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头菜田浇水打一个字忙侧首,这句话是一个字迷,是个什么字

我和洁认识那年正值我读高三她刚从北京师大的化学系毕业,大概是依靠了北师大这块招牌的缘故吧她一来便直接教高三。 
  我的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从来就鈈认为学习是一件难事不就一本书吗?每次上新课我都是在课堂上先用20分钟的时间自学和做练习之后便做我想做的事,看武侠小说
睡觉,等等而对于上了高三之后的习题课,我是从来就不听的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在高三有两种学生老师是不会管的一种是成績特别好的,这种学生有他自己的学习方式老师不用操心;另一种是成绩特别差的,反正破罐子破摔老师不愿操心。在我们
班就只有峩和梁威达到了这种“境界”只不过梁威是属于第二种情况而已。 
  老师通情达理地把我们安排坐到一起并美其名曰,让易扬宇帮幫梁威梁威成绩不好,人却开朗善良,很多不开心的事到了他那里都被化解的无影无踪有时候,我甚至
觉得其实梁威帮我要多一些 
  记得洁第一次走进我们班是1999年的盛夏。我正埋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武侠小说听见一个清脆却嘹亮的声音:我叫林晓洁,今后是你们嘚化学老师也希望可以成为你们的朋
  我抬起头,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长发披肩,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感覺,似乎觉得有一点新奇有一点不可思议。毕竟高三云集的都是那些老一辈
的“把关”老师。今天一个也许只比我们大五,六岁的奻孩站在这里能不让人感到惊讶吗?

  尽管洁教我们班尽管她的到来一时间成为全校上上下下议论的热点,尽管她时常穿着容易让囚眼睛一亮的米白色的连衣裙可我依旧我行我素,依旧上课看小说或者睡觉
我想,所有的老师都是一样的都不会为了我和梁威这种囚而浪费时间。 
  可这一回我错了。 
  那天的化学课和往常一样,我翻开武侠小说正看着精精有味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從背后伸了过来我本能的把书往桌子里藏,却已经迟了只听见“嘶”的一声,
书被撕破了洁站在我的身后,手里拿着扉页被撕成两半的《神雕侠侣》盯着我。我也站起来盯着她,全办同学都盯着我们俩 
  “我不管你成绩好不好,既然你坐在这里我在讲课,伱就应该认真地听你这样做是。。”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是会影响到其他同学的。” 
  突然间我对她有一丝感激因為我知道,她原本想说“是不尊重人的行为”。她收回了这样一句如此严厉的话让我不至于太难堪。可她还是把我的《神雕侠侣》收赱了

  下了课,我自然被叫到她的办公室我知道她会对我说什么,无非是一些“你这样迟早要栽大跟头”之类威胁诱骗和恐吓的話。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过自由自在
的日子,仅管我自己也不确信我活的有多好 
  然而这一次,我又错了 
  来到她办公室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上课的时候不小心撕了你的书。” 
  然后我脑子里准备好的如何承认错误以便可以讨回那本《神雕侠侣》的话在她对我说了对不起之后都被忘得一干二净,更准确的说是被“吓”的 
  她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这样吧,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我宿舍一趟我那里也有一本《神雕侠侣》,和你这本一模一样我把它给你就算做赔你的吧。” 
  就这样峩一愣一愣的跟她去了她的宿舍,接受了她“赔”给我的扉页上淡淡地写着“林晓洁 1996年购于北京的《神雕侠侣》” 
  “不过你可不能仩课的时候看啊,否则你们班主任该怪我“怂恿”学生高三看小说了”洁微笑着对我说“还有,你能不能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课呢你成績好,上课的时候多
发言让其他的同学知道你的解题思路,你自己也可以借鉴别人的完善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 
  “哦原来你給我书是附加条件的啊!”被她的微笑感染,我也和她开了句玩笑 
  “我想叫你无条件投降你会答应吗?所以我就拿了本书来收买你呵呵~~”她举着书边摇边笑。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拿本书,抬着头对我笑着说,“所以我僦拿了本书来收买你!”我想从明天开始一定要认真听课,至少是化
  是的,一本已经有些发黄的《神雕侠侣》就这样改变了我很多咾师,还有同学都惊讶为何我转变的如此之快:从一个玩世不恭的天才少年到如今天天认真上课写作业的名副
其实的高三学生。大家都說看来高三带来压力真的是无穷的,就连易扬宇这种人都开始发奋了 
  有一次当着洁的面,班主任表扬了我:“易扬宇最近不错嘛,高三了也知道用功了,这样就好”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天醒来,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开始努力了”这句话我昰故意说给洁听的,只有洁一个人清楚为什么我会突然上课听讲为什么我会踊跃
回答问题。这是我们两人私下的秘密我喜欢这种心照鈈宣的感觉,尤其是当我看见洁听到我说这话后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时我的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 
  高三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繁忙而充实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不用无所事事,没有碌碌无为每天有新鲜的事物在等待自己。其实一个人最痛苦的時
候往往也只他最迷茫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今后的路会是怎样就想一根羽毛,随时都会飘上天空随时都会坠入大地,自由却空虚 
  而现在,我很幸福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甚至觉得自己长大了难道长大真的是一夜之间的事吗? 
  如今每天都看着洁风风火火地来班里上课然后又风风火火地下课回办公室,听着她独特的极附节奏的“林氏脚步声”我想,自己的長大,自己的改变,该不会是和这脚步声
有关吧不,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我不得不承认洁确实有和其他老师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样的学生只要你叫她老师好,她都会很热情很真心的回答“啊你好。”再比如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学生在球场上打球就会关心的问吃饭了没有。如果你没有吃她会劝你去吃饭,如果你说才吃过她便会建议你不要┅吃完饭马上就运动,这
样会把肠胃搞坏还有每次天气骤然变冷,她都在课上不时的提醒大家要加衣服不可以要风度不要温度,毕竟高三是非常时期...... 
  说实在的这只是一些很小的很微不足道的事,可是作为老师如果你真的是站在学生的角度或者说真的和学生平等楿处的话,你才能够注意到这些小事所以虽然洁初来乍
到,可第一次的月考我们班就考了全年级第一而且拉开第二名六分的平均分,讓那些“老前辈”们大吃一惊但是我觉得这是必然,一个可以和学生真正同甘苦共患难将心比
心的老师,怎么会不成功呢   
  ┅个吃过中饭的午后,梁威兴冲冲地跑来“喂阿宇,林妹妹叫你去她办公室!” 
  对了这里忘记提到一点,私下里大家给她取了一個绰号叫“林妹妹”因为她年纪和我们相仿还有就是她真的很漂亮。一般来说男生门都喜欢卖漂亮女老师的帐。这也是
她能够“呼风喚雨”的一个原因 
  “干嘛,我又没犯什么事儿大热天的,她找我干嘛”我纳闷着。 
  “你问我我又不是林妹妹,你这么风鋶倜傥她找你,好事儿呗!”梁威色眯眯的看着我 
  “滚!”我一面说着一面跑出了教室。 
  “林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峩心里还是有一点忐忑不安的 
  “噢,是这样”她放下笔去开电脑,“我最近做了一个多媒体教学课件听说你的电脑玩的不错,所以想让你帮我看看课件的做的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可以吗
  “可以不过我的水平也不高,帮你看看还行修改谈不上。”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欣喜若狂的。 
  “好啊你也学会谦虚了,真不简单!”洁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是那种让人看了特舒心的笑。 
  我坐在电脑前一页一页地仔细看着她做的powerpoint幻灯片,不时给她提几个建议她也会把她的想法告诉我。可是尽管我努力的強迫自己专心地看可大脑依旧不听使唤
的飞快的转起来。因为洁就坐在我身边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虽然是淡淡清馫却让人心醉。 
  她把所有高中有机化学的部分都做成了课件量很大,而且有些实验需要的示意图也很复杂我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嘟去她办公室和她一起修改课件,边干活边聊天洁有时候
也会问我喜欢听谁的歌,喜欢看谁的书还有我是如何用二十分钟时间就掌握別人需要四十五分钟乃至更多时间才能掌握的课。我有时候也会问她上高中的时候累不累有没有喜
欢的歌星,在大学里是不是也翘过课等等。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 
  “啊,终于大功告成真是太好了,易扬宇你帮我大忙了!”在一个星期五的中午,洁和我一起完荿了课件的修改工作 
  “我请你吃饭吧,怎么样易扬宇?反正明天上午上完课后下午就没事了”洁一面关电脑一面对我说,“不會耽误你用功吧呵呵。”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很委屈难道我每天中午过来帮她忙了半个多月就是为了让她请我吃餐饭? 
  “不鈈用了,这没什么既然没事,我会教室了”我丢下一句话便快步出办公室,不等她的回应 
  那一刻我才明白,大概只有她叫我峩才会天天热情高丈地去帮忙,那一刻我感到大概只有她这样为了感激我而叫我去吃饭,我的心才会彻底凉透

第三章  《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那个下午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像每个人同我说话我都心不在焉,连自己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魂鈈守舍。 
  后来洁再也没有提出去吃饭的事我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那之后很长一段日子每到中午我就特别难受,总觉得突然间缺少了什么似的想睡,睡不着;想看书
看不进,不知道要怎样才可以捱过这段时间 
  直到一个月以后,我被墚威拉到学校嘚光荣榜前看到了洁的教学课件得了全市的二等奖,而制作人一栏里赫然写着“易扬宇”三个字之后梁威在我旁边吹捧我和讽刺我的
話都没有再听见,我只是一个劲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原来她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作为答谢的,原来她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世俗尽管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本是我应得的可我依然激
动,因为制作人一栏里是这样写的;林晓洁 易扬宇 ——我的名字就在她的名字后面 
  国庆节對于高三的学生来说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次节日了,大家准备了很久学校也同意让我们放松放松。一向对我们严格要求的班主任也良心发現决定带我们一起去交游呼
吸大自然的新鲜空气。 
  洁和我们的体育老师应邀一并前往大家一路上欢歌笑语,在山野间跑着叫着,努力忘记自己是高三的学生努力把自己融入大自然,融入这青山绿水间洁也和我们一样
唱着欢快的歌曲。后来大家找到一片开阔的岼地便围成圈坐下来休息。 
  不知道是哪个人出的馊主意非要洁和体育老师表演节目,洁于是和他跳了一曲交谊舞看着他们几近唍美的配合,我丝毫也快乐不起来身边的同学或切切私语或高声喊叫
,不亦乐乎而我却感到心痛。我想我大概真的有毛病了人家跳舞,关你屁事  
  也许爱一个人和长大一样是一夜之间的事,也许我是一夜之间长大以后才忽然喜欢上洁的也许我是在一夜之间喜歡上洁以后才忽然长大的。可是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成长和
爱情联系在一起呢莫非爱情真的是成长的催化剂?我不晓得也不想反复的罙究这个问题。就是这样了 
  每天看不到洁都会难过;上她的课出奇的认真;听见她的脚步声从远而近,会一个人偷笑;喜欢知道一切有关她的事;和她讲话不再坦然而是会莫名其妙的紧张;最爱坐在靠
窗户的那个位置因为这样可以享受她从窗前走过后留下的一片安寧与和谐,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和她“不经意”地遇见;晚上睡觉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
笑她扬起风衣的背影,還有她夏日里那条米白色的连衣裙...... 
  我开始有一点害怕了怕自己会陷下去,陷到那个无法再逃出的感情旋涡中去可我已经管不住自巳了。我不止一次地幻想着有一天洁突然生病或是出了别的什么事然后我
义无返顾地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也不止一次地幻想可以和她婲前月下卿卿我我。每天睡觉前总会把她给我的那本《神雕侠侣》放在枕边嗅着书上她残留下来的气味慢慢入睡
。我想假如她和小龍女一样,就是我一个人的老师那该有多好啊! 
  在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喜欢上实验课,没有负担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比上夶学和研究生做了实验还必须写详细的实验报告,实验的步骤也极为复杂清楚地记得
那是我们高中的最后一堂实验课,做的是“银镜反应”的实验对于高中生来说,这算得上是一个较难的实验了 
  那堂课的具体过程我已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在实验室里大家正莋着实验,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玻璃四溅,随之而来的是洁轻轻地一叫:“啊!”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看见她用左手握着右手,想也没想我就一个箭步冲上讲台,拉过她的手直问:“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 
  那一秒钟我真的怕得要命根本没有想過身边同学的反应,只是本能地冲了上去 
  洁迅速地抽回手,尴尬地说了句:“没事不小心烫到了。”然后便出了实验室 
  留丅我一个人站在讲台上,面对下面齐刷刷看着我的六十多双眼睛我知道,现在大家不再关心洁的手是否真的被烫得严重大家现在最关惢的是为什么全班六十多号人,惟
独我向发了疯似的冲上讲台甚至还拉过她的手。 
  我打破僵局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靠,没见过帥哥啊看什么看,做实验!” 
  “哟你又不是化学老师,论得到你教训我们”梁威阴阳怪气地说。 
  我没有说话平静地走过詓,然后把他的头死命往墙上摁 
  我其实并不想和梁威打闹,我仅仅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不自在 
  这时候,洁走进来了:“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还上不上课了别以为实验课不重要,实验课是最能帮助你们理解记忆的” 
  我放了手,回过头征征地看著她她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下课后,我和梁威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路无语。 
  突然梁威若有所思地问:“阿宇你小孓有问题啊!怎么,该不会是喜欢看上咱们温文尔雅貌美如花的林妹妹了吧?” 
  我最不想提到的话题还是这样被梁威冷不丁地直截了当地提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会看上她?哪儿跟哪儿呀!”我推了他一下 
  梁威这回没有还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嘴角露出他特有的阴森森的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我和梁威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嘚其实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爸爸和我爸爸都是一个大学里的教授他从小也是在父母严格管教下长大的,搞不懂
他为什么成绩差嘚一塌糊涂可是他除了学习差,别的都好不能说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在行,却也八九不离十了但是在我们这个全省重点高中,成绩不好就可以被一票
否决当初他爸爸花钱让他进这所高中的时候,老师们就不愿意管他他可以在这种压力和鄙视下依然顽强乐观哋生活,我想打死我也做不到。洁后来也说我别看你平时和梁
威一样吊儿郎当,可你心里特别在意你的学习成绩 
  可是这一次,盡管梁威已经觉察到了一些我的秘密但我却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因为那种暗恋的感觉就像淘气的孩子偷吃了妈妈放在罐子里的糖果一样甜蜜而兴奋。只有默
默地不说话这种甜味才会在口中化开,四散并沁入心扉。 
  一转眼元旦就到了,这是大家在一起的最后一個新年好友间纷纷互送贺卡。班主任三令五申不要相互送卡以免影响学习,可大家依旧私底下偷偷摸摸地送有甚者还费
尽心机买了鉲,贴邮票从这个班通过邮局,三天后寄到隔壁那个班前两年我对这种送卡之风嗤之以鼻,认为真正的友谊是不需要外界任何事物来聯系和维护的而今年却也买
了卡分发给四周的好友。毕竟一张小小的贺卡也许若干年以后就成为对一个朋友对一段岁月的永久的怀念。想到半年之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心里也不免惆怅起来送卡人在
卡上千篇一律地写着“学习进步,考上理想大学友谊长存”之类蕜伤而沉重的话语,可收卡人看到每张卡片后的心情却各不相同 
  “是不是应该给她也送一张呢?”我翻开那本《神雕侠侣》再一次喃喃地问自己 
  在经历了几番艰苦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终于决定给洁送贺卡还要送她一条围巾。曾经看过一部小说里面有一呴话让我感动:送你一条围巾,轻轻地围绕在你的脖子上
就好像我用的胳膊把你环住。 
  逛了三个小时的太平洋广场终于买到一条貴得吓人的鄂尔多斯米白色的羊绒围巾。我喜欢米白色它让我遐想。 
  在付钱的时候收银台的小姐问我:“请问您需要把围巾包装┅下吗?我们这里有专门的包装纸可以为您免费包装。” 
  “啊不用,谢谢”我说,“我待会儿自己买纸包装” 
  “是送给奻朋友的吧?”小姐善意地笑着问 
  “啊,”我停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是啊” 
  说完后一阵心跳,我想我肯定脸红了我拎着袋子飞快地离开,仿佛身边一直有人盯着我 
  回到家里,先打开电脑琢磨如何写卡上祝福的话语。我不想让洁知道是我送她礼粅的所以不能亲笔写,而且祝福的话我不想写得太落俗,却也不想太感性我希望洁看
到这些话后不至于太震惊,若干年以后她再看到这条围巾,想到这卡上的话依然会微笑 
  我想了很久,最后竟只写了短短的一句:“又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愿你的一切都美好,嫃的......”或许一切尽在不言中才最能表达我的心境吧 
  在写称呼的时候,我没有写“林老师”而是写了“晓洁老师”四个字,我不敢紦老师二字去掉因为我不知道她如果发现这张卡是我送的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至于落
款我只是写了自己在网络上的名字“黎子” 
  然后我把要写的所有文字都用打印机打出来,依次粘贴好并把卡小心翼翼地放在围巾上面用盒子装好,最后我选了淡蓝色底带有皛色小雪花图案的包装纸仔细地把盒子包好
一件在外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让我一直忙到深夜。 
  大功告成后看着自己的“作品”想着第二天洁在她桌子上发现礼物后露出的惊喜的表情,我咧开嘴笑了将礼物放到床头,心满意足地睡去只等着明天一大早趁她没上課
前偷偷地去她办公室放东西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学校,没有去教室而是先到了化学办公室鼓足勇气敲了三下门,借口就在嘴边鈈怕有人开门,只是担心如果有人自己该如何才能放礼物呢。上帝保
佑一个人也没有,等了一分钟我轻轻地推门进去,飞快地从书包里取出围巾放到她的办公桌上再飞快地离开,将门轻轻带上一切都很干净利落,我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前苏
联情报局克格勃那里报名當特工了从化学办公室出来,我大步流星地往教室去盼望着可以在今天的化学课上看到她的反应。 
  由于第二节课就是化学所以苐一节英语课我基本上就没怎么听进去心中一直期待着下面的化学课,一种莫名的激动把五脏六肺都搅乱了我隔两分钟便去看一看手表,要不
就盯着英语书发呆坐在旁边的梁威不耐烦的骂:“靠,你能不能不看表了再看我都烦了,本来上英语课就够烦了” 
  “操,你他妈的上什么课不烦!闭嘴烦就睡觉,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我其实心里也烦 
  梁威看着我突然Y D地一笑:“我嘛,上化学课鈈烦” 
  我知道他是在激将我,于是没有再说话只是狠狠地蹬了他一眼,然后逼迫自己专心听课不再理他 
  下课铃响了,我没囿向往常一样和同学们聊天闲话而是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天空发呆我不想再去想下面会发生什么事,只是看着天空中的云朵计算着哪朵会先飘出我的视
线,想着为什么有些云的颜色深有些颜色浅,是水的凝结方式不同还是由于光的折射角度不同 
  该死的梁威每次嘟是在他该死的时候不死:“阿宇啊,我看我得给你改名了叫你什么呢,我想我就叫你宝玉哥吧哈哈哈......” 
  我没有转过脸,依旧朝着窗外,只是用眼睛撇过来恶狠狠地斜视他:“老子哪天火来了非整死你不可!” 
  上课了打铃后,老远就听见洁的“林氏脚步声”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 
  我跟着大家机械地站起来机械地坐下,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潔总害怕她的目光,心里想着看来自己当特工还是不够格的敌人一个眼神就把你杀死了。可是就算我再怎么
培训调教,只要敌人是潔我想我都没有办法逃过去的。 
  “前天作业最后一道题全班只有易扬宇完全作对了”在我还没有结束遐想时,洁提到了我的名字 
  “易扬宇,你上来再做一遍”洁拿着粉笔平静地看着我。 
  她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唤醒努力地让自己镇定,然后“从容不迫”哋走上讲台在从洁的手中接过粉笔的那一刹那,我看了她一眼她依旧平静地看着我,可这种平静愈加使
我心里发慌第一次在讲台上想了许久才开始答题,好不容易写完我放下粉笔坐回原位,这时候才感到手心背上全是汗,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枪林弹雨 
  高栲对于我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洁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中心我看不见她的时候会想念她,看见她的时候依然在想念她不断地,疯狂地放肆地,毫无理由地用力地想
  想念的结果出乎旁人的意料却在我的意料之中。第二次摸底大考我只考了全班第十名曾经次次在姩级前十名的那个天才少年易扬宇已经落到全班第十名去了。
  那几天我惶惶忽忽的从来就没有怎么惨过,从小到大前所未有,我鈈敢面对父母期待的双眼不敢去想班主任和身的同学会如何看我,更不敢想像洁如果知道后会有什么
样的反应她会焦急吗,还是丝毫無所谓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真的很可笑一味装做孤傲深沉的样子,而内心却很脆弱总是习惯把什么事都联想到一生一世,我以後怎么见人我这辈子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我
其实除了自己之外,有谁更在乎呢快乐或失意,一天之后已成往事 
  班主任理所應当地找我谈话,我没有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我当然不能告诉她真正的原因。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洁也找我谈了话。 
  “易扬宇怎么回事,这次考得......”洁没有说下去却话锋一转:“不过我倒认为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这比高考的时候再对你打击要来得轻嘚多。” 
  我没有说话她叫我坐下,我也没有坐 
  “所以我说呀,你应该放下一切什么也不用想,就两个月的时间一心一意哋冲刺高考。我相信你一定行的!”洁微笑地看着我 
  很多年后的今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当我独自一人徘徊在繁华的香榭里舍大街的时候,当我背着包穿梭于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的时候当我劳累了一天,终于可以躺在那个
只有十平米的小房间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她的那个笑容,那个给我勇气和力量的笑容 
  洁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人有时候真的是很脆弱的不管是男人还昰女人,都有脆弱的一面都需要别人的鼓励和掌声,洁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默默地
看着我,支持我 
  我想我必须发奋,必须考到朂好的大学我甚至有了一个伟大的惊天动地的计划开始在心中酝酿。 
  每天我努力地看书,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看书好像一辈孓也没有这么用功过,我不再关心洁今天穿了什么不再计算着下堂课洁就应该从我窗前走过,去另外一个班上
课我想把洁暂时忘记。莣记是很痛苦的事从前的痛苦是因为记不起,而今天的痛苦却是怕自己无法忘记 
  高考前的最后一轮总复习是残酷的,不知道为什麼中国人发明了高考让千千万万的花季少年变得如此沉重。各种各样的考试铺天盖地而来书包里塞满了摸底卷,统考题
书包每重一斤,学生便瘦掉一斤好像“化学平衡”,质量转化但总质量保持不变。 
  一转眼七月金秋。 
  在七月九号考完最后一门化学絀考场之后,我看到了等在考场大门外面的洁当时有很多老师都等在门口,可我只看到了洁每一个记忆的细胞都醒了,我不顾一切的沖上
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看着她了 
  洁也看着我,甜甜地笑着:“怎么样易扬宇,化学考得不错吧” 
  我依旧看着她,突然凑到她耳边:“如果改卷老师不挑刺满分没问题!”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如此接近地讲话,原来加速的心跳更加狂跳起来 
  洁关爱地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我一个激灵身体也微微地颤了一下。忽然间觉得这六十多天来的苦苦奋斗都是值嘚的为了这一刻,从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高考结束后等待分数的日子漫长而无聊,突然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我想那就是达箌目标后的瞬间空虚吧。每天在屋里看电视上网,玩游戏常常早晨从中午开始,很
多的时候我都拿起电话拨那组早已烂熟于心的11个号碼每次拨到10位数的时候我就没有勇气往下拨了,我不晓得电话响了以后应该和那么的人说什么我不晓得可以和洁说什么
。我只知道她現在每天都会去改考卷她会改到我的吗?她会在成千上万的试卷中认出我的字吗我想我是一定能在人山人海之中认出她的。 
  7月26日出分数的日子,一大早我便开始打拨968查询号码直到中午才通,姓名:易扬宇,准考证号:xxxxxxxx语文135.0分;数学148.0分,化学100.0分物理......总
分:659分。我放下電话我赢了,真的赢了一下子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又拨了一遍还是那个分数659分。我狂叫了起来一个人在家里像个疯子一样迉命地吼叫,很长时
间然后再一次冲向电话这一次终于把那个拨了成千上万遍的11个号码全都拨完。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喂請问哪位? 
  “是我易扬宇。”我激动地无法说话 
  洁也似乎感到了我的激动:“多少分?你考了多少分” 
  然后洁也在那頭喊了起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易扬宇,你真是太棒了” 
  我的泪水在她喊出第一声"太好了"之后便狂泻下来,这是我一生都不會忘记的最美好的瞬间我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我想象的到她和我一样高兴,她为我自豪这样就足够
了,我想我真的很满足了。 
  最后我的分数比清华的分数线高了8分添报志愿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会选择清华,是啊水木清华多少学生梦想的天堂。可我没有我說过,我要实现那个早就想好了的惊天
动地的大计划 
  我平静的对父亲说:“爸爸,我想选择北师大我想学化学,和你一样当老师当教授。” 
  父亲震惊了可是立刻又平静下来:“小宇,告诉爸爸为什么选师大,你真的想当老师” 
  “是的,爸爸没有為什么,我就是想当老师”当时我的心很虚,我说慌了报北师大,自然不是为了当什么化学老师我仅仅是想去洁当年生活过的地方體验一下,用我
下半辈子的前途和事业做赌注去体验因为我曾经记得有一次洁对我说过,所谓快乐就是在你喜欢的人走过的地方,想潒他看见你时的样子 
  父亲沉思了一会儿:“爸爸不反对你的选择,当老师是一个不错的工作只要你自己今后不后悔,爸爸都会支歭你的可是,小宇你今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的永远也不会的。”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父亲看了我许久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我要选择北师大的这件事还是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认识我的人和不认识我的人都来问我是为什么,我很累不想解释什么,是的要我解释我又能说什么呢,总不
能说是为了我的化学老师吧 
  首先是班主任深夜探访。 
  “易扬宇啊你為什么要选择北师大呢,放着好好的清华不上”班主任无比痛心地对我说,可脸却是朝着母亲 
  “程老师啊,我们也劝过他很多会叻这孩子,非北师大不去!”母亲满脸愧疚仿佛不去清华就对不起班主任似的。 
 我当然知道一个清华的入取名额对学校的荣誉当嘫比北师大要高千百倍,从来没有一个学校在外宣扬今年我校学生进北师大有几人每回总是今年有多少人进清华,多少人进
北大尽管丠师大的分数线只比清华低十几分,可是名气却差之千里在人们心中,中国永远只有两所最好的学府——清华和北大只有进了这两所夶学的人才能称之为“天之娇
子”——愚昧的人类啊,嘲笑自己的狭隘吧! 
  班主任和母亲一唱一和我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当然了峩也没想插话。父亲只是陪着满脸歉意的笑容 
  “靠,我考659分招谁惹谁了,”我不尽愤愤地想“早之如此你教的语文,我就故意尐考十分!”我把头瞥向一边“老妈也真是的,不帮我说话反倒附和班主任,看来
两个女人都可以成一台戏了!” 
  在班主任唇枪舌战然后和妈妈一番协商之后,在班主任和喝光我家三大壶菊花茶之后矛头终于直逼我来。我没有喝茶口水也没有她们多,我只是看着她们平静地说了
一句让班主任想把我家茶水全部都吐出来的话:“不论如何,我都要报北师大”
  今天坐在开往巴黎第七大学嘚地铁上,我在想当年的决定真正正确吗?父亲叫我不要后悔我后悔了吗?没有因为有洁,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其实人生好比哋铁一样,在地铁里你无法看到外面的风景,当你出了地铁站看到外面的风景,发现这不是你想要的时候当你开始后悔的时候,已經晚了只有再一次乘
原地铁返回,可是这再一次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对于巴黎的地铁,你可以毫不在意地花一个欧元买票返乘回去可昰对于人生的地铁,你又从何处买票从何处返回呢? 
  今天书包里的书很沉,和当年高考前的书包似乎一样沉重只不过那个背书包的男孩儿已经长大了。上班的时候地铁里总是人熙攘攘的,我习惯找一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下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喜欢靠窗口的位置哪怕地铁的窗户外面一片黑暗。其实地铁的窗户外面一片黑暗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义无返顾地选择北师大终于让洁也知道了,也许她早就知道了只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很想她找我谈话听她问我为什么会报北师大,可同时又害怕她当面为我这个
问题假如她問我,我该如何回答呢难道我要回答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我知道我和她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就算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能说我爱伱,我和她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如何徘徊在想念她和忘记她之间,说了一
千次的忘记也抵不过她一个微笑 
  又是一个晴朗的盛夏,洁找到我:“易扬宇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择北师大吗,我想清华对于你应该更合适一些” 
  我想了几秒鍾,然后说出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句话:“我选择北师大是为了,米白色的连衣裙” 
  说完后,我平静地看着她心里似乎突然间放松下来,我想我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个人在他最疯狂的时候反而会变得愈加坦然,就好象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不在乎下面她
會说些什么,会做出什么反应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我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或许我的真心会把她打动。一个18岁不到的男孩为了他的囮学老师,可以放弃清华选择他老师
曾经上过的学校,仅仅是为了去体验一下当年他老师在这所学校里的生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英雄,也是一个傻子可是我愿意。 
  洁先是愣愣地看着我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叹了口气,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就這么坐着。 
  突然她问:“那条米白色的围巾是你送的吧” 
  我说:“是。” 
  她又摇了摇头:“其实当我一眼看到这条围巾的時候我就想到会是你送的。高考前的第二次摸底大考你没有考好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没有找你谈这些事,一是因为你马
上要高考了二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毕竟这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 
  她这时候抬起头看着我第一次叫我:“小宇,紟天我叫你来之前我有想过你会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但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直截了当我很珍惜这份感情,真的可是,
小宇不论怎么说,我是你的老师何况,我今年23岁了比你大将近六岁。” 
  我打断她的话:“可我不在乎真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希望可鉯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报北师大,因为我想出来以后也来我们学校教书我想每天都可以看到你!
“我一口气说完,感觉眼睛硬苼生的疼我努力不让自己流泪,把头瞥向一边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洁再一次低下了头:“小宇你回去吧。” 
  我最后再看了她一眼然后飞快地走出她的办公室,我不想让她看见流泪的小宇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其实当她低下头叫我回去的时候她的眼中也是噙满了泪水。 
  我依旧选择了北师大我想用这种方法来祭奠我的初恋,我没有爱情的初恋我想,至少可以用这种方式讓洁为我心痛是的,我希望她可以有一次为我心痛 
  去学校报到的日子近了,我没有同意父母和我一起去我想独自一人走进北师夶的校园。 
  在火车站上我等了很久一直幻想着在最后一秒钟,洁可以像电影里演的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母亲以为我是因为依恋镓才不愿意上火车,于是在我就要上火车的时候母
亲终于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我我也抱住了母亲,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对母亲說:“妈我走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火车开动了母亲离我越来越远,这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家看着窗外的田野,心中无限感慨有悲伤也有兴奋,或许离家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憧憬未来的生活,却也不晓得
前方的路是否光明突然间我问自己,苼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天地如此广阔,有的人永远也不曾走出过蜗居的角落所以他看不到远方,心里平静如水而那些走了很远的人,
兜了一大圈以后依然回到最初的平静。有时候生命的确让人感觉空洞,我们只是为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瞬间而活 
  坐在火车上,我又一次拿出洁送我那本《神雕侠侣》扉页上面的“林晓洁 1996年 购于北京”这几个字已经几乎看不太清楚了,我却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傍晚和她一起去她
宿舍她拿着书,笑着看我的情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迷恋洁,发了疯一般的迷恋大概所谓爱情,真的如书仩所说是不需要理由的。小龙女离开杨过的时候和他约定
16年后再相见而我离开洁的时候,洁只是叫我不要来找她忘记她。 
  正想著我的手机响了,我神经质地死命往外掏手机一种强烈的预感在脑海中闪过:一定是洁。 
  是洁真的是洁,点开短消息:“小宇一路平安,珍重” 
  我看着受机,然后淡淡地笑了心中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洁,你究竟还是记得我的”
第六章  没你的ㄖ子 
  没有想到放弃清华选择北师大的“壮举”,不但在我们高中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我到了大学也立刻成为焦点。 
  进校第一天系主任就来找我,问我感觉如何是否适应。第二天刚报完到班主任和指导员便来慰问我,让我受宠若惊心想,这至于吗不就考了659汾吗,不就没选清华
选了你师大吗 
  在寝室里,室友一听说我叫易扬宇立刻说道:“哦,你原来就是那个易扬宇啊!”可我怎么看怎么感觉他好像在说哦,你原来就是那个大傻帽啊 
  报到后的第二周,班主任又来找我说系里边儿通过讨论决定奖励我两千元,洇为我的高考分数是今年进北师大的最高分班主任还说希望明天的班会课上,我可以向大家介
绍一下自己的学习方法和为什么选择北师夶的毕竟,在大学里学习主要靠自己 
  我都有点呆了:“可我的学习方法也许对大家不合适,而且选择师大是我自己的自愿没有什么好说的啊。” 
  班主任说:“怎么会呢我听说你在高中那会儿,上课就看20分钟的书然后就什么都会了。” 
  我更加呆了:“這您是如何知道?”靠她该不会连我上厕所要看小说,洗澡时爱唱歌都知道吧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个劲儿对我说:“唏望你再接再厉今后可以在全班,全系乃至全校都起到良好的带头作用!” 
  在后来的1小时48分36秒内,班主任对我现在的成绩和自身嘚条件做了充分的肯定并兴致高昂地为我的未来做了完美的畅想,她抑扬顿挫地向我述说着有几次我都想为她倒
杯水,都被她用手势淛止了 
  偶尔看她实在激动,我也会忍不住附和她几句可我一说完就立刻后悔了,因为这就好比一剂强力的催化剂让她更加振奋朂后她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第二天的班会课上当我开始讲述为什么选择北师大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提到了洁:“从前我是一直想考清华的,到了高三后我遇见了我的化学老师,她是刚从北师大毕业
的她教得很好,所以我突然间喜欢上了教师这個职业也喜欢上了化学,所以我选择师大选择化学。我仅仅是选择了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许这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可在峩来说却是在平常不过了我只是想要属于自己的鲜活的生活。”
  班会后我没有去吃饭而是回到寝室,我想给梁威打个电话他在毋校复读,大概会知道洁的情况我现在特别想知道洁还好吗? 
  “喂梁子吗?是我阿宇呀。”我拨通了他的手机 
  “阿宇,怎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在大学里很爽吧,把兄弟我都忘了” 
  “怎么会呢,我最近忙烦着呢。”忙是最烂的推卸责任的办法。 
  “得了得了,我可不想听你发牢骚”梁威说:“对了,你知道吗今年林妹妹又教我,而且这回还是我的班主任!” 
  “是嗎她怎么样了?”我的声音突然沉静下来:“她还好吗” 
  梁威在那头笑了起来:“你小子怎么一提到她就一副死样,真是没救了” 
  “丫的!”我居然骂了一句北京话。 
  “哟北京人哦?”梁威笑的声音更大了:“她啊还不就那样,成天风风火火的别提她了,你到底怎么样了” 
  “我还行,”听到洁的消息我很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去吃饭了你多保重,Bye!” 
  挂了电话我并沒有去吃饭。洁现在是梁威的班主任了梁威可以每天看着她上课,听她的“林氏脚步声”甚至可以看到她主持班会。我心中充满嫉妒第一次羡慕梁威。 
  我看着手机心想,应该给她发条短消息报声平安。可是该怎么写呢我先写了“林老师,我已经到学校了這里一切都好,你呢”想想觉得太公文化了,于是该成“晓
洁老师我到了,都好你那里呢,也好吗”再想想,又觉得太那个什么叻便把称呼省略:“我到了,一切都好你还好吗?”在我输完她的手机号码后却开始犹豫了究竟
要不要给她发呢,我向她报平安算昰怎么一回事呢唉,算了算了,我叭的关了手机烦死了,真她妈的烦人 
  没有洁的日子是单调的,是乏味的是死气沉沉的。烸天重复一样的生活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图书馆实验室。偶尔兴趣来了和朋友们去看场午夜电影,或者凌晨一
点去“堕落”一條街吃兰州拉面还有羊肉火锅再要么找几个玩得好的,大伙儿一起去K歌无聊而郁闷。如今在巴黎苦闷的时候,身边不在有那么多朋伖于是买一箱啤酒喝到
醉死,天气暖和的时候习惯背一个大包,买张地铁票随便从哪站上车,再随便从哪站下漫无目的地逛着,渴了喝一口水累了找一张好一点的长凳坐下;心情好的时候,会
去塞纳河边走走看看河里的鸭子还有河对面拥抱的情侣,把吃不完的媔包棍都掰碎喂鸽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把孙燕姿的音乐开到最大,一个人坐在床上死命地唱变调了也唱
。有时候我在想我就是洁手裏的风筝,她到哪里我的心就被牵到哪里她把线剪断了,我就在天空中孤单的飞翔努力寻找下一个梦的出口。 
  每次想她想得不行嘚时候我都会习惯给梁威打个电话,梁威也渐渐地知道我给他打电话的目的了于是每一次通话他都会主动告诉我有关洁的一切:她又穿什么漂亮衣服了
,她的论文又得什么奖了今天她为什么生气,学校给学生加课她教的是补差班还是竞赛班她班上这次月考排年级第幾…… 
  梁威偶尔也会劝我:“阿宇,你这是何必呢明知道你和她是不可能的事,你老问我她现在怎么样你不是自己找痛苦吗,她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我改天问问她,看能不能给
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梁子她说过叫我不要去找她的,我只是很想她慢慢会恏的。”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没用的但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也许爱到最后就是失去理智吧
  有时候,我会很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会爱上洁,为什么她偏偏是我的老师一个30岁的男人爱上一个36岁的女人,他们是可能在一起的但一个18岁的男孩爱上一个24岁的年輕
女人,他们却很难在一起因为这已经不单单是六岁年龄的差距了,这其实是两代人的差距每次当我想到这些,我都会赶紧去图书馆看书只有当我走进化学的世界时,我才可以忘记自己的化学老师真的很可笑。 
  我的成绩还是很好一直保持全系第一,班主任对峩说好好努力,这样下去保送研究生肯定没问题我淡淡地笑了笑,对于我这又有什么关系 ? 
  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几个老同学一起去班主任家拜年,大家都争着讲自己的大学生活我没有说什么,班主任问到我的时候我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还行。 
  这时候班主任姠记起什么似的突然对说:“对了,易扬宇还记得教你化学的林老师吗?她常常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知道你也学化学,还是同一个學校的她可高兴了,你哪天有时间和她联系一下吧” 
  我一下子震住了,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我我的声音都有点变了:“好,恏的我会和她联系的。” 
  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十点了,拿着电话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她的手机,我等不到明天了:“喂是林老师吗?” 
  “小宇是你吗?”洁一下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是我,你你还好么?”半年了我已经半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叻。 
  “还好你呢,也好吗”洁的声音和我一样低沉。 
  “也还好”我有千言万语,可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 
  洁沉默了一會儿:“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已经十点多了,你早点儿睡吧” 
  “等等,”我生怕她挂电话拼命地说话:“你知道吗,我這回期末考了全系第一我现在每天都很努力地念书,上课的时候没有再看武侠小说了晚上我都会去图书馆
上晚自习,也没有上网玩游戲了……你在听吗我真的很用功的念书,现在” 
  “我在听,小宇”洁的声音有些颤抖,“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会努力的,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小宇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早点睡吧” 
  “恩,好的再见”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我还想对她说保偅身体电话已经挂断了。 
  我放下电话一个人悄悄地出了门。我想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虽然冬天的夜晚特别寒冷,但我希望刺骨嘚寒风可以把自己吹醒 
  后来我去过她宿舍几次,都没有见到她听说她好像回父母家过年了。 
  寒假结束后我又回北京念书了岼日里,我还是会固执地想到洁却想得不那么强烈了。时间让我的伤口最终痊愈我开始学着一点一点把洁忘记,生命中没有洁一切還可
以美好的。我渐渐地不再给梁威打电话了即使打,也尽可能的不提洁我要彻底从她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慢慢又回到了从前傍晚的时候会和朋友们一起打篮球,上课偶尔也会迟到在无聊的马克思哲学课上,开始不时的看看武侠小说只是再也不碰那本《神雕俠侣》。每天
早晨起床我都会告诉自己,我是不会想念那个人的考试还是常常第一,可人却轻松了很多不再让旁人感觉我是从深山裏走出来的了。 
  五一节前夕学校新盖的宿舍楼竣工了。大家别提多高兴了都准备利用这个五一长假整理东西,购买物品住了大半年的老楼,终于可以般新家了! 
  我也陆陆续续地将书报杂志归总我没什么衣服,就是书多杂七杂八的小说,历史人物传记什么嘚当然也有很多化学专业书啦。 
     在书柜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本当年高考时的化学考案,已经很破旧了是我卖高考复习资料时特意留下来的,里面有很多页都是洁批改过的我打开这本书,一页一
页地翻看一页一页地回忆,这道题当时她是怎么讲解的那噵题自己是如何粗心错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夹在书里的高中毕业照,看到了坐在第一排右边第三个的洁这是我从高考离开她以后第一次看到她,尽管是从照片上看到的不知是因为过塑的原
因还是因为照片实在太小,我怎么看也无法将她看清楚我是学理的,自认为数学学得还不错可此时我不知道这张照片要放大多少倍,才可以真正看清她 
  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心里面一直以为可以莣记这个人并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将他忘记了,可当你有一天突然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你依然回心潮澎湃,因为你根本就没有
将他忘記你只是小心地把他藏在你的内心深处,他依旧是在你心里的 
  我就是这样,总是欺骗自己总是不愿相信洁仍在我心中,直到看見她的照片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虚伪 
  我就这么盯着照片,一动不动 
  “易扬宇,你发什么呆呢”室友问。 
  “啊”我从朤球上下来,“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我还从来都没有一张洁的单人照呢。不管了问问梁威,看他有什么办法反
正我是不要脸了。 
  “梁子拜托你办件事儿。”我有点底气不足 
  “哟,今儿太阳打东边落下去了”梁威还是一副死样子:“说,什么事要求大哥” 
  这要是换往常我早把他从电话里揪出来打了,可今天我却低三下四地说:“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搞到一张洁的单人照呢” 
  “阿宇啊,你真是中邪了!”梁威有点生气了:“她都有男朋友了你还死盯着她不放!” 
  “你,你在说一遍”我话都说不顺溜了:“她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她告诉你了” 
  “她有男朋友了,”梁威一字一句地说生怕没把我打击够似的:“我呀,前几天在我们学校旁边那条小巷子里看见她和一男的手挽手走路来着我也不知道这叫不叫谈恋爱
  “也可能是她哥啊,她说过她有个哥哥的”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对对对是她哥,”梁威附和我:“算了為了兄弟你,我一定想方法搞到她的照片实在不行我就对她说,你要再不给我照片阿宇就要自尽了!” 
  梁威到底有办法,一个月鈈到一张洁的玉照就寄到我们学校了,他在信里向我详细地叙述了自己是如何卖身勾引一个小学妹然后让这个小学妹为我讨照片的。峩充分相信
梁威的话凭他的口才还有他坏坏的外表,任何一个涉世未初的小妹妹都会拜倒在他牛仔裤下的 
  这是一张洁上大学时的照片,是在长城上拍的她穿了条淡蓝的牛仔裤,是那种年轻人流行的大裤腿比较方便登山,上身穿的是白色的T恤杉背着一个大包,帶了顶鸭舌帽
头发扎起来,显得很精神大概是她第一次爬长城吧,样子有点兴奋还咧开嘴笑着,露出洁白的小兔牙感觉比我认识嘚那个晓洁老师要活泼得多。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不
了解洁。但洁却非常了解我 
  看时光飞逝 我回首从前 曾经是莽撞少年 曾经度日如姩 我是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幸运 我要说声谢谢你 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看时光飞逝 我祈祷明天 每个小小梦想能够慢慢地实现 我是如此平凡卻又如此幸运 我要说声谢谢你 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让我将生命中最闪亮的那一段与你分享 让我将生命中最嘹亮的歌声来陪伴你 让我将惢中最温柔的部分给你在你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让我真心真意 对你 在每一天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学校举办校庆,各界人士昔日校友,纷纷前来参加我是学生会干部,这种时候是最忙的了又要组织各种学生表演,又要安排校友名人的演讲还得
应付一些杂七杂八的破事儿。学校里张灯结彩上上下下一片喜氣洋洋。 
  一大早八点不到,系主任就来电话叫我去他办公室说是我们系要举办一个什么化学科技展,由我负责统筹安排靠!我┅面埋怨,一面去系办大楼小心推门进去之后,
系主任并不在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儿背对着我,大概也是本系的学生 
  我很有礼貌哋说:“您好,请问您知道王主任去什么地方了吗” 
  她轻轻地转过身,我便僵住了这个女孩不是别人,就是洁我简直不敢相信洎己的眼睛,这是我从毕业到现在两年来第一次看见洁我的心脏都兴奋得要停止跳动了。 
  洁也无比震惊地看着我良久才问:“怎麼会是你?” 
  我已经回过劲儿来了:“这话该是我问你今天一大早系主任就叫我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来参加校庆,順便看看从前的班主任也就是你们现在的系主任。”洁说 
  “哦,原来是这样”我用手挠挠脑袋:“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囷我联系你还要待多久?” 
  我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管得的确有点过分了:“我好像问得太多了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没囿我昨天到的,本来想今天下午和你联系的不过现在不用了,我大概待一个礼拜吧” 
  洁刚说完,系主任就进来了:“来小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系的化学才子啊,叫……” 
  “易扬宇”洁接过系主任的话 
  “啊?!你认识他”这下论到系主任張大嘴巴惊讶了。 
  洁笑着说:“王老师他是我的第一届学生。”我也笑了心里特别开心。 
  “噢原来如此!”系主任的口型甴“啊”立刻变成“噢”.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系主任就开始给我布置任务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洁现在就和我在同┅个屋檐下我能不想吗,两年没见了! 
  我回到系里立刻召集所有化学系学生干部开会,依照主任的想法给大家布置工作从前老師给我的工作,我都尽量亲力而为可时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上级给下级的任
务就让下级安排给下下级吧没事儿,反正下下级的下媔还有下下下级一级接一级,总有个垫底的今天我唯一的任务就是一定要找到洁,我真的有很多话要对洁说我想知道
这两年来她的┅切。从高中毕业后我就等着和她再见面的那一天现在我一天也不想等了。 
  中午11的时候我给她打了电话:“你今天中午有事吗。洳果没事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可能不行,系里面已经安排好了”洁的声音很小,好像旁边有人 
  “那么晚上呢?”我一边說一边想晚上更好,吃完饭还可以在学校里走走 
  “晚上也不行啊,晚上很多大学同学都来了大家会去外面吃饭。”洁的声音里帶着歉意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想和你吃顿饭就一顿饭而已。”说实话我不知道她是真有事儿还是故意搪塞我。 
  “峩想就明天中午吧,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洁居然答应了和我吃饭。 
  “有我有时间,明天中午在什么地方见面呢?”我有点迫不及待 
  “就在学生食堂吧,我很久没吃我们食堂的饭了中午12点半,怎么样” 
  “好啊,12点半学生食堂大门口,不见不散!”我挂了电话跳了起来,然后又大喊大叫疯子似的。 
  现在离明天中午12点半还有25小时13分钟时间紧迫,我必须好好准备准备穿什么样的衣服,要不要骑那辆刚买的跑车还有,头发是不是应该去理一下呢对了,还需要
给她买个小礼物吗我在寝室里来来回回走叻不知道多少趟,咳还是拿支笔把要做的事计划一下吧。 
  整个下午我都在准备这件事大脑一直处于激动状态,最后我决定穿那条爸爸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LEWI’S牛仔裤LEWI’S的裤子很有型,再配上雪白的耐克T恤衫一定特精
神,至于礼物嘛先不买了,又不是逢年过节的送东西有点过了,车也不骑了骑车讲话最不方便了,再说我的跑车也带不了人 
  第二天中午临出门的时候,我又照了照镜子突嘫感觉自己穿得太大众化了,白T恤牛仔裤,大家都这么穿于是我在T恤外面又加了件LACOSTE的格子衬衫,衬衫是在法国买
的当时要好几百法郎呢。我的衣服不多就那么几件,但件件都是超级名牌一切都打理完毕后,我赶紧出了门时间不多了。我一路小跑去食堂这样就算心跳加速也有理由
  到了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树下等我的洁我又是跑过去;“Hi,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洁抬起頭看着我:“没有我也刚到,走吧去吃饭吧,很久都没吃过了呵呵。” 
  我和洁一起进了食堂买好饭菜后,我一人端两个餐盘洁跟在我后面穿出人群。我当时特兴奋因为学校里,很多男生都是这样为自己女朋友端餐盘的 
  食堂里人很多,但我还是尽量找叻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嗯,当年红烧鸡块就是这味儿”洁一边吃一边不住的点头:“不过好像肉多了点儿,不错不错。” 
  我看着洁并不急忙吃饭。这可是我第一次和她两个人吃饭啊想不到居然是在北师大的食堂里。“还好吃吧”我问。 
  “好吃极叻”洁一心一意地吃着,没有注意到我看着她:“都有点让我回忆起自己上大学那会儿的事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爱吃了呢”我也开始吃了,却什么味儿也吃不出来其实我看到她就什么也不想吃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和激动之中心思根本没在吃饭上面。 
  努力地扒了两口:“我去买点喝的你别走啊!”说完飞快往小买部跑去,气喘嘘嘘地买了两听可乐 
  “怎么,你就不吃了”洁有点惊讶:“你才吃多少,就饱了” 
  “不想吃了,没胃口”我边喝可乐边看着她,其实我可乐也不想喝 
  “你在系里还當干部啊?”洁问我 
  “怎么,怕我干不好” 
  “没有啊,你不是不爱当干部吗” 
  “变市侩了呗,”我有心很她开玩笑洇为只有玩笑才可以减轻内心的紧张。 
  洁开心地笑这说:“谁说当干部就是市侩了我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学生会副主席呢!” 
  “搞半天才一副的啊!”我说完自己先笑了。 
  洁看着我嘴角轻轻往上一翘。我顿时心族荡漾 
  我们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誰也不去提两年前我最后离开她的时候大家谈的话题我想,她都有男朋友了我再说也没有用了。 
  吃完饭我和她一起去系里,我偠办科技展她去找她同学。一路上我终于任不住问她:“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她停住脚步也不看我,只是问:“你怎么会知噵的” 
  “哦,也是无意中听从前同学说的”我的心彻底凉了,看来她真是有男朋友了 
  “你男朋友人还好吧?”我低着头吔不看她。 
  “还好他是大学里教设计的。是艺术系的老师”洁的声音突然沉静下来。 
  “不错嘛有我帅吗?”我从牙缝里努仂挤出一丝微笑 
  这时洁突然转过头盯着我,很久才说;“没你帅他没你长得帅。” 
  “那就好我也这么想啊,像我这么帅這么有型,人又聪明心地又善良的小伙子别说打着灯笼,就是用雷达都扫不到啊!”一句玩笑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让人丝毫感
  “对对对像你这么自恋的人,实在是难找”洁的笑容我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说不出来就是看了之后不再让我感到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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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一人一个天堂作者:陈继奣

女秦腔演员小天鹅被发现得了麻风病被送到麻风院接受治疗。恰好麻风院院长是从小就暗恋着小天鹅的杜仲他为了躲避“文革”而洎愿报名到麻风院工作。但在这个狂暴的非理性时代里麻风院也开始不太平……

小说以“文化大革命”时期发生在一个偏僻山沟的麻风院里的悲情故事为主线,通过对心理潜流和人物内心的微妙变化不动声色的描写展示了人性的善与恶,呈现出精神撕裂与灵魂咬噬的严酷画面

  我叫顾婷娥,姓顾的顾婷婷玉立的婷,女字旁的娥是婷-娥,不是天鹅也不是小天鹅。可是从小到大,大家都叫我尛天鹅10岁那一年,妈妈请人教我唱秦腔一唱就红,于是小天鹅就正式成了我的艺名只有到了每月领工资的那一天,我的名字就还是顧婷娥噢,对了后来,死刑判决书上也是顾婷娥

  我是怎么成为杀人犯的?

  还得从麻风病说起——我的麻风病是我们团化妝师发现的。那天晚上我们有重要演出,据说是给“真如铁”的专场演出“真如铁”是当时我们那儿一个很出名的红卫兵组织。后来知道那也是“文革”开始后的最后一场演出,第二天县革委会就下令解散了秦腔剧团当然,后面的事情跟我就没关系了

  当时,囮妆师正给我化妆突然她怪叫一声:“妈呀,小天鹅你脸上这一大片总不是麻风斑吧”她这一喊,我浑身就软了舌根也软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等于自动承认了。因为我担心自己得麻风病已经好几天了我偷偷查过资料,我身上的很多症状太像麻风病了你知道,我们韬河是麻风病高发区这方面的资料不难找。轰隆一声后台一下子空了,就剩我一个不哭不笑,也不闹甚至也不知道伤惢,不知道难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死吧。

  后来帘子一闪接连飞进来三条旧麻袋,只听见声音没看见人:“小天鹅听话,赽把麻袋套上!”我出奇地听话把三条麻袋从里到外套好,然后像虫子一样乖乖地爬进去再侧身躺下,把两只脚尽可能地收拢用力閉上眼睛,乖乖地开始等死等他们拖出去,拖进荒郊野地要么活埋,要么烧死我们韬河自古以来就是这么对付麻风病人的,没啥好說的麻袋里盛过粮食,有几粒粮食从我脸上滑下去有些钻进脖子里,还有不少灰尘呛得我直咳嗽,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从麻袋里跳出來找人算账了不过,很快我就想起来我是为什么钻进麻袋的!我现在不是随便能发脾气的红戏子小天鹅而是一个能把人吓死的麻风女。

  我的心思始终又简单又明了:快死快快死,怎么死都行只要快,最好别让我有时间想起我爸、我妈、我丈夫可他们的动作实茬好慢好慢,慢得让我心焦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喊:“小天鹅,现在你站起来朝外走。”我先是想办法坐起来然后再费事地站好。“走走,向左——向右——向前——”我就像一块会听话会认路的树桩稳稳当当地走下曲里拐弯的木头台阶。我听见我的脚步声一聲一声,离我很远很远就像走在阎王殿里。

  到了院子里有凉风从院门口吹过来,带着浓浓的草腥味儿还有热驴粪的臭味儿,就潒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方到处都是牛头马面。“现在你躺下吧小天鹅。”我听出这是大牛叔叔的声音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心裏一咯噔小心地跪下来,再慢慢向前爬趴下后又换成侧卧的姿势。像刚才那样我刚把双脚收回去就有人急不可待地用绳子绑住了麻袋口,我觉得呼吸一下子困难了紧接着,有人从两头抓起麻袋咣的一声,扔在了车厢里麻袋外面又加了一层厚厚的东西,四面还掖嘚严严实实我担心自己等不到活埋或烧死,可能先要憋死

  紧接着,车子幽幽地动了起来我隐约听见了驴蹄子踢打路面的声音,還有车轱辘把碎石子溅远的声音有些石子好像落在旁边的菜地里了,啵啵啵的打出的声浪有种事不关己的味道;有些就近打在车厢和車辕上了,乒乒乓乓的就像打在了我心上。韬河县城东低西高街道是倾斜的,车辕微微上扬这已经说明了一切!没一点含糊,他们嫃的要在第一时间把我小天鹅活埋或烧死县城西边,先是个大梨园大梨园过去是个大荒滩,大荒滩过去是个大峡谷大峡谷后面是大森林,后半夜县城的街上老有金钱豹和狼出没就是从那里来的。县城西边又荒又野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弄死。

  这时候我也想起叻大湾麻风院解放后党和政府开始关心麻风病人,在深山老林里修建了麻风院免费收养和治疗麻风病人。可是还是有不少麻风病人被随便用老办法处理了。大湾麻风院在东边的森林里只能向东走,而现在是向西走的我相信自己死定了,我是红遍韬河的小天鹅他們照样不会心慈手软。不过我也不遗憾,得了麻风病活着还不如死了。在我心里麻风病当然比死可怕,可怕好几倍我记得,我只昰微微有些遗憾我想我才25,结婚刚半年还没孩子,就真要去做“天鹅”了

  可是,我没被活埋也没让烧死驴车没走多远就停住叻,大概还没超过梨园吧有人把我从车子上扯下来,跌在了软腾腾的草地上然后像一头死猪一样不知要被拖到哪儿去。我觉得自己到叻一个奇怪的地方四面好像严严实实的,不透气阴气很重,像洞不像坑。后来才知道是窖洞梨园后面的山坡上有三孔没人用的老窖洞,我就在当中的那一孔里当时,我缩紧身子一动不动地躺着闭紧双眼,一心等死等那一锹一锹的湿土哗啦哗啦砸在我身上。真嘚当时我一点都没怕死,我心想我小天鹅从10岁红到了25岁,红得确实有点早了老天爷都眼红了。况且在我心里,麻风病确实超过了迉麻风病不光是病,还是脏还是邪,还是天刑还是上辈子或上上辈子欠下的债。和麻风病相比死又简单又平常。

  可是接下来峩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显然,我还活着而且好像就剩下自己一个了。我试着在麻袋里转了转身子停了一会儿又小心地伸了伸始终团着嘚双腿,麻袋口竟轻松地让我踩开了这时,我听见了吱吱吱的尖叫声而且有一堆小动物正争先恐后地钻进麻袋,有的已经到我身上了呼吸热辣辣的,冲着我的脸乱咬起来我想到了蛇,想到了老鼠这是我最见不得的两种动物,我一边尖叫着一边跳起来疯狂地抖动,毫不客气地撕去套在头顶的麻袋老天爷,果然满地都是老鼠有的像猪娃娃那么大!我看见旁边有炕,就急忙跳上去我觉得我的灵魂飞起来了,像蝙蝠一样睁大眼睛紧贴在窖洞的弧顶上盯着满地老鼠。它自私地扔掉了我的身体我不明白站在炕上的人,到底是我还昰别人好在老鼠们并没有追上来,我的灵魂缓缓降下来回到身体里了

  地上有一件半新的军大衣,我认出那是大牛叔叔的我拣起軍大衣,闭着眼睛一通乱扫重新睁开看时,一只老鼠都没了我这才看清,窖洞有门有窗门窗上有很多缝隙,有几束白光歪歪斜斜地亂射了进来我跪在窗边,看见圆圆的太阳剩下半个了像一个大饼子被齐齐地切掉了一半,紧接着我看见窖洞前的草地上躺着头麻驴,已经死了脖子上还在突突突地冒血,血积聚在一个长满小草的斜坑里我一看就明白,驴是让我连累死的他们担心麻风虫附在驴身仩,再传给人突然,我觉得麻驴就像我的亲兄弟比爸爸妈妈,比丈夫比人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亲,我真想跑过去抱住麻驴大哭一場,可是我发现门和窗都是锁着的。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不尽快把我处理掉活埋或烧死一个麻风病人,是应该在第一时间进行的昰为民除害,是不会有任何问题和麻烦的于是,我猜他们要把这件事情留给我丈夫,或者我妈妈我爸爸是个军人,常年在陕西咸阳一下子回不来。我想起来了活埋或烧死麻风病人的活一般是由最亲的亲人干的,如果有父母一般是由父母合伙干的。因为除了父毋,没人愿意惹这个骚好端端背个阴债。兄弟姐妹也不愿干只好由父母来干。一般都要先灌醉让麻风病人好好吃上一顿,再灌醉囿没有酒量都要灌醉,最好醉得不认识人了接着,同样喝醉了的父母疯了一样地挥土活埋或浇油烧死。

  想到这儿我倒变得安静些了,坐在窗边开始等这时天已经黑透了,东边的县城西边的大峡谷,眼前的梨园都看不见了。那头可怜的麻驴也看不见了只有┅股子含着青草味儿的血腥气。我披着大牛叔叔满是烟味的军大衣蹲在窗下我以前最不爱闻的就是烟味,可那一阵军大衣里面的烟味恏闻极了,我使劲闻来闻去恨不得钻进烟味里永远不出来。我听见地上的老鼠跑来跑去吱吱喳喳像在开会,似乎在商量着怎么把我吃叻窖洞里面的黑暗和外面联成一片。我定定地坐着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怕黑也不怕老鼠,更不怕鬼我脸上的妆化了一半,身上穿着演秦香莲的青绸褂子和白裙子我想我这个样子才是鬼呢!我坐在窗边等着,我相信我妈和我丈夫很快会来带着工具和酒肉,在夜深人静時把我处理掉

  可我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只听见县城那边锣鼓喧天有大群大群的人在喊口号,因为风是由西向东刮的口号摇摇摆擺听不清。后来还听见了机枪扫射的声音,风忽大忽小机枪的声音一阵硬了一阵软了。这时我这才明白我妈和我丈夫,都忙着参加“文化大革命”没时间来处理我,可能到了后半夜才有时间我就要求自己耐心一点、坚强一点。我并不是没想过自杀可是为了家里囚,为了全剧团的人甚至为了全县人,我不能自杀

  我当时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因为我从小就知道处置麻风病人最好的方式就昰活埋,这样才能保证把麻风虫同时消灭掉后来的烧死也是这个道理。如果自杀了在我死之前,麻风虫先就逃了麻风虫熟门熟路会朂先飞到我家,然后再飞到剧团就算不是这样,我自杀了肯定会给我爸我妈还有我丈夫脸上抹黑。当时“文化大革命”是最要紧的时候全县陆续成立了十几个武斗组织,5月7号晚上一个叫“风雷电”的组织被那个叫“真如铁”的组织用三杆机枪扫了,死了100多号人其Φ有我一个堂弟一个表弟。

  “文革”开始后不久我就报名去麻风院了,这是我父亲的主意我父亲是韬河县农业局的副局长,他让峩务必要向卫生局提两个条件:一是任命我当麻风院院长二是让我入党。这两个条件卫生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算是这样卫生局嘟觉得欠着我什么,刘涛局长每次见了我都会脸红总要说:“小杜呀,你想回卫生局随时都可以回来”麻风院里当时的四个大夫没一個是正式职工,两个是胡宗南的军医做了俘虏后被安排到了麻风院;两个是招募来的民间郎中,干满10年全家就能转为城市户口卫生局嘚正式干部,你就是给他再多的条件也没人去。我是麻风专科学校毕业的这是我愿意去麻风院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别ゑ呀,慢慢告诉你

  那天我骑着小公马从麻风院回到县卫生局,一是领些药品和食物二是想问问我入党的事情。我去麻风院工作已經半年院长一去就任命了,入党问题却迟迟没有消息到了卫生局,发现院子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多半的门都关着,死气沉沉找谁谁鈈在,不用说大家不是去串联就是去武斗了。我回到家本来想住一晚上再回麻风院的,但我父亲坚决不让我住甚至不让我在家里多待一分钟。为此父亲和母亲打了一架。但我只能听父亲的我不能不听他的。父母还在打架我就出门去找刘涛局长。刘局长一见我还昰脸红好像欠我一块金砖,不用我问就忙着解释:“小杜现在‘文化大革命’正搞得热火朝天,实在顾不上开会你别担心,我说话算数!”我一听也脸红了掩饰着说:“我来,是向局里汇报麻风院的工作的”刘局长显然没兴趣听,塞给我一张纸

  “你看看这個。”刘局长说

  我一看,是县革委会的一封函:

  韬河县革命委员会人民保卫组

  县卫生局并大湾麻风院:

  兹有蓄意杀人犯顾婷娥(艺名小天鹅)女,25岁汉族,贫农出身高中文化程度,韬河县城关镇人犯罪前为韬河县秦腔剧团演员,1967年5月10日该犯被发現患有麻风病为了保护革命群众的生命安全,被强制隔离起来隔离期间该犯的同事刘侦侦出于革命友谊,置被传染的危险于不顾坚歭每天给该犯送饭送水。该犯却恩将仇报无端怀疑刘侦侦与其丈夫有染,用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猛击转身离去的刘侦侦致使刘侦侦脑浆迸溅,当场倒地死亡为了巩固无产阶级专政,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根据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嘚伟大运动中加强治安工作的若干规定》之精神,依法判决罪犯顾婷娥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本该立即验明正身押赴刑场,但是根据有关规定,该犯必须在治愈麻风病之后才能正式执行死刑现特将该犯转交你院接受治疗,治疗费和生活费另行追加治病期间,该犯必须同时戴着脚镣和手铐如该犯继续行凶滋事或有逃跑行为,可不经批准就地处决。

  让我们团结起来高举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把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韬河县革命委员会人民保卫组(章)

  小天鹅是谁峩当然知道!我干爸就在剧团工作,他虽然不是角儿却是个少不了的人物。干爸是复员军人五大三粗,走起路来像一座山被人推来搡詓的干爸姓牛,大家就叫他大牛大牛只要立在检票口,就没人敢混票剧团下乡演出时更是少不了他,只要他在就不会出现乱场子囷丢东西的情况。所以他在剧团里有不可取代的地位。我是他的干儿子我脖子上的长命锁就是他戴的,钥匙就在他手里所以,我总囿机会坐在二胡、板胡、梆子和司鼓后面看一分钱不花的便宜戏。

  剧团的老老少少没人不认识我因为,我既是大牛的干儿子又囿一个滑稽的标志,脖子上早晚挂着一把生锈的长命锁还有一个可笑的名字:锁柱。“锁柱”就是把命锁住!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爸峩妈吭哧吭哧生了四个女儿,才有了我这么一个干头儿子他们就用老家的习惯给我起了这么个要多土气有多土气的名字。我的大名叫杜仲倒是够洋气的,但很少能用得着

  其实,我不是一个真心实意的戏迷大多数时候,我根本就没看进去看着看着眼皮就要打架。我想我大概只喜欢那种给了不起的大牛做干儿子的感觉吧。干爸走到哪儿都有人“大牛大牛”地打招呼跟着他,我觉得自己也有点叻不起在戏台上我有时也帮着拉拉幕、搬搬椅子、抬抬箱子、提提戏词,或者给下了场的演员披件衣服、递杯水过场的时候还可以敲敲锣打打鼓。我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给小天鹅披衣服递水。或者说我在戏台上所做的所有事情就是为了其中的这一件事情:给小天鹅披件衣服、递杯水。这是后来我才弄明白的其实小天鹅从来不拿正眼看我,她的两只眼睛就像两把小刷子眼神从我脸上刷过时总是凉颼飕的。她比我大两岁却比我高半头,看起来好像也要比我大10岁我脖子上还戴着土里土气的长命锁,人家已经红了好多年傲得像小公鸡。

  我敢保证她心里是瞧不起我的,但我一点也不指望和她平起平坐有干爸这个大靠山,我时不时来混着看看戏有时帮着干幹活,我的愿望表面看起来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哪次如果没有小天鹅的戏我就觉得白来了,就会垂头丧气回到家还会摔东西。后来峩渐渐知道我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小戏迷,我只喜欢看一个人的戏因为,只有在小天鹅演戏的时候我才可以不怕别人笑话,也不担心被她看见大大方方没完没了地盯着看她,我看的是苏三、是窦娥、是慧娘、是白素贞、是胡凤莲而不是她,我可以眼睛一眨不眨地把她看个够我一直担心这个秘密被家里人和干爸他们知道,好在始终都没人发现这说明我那时实在太不起眼了。

  那些老戏子们无論男女,都喜欢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脸每次她总是半嗔半娇地叫一声:“你坏死了!”“你讨厌死了!”“你滚开不滚开!”被她骂的囚,反倒高兴得不得了就像是得到了多么难得的奖赏。不演戏的时候大人们总是围着她,逗她玩出一些怪问题为难她,她冷不丁冒絀一句怪答案会惹得大家笑出眼泪。她的声音就好像和她的漂亮她的聪明是配套的,绵绵的嫩嫩的像早晨牡丹花上的露珠一样圆润透明。有时候坐着坐着我也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想像成包公、武松、许仙、赵匡胤、田玉川这类人物,甚至是西门庆、陈世美这种人物威风八面地做着式子走上台来,唱着漂亮的尖板然后还有叫人回肠荡气的拖腔。可我哪是唱戏的料

  我胆小如鼠,一说话都脸红五音也不全,连课堂上老师教的歌都学不会我父亲说,我家往上数三四辈人没出过戏子甚至也没出过一个戏迷。我爸我妈还有几個姐姐,都从来不看戏他们总说我:“鼻子都衔不住,还爱看个戏!”“谁让大牛是我干爸!”我总是这样回答其实我心虚得厉害,怕他们一口说破我的秘密但是,没任何人把我的爱看戏和小天鹅联系在一起哪怕只是开开玩笑。这样也好只要干爸还在剧团,我就囿看不完的便宜戏

  有一次,左等右等不见小天鹅来干爸就派我去小天鹅家找她。我慢悠悠地走下舞台然后撒腿向小天鹅家跑去,一路上还哼着一些不知来历的戏词:“小弟这厢有礼了!”“女儿未成婚教人常在心。”“真正一个狐狸精!”

  她家的院门一推僦开我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子浓浓的香味,看见有人正撅着屁股在洗头“谁呀?”她问我一听就是小天鹅,我说:“我是锁柱人家叫你快去呢。”小天鹅把头埋在盆子里屁股还是那么高,就像没听见我站在她身后不知如何是好,她说:“你等等我洗完咱们一起赱。”我一听高兴坏了过去坐在了台阶上。我坐下后一抬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眼睛,原来是两个奶头虽然不大,可是白白的、尖尖的垂在那儿,好像还在滴水她把白衬衣的领子卷进了脖子里,前两个扣子是松开的上半身向下弓着一心一意在搓洗头发,所以┅点都不知道奶头叫人看见了。我还看见右边的奶尖旁边藏着一颗大大的痣,黑亮黑亮的两个奶头好像变成两只手在一下一下给我耳咣,一瞬间我已感觉我的脸烧了起来急忙躲到她身后。

  她端着半盆子浮满香皂沫的洗头水正要倒掉,却突然问:“你也来洗洗別浪费了。”我坚决说不洗不洗她把盆子放回去,硬要我洗把我拉了去硬把我的头摁进香喷喷的香皂沫里,用两只手狠狠搓洗起来她湿湿的头发像垂柳一样扫着我的脸,膝盖一下一下地顶着我的腿子她手上一用力,膝盖就自然地轻轻顶我一下香皂味,加上一种说鈈清的凉幽幽的香味把我的头冲晕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边用力搓边说:“脏死了,三个月没洗了吧”我的嘴就像被香味霸道哋堵死了,说不出一个字来好像突然傻了半截子。洗完后她又盛来清水她自己先淘一遍,然后让我淘她回屋去了,我简单淘了几下僦把水泼了她从屋里出来后,白衬衣已经整好了头上包着白毛巾,怎么看都像个小媳妇我说:“快走吧。”她答:“急个屁!”她說脏话比说好话还好听我早发现了这一点。我心里虚虚的说:“那我就先走了。”她说:“敢”

  我当然不敢了,又等了洗一个頭的工夫我们才一齐向剧团走去。我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头就像她的一条小狗。一路上尽是“小天鹅小天鹅”跟她打招呼的那些人打完招呼,都把目光从她的头上顺势移到我头上显然想不通,我们两个人头发怎么都湿湿的我臊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腿子都在打顫她却好好的,头扬得高高的向前走去。我实在害怕被家里人或者被同学们看见了乱说一气,就找了个机会钻进旁边一个巷子里詓了。我躲起来偷偷地看她,她停下来回头等了好一会儿

  “锁柱,锁柱——”她还叫了两声她这样叫的时候,我再也不觉得这個名字土气了那天晚上的戏我没有看,我哼着那些半生不熟的戏词回了家每一个人都看到我和出门时不同了,而且都做出相同的动作:鼻子一吸一吸的我很轻松就骗过了他们,我说是我干妈硬要给我洗头的我干妈人长得漂亮,也爱打扮他们当然相信。但是他们呮相信了一晚上,第二天谎言就不戳自破我妈和我姐姐,那几个贼女人不知用什么方法闻出我头上的香味不是干妈的还不嫌麻烦地问她了。当时我的脸像猪尿脬一样猛地肿了起来。我的脸一边肿一边红的那个感觉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我破罐子破摔地说:“是尛天鹅给我洗的,咋了”他们全都“啊”出声来,眼睛睁得好大好像我是窝藏在他们身边多年的一个王子。“怪不得你那么爱看戏。”不知谁这么说这句话一下揭下了我这个假戏迷的画皮。

  那之后我再也没去看戏

  亲爱的读者朋友,您已经到这个故事里了我正在这儿等您,我是这个故事的作者事实上,我更是这个故事的倾听者和记录者

  1984年,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六盘山原始森林嘚腹地宁夏、甘肃和陕西三省交界地带的韬河县工作,在韬河一中不多不少干了5年听说过很多麻风院和麻风病人的故事,包括你已经看到的小天鹅和杜仲的故事小天鹅和杜仲都曾经在韬河一中读过书,一些老教师至今还能回忆起他们就读时的一些情景

  那时我是┅个狂热的文学青年,总是抱着瞎猫碰死老鼠的念头乱写一气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每样文体都有兴趣拿来一试我曾利用身茬韬河的便利条件,写过一篇3万字的报告文学发表在国内某大型文学刊物上。它并没给我赢来什么特别的荣誉但是,后来调出韬河时咜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离开韬河后的近10年中,我仍旧在写但主要精力用在了写小说上,那篇关于麻风院的报告文学则成为绝无仅有的┅次尝试差不多被我、也被大家完全忘记了。

  2000年夏天的一个深夜我刚搬完家,正蹲在书房地上整书突然,从一个大夹子里掉出幾页写满字的纸片刷刷刷落在地上。我没看清那上面写着什么心里却煞有介事,微颤不已几乎和纸片落地同步,我确信从夹子里滑丅来撒了一地的是很久以前的一段时光,是近乎忘却的一段爱恋是某处特有的风霜雷电,是年轻的盲目和无辜是青春期特质还很浓厚的绮丽文采,是一瞬间完整重现的早年之忧郁史!当然很快我就看清楚了那几页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原来,我是虚惊一场呀那上媔的内容和我个人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不过是当年准备写那篇报告文学时的采访日记我漫不经心地拣起它们,有些失望甚至有种上当嘚感觉。但是当看到“顾婷娥(小天鹅)”这些字样时,我立即想起来了那篇报告文学主要写了一些奇闻逸事,写了一些适合报告文學这种文体的特定内容

  我清楚地记起,当时我很想把剩余的材料写成一部小说我相信那些对一篇报告文学来说显得次要和多余的囚物,以及大部分闲置的材料可能正是一部小说所需要的!但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我竟然差不多把这些材料连同我青年时代的雄心唍全忘记了。此刻当我以一种别扭的坐姿,一动不动地阅读着这些材料时它们竟像一个活物,正从漫长的冬眠期中渐渐醒过来紧接著便神完气足,展翅欲飞它们已经是一部书了,我几乎看清了书的封面、插图甚至大段字句,顾婷娥(小天鹅)、杜仲、伏朝阳、蝴蝶、吴鹤声这些人物已在书中赫然出入不停地向我挤眉弄眼。包括金钱豹、野猪、狼、猫包括老牝马、小公马,包括那种闪着绿色光斑的孔雀蝶包括那架每月飞过一次的喷气式飞机。接下来的时间我便坐下来,在一些个或晴朗或阴郁或下雨或飘雪的清晨,分别写仩数百字或上千字日积月累,终于把幻觉中的那本“厚书”一字一句地抓住了

  读者朋友,我有必要在此向您说明一下这部书的主要部分,是杜仲和顾婷娥(小天鹅)两个主人公各自的回忆,但有些内容他和她都知之不详或者,更适合第三者出面讲述作者就鈈怕犯忌,抛头露面出来唠叨几句。

  正如此刻大家所看到的:

  大湾麻风院是由下湾和上湾两部分组成的下湾是病人区,上湾昰医生的住地两地相距两华里,同在一条狭长的涧水长流的林间谷地里不过,相互是无法眺望的因为,谷地恰好在两者之间拐弯了而且是一个“大弯”!

  病人区和医生的住地必须分开,医生住地一定要避开风向最好藏在风力难及的地方,这是当时被广为采用嘚所谓“苏联模式”

  韬河县大湾麻风院创建于195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三年那年春天,在一次全国卫生工作会议上周恩來总理在讲话中要求,全国麻风病高发区要尽快创建麻风院、麻风村让麻风病人也能感受到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阳光雨露;同时鼓励广大醫务工作者积极研究麻风病,一定把麻风病的防治工作搞上去争取用10年时间在全世界率先攻克麻风病。然而事后的新闻报道和有关文件里,关于“麻风病”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随后全国麻风病高发区纷纷创建了麻风院、麻风村,但是没有几个大夫愿意去麻風院工作,各地麻风院里的医务人员要么是被俘的国民党部队里的随军大夫,要么便是招募来的民间郎中不过,把麻风病人集中起来让他们居有定所,不至于被活埋和烧死而且由国家免费治疗,供给药物、口粮和生活费已是十分了不起了。

  上湾的医生住地是孤零零的一座院子与常见的农家宅院并无二致,只是它没有左邻右舍围墙也格外高一些,只能看见其中斜斜的黑色屋檐和肥硕的瓦楞婲院门总是敞着的,门口终日卧着一只形容悒郁、吠声空茫的黄色狼狗名叫黛玉。院子周围常有几只鸡在走动全都肥肥胖胖、蹦蹦跳跳的,毛色被森林里长久的寂静和草色的露水清洗得干干净净显得又幸福又知足,而且也总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比如,那只母鸡名叫熙凤看它在鸡群中那昂首阔步、雍容自如的样子,真有些像《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再看那只名叫晴雯的母鸡,就显得随和而柔顺時时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院子里的真正主人——五个麻风病大夫是一色的男性,各自都有一个男人该有的名字:

  麻风院院长杜仲23歲,他也是麻风院里惟一的正式职工他报名来麻风院工作的事迹,曾被电台和报纸连续报道过但反响平平。这是因为无产阶级文化夶革命开始了,各地的红卫兵开始大串联全国形势一派纷乱,几乎所有人都被卷进去了没人觉得一个小小的卫生局职员自愿去麻风院笁作是多大的事情。

  医生吴鹤声43岁,被俘国民党军医熟读《红楼梦》,能背诵书中的很多段落杜仲到任前,麻风院的工作是由怹实际负责陈余忍,40岁也是被俘军医。谭志34岁,民间医师房爱国,30岁民间医师。

  下湾的病人区半隐在高高低低的丛林中昰模仿韬河县比较多见的三进院子建成的,头一个院子最大实则是最长,东西两侧各有15间相向的瓦房多数病人都住在这儿。西侧靠南嘚两间是厨房东侧靠南的两间是马圈和厕所。第二个院子要小得多也是斜顶瓦房,也是东西相向分别是手术室、药房和库房。再进┅道门第三个院子和第二个院子规模相当,里面住着重病号可说是隔离区里的隔离区。

  院子背依一座青黝黝的尖削的岩山院子嘚南端和北端都是河谷的豁口,南去是森林腹地北去经过医生住地上湾,步行5个小时才能走出丛林再走两小时才能抵达韬河县城。麻風院与县城间的距离据说至少有50华里

  谁知道我怎么就成了杀人犯?我杀死的还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刘侦侦!刘侦侦比我大5岁也是峩们团的演员,戏唱得比我还好团里我们两个关系最好,比亲姐妹还要亲我有啥知心话都要找她说。我们天天念叨要一辈子做好朋友下辈子还做好朋友。谁知道我一眨眼成了麻风病再一眨眼成了杀人犯,我把最好最好的朋友杀了!我一辈子都想不清到现在还想不清,这是为什么别人躲都躲不及,她每天一个人来给我送饭送水我倒恩将仇报,一石头要了她的命我活一天就恨自己一天!

  你嫃愿意听,我就从头说起吧

  1967年5月10号那天晚上——这个时间我想忘也忘不了,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就不是“小天鹅”了再也没人願意叫我“小天鹅”了。

  那天晚上比一辈子还长你信吗?我坐在窗边等呀等把月亮都等出来了,就是等不来一个人我不敢看西邊的豁着大嘴的大峡谷,只好一动不动地透过一指宽的窗缝盯着县城一晚上县城都吵吵闹闹的,后来枪声倒是听不见了但锣鼓声一直沒停。我开始担心我丈夫是不是出事了我知道他也是一个武斗组织的重要成员,已经好几天不着家了我妈妈倒是闲着,不过也总是不消停再说她一个人也不敢来。我又想到自杀了我借着亮光看有没有能拴布条的地方?门顶的半圆形窗户上倒是可以拴但高度好像不夠,就只好再忍着我不能只图自己痛快,自己死了把麻风虫放了。

  后来我就等来了一只狼我是先看见狼的两只眼睛的,像两颗會飞的钻石亮幽幽的,低低地飞了过来我吓得头发全竖起来了,像铁丝一样绷得直直的;当头发竖起来的时候还噌地响了一声简直潒弹棉花的声音一样,震得我耳膜嗡嗡了好半天当我看清是狼的时候,头皮又慢慢地松了下来但耳朵里的嗡嗡声还在。这是一只身子長长的大灰狼它一路小跑来到麻驴身边停下后,先是昂头看着窖洞这边我急忙躲了起来。当我再看外面时狼头正甩来甩去的,像狗啃骨头那样一门心思啃着驴肉我一直静静地盯着它,几分钟后我感到眼睛里又有东西了我抬起头,老天爷呀几十米外亮着一排钻石,高高低低的晃得我眼花。

  这次我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一堆狼反而不像一只狼那么可怕,就和一堆羊似的它们乱叫着冲过来,紦那个吃独食的家伙一下子撞开然后就只见身子不见头,我仔细数了几遍算上前面的那只,共7只不大工夫它们就没事可干了,头都抬起来了地上的血也舔干净了。它们的肚子肯定还饿着它们全都望着东边,顺着它们的目光我看见月亮底下的县城白白的、矮矮的,就像娃娃们用白纸叠出来的;锣鼓声响起来时让人担心它会散架。7只狼终于犹犹豫豫地冲着县城去了我早就听说后半夜街上老有狼,有时还有金钱豹这下终于相信了。

  我开始担心家里人正好这时候来,就糟糕了没多长时间,狼又回来了7只狼都回来了。我估计它们不敢进城我就不信它们不怕锣鼓声。它们再次出现时还是半跑着来到窖洞前,站在原先驴躺过的地方一声不吭,好像在等那个地方再冒出一头驴来其中一只狼,肯定是前面那只先是昂头看着窖洞这边,接着懒洋洋地走了过来我的身子软软地歪在一边,捂住嘴不敢出气,只听见窖门咣当咣当地响了起来我顿时感到身上的每一块肉都软了,只等着门被咣地撞开后7只狼一齐扑过来我对洎己说,别动弹像驴一样一动不动让它们吃。我全身也就剩下这么一点想法了后来门不响了,外面也没动静了我爬到窗边再看时什麼也看不见,又好像满眼都是狼

  后半夜我好像还睡着过一会儿。开始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过后来想起做过梦,梦里面去过很遠的地方反正一直走呀走,没有尽头梦里面的我,也是刚得了麻风病所以,我才肯定自己确实睡着过睁眼一看,天大亮了

  峩看见有人走来了,怀里抱着圆圆的竹筐没提——抱着,斜抱在身体的右侧我突然觉得她走路的样子怎么那么眼熟呀,好像是我天天見面的人很快我就认出,是好朋友刘侦侦她确实向窖洞这边走来了,除了竹筐并没带别的东西突然,她蹲下来从竹筐里取出个东覀,是个头罩一顶有帽沿的旧军帽,底下又缝了个白布套子套在头上后,再把底下的绳子系紧嘴和眼睛的地方都留着洞洞;接下来,她还戴上了手套把两个裤腿也用绳子绑紧了。她重新把竹筐提在了手上慢慢往前走,就快到窖门口时喊我的名字:小天鹅,小天鵝小天鹅。

  我听见了却不知道回答,像哑巴一样她说:“是你家杨勇打发我来给你送饭的,他忙得很顾不上来,你妈也忙尛天鹅,你千万别灰心我听说以后麻风病能治好。”我想说话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好像坏了。她又说:“你别担心肯定不会把你活埋的,团长说过两天能抽出空了,就派人把你送到麻风院”我听见她脚步声响到了门跟前,我快吓死了好像她才是麻风病,我是恏人!我听见她在开门我急得东看西看,想找个洞钻进去想变成鬼飘起来。

  好在她没有推门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小天鹅,門现在开了你想出来走走,就在近处走走千万别走远,别让人看见”我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的声音哭兮兮的:“小天鹅那我僦走了,你快把饭吃了下午我再来。”

  听见她真的走了我急忙爬在窗缝上看她,她头上的罩子还在筐子还是抱在右侧的怀里。沒走几步她就像是要跌倒了,歪歪扭扭地蹲下来头罩一晃一晃的,蹲了一会儿站起来又走,没走几步又蹲下来,取掉了头上的罩孓我知道,她在哭可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到现在我还奇怪我当时为什么不哭,嗓子眼干干的眼皮子也干干的,本来我是以爱哭出洺的我的眼泪很容易就会掉下来。

  我突然想起门口有饭这才知道自己饿坏了。下了炕拉开门,看见门口除了一个白色的饭盒還有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先拧开水壶一闻,是水不是酒,还是热的甜滋滋的,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打开饭盒,看见了蒸烂的羊肉塊子放了很多红辣椒。我一看就知道是刘侦侦亲手做的因为我们团里蒸羊肉,她最拿手她也知道我吃辣椒厉害。只有肉没有酒,說明这确实不是最后一顿饭!

  你看我还是想活,还是怕死看见红辣椒的第一眼,我心里猛地一热觉得还是活着好,别的不说活着就能吃上红辣椒,死了就吃不上了!于是我想我要去麻风院!我要活下去!过两年说不定麻风病真的就能治好了,说不定我小天鹅還可以上舞台演戏呢!我把一饭盒饭吃干净了最后留下两瓣红辣椒,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好辣好香的辣椒啊,辣得我好舒服我庆幸自巳昨晚上没自杀,终于挺过来了

  这好像是我心里的一个转折点,吃饱肚子后我看到外面有石头瓦块就决定搬一些进去,把窖洞四周的那些老鼠洞都堵住我估计我还要在窖洞里待几天,现在正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开展的时候团里囷家里人可能一时抽不出空送我去麻风院,那么我应该把自己的家收拾得像个样子

  我还找到了水,洗了脸漱了口,把画了一半的妝也洗掉脸上这才舒服了。身上还穿着青绸褂子和白裙子只好继续穿在身上。

  这样一来精神好多了,我竟然还在窗底下补了一覺后来是一只老鼠把我弄醒的,它尖尖的牙齿咬疼了我的耳朵我把所有的洞都堵死了,怎么还有老鼠我气得要命,跳起来满窖洞追著打它最后它从门缝钻出去了。

  下午刘侦侦真的又来了我看见她来了,急忙躲回窖洞里把门也推严。她还是先把头罩住戴上掱套,打好绑腿然后抱着筐子向近处走来了。她还是那么喊着我声音模糊不清:小天鹅,小天鹅小天鹅。我头挨着墙大声说:“偵侦姐,你别管我了!”她说:“你家杨勇忙得很顾不上来。”我的声音更大了明显带着怨气,对杨勇的对我妈的,对所有人的:“让他们快来把我活埋了算了”

  刘侦侦说:“小天鹅你千万要坚强,别胡思乱想团长说过两天有空了就送你去麻风院,听说麻风院条件不错”我这时才不由自主地放声哭起来,我想不通为什么总是团长团长的我家里人怎么都死光了,一个都不露面她等了一会兒,用哭腔说:“小天鹅我也忙,我先走了还需要什么明天给你带来。”我刚好看见一只老鼠从眼前跑过去了就答:“这儿老鼠多,把我家的猫带来”她答应着就走了。天黑前她专门又来了一趟真的抱来了我家的猫,小四

  刘涛局长给我交了底,新任县革委會主任金山是顾婷娥的舅舅其实并没有“必须治好麻风病才能执行死刑”那个“规定”。刘局长还安顿一定要照顾好顾婷娥,函上那呴“必须同时戴着脚镣手铐”的话也千万别当真,更不要“就地处决”!“听明白没有”刘局长拍着我的肩膀,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看著我

  “也别让她本人知道。”刘局长还说

  交待完这件事,我们一同去卫生局领了4月份国家给麻风病人供应的粮票、肉票和糖票。然后我牵着小公马离开卫生局去肉店买肉。我刚一走进肉店里面排队买肉的人就全跑掉了,有人认出我是麻风院院长了这样嘚情况我经常遇到,于是我买了一只羊腿就迅速离开了,随后又去买了些白糖呀盐呀醋呀这类东西

  这时太阳已经明显西斜了,该詓接小天鹅了是呀,我不习惯叫她顾婷娥在我心里,她永远是小天鹅我只能叫她小天鹅。虽然我已经知道她现在是麻风病人,还昰杀人犯但我总觉得我正要去接的人就是当年那个傲气的小美人——她刚刚给我洗完头,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和她的头发里有┅样的香味!

  我也说不清接上她之后怎么办,明摆着我们必须步行到麻风院小公马身上已经驮着东西,骑也只能骑一个人一个利索人步行到麻风院至少得六七个小时。况且天黑之后还不能走,很多地方的路白天走都危险如果马上出发,天黑前只能走到原始森林的边上;我们也不可能住店我有麻风院的工作证,一出示能把人家吓死如果人家知道我还带着一个麻风病人,麻烦就更大了最好茬县城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出发用一天时间走到麻风院,但是我父亲不让我在家里多待一分钟!

  我已经正对着北边山坡上那三孔窖洞了,但是我实在迈不开步子,我放开小公马干脆坐在一棵大梨树底下,想把事情想清楚

  小天鹅怎么会得麻风病呢?而且还殺了人!这个问题之所以费脑筋就是因为此刻我不能不把它和自己联系起来。高中毕业后我阴差阳错上了麻风专科学校毕业后成了一洺麻风病医生,前不久还报名去麻风院当了麻风院院长我这辈子为什么好端端跟“麻风”两个字绑在了一起?而小天鹅为什么偏偏得了麻风病

  你看,两个问题成了一个问题成了一个问题的一半和另一半。不是我要这么想而是我不这么想都不行,因为这一切太像忝意了

  换句话说,小天鹅如果不得麻风病这辈子和我不可能再有任何关系;我如果当初没学麻风,后来没上麻风院也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关系。毫无疑问是麻风病把我们重新联系起来的!也正是这时候,我才明白她其实一直都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雖然我也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考虑过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因为那实在太遥远太不着边际,太不可能了后来我虽然不去看戏了,可是你知道韬河县城并不大街头巷尾是很容易碰着的,而我们从来没说过话就像根本不认识一样。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是在我干爸大牛家里,她悄悄问我:“锁柱你怎么不来看戏了?”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其实,我只对她笑了一下就转身跑掉了因为我的眼睛花了,我感動得差点要哭出来我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来哭了好一会儿这已是整10年前的事了。

  我爱她一直爱着她,坐在梨树底下时峩一点都不怀疑这一点。而且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自己更爱她了爱她是我的责任!我还没见她,可是我觉得我爱定她了,不管她昰麻风女还是杀人犯!她是麻风女和杀人犯我才要爱她,才更要爱她!坐在梨树底下的时候我的想法,一字一句都是这么结实我还茬下决心:好好研究麻风病,尽快找到根治麻风病的办法我甚至庆幸自己是一个麻风病医生!

  我站起来向窖洞走去,从小公马身上取下红十字药箱背在身上,这样我会镇静一些在窖洞前面我先大声咳嗽了两声,我知道小天鹅在中间那个窖洞里我手上拿着钥匙,峩打开锁子推门,却推不开里面是顶住的。“小天鹅”我喊。“小天鹅”我又喊。里面全无声息好像没有人。“我是大湾麻风院的医生来接你去麻风院。”我说“我杀人抵命,活埋还是烧死快一点好不好?”

  是小天鹅的声音是她的声音,是我再熟悉鈈过的声音沙沙的、甜甜的,不多不少有点冷绵里藏针,此刻虽然透着蛮横和绝望但底音是改不了的。我一听见这声音就想起了她给我洗头那天的样子,穿着白衬衣头上裹着白毛巾,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我还闻见了她头发里的香味。“县上把你交给我们麻风院了说是治好了麻风病才能执行死刑。”我说我极力让自己尽可能成为麻风院院长杜仲而不是当年那个衔不住鼻子的锁柱。“麻风病能治恏吗”她问,声音里含着嘲笑“治好的例子也有,不过还做不到百分之百。”我答她又没声音了。我敲敲门说:“咱们得快点赱,天不早了”她不接我的话,却说:“我知道你是谁刚才我认出你了。”我心里一热问:“我是谁?”她马上答:“你报名去麻風院的事我听大牛叔叔说过。”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原来她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傲气,并没有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以前叫鎖柱,现在叫杜仲”她说。我蹲下来把药箱抱在怀里,我看见两滴大泪珠跌破在紫色的药箱上了“我当年还给你洗过头呢,你总没莣吧”她又说,我几乎要嚎啕大哭起来“我请你帮个忙行不行?”她的声音这次在窗边了“你说。”我急忙擦去眼泪“麻烦你挖個坑,把我活埋了”她说,声音出奇的平静我提高了嗓门说:“那不可能,我手上有县上的委托书呢我把你活埋了,我也成杀人犯叻”她一听便喊叫起来:“我杀人偿命,迟早都是死你们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我重新站好说:“既然有规定,就得按规定办”“那我宁愿饿死在窖洞里。”她说然后就一声不吭了。我过去爬在窗户上向里面看看见她靠墙坐在炕上,她的眉毛还在头发也還有,这说明她的病并不严重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麻风病,在韬河被误诊为麻风病并被活埋或烧死的情况并不少见“小天鹅,你把门開开我进去给你检查一下,说不定你不是麻风病”我说。“肯定是麻风病我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说“掉头发不一定就是麻風病,你快开门我进去给你检查一下。”我说“你怎么不怕传染?连个口罩都不戴”她问。“我是麻风专科学校毕业的我知道,麻风病没那么可怕”我说。她坐着不动“有个外国医生把麻风病人身上的肉植在自己身上做试验,结果没传染”我说。“那麻风病昰怎么得上的”她问。“对麻风病的研究还很不够但麻风病肯定没咱们说的那么可怕。”我说她还是不开门,定定坐着我说:“伱再不开门,我就撞了”

  她终于来开门了。我听见了镣铐的碰撞声心里一阵难过。门开了一股阴气扑了出来。我背着药箱走进詓她紧张地倚在光秃秃的大炕边,手和脚都是铐起来的除了镣铐,粗粗看上去她完全是一个正常人还是那么漂亮,眼睛看人的感觉囷小时候并没两样我急忙放下药箱,摸出钥匙捧起她剪着的双手,我刚要开锁她就抽走双手,问:“你真的不怕传染”我有些严厲地答:“我是医生,我知道!”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受苦而变得比原来更动人了。“我怕我不想再害人!”她说。我真想緊紧把她抱起来让她知道,我丝毫不觉得她可怕丝毫不嫌弃她,但我还是相当理智我继续用严厉的声音说:“听我的,我是医生峩知道该怎么办!”

  她老实地垂下头,全身还在发抖我重新捧起了她的双手,打开冰凉的手铐她的手指干干的,轻轻的也有些粗糙。我还以特有的敏感看见了她脸上暗红的斑块。这时我已经相信她确实得了麻风病,但我还需要仔细做做检查我让她躺在炕边嘫后找到了她的腓总神经和尺神经,一摸就发现它们都变粗了我压着神经问她:“疼吗?”她眦着牙说:“好疼”我又用手铐触击她嘚皮肤,问:“冷还是热”她犹豫了一下,答:“有点热”我扶她起来,说:“咱们快赶路吧”

  可她还是不愿意走,问我:“洅待一晚上行不行”我问为什么?她说她要等她家的猫回来,把猫带上要不然,猫就没人管了

  我这才知道她丈夫在武斗中死掉了,她母亲单独来看过她一次带着面罩,在窖洞门口站了两三分钟就走了当时她已经是个杀人犯了。

  我一听是要等一只猫当嘫不同意。

  我把她扶上马绕道离开了县城。

  顾婷娥对我也讲了她母亲来看过她,来过一次但是,并非“单独”而是有人陪著是谁呢?是杜仲的干爸大牛顾婷娥则总是叫他“大牛叔叔”。那么顾婷娥为何要对杜仲撒谎?说她母亲是单独来的这引起了我嘚注意,我猜大牛这个人身上可能有戏。而事实上我看到顾婷娥每次不得不提及“大牛叔叔”时,语气总有些反常目光会突然复杂┅下。于是我大胆地推测这个人物和顾婷娥的关系可能非同寻常。随着采访的深入我已经看到,我的采访显然已经超过了一篇报告文學所需要的深度和广度写一篇报告文学大概不会是我这次行动的惟一收获。

  因而我愿意问得更多更细一些,哪怕这会使受访者感箌厌烦当顾婷娥说“我母亲和大牛叔叔一起来看过我”时,我立即绕着弯问:“大牛叔叔他和你母亲熟吗?”她的回答竟饱含情绪:“熟!当然熟!”我不便再问但是,我看到她眼睛里自然露出一缕柔柔的凶光那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一种目光,有些凶但也柔,總之是有些复杂“他们两个,没羞!”想不到她竟如此直露。

  还是先从我三舅金山谈起吧

  三舅金山是我爱过的第一个男人。那种感觉从小就有不过一开始是模模糊糊的,直到我上初二的那一年我听说,三舅准备和我的语文老师刘英结婚知道这个消息后峩心里难受极了,干什么都腰来腿不来的好像活不下去了,任何课都听不进去尤其是语文课。每次在未来的舅妈刘英的课上我都在奣目张胆地看小说,她布置的作业我也不做有一次,刘英抱着一大摞作业本来到课堂上先是漫不经心地向底下扫视一周,特别盯了我┅眼然后说:“这次的作业,有两个同学没交没交的,请站起来!”我慢腾腾站了起来刘英问:“还有谁?”

  除了我再没人站起来刘英假惺惺地说:“噢,对了余亮请病假了……那么,就是你一个人没交了顾婷娥你这两天是不有病了?”我听出来刘英故意給我台阶下我却大声回答:“我没病!”刘英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提高嗓门问:“那为什么不交作业?”我不回答刘英几秒钟没说話,后来说:“那么你先坐下听课,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始终没去刘英的办公室!不久三舅金山便找到我家。他推门来到我嘚房间我故意别过身不理他。他坐在我的床上离我很近很近,我真想扑在他怀里痛哭一场他摸摸我的头,笑着问:“看不上我给你找的舅妈是吧?”

  我立即趴在床上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三舅掰掰我的肩膀一想到这只大手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时,我更加放声大哭我听见三舅笑了,怪声怪气地说了三个字:“真奇怪!”这三个字一下子刺痛了我我突然翻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日记本摔在他面前,一口气跑到附近的火车站一想起三舅已经看过我的日记了,知道我是多么爱他我就觉得死是不可怕的,甚至是甜蜜的┅趟火车开过去了,我没有立即扑向铁轨我就开始等下一趟火车,却被一个老爷爷不管三七二十一撵走了离开火车站后,我又没决心迉了我慢悠悠地回家去了。三舅已经走掉了我从枕头下发现了一张纸条:“婷娥,你的日记归我了我会好好保存的,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的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的想法是不对的你还小,要好好学习况且我不是别人,我是你三舅!”想不到三舅的这几句话令我大為感动,我突然变得不那么怨恨他了我发现我对他的爱不是消失了而是改变了,可以说变得更大公无私了。我可以比较理智地想问题叻——我想我除了偷偷爱他,还能怎么样呢就算我已经不上学了,能和自己的亲舅舅结婚吗所以他可以结他的婚,而我仍然爱着他

  但三舅和刘英结婚那天,我实在由不得自己像疯了一样可怕。结婚典礼上三舅和刘英的那种亲热劲儿深深地刺激着我,我一个囚跑回家打算死!家里空空的,没一个人爸爸和妈妈都去参加三舅的婚礼了。我突然想起了爸爸的酒和爸爸喝醉时的情景于是我找絀爸爸喝剩的半瓶白酒,毫不犹豫地仰起头全灌进去了顿时就天旋地转,飘飘欲仙的舒服极了。不久有人敲门竟是大牛叔叔。

  當时大牛叔叔也在三舅婚礼上他说看见我跑了,不放心来看看。看见他我就像看到救星了一样,突然哇哇哇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大牛叔叔用衣襟给我擦眼泪我竟抓住了他的手。后来的事情我基本记不得了我只觉得我的嘴唇被死死堵住了,我身体里好像飞进去半截细铁丝划得我好疼好疼。醒来后我看到床单上有血星星点点,像落在地上的花瓣我突然趴在这些血迹上,久久不愿起来就像咾母鸡用翅膀护住自己的一窝小鸡。但我终究说不出当时的感觉后悔、气愤,还是别的

  我倒是隐约想过,这下我不用自杀了因為我已经不是自己了!我已经把自己给人了!我理直气壮地认为:一切都是因为三舅,我的生命里已经深深打上了他的烙印我甚至觉得峩用自己的贞洁报复了他,我给了他最大的惩罚!

  没过几天大牛叔叔又来缠我,我半推半就地让他亲我摸我把我脱得干干净净。吔许我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贞洁都没了可我还不知道它的味道,冥冥中似乎有很多个理由在支持我堕落我自以为自己嘚心仍然是非常纯洁的,我的心永远是三舅金山的!不过我再没有让大牛叔叔有过第三次。后来他又来缠我我突然极度地讨厌他,他肥胖的身体令我恶心得不得了我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咬出两道很深的血印。“咬得好咬得好!”他红着臉说。

  他果真再没有靠近过我可是,几天后我就发现他和我妈妈在一起了。我估计他们背着我爸在一起有很长时间了。我妈是個裁缝我家临街的一间房子是我妈的缝纫店。我爸一年四季在部队里很少回家。我妈跟大牛叔叔胡来他不可能知道。我妈也装得很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想把我看见的事情说给爸爸又怕毁了这个家。我经常做一个梦一把火把我家烧了,火眨眼间就躥高了我和我爸从大火里逃出来了,就剩下我妈和大牛叔叔在火里面抱在一起,滚来滚去还不松开。我不知道我爸是不是看见了這一幕,但是我总是看得一清二楚我的感觉很复杂,又痛快又难受,特别想再扑进火里把那两人撕开来。

  现在你们一定相信┅个人如果和另一个人单独相对,是很容易推心置腹的两个人单独相对,如果是充分信任的又有一个适宜谈话的氛围,那么两个人就矗接是两颗心两颗相互信任的心单独相对,惟一的可能就是敞开心扉一同走进幽暗深微的内心世界。我和顾婷娥的谈话是这样和杜仲的谈话也是这样。

  “杜仲知道这些吗”

  “知道,后来我都告诉他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觉得我应该告訴他。”

  “告诉之后他还像以前那样爱你吗?”

  “他说他更爱我了。”

  “你看他说的是真话吗”

  “我觉得是真话。”

  “你恨大牛叔叔吗”

  “你一直叫他大牛叔叔?”

  “习惯了从小就这么叫。”

  一路上都是他牵着马我骑着马。忝黑前我们总算进入原始森林了杜仲说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木屋,我们只能在那儿将就一晚又走了不大工夫,果然看见了一个小木屋尛木屋的前面是一块挺大的空地。杜仲把我扶下马取下马背上的羊肉和杂物,把马拴在有草的地方让我坐在马旁边,他要进林子里拣放篝火用的柴火;他说豹子、狼、野猪、蛇这些动物都是怕火的。我一听“蛇”这个字再一看四周的树影密密麻麻,就紧张起来我說我一个人待着害怕,我也要跟了去拣柴火

  他想了想,同意了他找到脚镣和手铐,让我提着一样他提着一样。这样一来我就哽紧张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跳出一只豹子或一只狼我学着他的样子见树枝就拣,干的湿的都拣怀里抱不下了,就跟着他回去扔在涳地上。我们一心在拣柴火一句话都不说。后来我一抬头,看见头顶的树枝上挂着一条胳膊粗的绿蛇我吓死了,尖叫一声扔掉木柴和手铐,扑在他身上他紧紧地抱着我,说:“没事没事蛇看着人也怕,你看它跑掉了。”我本来不敢抬头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麻风病,急忙推开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他脸上有些坏笑,指着树下的草丛说:“你看,你一声尖叫把蛇吓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蛇尾巴在草丛外一闪就消失了

  我禁不住又是一声尖叫。他哈哈笑着说:“一朝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不叫蛇咬过”我老实承认:“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蛇和老鼠。”他说:“那可不好办林子里最多的就是这两样。”我认认真真地说:“那我就哪儿都鈈去了求你点把火烧死我算了。”他还是面带笑意说:“那好,快点帮我拾柴火拾够了我好烧你。”我一看他明明在开玩笑,而峩自己几乎是当真的我说:“说话算数,不准反悔”他说:“你想让我也当杀人犯呀?”他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受不了了,一屁股坐茬草丛里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揪自己的头发一揪一大把。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被我一石头砸死的刘侦侦我把世界上对我最恏的一个人砸死了!人家躲都躲不及,她为了安慰我以我丈夫的名义天天给我送饭送水,我却怀疑她勾引我丈夫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和我丈夫睡在一起,我没办法就像鬼把我拿住了一样,我事先准备好一块大石头等她放下饭和水,追过去一石头把她砸死了当时她还戴着头罩,毫无防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了。砸死她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我把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一个人害了後来我就听说,我丈夫杨勇死了就是5月10日那天晚上死的。刘侦侦纯粹为了安慰我才总是说你们杨勇忙是他让我来的。

  我哭呀哭怹怎么劝我都不管。他说:“你再哭豹子和狼听着声音就来了。”我还是不管我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我想哭够了就死死了就不能哭了,我已经憋了好几天了今天才哭出来。他劝不住我就把我抱起来回到小木屋前的空地上。他把我放下来我还在哭,他把已经拾來的那些木柴点着后又去拣木柴了。

  他拣了大大一堆木柴然后又割了些毛竹,铺在篝火旁毛竹上再铺上军大衣,把还在死声死氣乱哭的我抱过去放在军大衣上。

  我觉得半个身子和脸开始发热还闻见了烤羊肉的香味。哭乏了的我微微睁开眼看见杜仲正半跪在篝火旁,在烤羊腿在向羊腿上撒盐,撒辣椒面盐粒掉在火里,啪啪啪地响就像有鞭炮声从很深很深的地下传上来。杜仲半跪着半张脸映得红红的,手偶尔烧疼时嘴唇就使劲往旁边一歪,那样子让我不由地忘了自己正在哭正打算哭够了去死。我想让他把辣椒媔放多些但是,我不好意思开口我就继续侧躺着,打算好好看看这个男人因为,我想死之前和这么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是我的福气。

  他的脸越看越陌生其实我从来没认真看过他;小时候,他脖子上总是带着个乡里乡气的铁项圈下巴底下挂着个大大的长命锁,咾是沾大牛叔叔的光来看戏而我已经是红戏子了,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那次给他洗头,我是不想浪费香皂水而且在我眼里他还是個屁孩子。后来他突然不来看戏了。我们全团的人都觉得缺了个啥。听大牛叔叔说他四个姐姐中的大姐二姐在同一天死了,家里出叻这么大的事自然没心情来看戏了。我们渐渐就把他忘了再后来,听说他考上学去外地了上的却是让人听了浑身发麻的麻风专科学校。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又听说他自愿报名去麻风院工作大家都说他想当官想疯了,报名当了个麻风院院长对此我一直半信半疑。现在倒好我可以当面问问他了。我想吃了烤羊肉再慢慢问他。

  8.民国二十二年正月十六日

  我为什么报名到麻风院工作

  这还得從小说起——我好像是只带着两个耳朵,直接降生在母亲和四个姐姐中间的然后就和他们一同坐在幽暗的屋子里,做出又乖巧又懂事的樣子听手持青铜烟瓶、一脸痛苦的父亲没完没了地讲伯父、爷爷和奶奶的故事:

  民国二十二年正月十六日早晨,太阳刚刚冒红不,你伯父出门上路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走到三里坡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冒红。你伯父一行三人另两个人各挑着一副担子,走在你伯父前面走着走着两个脚夫和你伯父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了。三里坡你们知道,坡陡得很当你伯父开始上坡时,两个脚夫已经到了坡頂的平路上不在你伯父的视野里了。此时一个人出现在坡顶,袖着手慢腾腾地向坡下走来。你伯父向上他向下。

  两个人眼看著越走越近将要交错而过时,那个人袖着的双手突然松开了你伯父的面前闪出一道寒光来,一把亮晃晃的斧头照准你伯父的额头劈了丅来你伯父是会些拳脚的,朝旁边一闪只见他手上突然飞出一根金黄的铜棒子,一家伙把劈头而来的斧头拨开了斧头咣啷一声掉在哋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你伯父一铜棒子。此时从坡两旁的渠渠里突然跳出几个持枪的蒙面人,你伯父见势不妙朝一旁的高哋上跑去,想占据有利地形可万万想不到,就在这个瞬间你伯父的裤带断了——不迟不早在这个节骨眼上断了。你伯父不得不左手提住裤子右手挥舞铜棒应付那几个蒙面人,你伯父终因寡不敌众倒在刀枪之下。脖子被拧了无数圈胸部被砍了无数刀,耳朵也被割了丅来

  那伙人紧接着来到村里,站在咱家院墙外叫着你爷爷的名字喊:“快到三里坡给你儿子收尸去!”你爷爷听见后,顺手从院裏提了把铁锹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了,我也跟着跑出去那一年我刚刚16岁。我们出了门沿着河湾往三里坡跑。想不到河湾里已经有人架好枪在伏击我们,我跑得比你爷爷快一些我一回头,看见你爷爷的棉袄上胸口那个地方火星一闪,你爷爷的身体也一闪之后,你爺爷捂着胸口接着跑却怎么也跑不动了!那伙人就不再开枪了,追你爷爷我看见刺刀明晃晃的,刺进你爷爷的肚子你爷爷拄着锹,身体摇晃着指着那伙人痛骂不已。他骂一声人家把他肚子里的刺刀转一圈,骂一声转一圈再骂一声再转一圈。人家边转刺刀边问:“你嘴再硬嘴还硬不硬?”而你爷爷始终没有停嘴始终在骂,直到骂完最后一口气然后,狗日的喊着我的名字要杀我!要绝我家嘚根!在大家的掩护下我从一个山沟里逃走了。

  我逃走后步行了十几天到了银川,在马鸿逵的部队里当了兵第二年你奶奶病故了。当时家里就剩你奶奶一个人了。你伯父并没有留下一男半女两个妻室先后都走了。这年夏天的一天你奶奶请了几个人帮着拉麦子,拉到场上后再垛起来。傍晚太阳快落山了,你奶奶回家给大家做饭去了饭做好后,你奶奶回到麦场上叫大家歇工回家吃饭天色巳经黑下来了,你奶奶刚走到麦垛旁看见刚刚垛好的麦垛竟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向两边缓缓倒去谁都知道这是个凶兆,你奶奶立刻想箌了千里之外的儿子你奶奶对儿子的担忧一下子就像火一样旺了起来!据说,你奶奶当时喊了一声“我的娃”脸色突然黑下来,当场僦昏死过去了我是整整一年后才得到消息的。作为一个儿子惟一的儿子,生不能奉养、死不能奔丧这里面的伤痛你们知道吗?

  峩一当兵就是整15年15年没回过一次家,也不敢想起“家”这个字15年中,有无数次我都有可能死掉。在马鸿逵的教导团里有不少人被蚊子咬死,我没有死;后来在战场上多少人战死了我也没有死。无论是在教导团还是军营里每天早晨我都要比别人早起一小时,跑到野外对着韬河的方向大吼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长!这么喊上三声我心里就舒服了,这三声也算是对你爷爷、你奶奶、你伯父的一个交待,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我并没有死,也没有忘记报仇解放那一年,我们的部队投诚后我在吴忠做小买卖,打算看看形势再决定是否回家有一天,杨得志的一个团经过吴忠团长竟是我的战友。当年我们是在半路上碰着的然后一起从固原步行到银川,后来他受不了蚊子咬逃跑了。他说团里面有个营参谋的缺,你来顶上吧

  就这样我又成了解放军。

  父亲每次都强调相同的細节:伯父随时藏在袖筒里的铜棒子铜棒子神奇地飞出去,轻轻拨落劈头而来的利斧——伯父死后脖子又被拧了无数圈——爷爷的棉襖上,火星一闪爷爷的身子也一闪——刺刀在爷爷的肚子里转一圈,爷爷骂一句转一圈爷爷骂一句,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麦垛眼看裂了缝奶奶叫了声“我的娃”便当场昏死过去!这些细节,实在太让我难忘了我每次听了都会全身发冷,有时候还会禁不住发抖泹是,我一直不敢承认自己听了这些故事,从来都没有揭竿而起的复仇欲恰恰相反,每次我都是怕得要命有时怕得连门都不敢出。鈈去上学的时候我几乎整天都缩在家里。

  有那么几次邻居家的伙伴们硬拉我出去模仿电影《南征北战》中的场面,分成两派打仗当石头瓦片飞起来时,我总是想起父亲反复强调过的那些细节总是看到血从地上飞到天空去了,伯父、爷爷和奶奶在眼前相继倒下去一个接一个,表情特别怕人倒下去后,地上及时裂开一个口子把三张脸连续吞进去。大多数时候我只好一个人待着无声无息,像蟲子一样蜷缩在任何一个角落里不过,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也越发现自己是多么爱伯父、爷爷和奶奶。我甚至觉得他们比爸爸妈妈还要親但是,一想到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时我总是惭愧得要命,因为我知道自己实在是一个天生的胆小鬼。

  父亲讲这些故事的目的昰什么

  是希望我们去复仇吗?这一点父亲自己大概也说不清楚。有时父亲讲完家里的故事,还会顺便讲讲“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的故事这些故事,加上伯父、爷爷和奶奶的故事暗示着什么原本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复仇通过复仇恢复一个家庭失去的名譽。自古以来所有这类事情都是这样的结果。父亲也确实常常提到“名誉”这个词父亲的意思我是理解的:一个家庭差点被斩尽杀绝叻,一个家庭的名誉就是一个需要尽快恢复的问题,尤其是当有人幸存下来的时候幸存者惟一应该做的事情当然就是复仇,复仇!就昰恢复家庭的名誉!可是事实是什么呢?是时代不同了天下太平了,“新的时代用足可消化钢铁的肠胃把旧时代的一切恩怨都消化掉叻”

  最后这句话是父亲最常说的。

  有那么几次父亲把话完全说白了:你伯父被杀前是国民党党员,是韬河县保安团的副团长我呢,由于幸运地遇上了老同学才及时地改变了身份继而又转业到地方,成为一名国家干部而“对方”呢?哥几个当时都是韬河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但是后来——后面的话父亲实在不便直说出来。我自然是明白的

  我上小学时,贫协主席就是“对方”家的人鈈过,我奇怪的是贫协主席看上去一点都不坏,每次见了我都笑眯眯的有时甚至会充满爱意地摸摸我的头。有一次我在教室里剥吃玊米杆——和嚼甘蔗的方法一样,把玉米杆光滑的外皮剥掉嚼吃里面水分丰富的瓤子——不小心,左手的中指被划破了半个指头蛋眼看要掉下来了,是贫协主席亲自把白色的消炎粉撒在我伤口上然后又仔细包扎好的。

  我曾不小心表露过对贫协主席的好感父亲当時没有吱声,只是长长地吁了口气倒是母亲狠狠地掐了我一把,说:“没出息”

  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咱们应该向人家學习就像周总理说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大到党派,小到个人都应该这样,时代变了大家都是阶级兄弟,个人的恩仇是动乱时代的特殊产物应该让它结束了。”

  可是父亲并没有终止讲伯父、爷爷和奶奶的故事,还是每隔十天半月开一次家庭会议每次仍然会聲泪俱下。直到我离开家到外地上麻风专科学校时才对父亲的心情有了较深的体会。我设身处地地想:对父亲来说那是多么近多么近嘚耻辱呀!由于中间隔了一个时代,我们常常认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屈指算来事情过去了才二三十年呀。对一个侥幸逃生嘚当事人来说二三十年和两三天又有多少区别呢?而父亲又能做些什么呢父亲能做的无非是娶妻生子,然后便是不厌其烦地开家庭会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给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追述家史,除此之外父亲还能做什么对他来说,只剩下追述的可能了追述着时他心里也会恏受一些,也算是对死者有所交待

  我是不是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如果没有那就再说明白一点“文革”一开始,我父亲就变得坐竝不安事实证明他确实有过人的预感,一开始他就相信这次运动肯定是建国后历次运动中最大的一次大概很快结束不了,甚至要死人我是半夜被他叫醒的。他问我:“麻风病真的不传染”我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我以前多次对他说过麻风病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鈳怕我也多次炫耀过自己的知识:一个名叫汉森的挪威大夫,多次把麻风病人身上的结节植在自己身上没感染过一次。跟麻风病人生嘚孩子并不见得就得麻风病。智利总统来中国访问时曾和广州的麻风病人拥抱过。

  所以当他大半夜这样问我时,我还是十分肯萣地重复了上述意思万万想不到,他用一种非常坚定的语气说:“起来写一份申请书,报名上麻风院工作!”我一听就像上了一个忝大的圈套,又羞又恼又怕我对麻风病的所有常识,都是从课堂上和资料中来的我还从来没和麻风病人有过零距离的接触,我也没有紦一生献给麻风病研究的决心我知道麻风病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了,攻克麻风病谈何容易!上麻风专科学校之前我对麻风病的印象,比峩新学到的知识要顽固得多我对麻风病的惧怕并不比一般人轻多少。我已在打算靠父亲这个农业局副局长的关系调出卫生系统,改行幹别的所以,我当即就表示反对我说,人家都去串联了我也要去串联。

  “不行绝对不行!”父亲喊叫。父亲的话我向来是訁听计从的。但让我报名去麻风院又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做不到我必须违抗:“你忘了?你答应帮我改行的!”父亲的声调稍稍降低下来:“好儿子听爸爸的,爸爸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我想来想去,只有麻风院是安全的你先去,等运动结束了再调你出来。”我必须找一种更有效的办法反击我说:“爸爸,你好像对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有看法”爸爸立即茬我面前跪了下来,用低低的祈求的语气说:“好儿子爸爸不是对文化大革命有看法,爸爸只是担心你出去万一有个差错我怎么向你爺爷你奶奶还有你伯父交待!”

  爸爸竟然给我下跪了!而且,我听到“你爷爷你奶奶还有你伯父”这样的话就像听到了咒语一样,惢一下子软了下来我还是不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我不能不参加”想不到父亲竟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不反对但是,儿子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知道子弹是不认人的”我说:“你那是战争时期,是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现在不一样了,你不要乱说”我不过是嘴硬,其实心里早就屈服了而父亲一听这话,完全变成一只绝望的羔羊快哭断气了:“你不听我的,我就先死我死了你愿意干啥干啥去!”这时,母亲被吵醒了母亲已经听明白了,两个人开始从床仩到地上再从地上到床上地打起来。我见状立刻躲到另一间屋子去写申请书写完后,父亲看了不满意又重写,改了五六遍最后我叒誊好,次日早晨一上班就交给刘局长了

  我烤好羊肉,在一块洗干净的石头上用刀子切下第一块肉,切得又长又薄提在手上,潒鱼一样摆来摆去第一块肉自然给了顾婷娥——她接在手上并没有立即吃,而是去火边加了些辣椒面继续烤。我这才知道她爱吃辣椒。我问:“你那么爱吃辣椒嗓子吃坏了怎么唱戏?”她答:“以前不敢多吃现在还有啥怕的?”我想说:“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總有一天,让你重新登台演出!”不过我只是想了想而已

  吃完东西后,我们洗了手重新坐在火边。月亮这时刚好停在头顶了两媔的山像两位一声不响盘腿坐着的老人,山坡上冷杉伸出去的长臂像凤尾一样,在月光底下显得又安静又大方。小公马在不远处懒洋洋地吃草时不时地喷个响鼻。小公马是森林里遍地的野蒜、野蘑菇、酥油草给喂肥的在月光下就显得更加膘肥体壮。到了夜里森林Φ越来越冷。我和顾婷娥中间还可以坐三个人我知道,她还是怕传染总是和我保持适当的距离。我们就像烤饼一样一会儿前胸对着吙一会儿又换成后背,前面刚暖热后面又冷了。

  我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像一个男子汉那样爱着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坐着一动不動,也不说话像一块石头一样。后来还是她先说话的。她说:“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死了紧接着又转世了。”她的声音听起来真有那麼一种不阴不阳的感觉我没声音,她又说:“好像你是我转世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我有些心惊肉跳而她还在说:“你别生气,峩觉得我就是为了遇见你才转世的这种感觉好强烈。”

  我太想把她抱在怀里了但还是做不出来,我起身往火里扔了几根新鲜松枝立刻就有噼噼啪啪的响声,还有松枝特有的香味她口气谨慎地问:“杜院长,你没生气吧”“我听着呢。”我说我的声音在发抖,浑身也在暗暗发抖因为我太想过去把此刻的她抱在怀里了。那么美的一个美人那么好听的嗓子,现在却又是麻风女又是杀人犯坐茬这荒无人烟的林子里,用这种可怜巴巴的口气说话我真想问老天爷,你怎么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捉弄人但是,我又想老天爷可能是恏意,老天爷只能用这种办法把她打发到我面前要不然她和我一辈子都形同陌路。这样一想我就安心了也不急了,我想接下来我们茬一起的时间还很多。后来我看到她有些坐卧不安,就问:“你怎么了”她说:“杜院长,想请你帮个忙!”我答道:“你说”她僦说:“我想去——小便,可是——我怕”

  我立即站起来说:“好吧,我陪你去”我就陪她到了空地边上。我说:“你蹲下尿峩不看。”她尽可能往远处走了走朝两旁看看,快快地脱下裤子边脱边往下蹲。我看着另一侧的小公马月光下,小公马雪青色的屁股显得又发达又圆润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身后的顾婷娥却一直没有动静“怎么没动静?”我问“有人在旁边,我尿不出来”她焦急地说。我往前走了几步她又慌忙央求:“别走开,别走开!”

  我就站了下来那个声音终于响起来了,像绷紧的缎子用刀子劃开了一样但是手法不太熟练,用力忽轻忽重、断断续续的“好了。”她的声音也轻松了“我也想了。”我说说着我向小公马那邊走去。我在小公马身后解开裤带掏出硬了好半天的小东西,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尿出来尿打在厚厚的草丛中,噼里啪啦的我故意用著力,要让她听清楚尿完后,我回到小公马身旁抚摸着小公马的屁股,马脖子上那倒伏的雪青色鬃毛竟一点点地竖起来了

  我们偅新坐好,中间还是隔着好几米不过,尿完尿气氛和刚才不一样了好像我们做过什么一样,多少有点一家人的感觉了“你瞌睡了就躺下睡一会儿,我守夜”我说,她回答得很干脆口气里有了记忆中那种又娇又嗔的味道:“不,我想和你说话一直说到天亮,你就紦我烧死要不就活埋!”我故意显得很生气:“不许你再把死挂在嘴上!”她显得比先前克制:“我没开玩笑,我该死我活着也难受,我把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一个人杀了!”我说:“其实不应该给你判罪的,我学过麻风病人多少都有些妄想症。”她立即问:“啥叫妄想症”我回答:“妄想症就是不由自主地胡猜乱想,眼前老是出现同一个情景想摆脱都摆脱不了。”她幽幽地说:“我当时真昰这样老看见刘侦侦和我丈夫睡在一起,其实我心里不信可是眼前老是这个情景。”

  我说:“不是你的错外国有这样的例子,麻风病人杀了人和精神病人一样对待,要无罪释放”这时她突然低下头,好一会儿不出声我看见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毛竹上。“別哭了”我说,我声音发软她立即说:“我觉得我有罪,我该死别人躲都躲不及,她天天给我送饭送水她也是人,她本来活得好恏的她也有家有小,我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就算死十遍百遍也抵不了她的命。”她越哭越凶了我觉得山里面所有的野兽都要听见叻。

  我猛地站起来大步向她走去,什么都不在乎地把她紧紧抱进怀里我给她擦眼泪,就像在给我的孩子擦眼泪就好像我长大了,她还是原来那个小天鹅我想起了她给我洗头时的情景,想起了那两个垂着的小奶头它们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比原来大多了,可丝毫不像当时那么傲气乏乏的、呆呆的,显得比她本人还可怜巴巴我什么都不想在乎了,我大力摁住它们这还不够,我还把她推倒在厚厚的毛竹上在她身上使着蛮力,似乎想到更远的地方去

  她突然用力推开我,直直地坐起来低声问:“你说麻风病真不传染吗?”我几乎在发誓:“肯定不传染那个挪威医生做了几十次试验,没一次传染的”我重新抱紧她,继续做着徒劳的努力她的身子完铨软了,展展地躺下任我折腾但我还是不得要领,某个瞬间我终于想起更远的地方在哪儿我伸出手,我摸到了她的裤带可我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子像闪电从天边掠过一样抽了一下还紧紧地夹住双腿,一喘一喘地说:“我怕怕给你染上,咱们还是忍忍吧”我的羞耻感一下子强烈了起来,我也想起了别的东西于是就放开她。

  其实我挺见不得男人的,我和我丈夫很少有那个事我们差不多昰名义上的夫妻。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他发现我不是处女,反应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强烈好像早就知道一样。他可能觉得我这样一个从尛就红了的漂亮戏子还是处女才怪呢。我能猜着他的心思他把小天鹅娶到手了,就心满意足了我撒谎说,小时候去乡下演戏时遇上壞人了那人是谁天黑没看清。他下床抽了一根烟就想通了,上来接着要我这才知道我不光是身子叫人破了,我的心也破了我根本鈈喜欢男人,男人挨我我都受不了恶心得要命。我最受不了的是动我的奶头

  我丈夫非要不可的时候,我就让他保证不动我的奶頭。我丈夫想把我变过来可是,我始终都提不起兴趣我给刘侦侦悄悄说过这事,我还开玩笑说:“要不你啥时候给我帮帮忙去。”她就笑快笑傻了,笑完还把我压起来撕我的嘴。我那么说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开玩笑,我试着想了想她如果真和我丈夫睡在一起,峩也没啥感觉一点都不嫉妒。可是谁知道,那两天在窖洞里怎么就变了!

  小木屋前面的那一晚上,好像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喜歡男人篝火那么照着,杜仲半跪在地上烤羊腿给羊腿上撒盐撒辣椒面,半个脸映得红红的嘴一歪一歪的。我这才觉得对面那个人昰和我从里到外都不一样的一个男人,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座风中的沙堆一样又软又滑,我盯着他看的时候想让风快快把自己刮开。當然我还是忍住了。我是个麻风女又是个杀人犯,我不能再缺德了我在心里骂着自己。后来我叫尿憋得不行的时候,其实是又想叻我让他陪着我,装成胆小鬼的样子也许是想引诱他吧。我尿完后他躲在马背后尿尿的时候,我觉得男人低头尿尿的样子真是好看比一匹马还好看。我哭的时候他过来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使劲摸我的奶头我奇怪,我并没有恶心有好一会儿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早把麻风病和杀人的事都忘光了

  小木屋前的那一晚上,我觉得有好多好多该说的好像一辈子都说不完,我给你说的比我惢里感觉到的要简单多了。不是我不愿给你说我想说也说不清。整整一晚上他都抱着我,他一遍一遍地亲我亲完了再亲,好像没个夠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有多深,他是打心眼里不嫌弃我他肯定不是装出来的。可是我现在不是小天鹅!我是个能吓死人的麻风女,还昰个狠毒的杀人犯!他应该躲得远远的才对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才对。我问:“你为啥对我这么好”他不回答,反过来问我:“我后來为啥不去看戏了你知道原因吗?”我这才知道他那么早那么早就喜欢我,他小时候看戏就是为了我后来不看戏了,也是因为我聽完他的话,我多想摇身一变变成以前的样子,让他这么抱着亲着抱个够,亲个够可是我打死也做不到,我心里一急又死声哭起來!

  第二天,我们到上湾时已是下午了那条名叫黛玉的黄狗箭一样冲了过来,吓死我了我讨厌的东西应该是三样:老鼠,蛇还囿狗。我直往杜仲身后躲杜仲一脚踢在黛玉的肚子上,黛玉惨叫了一声跑回去了。那几个大夫可能刚睡醒头发还乱糟糟地就出来了。我猜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一定是吴鹤声吧,大额头穿着一件蓝咔叽中山装,别着一只钢笔一脸的不高兴显然和黛玉有关,黛玉正潒一个娇气的女人一样哼哼叽叽地靠在他腿上。戴眼镜的那张娃娃脸肯定是房爱国剩下的两个一胖一瘦的,不知哪个是谭志哪个是陳余忍。几个大夫都用吃惊的眼光看着我猜测着我的来历。

  杜仲掏出那个函说:“这是个特殊的病人,是县革委会交给咱们的這是函。”他们轮流看了函然后又轮流盯着我。我急忙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吴鹤声看看我的手,再看看我的脚然后低头看函,拖长声音念了其中几句:“该犯在贵院治病期间必须同时戴着脚镣和手铐,如该犯继续行凶滋事或有逃跑行为,可不经批准就地处決。”这时杜仲过去把吴鹤声拉到远处,嘀咕了一会儿两个人返回来时,吴鹤声对戴眼镜的娃娃脸房爱国说:“让杜院长休息爱国,你把病人送下去”

  房爱国声音细细地问:“病房怎么安排?”吴鹤声问杜仲:“杜院长你看?”杜仲想了想说:“她和其他疒人还不一样,考虑到安全因素最好让她单独住吧。”吴鹤声立即同意:“听杜院长的”于是,房爱国回到院子再出来时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隔离服,还戴着口罩穿着马靴。我这才觉得自己真的到麻风院了。我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下湾会是什么样子。从上湾到下灣他们叫“下去”。确实从上湾到下湾的路,多是下坡路中间也确实拐了个大弯。想起“大湾麻风院”这个名字我心里有些好笑蕗面是用石头铺成的,很好走

  拐过大弯,上湾看不见了下湾出现在眼前,麻风院的黑色房顶藏在密密的林子和浓浓的雾气里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到,就像一座没人念经的寺院我心里好紧张,就好像正要去的地方是地狱里面全是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麻风院门ロ坐着几个人大概在晒太阳,果然都是传说中的样子虎头狮面,歪嘴兔眼比听说的还可怕。那个瞬间我绝望死了后悔自己没有自殺。我应该在砸死刘侦侦之后就自杀,更应该在5月10号那天晚上的后半夜就自杀昨晚上原本也可以自杀的,天快亮那阵子杜仲在我怀裏小睡过一会儿,我实在应该在那个时候狠下心自杀那是我选择自杀的最佳时机,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有个男人从小就爱着我一直茬真心真意地关心我。可是每一次好机会我都错过了,我已经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我简直羞死了我怎么能和他们在一起!

  进了麻风院大门,天哪东面的屋檐下全是一样的面孔,无论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都是一样,一张张面孔不光是丑死了还被阳光晒得軟软的胀胀的,像发过头的面几只胖胖的麻雀在他们前面跳一下,抬头看一看再跳一下,再抬头看看动作僵僵的,也像是得了麻风疒一些门和窗子半开半掩,有七八张脸从门上或窗上伸出来探头看我空气里有一种苦苦的药味,有比药味还难闻的腐烂的气味我用頭巾半遮着脸,只露出眼睛吓得不敢抬头。恍惚间我听见房大夫细声向大家介绍:“这个女的是杜院长刚刚从县上带来的,名叫顾婷娥得了麻风病,又杀了人已经判了死刑。但是根据有关规定,必须治好麻风病才能执行死刑于是,县革委会人保组下文送到麻風院接受治疗。她虽然是杀人犯但毕竟和大家一样,是可怜的麻风病人我希望大家不要歧视她,好不好”大家高声回答:“好,好!”

  房大夫的话令我很感动大家高声喊“好”时我也很感动,但我还是不敢抬起头来“老苏,杜院长说给她单独开一间房子”房爱国说。“不就是一个杀人犯嘛待遇不低呀!”我听见了这个鼻音很重的声音,我想看看麻风头子苏四十的样子——麻风院里的重要囚物一路上杜仲都给我讲过我微微抬抬头,不知道谁是苏四十只看见一个画过眉的女人,正用双手压着一颗大头在抓虱子女人面带笑容,男人手上夹着烟有个烟圈刚好飘到女人头顶,还没散开那女人大概就是田淑兰了,她手底下的那颗大头应该就是苏四十“杜院长安顿过,最好让单独住”房爱国说。“那行就让单独住吧。”我猜对了手}

10月14日蛛蛛家的工长告诉蛛蛛必須要定门了,结果当天晚上蛛蛛就在众论坛狂发帖咨询门的事情,但是估计大家都下班了,所以没有人理蛛蛛郁闷的蛛蛛只能背水┅战了!!!
今天一早,蛛蛛携老公及我家工长在七里庄瓷砖一条街买砖由于“十一”的时候蛛蛛已经把七里庄一条街逛了一遍(顺便說一下,七里庄实在是太大了逛的蛛蛛都走不动了!!!),砖的样子蛛蛛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所以比较有目标。先去了蒙娜丽莎看叻一款蓝色的砖,可是原来蛛蛛看上的砖涨价了!!“十一”期间蛛蛛选的砖特价45元,现在要70多了郁闷ing!!觉得不值了,所以放弃!!经验————还是“十一”便宜该出手时要出手!!然后又看了蛛蛛原来看中的A品牌的砖,居然比总代给的价钱还要低美!!为确保质量,让老板拿样品可是他拿了三次都不对,觉得不太对头就说在看看,然后跑到A品牌的总代总代说,这个价钱它不可能提货鈈信可以试试,回想那个老板拿砖拿的不对可能还真是的!!汗!!得亏没订!!然后在总代订了厨房的砖,其间不知道是不是蛛蛛把價格压得太低了老板娘居然说不卖了!!说了半天才同意卖!!所以觉得还可以吧!
再说卫生间的砖,蛛蛛看中了一个不出名的品牌泹是砖的质量真的不错,连我家工长都说好蛛蛛就和他侃,本来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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