说,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的都是未成年。”
  考虑片刻后她面向陆澹白,伸出手掌,“要怎么结盟?签合同,画押,还是击掌为誓?”
  陆澹白看着她举起的手心,似乎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幼稚。不过他还是伸出了手去。
  “啪”一声脆响,彼此掌心在空中交叠、撞击。
  盟誓即成,落子无悔。
  平安夜是个好日子,城南的高级别墅住宅里热闹非凡,灯光将别院照耀得如水晶宫殿,衣香鬓影,宾客不绝。
  今夜是H市新贵陆澹白的晚宴,这陆澹白本是隔壁T市上流圈的风云人物,不想他继承关九爷的身家后,却在今年底将公司迁到了H市,H市圈内一听这么个腕要来,便举行了隆重的晚宴,算是对陆澹白的欢迎仪式。
  眼下,西装革履的陆澹白被人众星捧月。
  其中就有庄家遗孀沈碧如跟另一家文化公司老总杨立,就是那个葬礼上大声呵斥庄清妍的中年男人。
  沈碧如穿着紧身黑色绣花晚礼服,四五十岁的人,保养得当仍风韵犹存。她端着红酒杯向陆澹白笑:“久闻陆董大名,年纪轻轻便掌控光远,真是年少有为。”
  杨立亦是殷勤地笑,“以后就请陆董多多关照了。”
  陆澹白抿了口香槟,簇新的衬衣倒影在酒色中,杯中波光潋滟。他客套道:“两位说哪的话,两位在H市文化圈这么多年,日后澹白还得请你们指点才是。”
  又寒暄了会,沈碧如见陆澹白眼风不时往门口瞟,问:“陆董是在等什么人吗?”
  “等我的未婚妻。”陆澹白道。
  沈碧如微怔,却是带着长辈人的关切,“呀,陆总这么年轻就把终身定下来了?”
  陆澹白晃着杯中红酒,“没办法,缘分来了挡不住。我跟我那位是一见钟情,还没打听她的家室背景,就迫不及待跟她求了婚。”
  杨立不动声色的拍马屁,“陆董这才是性情中人,不在乎家室门第。”
  陆澹白道:“说起来还有些巧,她姓庄,我听说沈女士的先生也是这个姓?”
  沈碧如压根没往庄清妍身上想,做忧伤状,“是啊,只可惜他去了,不然看到陆董这样优秀的后辈,一定高兴得很。”
  陆澹白点头,突然眼光一亮,“我未婚妻来了。”
  “那我可要好好瞧瞧,是什么模样的女孩能把咱陆董迷住……”沈碧如笑着,目光朝门外望去,就那一眼,她与杨立的视线齐齐一震。
  喧闹的晚宴大厅门口,一袭酒红金丝绒长裙的女郎俏生生立在那,她还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年龄的稚嫩却掩不住面容的明艳,只简简单单站在那,便引来满场目光。有人瞧出来她的身份,低声道:“那不是被庄家赶出来的女儿吗?”
  众人窃窃私语,而陆澹白快步迎过去,“你可算来了。”
  庄清妍朝他浅笑,指指挽起的头发,“对不起,做头发耽误了点时间。”
  陆澹白扫扫她的装束,道:“挺美。”
  庄清妍低头看看自己的华服盛装,美,是真美,也必须美——按照两人的布局,她必须在今晚来个惊艳的登场,好让陆澹白他把她隆重介绍出去,沈碧如等人明了后才会有所顾忌。
  果然,那边沈碧如的脸色微变。陆澹白见状问:“咦,沈女士怎么这个表情?莫非您跟小妍认识?”
  沈碧如不说话,眸里很谨慎。
  倒是一旁庄清妍接的话:“当然认识,她是我爸爸第二任妻子,也是我表姨。只是前阵子我们闹了点矛盾,我就离家了。”
  沈碧如见她说的风轻云淡,心中起疑,却用歉然的语气试探:“小妍,前阵子你爸走了我伤心过度,做事不妥当……”她伸手想去抚庄清妍的脸,“那天不该打你……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我自己也难受……”
  庄清妍不动声色往后退,避开沈碧如的手,面上仍保持着名门闺秀的微笑,“表姨说哪的话,是我自己糊涂,又错信了福伯,误会了你,现在想通了……不怪你。”
  “想通就好!”沈碧如做欣慰状:“那晚宴结束就跟如姨回家。虽然咱别墅没有了,但你杨伯伯仗义,将他一套空房子给我们借住。”
  旁边杨立接口,将谎话说得真切极了,“是啊,快回去,你可不知道,你离家后你如姨就后悔了,派人到处找你……”
  庄清妍瞟瞟身侧陆澹白,“我就不回去了,陆……”先生两字刚要说出来,脑中闪过陆澹白出门前的叮嘱,话音一慢。
  晚宴前陆澹白先行出门,她说:“陆先生,一切小心。”
  陆澹白顿住脚,表情有些微妙,“注意称呼,我们现在对外是未婚夫妻。”
  她一怔,“那我叫你什么?陆澹白?澹白?”澹白两字第一次叫,有些青涩。
  他倒没介意,颔首出了门,那墨色衬衣白色燕尾服,衬得如世家子弟般雍容笔挺。
  收回思绪,庄清妍扬起一抹笑,往陆澹白身边靠了靠,让两人的距离看起来更加亲密,“澹白这有房子,我就不去您那添麻烦了。”
  沈碧如却固执地让庄清妍回家,“这有什么麻烦的,回家我给你煲点汤,瞧你这阵子瘦的。”又道,“你这孩子也真是,有了对象也不跟家里说,等回去好好跟我讲讲,人生大事可不能随便,你爸爸现在不在了,我更得上心。”
  庄清妍摇头轻笑,“回头我打电话跟你说,我就真不回去了。”
  她当然不能回去,回去就是羊入虎口,而她也不能跟沈碧如太撕破脸皮。照她与陆澹白的战略方案,对于沈碧如就八个字“虚与委蛇,以图反击”,所以现在她与沈碧如要保持着不僵也不亲的关系,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故而她此刻看到沈碧如心里恨得滴血,面上仍不动声色。
  那边沈碧如还在劝,陆澹白插声进来,“之前不知道沈女士跟小姸的关系,失礼了……沈女士放心,小姸在我这,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沈碧如见庄清妍坚决不依,只得道:“那就麻烦陆先生了,我们小姸能够认识你,是她修来的福气。”
  几人对视一笑,陆澹白见好就收,“那两位自便,我再带小姸认识其他朋友。”
  庄清妍被陆澹白拉着往前走,某个瞬间悄悄回头看,就见沈碧如还在原地站着,一贯端庄的笑里闪过微微冷意。
  身边陆澹白也察觉出来,他偏头低声问:“刚刚发现什么了吗?”
  庄清妍点头,“沈碧如与杨立早就是一伙的。”之前只是怀疑,现在是肯定。
  “不算太蠢。”陆澹白抿了口酒,“再等会,你会有更多惊人的发现……”
  陆澹白道:“大庭广众下,沈碧如跟杨立会处处顾忌,你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而后面有单独的私人休息间,他俩打什么算盘,要是在小包厢私下交流,那咱就守株待兔了。”

  陆澹白的猜测果然不假,沈碧如与杨立在应付式的跳了两支舞后,去了晚宴一角。


  穿过偏厅,杨立放下了对外人的客套微笑,问身边沈碧如:“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前些天把她赶出门,现在又要她回家……照我说,葬礼那天就该除了她的!”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楼兰望月》可能在她手上。”
  温声细语的一句话,见过大风大浪的杨立却猛地瞪大眼,“真的假的?”
  沈碧如摇头,“我不确定,但那老鬼死前死活不肯透露画的去向,多半是通过老福偷偷转走,留给那死丫头了!”
  杨立阴森森地笑:“那我弄死她也得找回来……这可是几亿的大买卖啊。”
  沈碧如道:“想拿回这幅画,就得跟这丫头虚与委蛇一阵子。”
  “可这丫头现在跟陆澹白搞在一起了!这陆澹白不好惹……”说到这杨立有些恼意,“真是奇了怪了,他俩怎么就成了一对,莫非还真是什么一见钟情?”
  沈碧如怕隔墙有耳,瞟瞟四周道:“回屋再说。”
  沈碧如的包厢就在最左侧,窗外是一片翠绿的金银花藤,金银花又称忍冬,寒冬腊月亦是枝叶繁茂,苍翠如碧玉。
  而眼下,茂盛的金银花藤下,一个纤弱的身影正隐与其中。
  藏得隐蔽的她看着沈碧如与杨立进了屋,竖着耳朵打算听,没想到叫她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了。
  杨立进来反锁了门后,直接拥住沈碧如,接着更难以想象的事发生了。
  透过窗帘的缝隙,屋内两人吻了起来,杨立急不可耐褪去沈碧如的衣服,沈碧如徐娘半老的人了,还娇嗔道:“急什么死鬼!正事还没说完呢,你又来!”
  “我就不信你不想!这阵子给那老鬼守灵没憋坏你吗?事等下再说!”
  接下来便全是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屋外庄清妍这没出阁的姑娘,看不下去转过了脸。
  稀薄的月光里,庄清妍隐在花丛中回想着扭头前的那一幕,赤条条的男女,一件件脱下来的衣物,新寡妇沈碧如不仅外面套着飒飒的骑马装,里面还是件桃红内衣,那绣着精致的芙蓉与青鸟,颠鸾倒凤,像极了古代的肚兜。
  屋里情.欲的呢喃还在,庄清妍胃里翻来覆去的恶心,她知道这两人串通一气,却没想到更是赤.裸裸的姘头。
  片刻,屋里的动静渐渐小了,换成了衣料息窣声,似乎是两人完事后正穿衣。
  情.欲结束,两人言归正传,沈碧如道:“那天殡仪馆你就不该冲动,你要是不逼老福,好好说话,没准老福肯把画的事交代出来!”
  “怎么可能!这老东西油盐不进,再说我们没有选择,他不仅知道咱是怎么对老头子的,更对咱将庄氏资产转走的事都清楚……不杀了他,留着给咱掘坟啊!”
  杨立接着说:“你就别担心了,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楼兰望月》弄到!”他说着话题一转,“这画价这么离谱,曾有人开价两亿,比世界顶级古董名画都贵,庄未年竟还不肯卖!莫非真像传言里所说,有大玄机?”
  沈碧如颦眉:“我哪知道,辛苦伺候老东西这么多年,可他到死都只字不吐!要不是太憋屈,我也不至于这么折腾他!”
  两人还在絮絮叨叨,庄清妍却越听越冷。
  世上之事就是这般讽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如在一小时之前,庄清妍还只想打探一些内情,却万没想到,得出的信息量会如此之大。
  沈碧如与杨立早就勾搭成奸,而福伯也的确被这两人所害,更重要的是,原来父亲的公司根本不是运营不佳而破产,而是被这两人合谋掏空,将资产神不知鬼不觉侵占。
  她浑身发冷,内心又如燃起一团火,深吸一口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将手中录音笔靠窗贴得近近的。
  如果这两人勾搭成奸谋害庄家,那么她须有铁证才能上告。眼下不论是音频证据还是其他,她一样样的收集,日后人证物证齐全,她再一并交由检察机关。
  就在此时,房内传来一声低呼,“谁?”
  庄清妍正准备躲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屋内沈碧如拢好衣服将窗帘一掀,灯光明晃晃射进来,窗外的花藤后,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在不远处。
  沈碧如登时起疑,但还是试探性地问:“小妍,你怎么在这?”
  庄清妍暗暗生恼,方才她在花丛躲得好好的,录音也很成功,不想草丛里不知道从哪窜出一只猫,将屋内沈碧如惊动。
  不过她稳了稳心神,一面轻松迈出两步,一面不动声色将录音笔放到身后,道:“散步啊。”
  沈碧如显然不信,“夜里散什么步?”
  话未落,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插入,在这岑寂夜色中,格外磁性悦耳,“我带小妍来的。”
  说话的男人一袭宝蓝衬衫,白色燕尾服衬托得身子笔挺颀长,可不正是陆澹白。陆澹白道:“屋里闷,我把小妍带出来透透气。”
  庄清妍又岂非傻瓜,立刻笑着接口:“对啊,他们男人谈生意我又不懂,陪在一边好无趣。屋外月光这么好,沿着花园小路乱逛,竟遇到了如姨,真是巧!”说着她眨眨眼道:“咦,如姨,你包房还有人吗?”
  她反将一军,沈碧如将窗帘掩了掩,遮住里头的杨立,道:“哪有什么人,我一个人在这歇着呢。”
  庄清妍嫣然一笑,也不再多说,往那边花丛一指,转了个话题,“澹白,你看那,都十一月了,桂花还开得这么好!”
  陆澹白:“喜欢就去那边看看。”
  两人渐渐走远,脚步迈得坦坦荡荡,庄清妍心里知道,沈碧如与杨立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正想着如何才能不露馅,一只手忽地搭在她肩上,是陆澹白的。
  庄清妍没有拒绝,她知道,陆澹白这是做戏给后面两位看,两人既是情侣,月下散步亲密点才正常。
  她没有动,虽然有些不适应。从前父母管的严,她长到十□□岁,从未跟同龄异性有亲密接触。眼下她的肩膀贴着陆澹白的胸,几乎大半个人都在他的怀里,难免有些紧张。
  不想耳后传来淡淡的声响,似乎是声嗤笑,“慌什么,未成年。”
  又喊她未成年!庄清妍气恼片刻,却噗嗤笑了起来,这人真是怪,从前那么多异性对她趋之若鹜,而他倒好,正眼都不看她,还口口声声把她当小朋友。
  她不服气地嘟囔嘴,孩子气十足:“说我未成年,你又比我大几岁?”
  陆澹白道:“我二十七。”
  原来他竟比她大八岁,她还以为顶多就四五岁。庄清妍薄唇微翘,故意开玩笑,“快比我大十岁,你的确有些老。”
  陆澹白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果然一抬杠就不害怕了。”
  庄清妍一怔,发现方才的紧张果然减轻了不少,心里竟对陆澹白生出几分感激。
  再回头瞅瞅背后,再背后偷偷观察两人的沈碧如与杨立,已经关掉了包房的窗户。
  宴会结束是深夜十一点。寒风凛冽的天,星子寂寥地挂在苍穹,庄清妍回到了家。
  这个家自然是陆澹白的房子,结盟后,庄清妍搬进了陆澹白的别墅,第一是避免引起旁人怀疑,二来是安全需要,若她独居,没有陆澹白的保护,没准哪天沈碧如就派人把她做了。
  当然,说是“同居”,其实是一人一间房的。住进去的第一夜,庄清妍出于谨慎还将门反锁,没想到陆澹白眼风凉凉地说:“都说了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不过后来庄清妍发现了,陆澹白是真对她没兴趣,别说是进她房间,便连她门口的过道他都鲜少去,平日里跟她有事商量也是让阿姨把她请到一楼客厅,像主客相会般,坐在沙发隔着茶几,客气又疏离的商讨。
  那会庄清妍还觉得陆澹白君子风度,后来才发现,除了君子之外,其实是因为陆澹白冷。
  嗯,气质上的冷。他像一块玉,看着温润光泽,摸上去却是凉的,那是骨里难以接近的冷,跟人肌肤的温热,永远都隔着微凉的距离。
  进屋换了个鞋,脱了外套的陆澹白往沙发上一坐,向庄清妍一指,“庄**,坐。”
  撇去了外人面前的亲昵感,私底下他喊她庄**,说着坐,却指向了最远的沙发,距离感不言而喻。
  庄清妍喝了一口茶后说:“今天没白准备,我带着录音笔还真录出了一些有效信息。”
  陆澹白颔首,乌眸里似含了丝赞赏,“经我一点拨,果然有了长进。把录音保留,以后作为证据。”
  “所以接下来呢?”
  “接下来……”庄清妍握着茶杯若有所思。其实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沉默,想着晚宴上沈碧如与杨立的对话,心事重重的,末了她将一整杯茶喝尽,起身道:“我现在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回来再跟你说。”
  陆澹白也没追问,只道:“带几个人跟你去,保护你的安全。”

  深夜十二点,庄清妍赶到城郊的某个花圃基地。


  进去之前,她对身后陆澹白的人说:“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今天在包厢听到杨沈两人的对话,她知道某件事刻不容缓了。但此事关系重大,她曾在福伯面前发誓不向任何人透露,所以只能支开这些人,暂时隐瞒盟友陆澹白。她觉得对不起陆澹白,但时机一到,她自会向他坦白。
  叩开花圃的门,是一个年轻人接待她的。篱笆墙斑驳的影子里,她跟着进了院子,年轻人拿铲子挖开左边花圃的地,将福伯在这埋藏多时的一个包裹交给她。
  昏暗的月色里,她打开包裹,并非父亲的遗嘱,遗嘱早在福伯被杀那天就被杨立撕毁了。包里是个发黄的笔记本,还有一幅画卷。
  画卷打开来,白纸黑墨中式写意风,风格苍劲雄厚,正是那幅《楼兰望月》,说是画,表现方式却极为奇怪,纵横交错也不知画些什么,看着是山水风景,却又是没画全的,譬如这边隐约能见个起伏的丘陵,那边却一大片空白,空白过后又是一处其他的风景,整个画的布局就像是绘画者在跳格子,这里落几笔,间隔一些空白那里又去落两笔……断续又散漫,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正因所有人都云里雾里,这幅画便在行内传的神乎其神,说是蕴藏玄机,更有八卦研究者根据作画的年代,说此画是庄未年在陪爱妻考古旅途中所绘,也许隐藏了一个天大的考古机密。总之沸沸扬扬的,都成了国画史上的未解之谜。
  庄清妍小心翼翼卷好了画。这里有关父母重要的秘密,她一定会继续守护。
  将画妥善藏好,她拿起笔记本。本子起码有二十年的历史,边角都已破损卷翘,庄清妍用手细细摩挲着,像捧着一本稀世的珍宝。
  这是她母亲当年的记录本。世人皆说她父亲庄未年是闻名遐迩的国画家,却不知她母亲亦是国内有名的考古学家。那些年母亲致力于古文明古遗产的研究与保卫,敦煌壁画、尼雅废墟、楼兰古城……她以柔弱之躯壳,行走于天南海北。也正因为对考古工作的呕心沥血,她的人生只存在短短三十五岁便英年早逝。
  日记本前半本都是她母亲写下的工作日记,密密麻麻的文字,见证了她母亲曾经的认真与辛劳。而后半本,是父亲的日记。
  父母鲽鹤情深,她母亲逝世后,父亲若不是顾着年幼的她,只怕要殉情而去。后来父亲一直不肯再娶,直到自己十三岁那年初潮突至,青春期的她什么都不懂,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也不知该如何教导女儿,心疼无措下才将亡妻表妹沈碧如娶进了门,说是娶妻,倒不如说是给女儿寻母来的贴切。
  也正因对接发之妻的情深,父亲再婚后难以将情感转移到续弦沈碧如身上,愧疚下便在其它方面补偿,譬如吃穿用度,沈碧如对外虽是端庄的当家主母,但一掷千金却是家常便饭,比如某奢侈品牌的包包必须同款不同色,新季度的衣服穿一次就不穿……亲戚朋友看不下去来劝诫,父亲总是一笑而过,说,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
  沈碧如的挥霍庄未年不去干涉,正如沈碧如也无法管控庄未年,他仍对过世的妻子念念不忘,将爱妻遗物细细保留,甚至将亡妻从前的记录本也留在身边,用文字的形式缅怀。而记下的琐事,亦多是爱妻在世时的点滴,总结便是应了那首苏轼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而也是这本日记本,揭露了父亲为何要投入大部□□家,成立影视公司的动机。在最后一篇日记里,日夜浸泡在甲醛的毒家具里,庄未年写下了这段文字。
  “近来身体状况愈下,恐时日无多,想起阿瑜遗愿未完,夜不能寐。阿瑜一生为考古鞠躬尽瘁,然坎坷重重,匪徒猖獗,致使心愿未完,抱憾至终……阿瑜逝后,本想为其完成遗愿,奈何心有余力不足。若能拍部她的自传,将故事搬上屏幕,或能影响号召更多有志之士,为古文明事业披荆斩棘……”
  庄清妍看完一愣,记载的内容大多她懂,母亲的考古生涯她知道一些,的确风吹雨晒坎坷重重,她后来的病世跟考古工作也有关,但“匪徒猖獗”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眼圈却已然红了,无论那些词是指什么,就为母亲对古遗产研究的无私奉己,为父亲的情深不渝,这种至深至沉的情感让人感动又沉重,她不由落下泪来。
  寒风瑟瑟中,她擦干了眼泪,对着天空说:“爸妈,你们的夙愿,我一定会完成。”
  将画转移到更安全的阵地后,庄清妍出了花圃。
  先前带她挖画的年轻人出来送她,踏出院门时,一直沉默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
  他看她的眼神格外认真,几乎是用叮嘱的方式:“庄**,福伯那天走时,再三让我转告你两句话,第一,画的秘密关系重大,再没有找到可靠的援助力量之前,务必死守秘密。”
  “第二,堤防A.G。”
  庄清妍颔首,这幅画是她父母用生命守卫的,包括后来的福伯,也为此付出了生命,这个惊世秘密,在没得出可靠的解决办法前,她一定会死守。但第二句话她不明白,便问:“A.G是什么?”
  年轻人摇头,“福伯也不知道,他说,你爸病重昏迷时好几次无意识自语,说要你堤防A.G,具体是什么,那会他病的太重,福伯也没听清楚。”
  庄清妍在脑里搜刮一阵,没想出什么,只得离开。
  半小时后,庄清妍回了陆氏别墅。
  陆澹白仍坐在茶几边品茶,仿佛就在等着她回。昏黄光线下,就见他一人、一影相对,不言不语,气质却如静川明波,芝兰玉树。见庄清妍进门,他抬头,往一旁空杯里倒了杯茶,一个无声的邀请。
  庄清妍今晚接受的信息太多,一时半会还没理清头绪,端着杯子半天都没喝。好久后她开口问:“陆先生,你有没有听过A.G这个词?”
  慢条斯理品着香茗的陆澹白指尖微顿,杯中清液荡开一圈涟漪,旋即他抬头,又是从容如初的模样,“没听过,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既然他也不知道,庄清妍便不好再问,“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顿了顿,言归正传,“陆先生,我决定了,我要把爸爸的影视公司开起来。”
  陆澹白没有半点惊讶,只平静地看她。
  庄清妍继续道:“未来的路我想明白了,不仅要给我爸和福伯讨回公道,我还要将父母的事业继续下去。爸爸逝世前开电影公司,是想拍以妈妈为题材的电影,如今他不在了,还有我。”
  陆澹白道:“可公司里的资产早就被沈碧如转移,现在就是个空壳,人力、设备、资金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运营,又拿什么投资拍电影?这是一笔大数目。”
  “我知道,但不管多少我都不会跟你开口,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庄清妍道:“我那还有爸爸的一幅画,我打算用画去银行质押贷款。”
  陆澹白乌眸里忽有暗潮一涌,掀起复杂波涛,他抬头看她,“是那幅《楼兰望月》。”
  庄清妍在心底默默跟陆澹白道了个歉,“不是,是另一幅画。”
  不得已,她隐瞒了《楼兰望月》的事,但她也没骗他,《楼兰望月》这么重要,她不可能出手,质押的是另一幅。
  陆澹白默了会,“让我想想,你爸的遗物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也许我能想到其他的办法。”
  庄清妍心下甚是感激,道:“谢谢。”
  陆澹白道:“晚了,去睡吧。”
  灯光幽暗,庄清妍去后很久,陆澹白仍坐在大厅之中,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静悄悄的大厅,陆澹白饮尽杯中茶后,问身后的阿其,“刚才她去了哪?”
  “她?”阿其名义上是陆澹白的秘书,实际上是跟了陆澹白六七年的心腹,“庄**去了城南的一个小花圃,不过没让兄弟们跟进去,好像怕我们知道什么事。”
  见陆澹白不说话,阿其献策:“不然我带人去把那翻一遍,看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找出来你能破解里面的谜?”陆澹白摇头,“总得要她心甘情愿奉上。”
  话到这他淡淡一笑,“再说,谁没有秘密?我不也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心吗?”
  夜幕深深,陆澹白再没其他的话,只将手中的茶缓缓饮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作者的母上大人要来了,所以未来几天隔日更。(即明天不更后天更……以此类推)
  小七嫁得远,一年跟妈妈见不到两次面,小七想陪下妈妈,希望大家谅解。日后一定会勤快多更哦!

  庄清妍要重新操办父亲的公司,说到做到。


  即便暂时没有资金,她仍是以庄未年唯一亲生子女的身份,将公司的管理权继承过来。
  沈碧如对此事表现的很是大方,作为同有继承权的配偶,她痛快放手,态度十分符合她一贯对外的宽厚良善。
  当然,庄清妍心知肚明,沈碧如哪是什么良善,无非是觉得公司里值钱的早被转走,一个空壳留那也没意义,还不如给自己,在业界塑造“好后母”的仁慈形象。
  庄清妍也不戳穿,公司管理权到手就广而告之,还开了个热闹的重开业典礼。
  典礼那天请了不少宾客,大多都是父母从前的好友同学,而作为庄清妍的未婚夫,陆澹白自然也是来了,他有意给庄清妍撑场面,带了些好友同僚。
  庄清妍心下感激,知道自己年幼,难免会有同行欺负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陆澹白才如此给她撑场。她拿了杯香槟敬陆澹白,由衷道:“谢谢。”
  陆澹白喝了口香槟,道:“未成年,谢是你的口头禅吗?跟我说话,十句话五句谢。”
  庄清妍抿唇笑了,细想还真是。
  正要回嘴,就见两个身影从身边而过,正是沈碧如与杨立——勾搭成奸的两人明明居心叵测,却在影视公司重开业时,非要扮好人捧个场。
  两人端着酒杯同庄清妍寒暄,但平静的目光里皆透出质疑,似想窥探什么。
  陆澹白从容如初,手揽着庄清妍的肩,还将脸颊挨到庄清妍腮边,做出情侣间亲密的模样。这么近的距离,庄清妍闻到他的气息,并非寻常男士的古龙香水,难以定义的香味,淡雅、清冽,让人想起初酿的酒。随风隐约传入她鼻翼,很好闻,她耳根一热,扭过了头去。
  这小女儿的形态落在外人眼里,倒真有点恋爱中娇羞甜蜜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这和谐一幕却被一声嚷嚷破坏。
  “陆澹白!你到底要对清妍做什么!”
  全场一震,庄清妍扭头看去,就见沈蔚站在大堂门口,正与两个安保争执,安保不让他进来,他就在外大喊。
  庄清妍有些头疼。如今她与沈碧如有仇,但对沈蔚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直感情深厚,从小两人一起长大,她安静文弱总爱生病,沈蔚健壮活泼,个子又高高大大,看起来他像是哥哥而她像妹妹。性格上沈蔚也跟沈碧如截然不同,他耿直单纯,处处要保护庄清妍。就像上回葬礼上,所有人联合一气逼迫庄清妍,只有沈蔚挺身而出,哪怕与母亲撕破脸皮也要护她到底。
  如今庄清妍发誓要手刃沈碧如,沈蔚是她的独子,庄清妍便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弟弟。
  而那边,沈碧如已经奔了过去,拉开了保安斥责沈蔚:“你这孩子不去上课,跑着来干嘛!”
  沈蔚不理他母亲,冲进来拽着庄清妍道:“跟我回家!”沈碧如的戏做得好,沈蔚然压根不知是母亲迫害了庄家,还以为姐姐只是跟母亲有误会才离家出走。
  庄清妍将手挣脱:“别闹,小蔚,我这公司开业呢。”
  “我哪闹了,你跟这姓陆的这么亲干嘛?你认识他才多久啊,就跟他一起!”
  “小蔚,你听我说……”庄清妍怕人多难看,将沈蔚拉到一侧偏厅,没想到这举动彻底点爆了沈蔚的脾气,“你到底被这陆澹白下了什么蛊!你清醒点好不好!”
  嚷嚷声召出了正主陆澹白,陆澹白墨色西装,披一身日光款款而来,他在两步之外站定,眼神跟口吻一样淡漠,“沈先生,出于礼貌,你应该喊我一声姐夫。”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沈蔚定定瞧着陆澹白的眼眸,似要在里面挖掘什么,五秒钟后他笑起来,“陆澹白,你对清妍不是真心的,你刻意接近她对不对?”
  他扭头看向庄清妍,眸里无比认真:“清妍,我的直觉不会有错,他居心叵测!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庄清妍只当他是孩子脾气,笑道:“好了,别乱想了,我喊人送你回去上课。”
  吵吵闹闹的沈蔚在庄清妍与沈碧如的好说歹说下终是离开了。
  庄清妍松了口气,向陆澹白道歉:“对不起啊,我弟弟不懂事,刚才那些话,您别计较……”
  陆澹白就站在侧厅窗台下,逆着光看不见表情,只瞧见指尖有微弱的红光,那是香烟在燃烧。半晌后他说:“庆典快结束了,还有事要忙,你去吧。”
  庄清妍不好再呆,转身往正厅去,去的远了,远远听到一声叹气,是陆澹白的吗?
  他这样的人,清冷跟夜半月光似的,为什么会叹气?
  而另一侧角落,沈碧如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杨立没听出什么所以然,纳闷问:“站这干嘛,这俩人的话很正常,听不出什么疑点啊。”
  沈碧如道:“我在想小蔚那孩子的话。”
  “什么话?”顿了顿,杨立一愣,“那句……居心叵测,不是好人?”
  沈碧如颔首,抚了抚鬓发,鬓上蓝宝石边夹在灯光下璀璨生辉,“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什么未婚夫妻,或许只是障眼法,得弄清这两人的关系,咱才能从长计议。”
  “我有个法子……”
  杨立凑过耳朵听,踌躇道:“不行,那可是陆澹白,要是穿帮,咱不好收场。”
  沈碧如蹙眉,“这都不弄清楚,还怎么拿到《楼兰望月》?”
  杨立皱眉,没再说话,默认了。
  开业典礼结束,忙碌了一天,庄清妍终于回到了家。
  时间一转便是深夜,窗外下起了淅沥的雨,夜风很大,庄清妍像往常一样失眠,想父母想福伯,想过去的生活与公司未来的方向,一直翻来覆去到两点。
  入睡如此不易,却没想到,一道恐怖的黑影,即将将她惊醒。
  大概是在快三点之时,突然噼啪一声响,似乎是窗户摔碎声,浅眠的庄清妍豁然睁开眼,就见透明玻璃外贴着一道黑影,一双幽亮的东西正往屋里看,像黑夜里窥人的鬼眼!
  庄清妍惊得翻身而起,本能拿起最近放在枕边防身的匕首,而就在那时,零碎声响起,陆氏的保镖已察觉出动。
  “谁!”伴随着安保队长的怒吼,凌乱的脚步在陆氏大院内徘徊追踪,接着庄清妍的房门被推开,陆澹白搭了个外套匆匆进入,显然也是半夜突然起身,问房里庄清妍:“发生了什么?”
  庄清妍半窝在被子里,指向窗户:“窗外有个黑影……”话到这一愣,窗外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影?刚才那黑暗中逼视的鬼眼,就像一场骇人的幻觉。
  陆澹白见窗外没人,便道:“我去找保安问问,你穿好衣服就出来。”
  这话多半是见她衣衫不整,孤男寡女不好独处一室的避嫌之词,庄清妍对陆澹白的自觉很满意。
  整好衣服后庄清妍下了楼,而陆澹白正在一楼询问安保队长。
  见庄清妍下来,陆澹白递过一个宽慰的表情,“没事,只是半夜屋里进了个毛贼。”
  “贼?”听到是毛贼庄清妍稍微放了点心,“我还以为是沈碧如派来的。”
  “那人呢?抓到了没?”
  陆澹白摇头,“让他跑了。”
  庄清妍默了默,她忘不了方才夜色里那像恶鬼一样的眼睛。
  陆澹白瞧出她的心思,“放心,我会加强安保,以后这种事不会出现了。”
  庄清妍抿抿唇,上楼去了。
  听到她房门的关门声传来,楼下某个小保安不解地问,“陆董,咱明明抓到了这个人,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庄**?”
  又道:“还有,那家伙看样不像毛贼啊,没准就是有心人派来的。”
  陆澹白无声瞟向他,清淡的眼神透出他的不悦,一侧阿其立刻呵斥小保安,“多嘴!陆董的事是你能问的?”
  阿其看似呵斥,本意却是想保住小保安,不料陆澹白压根没给机会,淡淡的语音满含上位者的强硬,“话多的人我不喜欢。”
  只这一句话,阿其便知覆水难收,小保安还没明白发生什么,饭碗已彻底断送。
  夜深露重的凌晨,庄清妍再次入梦。而城市的另一侧,仍有人忐忑未眠。
  城南的杨氏别墅内,杨立看着墙上挂钟不住来回走动,“阿虎都去了两个小时了还没回,计划一定失败了!”
  “不一定,阿虎说好了,就算失手也决不会供出我们。”
  “那是你没见识到陆澹白的手段!唉,我们太草率了!应该好好打听再动手的!我是刚刚才知道,那个谁跟我说,你别看陆澹白这人跟小白脸似的,可你知道他怎么坐上这个位置吗?关九是器重他,可更多是无奈!因为陆澹白把他所有的候选继承人都除掉了!对,没错,他一个人踩着一路血,把关九两个干儿子三个亲兄弟全部除掉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是善茬!”
  杨立说着又叹气,“唉,早知道就不该草率!说什么找个人进去看看他俩有没有同房!现在想想大错特错!”
  沈碧如道:“现在事也做了,急也没用,我们就往好处想想,阿虎没被抓,只是中间有什么事耽搁了。”
  就在两人心存侥幸之时,忽然沈碧如手机一响,点开看是个视频,目光触及的一霎,杨立跟沈碧如皆是一怔。
  视频内光线阴暗,似乎在一间地下室。阿虎被反绑在一根粗钢柱上,他怒瞪着眼,一副桀骜不屈的模样,“呵,老子坐过几次牢的人,酷刑受多了,你们尽管来,反正老子不说。”
  “没人要上酷刑。”回答他的是一个温和的声音,“只是给你看几样东西。”
  男人的语气轻柔如春风化雨,动听之至,阿虎的表情却陡然惊恐起来,像看到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他死死盯住男人的手。
  男人还在笑,清隽的脸温润如玉,修长的手指夹着两张图片,“这是你女人?嗯,我的兄弟估计会喜欢……这是你女儿?白白嫩嫩挺可爱,就是不知道缺个耳朵或鼻子,还会不会招人喜欢?”
  视频传来阿虎崩溃的嘶吼,旋即屏幕全黑。
  视频外的杨立额上冒出了冷汗,沈碧如亦是一脸凝重,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忽然杨立的下属推门进来,神色慌张,“不好了杨总,有拨人强闯了进来。”
  杨立吼道:“你们拦啊!”
  下属急得口齿不清,“他他他们……带了家伙!拦不住……”
  杨立倒吸一口气,不待他再发号施令,凌乱的脚步声中,门砰地被人推开,为首的男人一袭藏青风衣配长靴,衬托得身材笔挺颀长,明明是清隽的面庞,却又透出军人的强硬干练,于众下属的拥簇下,气场全开。
  杨立与沈碧如的表情瞬时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  (⊙o⊙)哦 这个男人是谁?猜对有奖!

  次日庄清妍醒来时,陆澹白已经起来了。


  宽绰的客厅,阳光照过来,温煦一片,他穿着米色家居服,正坐在客厅喝茶。柔软的针织衫将他清冽的气质收了些,显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安然。
  见她下来,他敲敲茶几,“喝茶。”又是那副公事公谈的模样。
  庄清妍以为他要说昨夜的事,不料陆澹白说的是其他话题,“公司管理权交接了,接下来想做什么?”
  庄清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打算招人开始运营,为拍电影做准备。”顿了顿,她笑得有些尴尬,“可我的起始资金还没到位……”
  “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我刚收到个消息,说是杨立为了巴结某高官,想买几幅名画送去。你不是刚好想用画换钱投入公司吗?可以考虑给他。”
  庄清妍怔住,她被杨立与沈碧如害的家破人亡,报仇都来不及,怎可能还将父亲的心爱之物出卖?
  细想她又觉得不对,陆澹白不可能会让她卖画,除非这是个计谋。
  果然陆澹白说话了,“没人要你真卖。只觉得画这个点子,能削弱他们也说不定。削弱他喂养你,复仇计划才能开展。”
  他点到为止,庄清妍却已然明白,“你的意思是,拿画诱他,做个局?”她摇头,“可爸爸的画都在画廊,杨立要画随手拈来啊,怎么还要花高价去买呢?”
  “正因画廊被人参观太多,被人仿的也多,杨立觉得不够独一无二,如果你能找出幅未经市的独家画作,杨立多半会心动,只要他心动,我们就好下笼子。”
  庄清妍想了下,乌眸一亮,“独家的?我这还真有一幅,是去年我刚上大学那会,爸爸送我去国外学校,临别前我们父女吃了顿饭,他兴致大好画的。后来我就放到学校寝室,这恐怕是我手上少有的没落到沈碧如手中的画作。”
  “很好,那你迅速出国取来,我们制定作战计划。”
  翌日,庄清妍搭航班飞回意大利取画。
  当然,除了取画外,她也必须回学校一趟。且不说家破人亡的她想为父亲讨回公道,如今她即便强迫自己继续学业,沈碧如杨立的等人也不会让她平安完成,还不如办个休学手续,等家族事务处理完毕,她再潜心继续学业。
  将画带回H市是第三日傍晚。那日夕阳西下,黄昏独好,陆氏的庭院中庄清妍将画卷缓缓摊开,夕阳映染下,一副风景图展现出来。
  围着的人皆是一怔,画卷上是国外的风景,湖面碧波荡漾,有游轮而过,湖畔是西欧典型的建筑,雪白的圆顶,城堡般矗立,建筑还有三五成群的观光游客,神态表情栩栩如生……画工精巧高超,更独特的是,异国北欧的风景一贯由浓郁鲜艳的油画表达,这幅却是中式风,东方的丹青泼墨与西欧瑰丽的风景结合,倒真让人闻所未闻。
  油墨早已干,庄清妍用手轻抚着画卷,又想起那一日父女相聚,父慈女孝其乐融融共同作画的场景,不由眼圈微红。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哀伤——“与其眼红,不如想想怎样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说话的正是陆澹白,他负手而立站在一侧,同往日一样清冷,不知是不是庄清妍的错觉,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冷意——就在看向她手中那幅画卷的时候。
  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便没再细想,向陆澹白道:“画拿来了,你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陆澹白对着画看了半晌,画卷风景极美,但意境更美,袅袅湖泊上笼着一层薄雾,如纱如烟,天气微黯,仿佛有细雨要落,有种雨前的阴柔潮湿感。
  陆澹白若有所思问:“做这幅画时,是不是即将落雨的天气”
  庄清妍道:“对,所以湖面一片朦胧。”
  陆澹白将目光锁在了湖畔,湖边有艘小游轮,游轮下有对年轻的男女,看模样是对情侣,男人向着游轮的方向走,似要乘船离去,女人则站在船下,向男人挥手告别,不知城市先前不是下过雨,她手里拿着一把天蓝色的雨伞。
  陆澹白的视线落在雨伞上,沉声道:“有了。”
  两人商定好了计划。接下来的时间,庄清妍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屋外除了陆澹白及几个亲近下人,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三天后,她终于打开了房门,手与衣袖衣襟上有淡淡丹青与墨渍。
  陆澹白进来看了一圈,若有所思道:“不错,很像。”
  “那当然,出身国画之家,临摹这事,从小我就耳濡目染。”庄清妍抿唇浅笑,眼周却一圈淡青色,神色亦微显怠倦,显然是这几天劳心费神过度。不过她并没有要休息的架势,说:“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计划开始吧。”
  几日后,H市某高档茶厅。
  VIP包厢内,袅袅的茶香中,庄清妍与杨立对几而坐。
  杨立喝着茶笑:“诶,干嘛这么客气,说什么请我来帮忙,按我跟你爸爸的关系,能为你做点什么,是我这个叔叔的职责。”
  “那清妍就不跟杨叔叔客气了。今天找您是想请您为我鉴赏一幅画,估个价。”
  翘着二郎腿散漫喝茶的杨立登时抬起头,双目灼灼,“是不是那幅《楼兰望月》?”
  庄清妍摇头:“那幅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道在哪。”
  杨立自是不信,但也不会当面戳穿,又懒懒地歪靠一旁,问了声,“那还有什么画?”
  “是这样的,爸爸虽然去世了,但留了幅其他的画在我这,现在我们家破产了,我身无长物逼不得已,只能将这幅画出手,请您帮忙估估价。”
  杨立斜睨庄清妍一眼,有些老谋深算的试探,“小妍啊,别开玩笑了!你是那陆董的未婚妻,以陆董的能力,还需要你卖画吗?”
  庄清妍道:“杨叔叔你知道的,爸爸在世时对我管教严格,以后便是结婚也不许我靠男人,这才送我去最好的大学,就是想我未来能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我才想将这画卖出去,作为奋斗的资本。”
  这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杨立打消了疑虑,手一伸道:“画给我看看吧。”
  庄清妍将画铺到了桌面上。
  卷着的画慢慢打开,庄清妍的动作小心无比,像捧着一卷珍宝。雪白的纸张,泼墨写意的丹青,北欧异乡的风景,烟雨朦胧的湖面,还有岸边依依不舍的男女。
  随着画卷不断展开,杨立慢慢睁大眼,起身问:“这画是你爸画的?”
  谨慎起见,杨立围着画卷慢慢鉴赏,看完画又检查上面的印章,千真万确是庄未年真迹。
  庄清妍见他鉴赏完毕,问:“杨叔叔,您觉得这画能开价多少?”
  庄未年年少成名,国画造诣极高,曾有人称他的画颇具“徐悲鸿之风”,极受业内喜爱,年轻时他的画作便被炒得高昂,退隐后因为几乎封笔,所作寥寥无几,稀罕到炒成了天价,其中就以《楼兰望月》为代表。
  事情若真是这样,只怕这幅画的价值……杨立心下暗暗咂舌。半天后他伸出手指,给了一个数。
  “一千万?”庄清妍摇头,也伸出一个手指头,“我想卖一亿。”
  杨立断然否决,“怎么可能!一千万在当代画家中,算高的了。”
  庄清妍踌躇片刻,压低声音道:“杨叔叔,其实这不是幅普通的画。”
  杨立扭头,再次凝神看了看桌面上的画,没瞧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庄清妍并未急着解释,而是看向窗外的天。窗外的苍穹乌云压顶,如水墨氤氲开来,天色微暗,空气潮湿,显示有雨要落。
  庄清妍道:“请杨叔叔稍等,等过会下雨了,再来看这幅画。”
  虽然不懂庄清妍为何这般神秘,杨立还是留了下来,坐在包厢品着香茗等下雨。
  老实说,他不明白庄清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更摸不着头脑的,还有陆澹白。
  那夜迫于枪口下的威逼利诱,他不得不接受陆澹白的合作,但谈起具体要怎么合作,陆澹白却说的简单,“过些日子,庄清妍会让你们看一幅画,你觉得合适,就买。”
  彼时他云里雾里,不想今天庄清妍果然请他来茶楼看画。
  抿下最后一口茶,杨立心想,莫非这陆澹白是想讨自己女人欢心,得知庄清妍要卖画,生怕她卖不出去,就逼自己做这冤大头吗?
  可想想也不对啊,堂堂国画大师庄未年的墨宝,放哪都不愁卖啊。
  杨立百思不得其解。
  正纳闷时,就听窗外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透明玻璃窗上落下几道明亮的雨痕,下雨了。
  杨立早就不耐,看向一侧默不作声的庄清妍,催道:“下雨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庄清妍瞅瞅窗外细雨如织,露出满意的笑,“让杨叔叔久等了,终于下雨了,我们可以赏画了。”说着将方才卷起的画卷重新摊开。
  杨立对她的故弄玄虚表示不屑,鉴赏就鉴赏吧,干嘛还挑在下雨天?莫非下雨诗意些,价格能卖出更高?呵,怎么可能,这画还不是刚才的那画,城市、湖水、游轮、游人……
  当看到游人之时,像是看到最不可能的事,杨立的眼神猛地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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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立对她的故弄玄虚表示不屑,鉴赏就鉴赏吧,干嘛还挑在下雨天?莫非下雨诗意些,价格能卖出更高?呵,怎么可能,这画还不是刚才的那画,城市、湖水、游轮、游人……


  当看到游人之时,杨立的眼神猛地定住!
  像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杨立取下自己的眼镜擦了又擦,确定不是眼镜的问题后,他指着画卷上的那对情侣游客:“怎么会……这个人,这把伞……”
  落雨之前,他将这幅画看得清清楚楚,游轮旁的年轻情侣,男人往船上走,而女人则拿着一把天蓝色的伞在下面看他……他决不会记错,那把天蓝色的伞明明是被女人收着的,而此刻竟然撑开着被女人举到了头顶,像是要为自己遮风挡雨。
  杨立诧异到说不出话,就听一旁庄清妍道:“杨叔叔你没看错,这幅画的不可思议就在这,晴天女人手上的伞是收着的,可一到雨天它就撑起来了。我不知道爸爸用了什么方法,但这种神奇确确实实存在,您刚刚亲眼所见。”
  她说到这抿唇一笑,“我爸爸的确是个奇人,他作画不仅是画,还喜欢在画里加些奇特的因素,比如那幅《楼兰望月》,里面的秘密至今无人能解,被媒体炒来炒去,已经成了国画界的未解之谜,被拍到了两亿的天价……”
  杨立深以为然:“那倒是,你爸的确跟别的画家不一样……”
  他说到这,仍是不敢置信地瞧着那把蓝色的伞,任凭他怎么看伞都是撑着的……他越想越觉得神奇,耳边庄清妍还在说:“杨叔叔,我想啊,这幅画的神奇之处可是举世无双,我要是把它出手了,就有资金去完成爸爸的遗志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杨立都没听到,杨立盯着画,心下欲望越来越深。
  他不正找一幅绝顶佳作送给上头那位高官吗?如果将这惊世佳作送去,高官一高兴,批准了那大型游乐园,那未来入账何止上亿。再说即便这画他不送,留在自己手中,日后奇货可居,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打好算盘,他摆出亲切的笑对庄清妍说:“丫头,这么好的画你就别卖了,这可是你爸爸的心血,你要实在缺钱,画你就给我收藏,叔叔给你资金,支持你圆你的梦……”
  “怎么叫买呢!”杨立想占庄清妍的便宜,却偏要装出热心救助的模样,“叔叔都说了,叔叔是看在跟你爸的情谊上,舍不得他的佳作流落,才让你放我这收藏的。”
  庄清妍做出感激的表情,“那您可以资助我多少?”
  杨立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千万?”庄清妍为难摇头,“杨叔叔,我打算卖一亿的,您这个数实在太低了点……那我去找找爸爸的其他朋友吧,看有没有人愿意像您一样友情收藏,都是自己人,给我个六七千万我就出手。”
  “别别别!我再加点!”杨立怕她真走,一把拉出她,“四千万!好侄女,咱俩多亲啊,小时候你还在我肩膀上骑马玩呢!只有我跟你爸才是真兄弟,那些人没准一转身就把你的画给卖了!”
  见庄清妍还在犹豫,杨立说:“就这么定了,叔这就去给你钱!四千万,一分不少,马上打你卡上!”
  下午六点,觥筹交错的饭局上,陆澹白正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心。
  结束应酬是夜里九点,陆澹白从包厢出来,秘书捧着他的外套在门外恭敬候着,他接了外套,正要乘电梯往下,一个身影跟了过来。
  是酒局上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姓王,这顿饭就是他专为陆澹白设的,陆澹白财大势大,生意场上不少人有求于他。
  今晚谈的是笔大单,担心陆澹白只是嘴上说说,王老板将一个礼盒递过来,殷勤道:“陆董,鄙人略备了份薄礼,您可千万不能推辞……”
  精美的红木匣子,彰显礼物贵重。陆澹白略点了下头,一旁助手接了下来,王老板这才放心离开。
  热闹的夜,车辆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H市的夜霓虹流光璀璨,像一座不夜城。
  回家途中,下属抱着画卷坐在副驾驶上,陆澹白则坐在后车座,眯眼小憩。休息了十来分钟后他睁眼问下属,“小杨,庄小姐先前打电话说什么?”
  下属道:“您没空接电话,她就没说,只说发了短信给您。”
  陆澹白点开手机,果见一条未读微信,“计划成功!四千万!O(∩_∩)O~”——庄清妍。
  她的短信像所有年轻女孩一样,喜欢带点表情符号,看起来有些可爱的稚气。
  不过陆澹白没有笑,仿佛对计划的成功与否并不在乎,他仍是淡淡的神色,将手机放了回去。
  飞驰的车辆渐渐减速,抵达陆氏别墅,司机轻车熟路地将车开进了车库。
  车库外就是别墅□□,栽了好些花草,夜风掠过,花香袭人树影婆娑,走过庭院时陆澹白倏然停住脚步,问身后的下属,“王总送的什么?”
  下属打开怀里匣子,微睁大眼,“呀,是幅画!”
  红木匣里垫着明黄锦缎,缎里包裹的正是幅精美装裱的画,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花鸟画映入眼帘。
  泛黄纸张上是一幅海棠青雀图,雀羽与花枝相映,工整清丽,色泽细腻。花姿优美,鸟态传神,自有种清雅淡泊的□□。再看看落款人印章,下属咂舌:“呀,竟然是庄老先生的画。”
  又道:“这王老板可真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以为您跟庄小姐在一起了,就送幅未来岳丈的画……啧啧,这墨宝可不便宜啊,这张花鸟图看着简单,放到拍卖会上起码得七位数呢。”
  下属笑到一半忽然停了口,因为陆澹白伸手接过了画,夜色中他眼眸深邃如墨玉,看似在端详花鸟,目光却最终落在那作画人的印章上去。
  端正苍劲的楷体,“庄未年”三个字再清晰不过。
  月光下陆澹白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下属却有种错觉,在看到庄未年三个字时,陆澹白幽深的眸里,有某种刻骨的情绪浮起。冷,极冷,像尖锐的冰,隔着几步远都能感受得到。
  须臾,陆澹白吐出几个字,“贪生怕死、欺世盗名。”
  下属一蒙,而陆澹白已将画卷一抛,那价值百万的画便被轻飘飘丢弃在地上,而他足尖缓缓踏上画卷,如践踏一摊不堪之物。
  迎着幽凉夜风,他吩咐道:“把这垃圾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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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澹白回到屋内时,表情早已如常。


  庄清妍还没睡,衣服端正的坐在客厅沙发上,似乎就等他回。见他推门进来,她笑道:“你可回了。”
  陆澹白没顾她,只瞟瞟一侧阿姨,“有夜宵吗?”
  “有!我炖了银耳百合汤。”阿姨手脚麻利地将汤端了上来,陆澹白斜睨一侧庄清妍,往沙发上一指,“不介意就一起吃,边吃边说。”
  在陆家借住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跟陆澹白在一起共进晚餐,她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今日的战果让她抛去了生疏,兴致勃勃道:“画卖了,你分析的对,杨立这人虽然经商有头脑,但贪念过大,他一瞧我的画能占大便宜,就上当了。”
  陆澹白弯了下唇,眸里透着兴味。
  这的确是他跟庄清妍一起设下的圈套,那幅杨立急于买去的“神作”,什么天晴伞合,落雨伞撑,压根没有任何神奇,就是两幅画而已。第一幅伞合着的是庄未年真迹,而第二幅是庄清妍照着父亲的画以假乱真的临摹了一幅,只在伞上做了改动,画上所有景物相同,只是伞一撑一合。她趁杨立不注意从中调了包。
  照理说,临摹的赝品杨立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但陆澹白设下圈套时,利用的就是人性的自大与贪婪。
  第一幅画给的是真迹,那会的杨立存有戒备心,东看西查,再三鉴赏才能确定是真品。而到第二幅时,他的注意力全被那把神奇撑开的伞吸引了,没留心其它,贪婪让他轻信了自己的眼睛,再加上庄清妍不住嚷嚷着要把画卖给旁人,他心一急便冲动击溃理智,天价买走了赝品。
  而这一出手,就是四千万。
  庄清妍抿笑浅笑,道:“四千万,估计杨立要肉痛好久。”
  陆澹白舀着银耳汤,淡淡道:“四千万算什么?我们断的,也许是他的人脉。”
  “他这画是要送给省领导的,你想想,他拿着赝品送上去,高官们一旦发现后真相肯定勃然大怒,杨立偷鸡不成蚀把米,后门不仅没走成,也失了高官的信任。”
  听这一深入分析,庄清妍由衷道:“你想的好深,一石两鸟。”
  “商场上不就是比谁心深么?”陆澹白轻晃着手中汤勺,“学着点,未成年。”
  庄清妍已听惯了他喊她未成年,当下不以为杵的笑。灯光下她乌睫浓密,唇角扬起,笑颜比画报上的女郎还要美上几分。
  其实在遭遇家门不幸之前,她是爱笑的,别看她外貌美得让人有距离感,实际内在温软可亲,抿唇微笑几乎是她的招牌动作。
  她将兜里那张卡拿了出来,“陆先生,这四千万虽是我从杨立那卖画来的,但这主意是你出的,你也有份。”
  陆澹白看都不看,“你拿去吧,日后要跟他们斗,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再说杨立的钱大多是你们从庄家来的,你也算是讨债了。”
  他表情清冷,口吻却不容忤逆,庄清妍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陆澹白又道:“与其想着怎么分钱,倒不如想想杨立,坑了他几千万,他迟早会上门兴师问罪。”
  庄清妍道:“让他来吧,打算把画卖给他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后果。”
  瞧她无所畏惧的模样,陆澹白有些意外,“那我就拭目以待。”
  陆澹白所料不错,第三天杨立便来找庄清妍兴师问罪了。
  彼时庄清妍正在自己的影视公司跟新招来的企划总监谈话,办公室门突然一开,杨立气冲冲拨开阻拦他的前台小妹,闯了进来。
  那日将画买去之后杨立就当宝贝似地供了起来,每日巴巴盼着下雨,想着能让画中奇迹再次重演。盼了两天终于等到天气预报说有雨,他忙喜滋滋将圈内几个名画大师都请了过来,就等着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然后在圈内为这幅画炒炒名声,起起价。岂料一场雨下完,画中任何神奇都没出现。闹了尴尬不说,还被众人取笑一番,说他想钱想得走火入魔。
  杨立想到这更是恼火,扯着嗓子道:“庄清妍,这大庭广众的,叔叔我不想撕破脸皮,你乖乖把钱还回来,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庄清妍让企宣下去,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这才道:“杨叔叔这是什么意思,古来买卖一锤定音,你怎么买回去了还要我退钱?”
  杨立掏出画卷往庄清妍面前一放,“小丫头,你拿个赝品来蒙我,还狡辩!”
  庄清妍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仍是镇定地喝咖啡,“叔叔,你跟我爸是至交,我怎么可能蒙你!那一日我让你看清楚,你再三鉴定说是真迹,怎么如今又反赖我出赝品?”
  杨立冷哼:“小丫头,几天不见你倒是心眼多了啊!”
  庄清妍道:“杨叔叔,空口无凭说我有什么心眼,那你拿证据来啊?”
  见杨立拿不出证据,庄清妍提高声音道:“你没有我有!那天包厢里有个服务员,她上茶时亲眼见你围着画卷不住称赞,一口一个真迹……咱把她喊来,我们当面对质!”
  “没准那服务员早就被你收买了呢?”
  “杨叔叔,我摸着良心说我跟那服务员没任何关系。你要真讲道理,当时我压根就没想把画卖给你,是你非求着我买的……”
  她一声嗤笑,“莫非杨叔叔看我这个晚辈好欺负,把我父亲的真迹哄回去,然后买个假画再来栽赃,讨回那四千万,空手套白狼?”
  杨立的话头连接被堵,看看庄清妍身边没什么人,干脆摆出架子来威胁,“别跟我扯东扯西,小丫头,我告诉你,这钱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不然……”
  他的话还未落,就见办公室外齐刷刷涌进一排保镖,团团围住杨立。杨立原本看着庄清妍公司新开,以为没什么安保,自己带几个人就能解决,不想着人高马大的一排保镖出来,局面登时无法控制。
  保安后头的庄清妍浅浅一笑,“杨叔叔,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要拿回钱也成,把我爸爸的真迹还回来,我分文不少还你。”
  杨立气得只差吹胡子瞪眼,“老子哪有真迹!”
  庄清妍仍是笑,她当然知道他没有,她就是要这样堵他。
  呵,当日葬礼上,他与沈碧如不就是这般黑白颠倒、恶人先告状吗?她不过是小小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一挥衣袖,她冷冷道:“保安,送客!”

  沈碧如就在他家,今儿其实杨立要她与自己同去的,但沈碧如是什么角色,这四千万又不是她亏的,她没必要出面与庄清妍闹僵,她还指望继续做做戏,套出庄清妍手里的那幅《楼兰望月》呢。
  见杨立阴沉着脸回来,沈碧如便猜到了结果,倒了杯茶道:“来来,老杨,先喝口茶!”
  杨立哪喝得下去,骂道:“妈的!这死丫头!还有那陆澹白!几个意思啊!”
  怒气冲冲的他给陆澹白拨了个电话,想着对方不好惹,他克制住怒火道:“陆董,这事您是不是得给个解释啊?您要跟我合作,又要庄清妍拿幅赝品忽悠我!”
  陆澹白的反应一如既往从容,“杨总说哪的话?我什么时候忽悠你了?我是说清妍有幅画让杨总看看,没让杨总买啊。再说买卖自由,你鉴定失误,自愿买了幅赝品,怎能怪我呢?”
  庄清妍强词夺理,这陆澹白更是把这事撇的干干净净,杨立恨恨道:“陆董,我可是被那丫头坑了四千万!四千万啊!可不是小数目!”
  不料陆澹白的反应很平静,“杨总,几千万算什么?想想那幅《楼兰望月》,那可是上亿,我答应过的事,说到做到。”
  杨立正要回答,却听那边“嘟嘟……”的声音传来,陆澹白已把电话挂了。
  “喂喂……”杨立对着切断的通话,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好巧不巧,陆宅那边挂下电话的一瞬,结束一天工作的庄清妍推门回了。她边换鞋边问:“跟谁打电话呢,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简单的一句闲聊,客厅一侧的阿其脸色微变,生怕庄清妍听到了什么,倒是陆澹白仍是从容的模样,“没什么,跟合作伙伴商量些事。”
  他也不愿庄清妍再深入这个问题,便将话题转开,“今天还顺利吗?”
  “顺利!”庄清妍提起这事便愉悦,“有了卖画的钱,我下午招了两个很有经验的骨干!再招一些人,来年公司就可以正常运营了!”
  陆澹白颔首,又说了另一件事,“过年想好在哪过吗?你要不嫌这里冷清,可以留下来。”
  庄清妍微怔,日子已经到了腊月底,双亲俱失的她正愁着年关去哪过,陆澹白便替她想好了。
  心下微暖,她点头说:“谢谢你陆先生。”
  夜里,疲劳一天的庄清妍一挨枕头便睡了过去,没多久,一阵铃声将她吵醒,接起来一看,是沈蔚的。
  那边没大没小的嚷嚷,“喂,庄清妍,都要过年了你还不回家!”
  庄清妍睡眼朦胧道:“不了,我在陆宅过。”
  那边沈蔚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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