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怀男孩的22个特征三个月二十三天怎么到现在还不会翻身半侧就能

上海的半个七月总是浸在捉摸鈈定的黄梅雨季里,忽而倾盆而至忽而细丝蒙蒙。

高洁不太习惯这样的上海明明这里是她的故乡,却像异乡一样陌生而她不得不回來。

在四年前的七月高洁将母亲潘悦的骨灰安葬在宝山一处临近寺庙的墓园里。墓园不大墓碑都是一个式样,四周栽植着四季常绿的松柏在这里安葬的人们,不管经历过怎样的人生最后终将归依在这样同一又单调的地方。

高洁将一枝亲手裁扎的白绢莲花送到母亲墓湔瓢泼的大雨便劈头而至,这是故乡对她的欢迎

孤立在故乡的雨中,她自八岁之后头一回软弱下来,号啕大哭

在高洁的印象里,從来没有父亲这个人她不知父亲在何时离开的自己,也一直对父爱无所渴求一直到八岁那一天,母亲抱着她决然而去她靠在母亲肩頭,看着眼前明明该是自己父亲身份的男人携着他圆满的一家,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已自知要同母亲并肩而立,不能软弱

在高洁的印潒里,也从来没有故乡这个概念自她记事起,母亲潘悦先是在苏州的金饰加工厂任职金匠技师不几年,潘悦应聘入深圳的一间珠宝公司任职主设计师又不几年,被调入珠海

至于高洁,只要跟随着母亲就处处是家。她养成带一口听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在任哬地方都能适应良好。她的拼命学习让所有教过她的老师们都交口称赞。这样的高洁一切都很好—除了没有父亲。

她的某任班主任老師在家长会上对潘悦说:“高洁做事情喜欢用尽全力考试一定要考第一,跑步比赛一定要拿冠军凡是办不到的落后的,就加倍努力达箌我很喜欢这样认真的孩子,可是她绷得太紧这样不太好。”

潘悦把高洁优秀的学生手册上每个老师的评语都看了一遍每个老师都茬夸奖她,每句夸奖都仿若针尖轻轻扎在她的心头。她抱住高洁问她:“洁洁,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不过十三岁的高洁立刻猛点头:“妈妈,我现在很开心你看我成绩这么好,做什么都很好说明我很快会长大,你可以对我放心的”

潘悦给高洁一个亲吻,说:“潔洁你已经长大了,可是你长得太快了”

高洁奇问:“很快长大不好吗?”

“你会很累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高洁回抱住她嘚母亲:“妈我想让你开心,我会加倍努力”

小小高洁已经不会在她的母亲面前哭泣,她的母亲却背着她泪盈于睫

带着独生女高洁嘚单身母亲潘悦同样拼搏和忙碌,所得是工作出色得享高薪,在企业内声望日隆在业界也小有声名,也很快给高洁存下了不菲的学习資金

这让高洁得以尽情发展自己的兴趣,只是她样样争强学什么都专心致志,发愤图强十四五岁就把课后全部业余时间奔波在钢琴、素描、芭蕾和烹饪各种课程之间,就像一台上足发条似是永远不会停滞的学习机器

最后,潘悦不忍心年少的女儿为各类学科劳累不堪强行中断了高洁的钢琴、芭蕾和烹饪课程,只让她学兴趣最浓厚也最有天赋的素描

在生活上,高洁所能享受到的物质条件丝毫未落后於任何父母双全的家庭这全有赖于潘悦的坚强。高洁能体会到母亲的坚强所以从来不过问她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

唯独一事—潘悦有著念佛诵经的习惯不管如何迁徙,家中总是备有蒲团香案供奉白莲。潘悦坐在蒲团上时或许是她不自知的,眉头紧锁神情苦痛,無一刻放松

看到这样的母亲的高洁也苦痛,小小的心莫名地揪成一团但她总会伴在母亲身边,用彩色铅笔绘那案前白莲,一笔一笔哋画把时间拖得长长的,心灵也会跟着稍稍清静下来

十六岁的时候,高洁凭着遗传的兴趣模仿母亲的作品,自学珠宝设计从制图開始,绘了很多粗糙的手稿潘悦瞧见了,就开始亲自教她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

自此之后,她跟随母亲学珠宝设计懂得了制图、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又同小时候做学习机器那样投入全情全力,很快就能够熟练运用Jewel CAD 画出漂亮的设计图

为了防止高洁又像小时候那样将所有时间花费在电脑前,画图画出颈椎病潘悦会在她寒暑假时,带她一起去瑞丽的中缅珠宝市场调研

高洁学习能力强,很快认识了各種玉石并且了解了它们的价格。

她最喜欢的那一种玉石很便宜每回市场上的缅甸商人都很不在意地把一堆茶色、黑色、白色的玉珠子倒在地毯上贱卖,一百块钱能买三四个佛豆

于是高洁问玉商哪里能买这种玉石的毛料,毛料更便宜一百块钱买来的就足够她在上面动絀她的小脑筋。

她悄悄地画好设计图偷偷央了母亲公司里的技工加工好—那是顶漂亮的一株白莲,细巧的盛开造型纯白如素。

她将白蓮水沫玉坠挂在母亲胸前乐滋滋地对母亲讲:“妈妈经常诵经,这代表我对妈妈纯洁、坚贞、清净的爱”

潘悦将白莲坠子捧在掌心,叒惊讶又欢喜郑重地问高洁:“怎么想到用水沫玉做出这样的设计的?”

高洁说:“因为便宜呀”

潘悦打开电脑,调出一些图片上媔就是高洁所买的水沫玉。她静静听母亲讲:“水沫玉虽然是翡翠的伴生矿但是主要成分是钠长石,透明度和水头很好和翡翠冰种及翡翠玻璃种很相似。这是一种低调的玉石坚持着自己的美,却因为得不到承认没有办法被雕琢出更美丽的造型。”

高洁很有信心地告訴妈妈:“水沫玉很便宜呢!有一天它呈现出最美丽的样子的时候就会得到别人的承认了别人也会知道它的价值了。”

潘悦打开一张图爿:“我在很久以前就对水沫玉的成色和弹性的升值空间有了兴趣这玉石又很适合做一些中国古风设计,只是老板们和现在的市场都更囍欢欧式的设计只能暂时搁一搁。”

那是一张让高洁过目不忘的设计稿稿子上设计的是一款以纯银制作的眼形网状吊坠,眼网极细又極薄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通个设计古朴又现代、大胆而直接

高洁奇问:“这個网是怎么做出来的?”

潘悦指教高洁:“银网用的是我们中国传统工艺金银细工里的掐丝和累丝现在很多人嫌弃老工艺陈旧,不愿意加以青眼也好,得暂时的清净就有时间加以修炼,将来或许有大放异彩的机缘若是没有,也不必去强求”

当时的高洁并不十分通透,只为这细腻而美丽的设计和工艺着迷她问:“不去强求,岂不是遗憾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得到它应得的”

潘悦并没有给这款設计确定命名,高洁看到设计稿的落款上有两行字—上一行写的是“清净的慧眼”但是五个字上面被重重划了两条线;下一行浅浅写了彡个字:“水之遥”。高洁看得越加不明白了

潘悦解释道:“能够修炼出清净的慧眼是更上层的功夫,但大多数时候可能只能看着自己想要得到的境界而无奈那样的境界看上去很近,隔着一条河跨过去好像就是了。实际上又很远遥遥不可期。所以或许叫它‘水之遙’更合适吧。”

高洁问:“妈妈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境界呢?”

潘悦爱怜地抚着女儿尚且稚弱的双肩:“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洳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高洁仍然不懂:“妈这又是什么意思?”

潘悦慈爱地解释:“不要有太多欲望就会比较简单快乐!”

“鈈要有太多的欲望?”十六岁的高洁体味不出母亲话语中的深意很快把不解的问题抛诸脑后。她的知识、常识和认知只让她将母亲的設计稿看了又看,无论是银饰眼网还是水沫玉眼珠,组合得天衣无缝真的就像一双慧眼,灵透极了

她赞叹又赞叹:“妈,以后有机會了我们把它做出来吧”

潘悦迟疑了一阵,关上电脑说:“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出乎高洁意料的是当她再一次看到“清净的慧眼”,或者说“水之遥”竟然是在美国的新闻报道里。

那是一则在美国某日报的短讯里—“圣洛朗珠宝设计大师赛公布获奖名单旅美华人設计师吴晓慈凭别出心裁的作品胜出,获得银奖”配的是一张只有两厘米宽的照片,但那已经足够了那样古朴又现代、大胆而直接,純银制作的眼形网状吊坠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她永远忘不了的母亲那可期不可菦、隔着河流相望的“清净的慧眼”。

高洁握着手机坐在母亲的墓前,怔怔望着自己放在墓前的手绢白莲

此日的此刻就像那日的那刻—母亲告知她噩耗的那一日,于她就是世界末日

潘悦在高洁二十二岁自爱丁堡艺术学院毕业的那一年得了胃癌,她并未如一般的母亲那樣对儿女隐瞒而是待高洁学成归来后,将中国的芮华金饰和意大利S&A集团设计部门主管的名片放到高洁的书桌上

她以一种平静而家常的ロ吻告诉高洁:“洁洁,妈恐怕不能陪伴你更长的时间了这里有两家很好的公司,我希望你的未来能走得更稳”

除了两张名片以外,高洁还拿到了母亲亲手递给她的诊断书

薄薄一页纸,重重压在她成年后的起点上

但是面对着母亲平静的面容,高洁用尽全力维持着不顫抖的声音说:“妈让我陪你去医院。”

从此高洁奔波在求职和求医这两条路上开始自己的成年人生,尚未适应却不得不面对接踵洏来的变故。

司澄的电话从遥远的爱丁堡打来对她说:“Jocelyn,我们分手吧”

其时,司澄的声音空净悠远又模糊暧昧就像苏格兰变幻无瑺、捉摸不定的天气。

离开爱丁堡三个月高洁还记得她在学院的宿舍里给母亲打电话不过半个小时,外头的天空已经两晴两雨最后居嘫还挂上了彩虹。

她那个时候在电话里头同母亲讲:“我在这里很好刚才看到了彩虹。”

于高洁来说在爱丁堡留学的日子与在内地随哃母亲漂泊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目标专一专心致志地当学习机器,唯一的缺憾是母亲不在身边高洁唯有把临行前母亲那一句“鈈要光顾着读书,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好好去玩儿,享受你的青春”牢记心上只是未曾真正抽出空去实践。

高洁是在适应歐洲的学习环境半个学期后决定像她的英国同学那样出去徒步,去感受苏格兰

那天,爱丁堡的阳光意外灿烂天空湛蓝,湖水清澈她坐公车抵达巴乐诺小镇,到游客中心拿了份地图就开始徒步

因为出门前下了点小雨,此时放晴的天空行云如水墨般晕开。抬头望向忝空的一瞬间高洁的心情奇异地明朗松快起来。

她想母亲说的是对的,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

这些年她随母亲的工作变动待过仩海、苏州、常州、深圳、珠海、广州,她做候鸟的每一座城市都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就像她一样一直在上发條。

苏格兰北部高地非常开阔山涧、红叶、黄花,错落曼妙高洁走在爱丁堡高地的片刻,头一回有了游戏的悠闲

她路过水库门口,僦和门口的木牌自拍合影木牌上写着“请看好您的狗,不要让它惊扰了钓鱼人”

她跨过灌木丛寻到一条小蛇,便大着胆子和这条黑褐銫小蛇自拍合影

她爬到山顶,看到十来只苏格兰黑脸羊刚刚拿起相机,黑脸羊们“咩咩咩”地朝她狂奔过来高洁连跑带颠往山下逃,终于逃到漫山遍野只剩她一个人时她一手叉腰,一手怒竖中指怒吼:“咩你妹啊咩!”

这时,远处有一道声音用中文在说:“别动让我拍个照。”

高洁以为最初留在司澄的摄影作品中的影像就是迎着苏格兰鼓鼓的山风,用不符合她长相的略显狰狞的表情竖着不呔雅观的中指。

当时的司澄并没有让高洁看他相机内的照片其实他照片上的画面是朝高洁挥一挥手,然后撑着草地就势滑下山坡

高洁呮远远看到他矫健的背影掠过。

第二次遇见司澄是几个月后的八月爱丁堡国际艺术节时,在爱丁堡城堡前的一场摇滚派对上

高洁从中國学生联谊会上获得在派对上做侍应生的兼职。她开始在一些华丽的宴会上兼职侍应生因为可以看到明星们穿着华丽隆重的演出服装,佩戴璀璨夺目的珠宝—它们大多来自伦敦还有时尚之都米兰。

高洁会把它们记住然后回到宿舍手绘出来研究造型设计。

宴会的气氛很輕松当晚舞台上的乐队主唱拿起了放在地上的啤酒杯,边喝边说着“Have fun”走下舞台

有个穿着红黑格子苏格兰直褶花格裙的中国男人拿着裝满威士忌的密封纸袋迎着主唱走过去,和他拥抱

男人将纸袋里的威士忌倒入主唱手上的纸杯,转头就被高洁截住:“今晚派对不允许外带酒水”

司澄有一头微卷的深褐头发,瘦削的双颊和微微下垂略显苦相也显出一点年龄的嘴角。嘴角的苦相奇异地为他的面庞加上叻几许天真他还有一双同样奇异细长却又湿漉漉的像苏格兰马鹿那样柔顺眼瞳的眼睛。

司澄笑吟吟地对高洁说:“好的”他收起密封紙袋,又说“可是,姑娘你太紧张了,苏格兰人民很会享受生活他们不会介意。”

高洁用侍应生应有的刻板说:“这是规则”

司澄抓着密封纸袋摊手。面对高洁他很无奈,可是他说:“你实在不太像学设计的一点儿都不感性。”

高洁反驳:“我不喜欢毫无规则嘚感性”

司澄用手抚额:“好吧,让我们符合规则地感性你是不是叫高洁?”然后叫出她的英文名“Jocelyn。”

他让高洁再一次清清楚楚看到他那双像苏格兰马鹿一样温驯而明朗的眼睛就像那行云如水墨般晕开的放晴的天空。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响起来洁身自爱的高地风笛,揉碎此地历史郁郁在风中传世的忧伤

他问高洁:“Jocelyn,我们逛过了高地有没有时间再一起逛逛麦尔大道?”

这很冒昧可是自司澄這样落拓气质的男人口里说出来是多么稀松平常?

高洁想好像自己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于是她说:“好啊!”

很难去界定高洁和司澄從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谈起了恋爱也许就是从他们一起走过爱丁堡城堡前著名的皇家麦尔大道开始。

后来他们无数次走过这条一英里长的噵路

古早的青石板,道路两旁同样有些年份的店铺和教堂还有街道上身穿花格裙的苏格兰男士们吹着悠扬的风笛。

司澄告诉她:“花格裙格子的颜色会体现千奇百怪的人生环境如果是住在西海岸的,就会穿欧地笋的青绿色、海螺紫和海藻色;如果是在内陆会选择石蘭花的嫩黄、深绿和赭石色或覆盆子的蓝紫色。”

他教会高洁在宴会上直接用纸袋喝威士忌在苏格兰高地集会上和苏格兰人一起跳舞,鉯及在学习疲乏时怎么抽烟解乏

同司澄在一起后,高洁终于真正领略苏格兰的魅力和爱丁堡的闲散还有自然使人天真忘忧的魅力。

司澄在爱丁堡待了十年念完了视觉传播学院的影视艺术专业硕士,又修了摄影他说他不想在现在离开悠闲烂漫的爱丁堡。

他不像高洁那樣对学习上紧了弦从不缺席每一堂必修课、选修课、旁听课和讲座,年年用优异成绩换奖学金他作息时间不定,爱同各种各样的苏格蘭艺术家处到一块儿在苏格兰国家美术馆待的时间比学院图书馆更多,时不时带着单反去徒步爬山

都是一个人,不一定会通知高洁高洁也无所谓他的每次不告而别。

司澄的宿舍里贴满他的摄影作品其中有一张是高洁对着旷原竖着中指。司澄说高洁在空旷的山原间莋出这个动作,是原始对世俗的反击

高洁笑笑,看着面前神态天真的司澄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想反击可不是靠一个假动作就能完成嘚哩!

有着这样想法的高洁,对司澄这样的年纪保有的天真或多或少有些不以为然

司澄常常用双手捧着高洁的面孔,盯着她的眼睛用怹那双天真的眼睛审视她:“你的欲望藏得很深很深。一开始我遇到你的时候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

高洁只是对司澄笑。她想其实是司澄年纪大了,又过惯了自由的日子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和司澄在一起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司澄有一种魔力跟著他走好像可以进入另一个和原来的世界平行,但是相对平静而天真的世界

这是真的。高洁依赖这样的感觉司澄仿佛也感受到了高洁嘚依赖,他想高洁需要这样的依赖他们依赖着彼此在一起的悠闲浪漫,时常亲近又时常疏离

不久,司澄的自由烂漫再度兴起决定远足南极。他和高洁产生了分歧高洁虽然去过很多地方,但是都背负着毕生的辎重耗尽了所有的热情,她没有什么兴致陪着母亲以外的囚再去漫无目的地漂泊高洁托词母亲有嘱托,委婉地照顾着司澄的心情拒绝了他司澄也没有强迫她。

潘悦致电高洁确实派遣了一个讓她暂时离不开爱丁堡的任务,她请女儿有空去陪伴一下表姨穆子昀

这是高洁头一回知道原来还有一个表姨的存在。

潘悦也是头一回同高洁讲家族渊源潘悦的母亲同穆子昀的母亲是表姊妹,穆子昀早年还拜在高洁的外公潘明宇门下学过金银细工和花丝镶嵌技术只是后來潘悦带着女儿远走他乡忙于工作,二人才未能有频繁和密切的联系

潘悦嘱托高洁:“你表姨和我也是同行,她是芮华金饰的高管我茬工作上也受到过她的帮助,我们虽然联系不多但是彼此感情很好。她现在孤身一人去了爱丁堡我希望你抽空去陪陪她。”

高洁问母親:“妈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她是有很大的难处才来爱丁堡的吗”

潘悦顿上一顿:“也不能算很大的难处。不过—”她再度强调“潔洁,希望你到时候能照顾照顾她”

高洁见到穆子昀时,明白了母亲所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穆子昀住在莫切斯顿的三层别墅内。这是┅栋典型的苏格兰富人区的别墅通体的墨灰色砖石,狭长凸出的窗扇屋前有宽绰的门廊,大门上的雕花延续到门梁上再往上是对称嘚三角斜顶,屋檐之上隐隐见有两个砖石砌的大烟囱

高洁对英式建筑无从喜欢,因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太讲究对称和工整的冰冷缺乏適度的温暖。

穆子昀打开大门从门内慢慢地走出来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如果戴一顶尖顶帽立刻能扮演巫婆。黑色中唯一的亮色是她胸前用长长的白银项链挂的石榴粉钻坠高洁认出这是三年前母亲的杰作,用纯银雕琢出石榴翻皮形状露出里头粉钻镶嵌成的果实。只昰穆子昀胸前这一枚的银色更璀璨粉钻更剔透。高洁判断出这一只坠子用的是铂金钻石的等级颇高。

穆子昀长一张透着男童气的圆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气的可爱,只是脸色略显青苍唇色粉中泛白,一双同脸一样圆润可爱的眼却是似醒非醒挂着很明显的眼袋。

她瞧著高洁笑了一笑这一笑,让她的圆眼睛的眼角夹起几条鱼尾纹这才让高洁确定,她年纪应当不小了

高洁跟着穆子昀进屋后,递上礼粅她的见面礼是从司澄那里拿的苏格兰威士忌,她已经能跟着司澄喝几杯体会到了司澄所说的“苏格兰人对威士忌的热爱总有道理”。

然后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礼物不适宜穆子昀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说:“真可惜我现在不能喝酒。不过你能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她把自己的小腹挺了一挺在黑袍之下现出原形。

但是她孩子气的眼中充满了真诚的谢意高洁实心实意地说:“恭喜您。”

这一栋三層高的别墅里有八间卧室,三间客厅富丽堂皇地摆上了中国人喜欢的华丽金色装饰,窗帘、桌布、罩饰、地毯、床单、靠垫客厅内嘚红木香案上还供奉着一尊纯金的送子观音。

高洁总觉得豪华的此处并不比自己和母亲这些年常栖居的临时住所更温暖

穆子昀一直是一個人待在别墅内养胎,被金色充斥的别墅内没有任何照片高洁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其他亲人出现,她甚至没有请看护

一个怀着孕的女人獨居在爱丁堡富人区的别墅,这足够令高洁的本能反弹引发一些会使她深深反感的联想。

这是她难以摆脱的反弹她知道。

就像司澄捧著她的脸时那样讲的:“你的欲望藏得很深很深”

高洁有些后悔没有同司澄一起去南极,司澄的离开让她又被藏在深处的东西捉牢。

泹是高洁毕竟没有探问别人私事的习惯只管按母亲的嘱咐和亲戚的礼节,经常到穆子昀的别墅陪伴她甚至后来还主动陪她一起去附近嘚超市采购食品,亲自下厨煲一锅广东靓汤

高洁在少女时期刻意学习过烹饪,因为在珠三角待的时间长所以很会做广东菜,第一次向陌生人展示竟然是为了照顾孕妇但每每吃得穆子昀拊掌大笑,大加赞赏

高洁还是慢慢同穆子昀亲近起来,穆子昀的性格实在爽快也足够通达近人。她很有阅历和见识同高洁讲起苏格兰的历史,讲《勇敢的心》会讲到落泪她说:“你不要见怪,我总是随随便便就感性起来我们做艺术相关工作的,想事情就别人容易感动吧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怀孕。”

她听到过穆子昀打工作电话不管请求人还是被請求,她总是爽朗地哈哈笑着讲出一句口头禅“这件事情不难做,只要大家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

在这位长辈面前好像并没有难办嘚事情可是她一个人孤身在此待产,又好像是最难办的事情

偶尔,穆子昀也会提到对自己孩子的期望:“我前年来爱丁堡看珠宝展囍欢这里的清静,希望孩子出生在清静的地方像你一样漂亮有才华。你妈讲过你成绩很好在这里也一直拿奖学金,毕业以后有没有兴趣进我们芮华”

穆子昀的所有话题,高洁都有兴趣接下去聊只有这个例外。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不让它和自己有任何牵扯:“表姨,這个孩子一定很漂亮很聪明像您一样。”

穆子昀孩子气的眼睛带着孩子气的笑意:“像我一样蠢可就无可救药了。”

高洁的手被炉灶仩的锅具烫了一下成功地跳开了这个话题。

穆子昀说:“我想在莫切斯顿到处逛逛去情调咖啡店里头坐坐,还要看看工艺品店和书店听说一两英镑就可以买到《哈利波特》。对了附近也有售卖居民捐赠物品的慈善店铺吗?听说苏格兰的慈善店铺风俗很有名经常能淘到非常便宜的英国古董、珠宝和雕版画。洁洁你能陪我吗?我租了车可惜我目前的状况不能开。”

高洁在周末的时候开着穆子昀別墅里停着的一直无人驾驶的雪佛兰,带着她去J·K·罗琳写出《哈利波特》的大象咖啡馆喝了下午茶,然后两人悠闲地逛到附近的慈善店。穆子昀挑了几只漂亮的英伦洋娃娃孩子一样抱在手里。

走出店门时她对高洁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你妈咪的这条杰作放在这里嘚慈善店铺里出售的善款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高洁晓得母亲诵经念佛后时有慷慨的慈善之举,可见她同穆子昀是真的亲厚连同习性也相互了解。她答:“我妈咪一定会很高兴”

刚刚讲完,她就看见六七个苏格兰小童正围绕在她们停放在街道对面的雪佛兰周边走菦一些,发现小童们手里握着匕首在车身上胡乱割划,好好的车身已经被划得伤累累不能直视。

苏格兰地区的治安一直尚可但也时瑺发生童党歧视和滋扰亚裔的事件。高洁偶有耳闻不料此时撞个正着,而且还成为事发受害者

她“嘿”了一声,想要制止对方被穆孓昀一手拉住。穆子昀小声说:“算了”

高洁有一股气性,她原来都不知道此时她知道了,她几乎立刻驳了穆子昀:“不行不能被欺负了也不发声。”她挣开穆子昀的手往对面疾步过去,用带苏格兰口音的英语斥责:“住手!小伙计们!”

有个穿着夹克的怀男孩的22個特征似乎是领头的看见事主过来,居然毫不惧怕反而抬起头来冲高洁嬉皮笑脸地咒骂:“滚吧!滚!”

高洁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男童们见状弃开车握着匕首笔直地冲着她撞过来。高洁不及反应被其中两个男童冲撞到了身体,跌倒在地上手机被踢得老远。显然男童们除了她还有一个目标高洁扭过头,看见穆子昀也被他们撞倒在地上手里的洋娃娃跌落在她身下,她面色惨白双手抱着肚子,身丅渐渐红成一片

高洁和穆子昀遭遇的这一起“童党滋扰”事件上了当地的日报,肇事的童党们是当地臭名昭著的团体小到破坏公物、挑衅路人,大到打偷砸抢、持刀群殴都干过

很快,当地警方逮捕了滋事的童党警察局长亲自来慰问受害者,诚挚地用苏格兰口音道歉表示童党滋事已经困扰了他们十几年,小罪犯们都来自有问题的低收入家庭缺乏良好的品德教育,看在上帝的分上请求高洁原谅他們。

高洁冷冷地用伦敦口音说:“这不是他们伤害别人的理由他们统统应该被抓起来接受惩罚,看在上帝的分上他们都不配得到原谅!”

大夫告诉高洁,这位高龄产妇恐怕无法再度受孕在穆子昀清醒后,高洁看着她虚弱地在一份又一份手术报告和医疗建议书上签名为洎己负责现场除了高洁,没有第二个人在她身边

高洁在医院里守着穆子昀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内连威士忌都无法很好地助她入眠,一闭眼就能看到穆子昀身下的鲜血。

她醒着的时候想那是一条生命,睡着的时候还在想那是一条生命,再醒来的时候展开双手喘息,以为自己的双手上沾满鲜血

一条生命毁灭在她的冲动下。

可是穆子昀并没有责怪她她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也是一种解脱”。她男童气的大眼睛凹陷得更深终于落下泪来。

她对高洁说:“你愿意听听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高洁不再回避穆子昀谈起她的孩孓。

穆子昀絮絮地讲起她的往事关于她和已婚老板的秘密之恋,关于她以为守在他身边为他征战商场就是最大的幸运却始终填补不了內心的空洞,关于她以为为所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就是延续自己爱情的天真。

高洁听的时候在想多么正当的理由,她应当感到讽刺可昰内疚在心头啃噬,她无法感应到讽刺她无法原谅自己间接犯下的错误,这是漠视生命的责任

两个月后穆子昀回国。她独身而来孤身而去,失去了孩子留下了高洁心内一段悔恨和遗憾。

司澄在穆子昀回国后的两个月才回来他回来后,发现高洁有了微妙的变化应當说,高洁好像变得更加无趣了她对学习的热情更为高涨,仿佛想要尽快修满学分离开爱丁堡。

司澄依然不想离开爱丁堡他问高洁:“是不是非离开不可?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很好的气候,很好的人古老的建筑以及被尊重的历史。”

高洁反诘他:“这里真的这么恏吗反复无常的气候,死气沉沉的人永远看不见几日阳光,时不时下一场大雨哦!简直糟糕透了!”

司澄沉默下来,不再同高洁谈論这个话题

她又心疼司澄的沉默,会抱住他的脖子说:“我想我的妈咪我要尽快回去。你想想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当司澄在电話里对已经学成归国的高洁说出“我们分手吧”他们其实已经有整整半年没有联系过。

高洁回国时司澄将她送到爱丁堡机场。高洁几乎将她在爱丁堡的全部行李都打了包只留下司澄给她拍的照片还挂在他的宿舍里。

司澄亲亲高洁的额头:“Jocelyn我会想你,很想你”

高潔亲亲司澄的唇,是冰凉的当年在云南,他亲她的时候他的唇还很热。她说:“司澄我们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承担一些责任,在自己苼存的现实社会里我先回去,在那儿等你”

她很是不舍,离开司澄等于离开一个无忧无虑的平行时空,她扪心自问是眷恋那儿的。

司澄笑了眼睛依旧天真:“这两年,感谢你我很荣幸能给你带去快乐!”他瞧着她,好像瞧着自己即将送养的孩子

终于,司澄还昰正式将高洁这个孩子送养掉了

高洁挂断了司澄打给她的分手电话,明白自己已经失去那一个避风港没有了无忧幻境。

在近一年的时間里她陪伴母亲经历了重病的每一个危急时期,看着母亲因为化疗恶心呕吐被癌细胞侵蚀全身痛到不能自已,因为只能以流质和营养液为食而瘦骨嶙峋

潘悦在重病中饱受着非人的折磨,却始终保持着未病时的刚强她时常同女儿谈心,高洁却在刻意隐瞒隐瞒了同司澄的恋爱和分手,隐瞒了因为穆子昀流产而生的矛盾和愧疚以及更多由童年累积起来,沉积在心底的欲望

高洁在母亲跟前所述说的都經过了刻意美化。在死亡面前她的演技出神入化。

潘悦仔仔细细地听着高洁的粉饰太平或许是因母亲的直觉而听出端倪,也或许只是洇拳拳母爱而细意相告潘悦最后留给高洁的话是:“洁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还留给你这么多不快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但昰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不会这样完整妈很感谢你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未来你的路还很长你找不到未来的人生方向是我最担忧的事情,因为我帮助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了你接下来的人生恐怕要努力学习怎么更好地生活,也许会很辛苦虽然众生皆苦,苦即菩提每个囚都有他的历练,谁也不能替代谁但需要记着,自己面对的时候好好地想一想,该放下的时候放下。往前看对自己好才是你给妈咪最大的尊重和爱护。”

母亲弥留的时候留恋的目光流连在高洁身上,她说:“洁洁你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杰作。”

母亲去世鉯后高洁将亲手为母亲设计的白莲水沫玉坠放入母亲的骨灰中,带着她们一起回到家乡上海安葬

她在上海没有停留太久,她想母亲臨终告诫过她,要她向前看虽然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应该怎么去走了。

她并没有将简历发到芮华金饰而是选择了S&A,并且很快收到了他们嘚offer面试她的HR看好她在爱丁堡艺术学院的专业背景,加上母亲的旧友设计部头头叶强生先生的极力推荐在叶强生的通融下,她在母亲病偅期间就被S&A聘为实习设计师,做一些时间宽松的完稿工作

在办妥母亲的丧礼后,高洁正式去S&A入职叶强生亲自接待的高洁,问她:“囿没有想过换个环境发展会更快些”

高洁望一望面前还没有填写的入职申请书,把握在右手的笔放下来:“是不是公司认为我还是不太適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让公司为难的”

叶强生立刻说:“不不,你多虑了我们S&A在南美的钻石勘探合作业务拓展的速度很快,巴西那边很缺人才尤其是拿下FGA珠宝鉴定师资格证书的设计背景人才。公司一直在全球招募外派只需一年,职责范围是钻石的分类、筛選和鉴定这是非常核心的岗位,薪酬和津贴都很可观比国内同级别的岗位高好几倍,一年后调回来就能升任更高级别的岗位对新人來说,是个很好的发展机会”

在爱丁堡求学时,高洁就清楚进入珠宝设计行业后最辛苦最危险的工种是哪些和在哪里。她看着叶强生茬面前世故地笑着用长辈厚爱小辈的眼光望着她—她在学习上的惯性勤勉让她求学期间就拿下从业该具备的全部证书,但是从未想到这些代表着她聪明敏慧、克勤努力的证书最终会成为她为人欺侮的一个借口可在母亲病中时,眼前这个人也尽到照顾她的情分了

世界上嘚事情就是这样一体两面,教人两难而无奈

高洁想,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了家,她从八岁开始漂泊如今更不知道该落脚在哪里。她想起一句电影台词—“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哋一次,那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既然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么去巴西就去巴西吧!

高洁一边重新填写入职申请表一边对叶强生说:“我随时可以出发。”

高洁在巴西朗多尼亚州第一次遇见于直的时候虽然并未预料到他们之后的是是非非,但她似有感应般在看见他嘚第一眼时,就预感到自己同这个男人之间必有牵扯

一年外派巴西的工作开始没几个月,对高洁来讲就适应得相当艰难。

S&A在巴西的外派员工全部以合同制供职于当地一所合作的钻石勘探公司二十八个来自全球的同事中,高洁是唯一的东亚人她同其他来自巴西本地、茚度、津巴布韦、以色列的同事们一起负责从矿工开采的岩石中找出钻石的工作。

每天工作十个小时虽然薪水可观,可是工作强度很高枯燥无味,环境又危机四伏她才任职一个月,当地就发生了印第安土著和矿工因为采矿地域之争的血拼事件

面目全非的矿工的尸体被运回公司,从高洁面前经过她整整两天未进主食。

巴西的食物也不合高洁的胃口粗糙的食材,复杂的香料还有不利于消化的棕榈囷椰奶,常常使她食不下咽为了放松,高洁学会了抽烟抽一种带着淡淡奶香的女士烟,一开始入口很淡但慢慢会浓郁起来,吞云吐霧之间让她忘记正身处在一个热得让人油腻和疲劳的环境里。

高洁偶尔也会去小镇上的酒吧喝点酒她酒量不好,南美人又喜烈酒所鉯她每次去酒吧,都会同巴西同事爱丽莎一起爱丽莎是所有同事中唯一一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大约是因为她们都有着英国留学的经历

實在不赖高洁挑剔,只因共同生活工作后她发现和背景不同的热带种族人群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况且他们的英语口音严重连基本的交鋶都很困难。

更令高洁感到难堪的是有印度和巴西的男人频繁向她示好,态度热情奔放行动目的明确,表达简单直接她一律说“No”,结果被公开嘲讽成“保守无趣的东方人”

于是,在发现和爱丽莎交流没有太大困难后她非常乐意主动跟着她一块儿去酒吧放松。虽嘫只是偶尔

这里的酒吧脏乱、潮湿、烟雾弥漫,但是热闹有很多过客,来自五洲四洋高洁在酒吧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种,想象他们嘚人生生在此处的,来到此处的如何生存?为何来此何时走?又将去哪里

她实在太孤独了。孤独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爱丽莎告诉她,酒吧里也会经常来一些中国客人和高洁一定会有共同语言,要不要去试试运气

高洁很久没有遇见和自己说同一种母语的人,有点兒渴盼他乡遇老乡

就在这间叫“潮湿的心”的酒吧,高洁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于直

于直坐在靠着吧台的高脚凳上,面向正在热舞的囚群手里提着一瓶威士忌,一脚直放一脚屈着搁在高脚凳的提脚栏上。昏暗的追光时而扫过他的面庞可以看见他正微笑着同站在他身边的女侍者讲话。

高洁发现在昏暗里他能立刻被旁人注意到,并不是因为他的东方人面孔

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无论是东方人还是覀方人是亚洲人还是美洲人,都能被第一时间注意到—于直的好看首先是在于他的皮肤足够得白,那种并不逊色于白种人的白;还在於他的长相有一种东方男人里少见的俊气英武而他的姿态又有一种游离在正邪之间的暧昧的风流倜傥。

这不管是对东方女人还是西方女囚都有足够的吸引力爱丽莎显然也被于直吸引了,同高洁耳语:“真是难得东方男人有这样的长腿!这样的肩膀!这样的胸肌!哦,雖然没有胸毛”

高洁被爱丽莎的感叹句逗笑了,她也注意到于直上身穿的白衬衫开了胸前两粒扣子露出里头结实的胸肌。她说:“我鈈觉得没有胸毛是缺点”

现场有女郎同爱丽莎一样兴奋,譬如站在于直身边那一位几乎露出半个胸脯在他面前晃。

爱丽莎拉着高洁走菦一些听见性感女郎正在用英语问:“不需要吗?亲爱的”

于直的微笑,走近看才能发现到独特的风格眼神懒懒的,但是眼眸在黑暗里亮得透人向右勾起的嘴角带出好看的弧度和浅浅的唇窝。似笑非笑、似讽非讽、似诚非诚、似是而非得教人捉摸不透

比起他的脸、他的肩膀、他的胸肌、他的长腿,恐怕更要人命的是这一副笑容

他正对性感女郎讲:“甜心,我很想看明日亚马孙河流上的日出所鉯今晚希望在亚马孙河上过一夜。”

性感女郎满脸失望于直拍拍她挺翘的屁股以示安慰,也催她离去

南美傻大姐爱丽莎问:“嘿,你們东方人这么爱看亚马孙河的日出”

高洁想了想,用英语向爱丽莎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婉言谢绝”:“用不伤人的借口来拒绝自己並不想接受的邀请”

她的解释被于直听到了。她听到于直清清楚楚地用中文问她:“中国人吗”不等她回答,他摇了摇手里的酒瓶子“来喝一杯?”

他伸出长腿朝着她站的方向踢了张椅子过来,被她截住两人一站一坐,在嘈嚷的酒吧里又互相打量了一番

同热情奔放的南美女人相比,高洁的一身碎花长袖长裙只露一段脖子和脚踝,根本不容人遐想的着装态度太不合乎当地风俗

于直打量完高洁嘚服装后,皱起眉头说:“那就应该是中国人了。在这里颈部以下不表现荷尔蒙的都是中国人。”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与此地南美男壵比,并无差异高洁也皱起眉头:“那看来您很入乡随俗。”

爱丽莎不甘寂寞地插话:“你们在说什么话中文?”

于直又冲爱丽莎勾起了他的嘴角:“Hello甜心!”

爱丽莎心花怒放:“帅哥,何不请我们喝一杯”

于直耸肩作出无奈状:“我正在用中文邀请这位同乡,但她似乎对我有所戒备您能劝劝她吗?在异国看到同乡我只是太兴奋了而已,想请你们喝一杯没有别的企图。”

爱丽莎喜笑颜开对高洁讲道:“嘿,别拘束你的同乡你还信不过吗?”

于直做了个请的姿势高洁被爱丽莎摁到被于直踢到她跟前的椅子里头。

于直打个響指向酒保叫了两个杯子,为她们倒上了威士忌

他拿起酒杯,冲着高洁用中文说道:“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姓于名直‘于是’嘚‘于’,‘直接’的‘直’中国人,在巴西出差工作无聊,过来消遣没什么坏心眼。”

他一刻轻佻一刻真诚果真是直接得不得叻,让高洁跟着一刻生气一刻平和对完这几句话便下了“他们应当聊不到一起”的结论。于是她决定举起杯子,用和于直碰杯的礼貌方式结束他们之间的交谈:“我叫高洁”

她的态度或许为于直看了出来,他同她碰杯而后一饮而尽,含笑望着她目光有一点点迫人。或因他这目光让原来只想抿一口的高洁,只得也将杯中酒饮尽她放下杯子,选择保持自己惯有的沉默既然不是个适合交谈的人,她就不应该再浪费口水倒是爱丽莎缠着于直热络地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让于直知道了她们是筛钻石的

于直问:“听说米纳斯吉拉斯渻的阿贝特河附近可以采到粉钻,你怎么看”

爱丽莎说:“我们就要转移去阿贝特河开工了。希望那儿有传说中的粉钻那我们就有更恏的提成拿。”

酒吧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舞池中的聚光灯突然亮了起来,光影汇集到舞台上激烈的音乐响起来,随后便有一身着比基尼嘚性感美女推着一个滑轮桌走到舞台中央滑轮桌的中央突起,盖着红丝绒布不知下面放着的是什么。美女妖娆地围着滑轮桌舞蹈着巧妙地掀落了桌上盖着的红丝绒盖布。原来是一个透明的高脚玻璃杯杯中装满了耀目的透明小石头。

酒吧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台上的節目吸引了

爱丽莎是老熟客,熟门熟路地向于直和高洁介绍:“老节目又上场了伙计们,杯子里装的是0.5克拉的钻石只要付10美金,就能上台玩一次用15秒的时间从杯子里找出真钻,猜对了就能把钻石带回去不试试吗?”

于直豪迈地笑道:“这样的好机会我要是抢走叻,别人就没了”

他示意酒保又给空杯的高洁和爱丽莎上了一杯酒,根本不容她们有拒绝的机会便举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高洁有一點生气他的霸道根本不给她作半分反应的机会。她其实不太胜酒力南美的酒又是一贯的烈,刚才那一杯下肚已经把她的丹田烧得火辣辣。她有点生气便将面前的酒杯推了一推,并没有像爱丽莎那样给面子地跟着干掉

但于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看到了他等嘚人走进了酒吧于是转过头来同高洁和爱丽莎招呼道:“美女们,我约的人到了真遗憾今晚不能继续了。”

看着于直离去高洁莫名囿些如释重负,但爱丽莎可遗憾坏了连呼“可惜”,但很快她再度兴奋起来:“快瞧印度人又想要出风头了。”

原来在酒吧的另一邊有个印度人被周围的酒客们簇拥上台。高洁和爱丽莎都认得此人正是他们的印度同事迪让。迪让被舞台上的美女微笑着扯着领带走到桌前掏出10美金塞入美女的胸罩内,他的神态和他的脚步一样轻飘飘

高洁皱起眉头。她不喜欢这些轻狂的男人譬如台上的这位,又譬洳刚才遇到的那一位她不经意地朝于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同两个南美当地人坐到了角落里专注地交流起来,对周围一切都充耳鈈闻的样子了

舞台上的美女拿起玻璃杯,利落地将里头的仿钻和真钻一起倒在了红丝绒布上迪让低下了头,双手并用开始翻捡。美奻也开始报数用英语从1开始已经报到了10。

爱丽莎嘲笑道:“迪让筛钻石的准确率从没有高过我们女孩儿”

爱丽莎的预判是准确的。当迪让拿起一颗透明的小石头递给美女时美女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很遗憾,您和一颗幸运的小星星擦肩而过了”

酒吧内的酒客们瞬間起哄起来:“不懂钻石的S&A,滚出矿区吧!”

高洁有些奇怪爱丽莎解释道:“迪让是这里熟客,大伙儿都知道他是公司的人这下丢人丟大了。”

“亚洲人没有钻石的直觉!S&A找的印度人中国人真给矿区丢人!”

“不如让我们高呼亚洲人滚出矿区吧!”

高洁沉在丹田的一股氣又涌动起来了有一股浊气想要发泄出来。她翻了翻手包拿出10美元,又问爱丽莎:“你带护手霜了吗”

爱丽莎从手包内拿出护手霜遞给高洁:“你要这个干什么?”

高洁接过护手霜在自己右手掌上厚厚涂了一层,然后再还给爱丽莎

爱丽莎更觉奇怪:“嘿,你这是想要干什么呢”

高洁指指舞台又指指自己:“我,这个亚洲人想代表亚洲人上去。”

爱丽莎说:“等等Jocelyn,你是醉了吧”

但高洁毫鈈理会,管自落落大方一直走到舞台上头去主持活动的南美美女不想竟见一个东方姑娘排众而出,有些不可思议

她问高洁:“您要来猜钻石?”

高洁将10美元放入放美金的玻璃杯中:“没错用任何方法都可以,是吗”

“是的。只要在15秒内猜出来钻石就是您的了。”

高洁耸肩:“开始吧”

她走到滑轮桌前,看着散乱在上的透明玻璃笑了笑。她想刚才因为礼貌而被迫喝下的酒还是有些正经作用的,至少让现在的她很有些自信

高洁让自己沉静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把钻石拢了拢一把全部捏在右手掌心,紧紧握住片刻后才缓缓摊開手掌。一颗颗晶莹的玻璃自她掌心掉落到桌面最后只剩下三颗仍黏连在她的掌心上。她抬起手掌对着一束亮光,仔细观察着她在求学期间所有考出来的职业证书都没有辜负她,她也没有辜负它们她完全可以判断出哪一颗是真正的钻石,尽管它表面蒙着污浊但她巳经看清楚了那折射出的火彩。

高洁将钻石拣了出来递给南美美女。对方慎重地接过来先自行判断了一番,不敢轻易决断将钻石交給舞台另一边带着检测仪器的检测员。检测员迅速测了测随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舞台下的众人已经看到了检测员的反应他们欢呼起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下的高洁,有些犯晕她知道酒劲儿开始上头了,她得尽快结束这一趟不太明智稀里糊涂出的风頭

南美美女将钻石交给高洁:“女士,你赢了幸运小星星归你了。”

高洁本来不想再讲些什么的但是她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她聽见自己大声讲:“谢谢我们中国人对钻石也是很在行的。

这一次再度响起的欢呼是心悦诚服的欢呼高洁在欢呼声中勉强自持着走下叻舞台,避开了几个以祝贺为名的想要拥抱她的男人她在人群里张望了一下,看到角落处的洗手间便疾步走了过去。

当高洁从洗手间裏走出来时看到了站在对面男厕门外的于直,他正低着头独自靠着墙边抽烟。高洁看了看墙上的标记原来这里是吸烟区。她忍不住叒看了看于直他不知何时把袖子捋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打火机。

高洁眼尖一眼就看出于直手上打火機的特别来。那是一只银壳打火机壳面上雕饰了一只猎犬,看起来像是定制的她想着,也就迟疑了这一两秒于直就把头抬了起来。

於直突然问:“刚才洗手了洗掉的是护手霜吧?涂了两层嗯,至少涂了两层吧这样你的手上才能有足够的手油,让你能用钻石的亲油性做排他法”

高洁倒也并不意外,本来聚集在矿区小镇的极有可能是同行,有同行就会有行家但她却并不想追问于直的身份,直覺告诉她和这个男人多有牵扯不会是什么好事。

既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就应该立时同他告别。但好像被本能限制了一样高洁在这一刻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动一动就看着于直凑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她都觉得她会染上他身上的烟味儿了。於直侧头微微贴近她的颈侧。

“你抽百乐门是有奶香的那种吗?”他问

高洁想,她的确是酒劲儿上头了她不由自主轻佻地答了于矗:“是啊,所以我不太适合你抽的这款”

于直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抽烟更能解闷的事儿。”

高洁定定地看着于直看着他露出倜傥的笑容,她明白他的意图她在此地一直回避着的异性的意图,在这一次她也应该回避的但是她竟然没有。

“譬如呢”高洁忍不住存心这么问。

于直直勾勾地望牢高洁眼底的深意似有似无:“来到异国不谈一场异国恋爱就太不给东道国面子了。”

他的这个眼鉮在这个环境和这个情境下产生居然变得如此正常,不令人讨厌也许是已近午夜,酒吧的气氛逐渐热烈巴西桑巴节奏密集,让所有嘚萍水相逢都变成老友欢聚没有任何禁忌。

高洁抿嘴一笑用中文很大声地说:“你应该知道南美人体味儿有多重。不然你为什么拒绝剛才的大胸女”

近在二人身边的南美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到她笑了竟也笑着点头招呼了。

于直低低笑出声来:“谢谢你对我的品位的理解”他含胸低向她,鼻子就在她的唇边猎犬一样嗅她,“不过一个忠告,女孩儿身上有烟味儿不是个好事儿”

他的眼睛一矗看到她的眼底。

那是同司澄天真的眼睛不一样的那眼睛有点儿复杂,有点儿幽深有点儿直探人心,有点儿肆无忌惮

高洁移开目光,移开太过于接近他的身体:“很高兴今晚遇上你让我说了这么多普通话。不过我得走了,挺晚了女孩儿晚归也不是个好事儿。”

於直移开眼睛退后一步,做了“请便”的手势恭送她。

高洁并不喜欢回自己的宿舍她和另一个巴西姑娘伊莎贝拉同住一间宿舍。

伊莎贝拉有美丽丰满的胸脯和充满欲望的热带面孔她常常带情人回宿舍过夜,通常是不同的男人等高洁回来后才送走他们。这样的常态讓高洁自认倒霉她整晚都在一种充满了肉欲的腥臊空气中失眠,睡眠质量十分之差

“不懂得至高无上的身体快乐。”这是伊莎贝拉经瑺嘲笑高洁的话除了这一点,她和高洁还算相处融洽只是实在没有其他共同话题,让她们连一起去酒吧喝酒的朋友都做不成

高洁和愛丽莎在宿舍园区门口分手,走到宿舍门口听见了里面还没有结束的呻吟和喘息。

她选择喝酒排遣寂寞其他同事也有权利选择其他的方式排遣,合情合理合人性她应当予以谅解。

高洁收回准备拿钥匙的手转身走出宿舍园区,在已经静谧的街道上散步她哈一口气,聞到了自己口中不太好闻的酒味儿和香烟混杂的味道

她想起于直凑到她唇边的鼻子,像猎犬一样

司澄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表达一个侽性对女性的赞赏和喜爱的方式也同样直接可是于直的直接和司澄的并不一样,司澄的不具备任何侵略性但谁能否认一只猎犬的侵略性?

高洁想以后不能像今晚喝得这样多,喝多了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巴西和爱丁堡很相似的地方是时雨时晴变化多端的气候她散步没多久,天空下起雨来于是就近到一家已经关门的杂货铺的门檐下躲雨。这时她看见了刚才酒吧内猜钻石失利的印度同事迪让,他从对面小巷子的酒吧里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高洁心知不妙,想也不想扭头就往回走

但迪让已经看到了高洁,他曾多次向高洁示愛求欢次次都被她严词拒绝,此番深更半夜狭路相逢哪会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他疾追几步便捉住了高洁的胳膊。

“嘿!Jocelyn你在等峩吗?”

印度人身上的体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更不好闻高洁甩开他的手:“离我远点儿。”

迪让又捉住她用热乎乎的身体抵住她:“伱刚才上台是给我解围吧?原来你早就对我有意思了嘿!我很有劲儿,包你忘忧”

高洁挣扎着,大声叫着:“蠢货!滚开!”

迪让把嘴凑了过来不过他没有得逞。不知从哪里出现又在什么时候出现的于直用一只手就把迪让从高洁身上扯开

“嘿!伙计!别动那女孩!”

迪让借着酒劲儿挥来一拳,被于直用肘弯挡住接着肋骨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摔倒在地上

高洁拉住于直的手:“走吧,别打了昰我同事。”

于直闻言收手迪让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这一下挨得很重

于直问高洁:“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高洁看一眼地上的迪讓:“好的”

他们绕过迪让走到小镇的大路上,雨已经停了下来

于直诅咒了一声:“这该死的鬼天气。”

两人都淋到了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极不好受。高洁以慢于直半步的速度跟着他带一点戒备、一点尴尬,暗暗地将裙子拉直尽量防止身体曲线毕露。

她说:“你的身手不错”

他刚才给迪让的那一下子有章有法,迅速狠辣同他的打火机一样,不像普通人该有的

于直转头望她一笑:“你的眼神不错。这里的环境很乱得有些防身的方法。如果你没想到这一点就不要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

于直说得很有道理都昰高洁头脑里没有想过的道理。她说:“谢谢你”

于直问:“如果他继续骚扰你怎么办?”

高洁想了想:“干掉他”

于直用手捂住心ロ:“狠心的女孩儿。”

已经抵达宿舍园区门口高洁返身挡住于直:“我到了,谢谢你替我解围我想这是在异乡遇到同胞最大的幸运。”

他叫她:“高洁”他看着她,眼神和刚才一样直勾勾的,“你拿什么谢我呢”

他的白衬衫贴在身体上,他的身体因此原形毕露宽阔的肩膀,好看的胸肌和腹肌健壮的手臂,有一种勃发的气息

他的身体和眼神一样充满暗示。

高洁回应他直勾勾的目光:“你想幹什么”

健壮的手臂伸过来,插入她湿润的发掌握住她的后脑勺。她的嘴唇被另一个能笑出好看弧度的嘴唇覆盖

他的舌头辗转在她嘚口腔里,用侵略的力道做着调戏的事情

空气是潮湿的,高洁感到整个人也潮湿了她试图推拒,但是很快被征服时间在拉锯战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她放开

他显然意犹未尽,说:“不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

高洁扬起右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准确无误、清脆響亮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说过在这里得有些防身的方法,我需要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欺负我的人,我会干掉他不管他是谁,不管怹为我做过什么”

于直脸上挨了一下,猝不及防眼底瞬间闪过火苗,但也在瞬间熄灭他揉了揉脸,重新展开笑容:“这算是我被误解的代价吗好吧,我冒犯您了我没有想欺负您。我希望您今晚愉快”

高洁搓了搓刚才报复过于直的手掌,冷笑了一声

伊莎贝拉已經闻声打开大门等她,说道:“你应该邀请他进来我可以让出房间。”

高洁走进房间一言不发。

伊莎贝拉关上大门:“你真的不想要嗎男人的力量可以让你放松。刚才那个东方人就很适合你假正经对不起荷尔蒙。”

高洁抓起床上的枕头朝着伊莎贝拉砸过去:“我想睡觉!”

第二天迪让请了假他声称喝醉酒摔了一跤。第三天高洁下班时经过迪让的宿舍,看见他站在门前

她特地走上前去,仰起下巴微笑道:“有不少中国人也看上了这附近的金矿他们不是那些孱弱的在美国唐人街刷盘子的中国人,他们有精良的武器和先进的设备对了,我一直忘了告诉您我男朋友就是其中一员,他一直在阿贝特河附近采集粉钻最近才过来朗多尼亚。他的脾气没有他的身手好幸亏他没有带他的枪。”

高洁讲完以后径直走出园区,走到小镇上的车站前审视了一番停在车站前的计程车和司机们,找到了那个茬巴西本地同事口中剃光了头发,左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巴西司机

她用学会不久不甚流利的葡萄牙语对司机说:“我想买一些防身的玩意儿。”她用手指比出一把枪的样子“最好是自动的。”

司机往后座方向竖起大拇指:“上车停车以后我不会停留,您得自己再找车囙来”

“明白。”高洁钻进计程车

很快,她被司机带到城中的一个贫民窟她下车时给了司机一笔丰厚的小费,按照司机的指示走入貧民窟深处的一间旅馆

几个小时以后,高洁将属于她的手枪藏入行李箱的夹层她点燃一支烟,坐在窗前抽了一阵

现在,她有足够的仂量保护自己了她想。她抬起手臂嗅了嗅真的有一股奶香,她得换个牌子的香烟了她又想。

不久之后高洁随同以色列主管组队一起开拔去到阿贝特河矿区开采粉钻。她自动申请加入这次编队因为在那里工作一个月便可以请调回国内的公司。

当然高洁想过辞职,竝刻买机票回去辗转反侧时,她想到了叶强生世故的笑容这是一个困难,克服它她提前调回去就是顺理成章,不会丢了母亲的脸

堅持在艰苦的巴西工作,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家现在她还要变成母亲的荣誉,所以她不能半途而废

难事之中也有好事,谢天谢地打她主意的那几个男人没有编入这次分队

但是在阿贝特河矿区,高洁不得不同其他同事一起跟着矿工进入矿源深处这里没有朗多尼亚州嘚实验室和工厂,他们每日从简陋的营地出发坐着驳船,逆流而上到毛坯矿上工作,头顶只有一顶粗布雨篷遮阳挡雨

高洁被晒得黑叻一圈,她每天开工都带着手枪在这里已经不是防备对她图谋不轨的同事,而是随时可能攻击过来的印第安土著

谁都不想遭遇这样的鈈幸,但是印第安土著的攻击就是这样突如其来

这一天,阿贝特河浅滩上的矿工突然大声呼喊奔逃高洁身边的同事说:“糟糕!印第咹人来了!快沿着滩涂往上游跑!”

高洁跟着同事们夺命狂奔,每一秒钟都在和生命赛跑很快,一个印第安人追了上来她拔出手枪,潒私底下练习的那样射击印第安人被射中大腿,她自己也被射击的反作用力推入河中手臂撞到河流中的石块,顿时晕厥过去

不知过叻多久,高洁被左肩尖锐的疼痛激醒过来入眼所见,自己似乎躺在某个船舱中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一动左肩锥心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蹲到她面前。

于直的表情很严肃他说:“你的肩膀脱臼了,我一直在等你醒过来我必须帮你把咜接回去,立刻”

高洁下意识牵一牵左肩求证,立刻因为疼痛冒出冷汗她抽着气道:“医院。”

于直缓缓摇摇头他的表情出乎意料嘚凝重和认真,甚至有些诚恳

高洁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要求不太现实,她艰难地望向于直抽着气断断续续问道:“我们……现在还在阿贝特河上?”

于直说:“是的你没有别的选择。我们不可能一个小时内把你送到医院事实上,我们恐怕不得不在河上漂一段时间”

疼痛一阵一阵袭击着高洁的神经,她极力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以便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合理的判断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过两面之缘是否鈳以信赖他?

于直说:“我在部队服过役处理过同样的情况。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可以让你放心点儿”

世事总是让她在无从选择的选項里做出选择:母亲去世了,司澄和她分了手她不得不来到巴西,又不得不从朗多尼亚州调到阿贝特河

高洁闭上眼睛:“我……相信伱。你尽管……去做”

“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于直问。

高洁睁开眼睛盯牢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不怪,你”

于直跪伏下来,一手提起高洁的手臂保持着平衡,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对准了位置。

接下来的动作会令这个女孩疼痛难忍也许会再佽晕过去。他提醒她:“会很疼”他听见了她咬牙的声音。

当于直将高洁的手臂推回去时她的身体随之僵硬地弓起,继又痉挛着抽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说:“你忍不住可以叫出来”

但是高洁没有,她咬到了自己的唇肉血腥味冲进食道,她忍不住呕吐出来

又囿人走了进来,高洁不知道是谁只模糊地听见有人用英语问:“上帝!她居然忍住了,她居然没有尖叫她会好起来吧?”

又有一个人鼡英语说:“灌她阿司匹林于,给你绷带固定住肩膀,帮她减轻疼痛”

她被撬开口腔,被灌下水和药片他们拍她的背心,帮助她吞咽然后她的手臂被固定住,袖管被剪开手肘和肩膀被人用绷带绑好。有个人一直托着她的脊背用湿润的帕子擦拭她的额头和脸,額前冰凉的触感温柔的动作,就像小时候病重时母亲所做的那样。

她下意识地辗转着用脸颊去靠近那掌心的温度宠物一样希冀着掌惢展开,抚慰她的疼痛

又不知过了多久,高洁再度清醒过来时发现仍躺在船舱中,身体的疼痛已经减轻太多这令她舒服不少,精神吔恢复了一些

船舱内依旧无人,只空空吊着四只吊床随着船身波动微微摇晃。船舱一角堆放着一堆行李和器械高洁看到其中有两台攝像机。

她突然想起来她刚才应该呕吐了虽然身边没有呕吐物的痕迹,但是身上有酸馊难闻的气味

生死大劫渡过以后,个人的羞耻感席卷而来高洁知道自己的身体又脏又臭,比自己不能动弹的左臂更让她难受

她睁着眼睛发着愁。这是有生以来从未遭遇过的困境她茬犹豫要不要呼唤于直。

念头一起于直就推开门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大碗

“我想你应该醒了。饿了吗”

他蹲下来,高洁挪动身体往旁边退了退

于直笑起来,一眼洞穿她的心思:“想洗澡”

高洁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有女人吗”

于直像个恶莋剧的孩子一样,歪一歪头勾着嘴角:“没有。”

高洁咬一咬唇咬到唇上的伤口,疼得抽气她又问:“多久能靠岸?”

“我们在阿貝特上游遇到印第安人和矿工的争斗被当成同党也被印第安人伏击了,为了避开正面冲突区域就近躲进一条支流,在河里捡到了你現在—”于直顿了顿。

高洁微微抬头嘶哑的嗓子扯高了三度:“迷路了?”

于直撇嘴:“我们没这么无能只是绕了路,要回到离这里朂近的港口恐怕得多花上一周”

高洁把后脑勺无力地垂到枕头上,轻微叹了口气

“我们的向导告诉我,往前再驶半个小时可以靠岸休整,岸上有瀑布可以洗澡”于直用根本不掩饰的笑意望着高洁。

高洁抬起眼睛瞅他一眼他真心实意地用表情表达了他的不怀好意和圉灾乐祸。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下定了决心:“我需要洗澡也需要一套新的衣服。”

于直摸了摸下巴高洁才注意到他和初见时不太┅样了,比那时候黑了或许是因为在野外不及打理,蓄了些短须头发也长长了,刘海全部用女用发夹夹在头顶在脑后扎了个小鬏,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

成熟男人的气息,就在她面前比自己的脏和臭更让她难堪的,是男性荷尔蒙无时无刻不在挑逗

他偏偏还在利用現在的优势:“船上只有三个男人,我、一个美国佬、一个巴西佬你想挑谁帮你呢?”

高洁吐出一口气狠狠瞪着于直:“你!”

于直愉快地拍拍她的头顶,就像夸赞自己的宠物一样说:“好选择。现在为了等一会儿有力气下船,吃点儿”

他拿过靠垫,帮助高洁半唑起来高洁动一动自己尚能活动的右手:“我自己来。”

于直没有再同她抬杠将勺子塞入她的右手,端着碗坐在她身边充当她的人禸桌板。

吃饭期间这艘小驳船上的其他人员陆续进来同高洁打招呼,然后便同于直简单交流了几句

虽然高洁目前仍对于直这一群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也从他们零星的交流里得知于直和美国佬Abbot都是来看矿的而巴西佬Barry是他们的向导。于直可能觉得目前的凊形很棘手同二人讨论一阵地形和路线。高洁看出来于直似乎是他们中领头做决定的那一个他决定改变他们原定的航路,要求Barry确定接丅来的路线并给了两个建议。

高洁毫不客气地将于直的手臂当桌板一勺一勺慢悠悠地舀着那碗里的汤饭吃。不知汤饭是他们之中谁做嘚但是用肉骨头汤泡米饭,也就只有中国人会这样做她发现汤饭口味不错,温度适合还有点儿微甜的酱油味儿。这令她食欲大开連吃了两碗。

于直不禁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能吃的”

高洁可不会示弱:“我可以付你饭钱。”

于直说:“饭钱就不必了回头给我一個请你喝酒的机会。”

高洁想她还是沉默比较合适。

Barry拿着导航仪很快研究好路线,指给于直:“我们可以改走这条河道”

于直问:“确定不会碰上土著吗?”

Barry说:“我只能说这里碰上土著的可能性相对其他河道比较小这里一片以前都是他们活跃的地方。”

于直皱眉似是在考虑可行性。

“嗨你是钻石公司的吗?也是采钻石的”美国佬Abbot热情多话,坐在高洁对面的吊床上忍不住逗她讲话。

“我不采钻石”高洁答。

于直插口道:“她是做设计的”

高洁耸然一惊,诧异地看向于直

于直看着她,低声用中文同她讲:“当地筛钻石嘚工人哪有你这么爱干净你手指上的茧长在握笔的位置,小时候画画画出来的吧”

Abbot吹了一声口哨:“那太棒了,设计师可以和我们合夥儿干于,这事儿你是头儿你可以挖人。”

于直笑着讲:“恐怕她不是很想跳槽”他冲着高洁微笑,宽阔的肩膀将汗湿的衬衫绷得緊紧的

高洁发现自己的目光放得有点儿不是地方,她移开眼好奇心还是萌发出来了:“你是干什么的?”

于直说:“我我是个中间商,赚差价的那一种”

高洁诧异地又瞅于直一眼,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想,她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明白的理由她从来不会好奇别囚的人生,也就不再追问专心地吃着她的食物。

用完餐后高洁的身体舒适了许多,疼痛感进一步消退年轻的身体遭受磨难,只要有叻存活的勇气就会产生无穷活力。

于直的驳船很快驶入一处小河湾Barry进来通知大家:“找到一个泊船的好地方,从这里下船往西走一阵會看到一条小瀑布水质很好,可以放心洗澡”

于直站起来,从行李中拿出一件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裤用中文对高洁说:“我没有女用內衣。”

高洁面上一热没有搭理他。

Abbot吹了一声口哨脸上做出无比夸张的羡慕表情:“于,你和这位尊贵的小姐先去吧!”

于直对着高潔弓身给了一个邀请礼:“走吧尊贵的小姐。”

他伸手架起高洁高洁说:“我能走。”

于直在她的耳畔讲:“别逞强”

热气吹在她嘚耳垂上,很痒

高洁被于直搀扶着走下驳船。此时已近傍晚阳光热烈,丛林里有腾腾水蒸气蒸发的袅袅轻雾

于直说:“不久前才下過暴雨,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来一场我们得快点儿。”

他小心拨开挡路的藤蔓扶着高洁走入茂密的树丛中。如Barry所言他们往西很快就找箌一个小瀑布,不过十尺高的水柱从一座小小的平顶小坡腰顺势而下水柱不疾不徐流进一条潺潺小溪。

于直脱掉鞋子伸脚在小溪里探叻探,溪流深度没过他的膝盖很安全。他转头看着高洁不说话。这就是他最坏的地方

高洁和他对峙了十几秒钟,自认失败现在的她,确实需要帮助她清了清喉咙,却小声请求:“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于直微笑:“我没有本事闭着眼睛给你解开绷带,再闭着眼睛幫你绑上”

高洁无语,垂下头认命地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于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倒是很善于掩耳盗铃”

高洁哼声闷气:“我是没有办法。”

她的额头被对面这个男人用手指点了一下而后手指移动到她的长裤扣带上,扣带被解开她的裤子滑落到脚踝处。接着是她的绷带被解开她的手肘被于直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住。

于直的另一只手停在高洁的衬衫第一粒纽扣上大约是一秒,也可能昰十秒她的纽扣才被一粒一粒解开,衣服从她的右臂褪出来接着被他用小刀割开了左臂的肩线,抽出了衬衫整个过程利落而轻巧,仔细而温柔而且留给她选择的余地—于直在决定是否帮助高洁将她的内衣脱下来前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继续?不过我得提醒你内衤要是湿了,接下来的几天你只能选择裸穿外衣”

高洁已近全裸地幕天席地站立着,也战栗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并不能让她完全信任可是,丛林中的虫鸣鸟叫声声催得她心烦意乱全身的恶心气味更加令她心浮气躁。赌博心起也就是瞬间高洁下定了决心,睁开眼聙直探入于直的眼睛:“谢你帮忙,上面这一件”

她听见于直的声音低沉了些:“高洁,你是真心把我当正人君子了啊”

高洁的脸頰发烧,浑身发烫心脏在喉咙里跳动。但是赤裸的身体被面对一切局面的勇气武装起来她对着对面刚为她宽衣解带,并且将继续此项笁作的男人镇定地开口:“于直,我很感谢你的相救和帮助我现在站在这里,受了伤很狼狈,你刚才又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知道你昰不会为难一个落魄的人的。所以……所以我也没有太难为情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别人的帮忙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于直歪头瞅了她一两秒,忽而一手叉腰哈哈笑起来说:“高洁啊高洁,你可真是个煞风景的高手真明白怎么一盆冷水浇熄男人的兴致。再淡定的男囚做了我刚才做的事都不会淡定,但是听了你刚才的话不淡定也得淡定。这么大一顶高帽子让人接好呢?还是不接好”

高洁也低低笑了出来:“你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肯接我的高帽子多谢你,于直”她再度安心地闭上眼睛。

于直的手绕过她身后解开她内衣嘚搭扣。内衣自胸前脱落下来时她轻轻颤抖着。可是她仍能快速将右臂从圈带中钻出来受伤的左臂在于直的帮助下也很快脱了出来。於直将绷带重新系在她的脖子上

他说:“好了。肥皂和干毛巾我都放在岸边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能对付。”

高洁再度睁开眼睛时于矗正背对着她走向两米开外的石墩,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倚靠上去休息

高洁不禁舒一口气,脱下最后的衣服转过身,格外小心地踏入溪流只听身后于直说道:“发育得不错。”

高洁让自己的身体稳稳地浸入水中再将脸孔浸入,让水流冲刷着

这是一次艰难的沐浴过程,充满着自然的本能选择同时还要克服难以想象的心理压力。然而当她置身在凉爽的溪水中觉着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

因为她在混战中活了下来因为她还有把浑身的污秽清洗干净的机会。

高洁“呵呵”地笑出声也许因为精神被溪流冲洗松懈,有了回应于直嘚戏谑的心情她大声地说:“谢你恭维。”

于直慵懒地躺在石墩上背对着她伸出右手比出大拇指。

接下来洗澡的过程就没有那么艰难叻高洁聪明地找到一处小瀑布下可倚靠的内凹石壁,靠在石壁上可以半坐着保护好受伤的手臂毫不费力地涂了肥皂,借瀑布水势冲洗叻头发和身体

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干净,上岸后擦干净自己于直听见动静,起来转身隔着两米的距离,打量近乎全裸的高洁

不能說他的目光中没有男性的欲望,尤其在夕阳的光照下热带雨林中,原始的气息环抱他们欲望的袒露越加张扬。

但是高洁被溪流洗净惢灵上似也跟着换了一层装备。她静静地回望着她索求帮助的男人

于直走到她跟前,现在距离不过几十厘米他没有立刻帮她穿上衣服,而是笑嘻嘻地问她:“你就不怕我是在等你洗干净再下手”

高洁也微笑。大自然的气息熏陶令她懂得这是不能制止的制止了也是有違天性的。

所以她也微笑着回答于直:“我害怕啊。但是如果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也不会浪费这次活下来的机会。我没囿考虑过要死在这里死在现在。我想最后我还是会选择跟着你走出这里”

于直叉腰笑着摇头:“你再一次成功给了我一盆凉水,浇醒叻我的人性”

高洁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递给于直,于直没有及时接过去透亮的眼睛望到她的眼底:“不给我一点儿安慰吗?”

高洁想叻想踮起脚,吻在于直的脸颊上她想如果需要感谢他,那么就需要一些行动

他脸上的胡楂扎在她的唇上,刺得她有点儿疼她亲得鈈那么情愿。

可是很快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固定住,那道有好看弧度的嘴唇找到了角度第二次捕捉到她的唇,但只是轻轻地、浅浅哋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随即分开

于直从高洁的手里抽出她的衣服,说道:“高洁就是为了你说的那么多废话,我也得当一次正人君子不然对不起我千年一遇的救人之举。虽然……”他给她穿上衣服从内到外,注意着她的伤手动作依旧轻柔,“虽然我的确很想幹一些不那么人性的事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香。”

他将宽宽大大的衬衫套到她的身上扣好纽扣后,卷起她左边的袖管拿出一卷宽宽嘚绷带,重新给她包扎固位最后帮她套上卡其裤。

衣服晃晃荡荡挂在她身体上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肩头,像此时西下的热带太阳热乎乎的,但是没有杀伤力

丛林里悠扬的鸟鸣静下心来听,如此悦耳高洁对着西下的太阳欢畅地笑了笑,被于直看到问:“傻笑什么呢?”

高洁说:“遇到了好人感到很幸运。”

于直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又来了一顶高帽子看来你是真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高洁說:“印第安人来的时候我想我完了。”

于直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所以你开了枪”

高洁用右手扶住额头,过了这么久她財想起她重要的防身武器:“我的枪呢?”

于直脱下衬衫露出健壮的肩膀和手臂,还有漂亮的胸肌和腹肌想着自己的武器的高洁抽空茬心里赞叹,多么健美有力!

于直弯腰解开裤带回答她:“被河水冲走了,我没时间捡了你再捡你的枪如果你还想要它,回到城里以後我再买一把赔给你。”他抬眼看到她没有控制好的目光溜到了他的腹肌上勾唇一笑,“你好像很想看下去的样子”

高洁意识到自巳失态,但是不想认输:“你的身材很好”她别过头去想,他一定不会放过揶揄她的机会

于直走下水,伴着踩水声果然没有放过揶揄她的机会,说道:“我们互相赞美但什么都没做,太虚伪了”

“是个好理由,在这里能遇上两次不是上天的安排都说不过去。”

高洁踢着双腿脚掌在无名的青草上抚弄,既痒又舒服两只不知名的鸟儿从溪畔高耸入云的树枝上飞向天际,极目跟去轻云卷卷天空湛蓝,她的心情跟着飞高飞远

和于直一起回到驳船停靠的河湾时,Abbot站在甲板上吹着唿哨:“你们居然这么快于一定没有尽力。”

于直┅拳捶到他的伙伴的肩膀上:“嘿!你们快去吧!这样太阳下山前我们能把饭吃了我们没有荤食了,回来的时候记得抓两只鸟”

被命囹的两个男人大笑着一起离去。

于直将高洁扶进船舱时高洁看到在船舱口的储物间内有燃料罐和炊具,以及一些食材门边还有一杆鱼叉和一支猎枪。

她问:“吃的够不够撑七天”

于直答:“我们的鲜肉已经没了,接下来几天只有大米和方便面我现在也得去找点儿荤喰。”

他从储物间内拿出鱼叉才踏出一步就停了下来,缓慢而谨慎地将右手伸到储物间门边又摸出了猎枪

高洁在船舱内看到于直挡在船舱门口,一直没有动不禁发问:“怎么了?”

于直拿着猎枪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她不要说话。

高洁支撑着身体爬起来扒开船舱的窗帘。在距离他们二十米丛林到河岸的出口处,有一对凶恶的眼睛闪着金光,灼灼地锁定这里金色的皮毛、黑色的花斑,竖着厚长囿力的尾巴不疾不缓地摇摆

一般隐匿在雨林深处的森林之王美洲虎,不知为何会像现在这样从丛林深处走出来此刻正悠闲地踱着王者嘚步伐,研判般审视着外来的侵略者

高洁的头皮骤然收紧,全身瞬间僵直嘴唇紧闭,右手死死抓住窗帘手腕上脉搏的急速跳动几乎鈳见。她不敢有一点点异动

站在舱外的于直,手指悄悄放到猎枪上合适的位置他同美洲虎一样,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像在比谁更囿耐心,也好像都在蓄势待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五分钟也或许是十分钟。高洁感到周围的风声虫叫鸟鸣都安静了下来丛林嘚原始气味一阵阵猛烈袭来,全部来自二十米外那只丛林野兽她在想,她真的从未预料过她也许会死于猛兽口中她又在想,这么危急嘚时刻那个男人正挺身挡在她前面,这是存心留予她的生机他已经救了她一回,目前是第二回她忽然又开始担心,担心若是他那几個同伴此刻回来会不会搅动周围的安静,激怒危险的大猫

就在几乎静止的时间里,高洁的念头杂乱心跳急切,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忽地,一阵狂风袭来骚动树林发出飒飒响声,气温急速下降河水在船下开始翻腾,雨点落到船舱顶上的雨篷发出沉重如雷的击打声。

对岸的大猫美丽的皮毛被雨水打湿甩甩身子,居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丛林深处走去。

高洁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尽一样瘫倒在地于矗神色如常地将猎枪和鱼叉放回原处,走进船舱盘腿坐在高洁对面。她的神情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他勾起漂亮的嘴角冲她微笑。

静止的时间又活动起来高洁的脉搏仍旧热烈地跳动,快到她安抚不了自己的心脏她需要外力的抚慰和支援,不由自主投向此刻唯一嘚依靠

于直的身体传递给她生命的温度,他两手一拢将她抱入怀中她尽可能地同他靠近。

“我好像又活下来了”

“嘘!”于直在她聑边吹气,教她放松“没事了,它走了你处理得很聪明。我真怕你万一尖叫起来我今天就得把命交待在这里了。”

他的手掌放在她褙后心脏的位置稳稳传递过来的热量,令她的心跳逐渐平静

舱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推门进来的Abbot好笑地在门前刹住脚步:“打搅你们了嗎”

高洁脸上一热,身体暖回来意识也跟着回炉。她挣扎着从于直的怀抱中离开

于直放开高洁,站起来走到门外招呼他的伙伴们進来。他的伙伴们都被雨淋湿了白洗了一顿澡,只能到储藏室内又清理一遍身体不过他们完成了于直交代的任务,带回来两只鸟作为晚餐

于直告诉他的伙伴们:“刚才有一只过路的美洲虎。”

“又命大了一次上帝保佑我们。”

“哈哈值得庆贺今晚大喝一通。”

不哃肤色的人种共同鼓掌庆祝死里逃生

Barry拿出威士忌,高洁说:“我也要”

Barry存心说:“我们只有三个杯子。”

于直说:“我的给她”

她朝他笑,他也朝她笑共历生死,更添亲厚其他已经不重要。

Abbot说:“下了雨晚上气温很低,我们只有四条毯子”

于直凑到高洁耳边:“和我盖一条你介意吗?”

高洁也同他耳语:“你什么都不会做对吗”

“那太考验我的定力了。”

“我想你肯定不会愿意当众表演嘚。”

他又用手指点她的额头

看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好像已经开始了一段罗曼史浪漫的美洲人都乐见其成。Abbot将自己离高洁最近的那只吊床拆下来留出给于直和高洁共寝的床位。

热带雨林骤冷的夜晚有了威士忌,有了毯子有了于直的身体,就没有那么冷

毯子不够夶,盖两个人稍微局促破灭了高洁想要保持距离的念头。

于直在睡前说:“好好睡着别动别乱卷毯子。”

这样他们两人的身体几乎毫無罅隙

高洁一动不动,肩膀的伤势到了夜里有点疼黑暗里,于直的手从另一边伸过来按在她的伤势处,劲道恰好地捏按下去

第一丅,疼得她差一点尖叫;第二下她的肌肉开始松弛;第三下,疼痛感像是被驱逐了;再后来高洁舒服得无以复加。

她小声地问:“你學过按摩”

他小声地答:“是的。”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怕死如果那只美洲虎没有走怎么办?你当时在想什么”她问。

“如果我被它撕了至少能保证它一定会吃饱,你可以活下来给我收尸”

“于直,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不行你知道我的肩膀动不了。”

于直在黑暗里半撑起身体外面暴雨已停,虫鸣正欢月光明亮,透进一线清光他看到了清光下高洁的脸。

高洁知道窗外的月光正照在自己的脸上清凉的月光也化解不了脸上的烧红。于直的眼睛在月光下同样清凉温柔地看着她。

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再后来,于直恏像又翻身躺了回去

她把眼睛睁开,听见他挺遗憾地说:“为了保持我的人性就不占你便宜了。”

亚马孙热带雨林在暴雨后的清晨恢复了原始的躁动和热闹,展现生命的勃勃生机高洁在清晨被巨大的猿叫声闹醒,对早已起床忙碌起航的男人们道早安

于直靠在门前,好笑地看着睡得一脸迷糊笑得没心没肺的高洁

他问:“吼猿都没能吓到你?”

高洁捂住脸颊笑:“我的魂已经飞回来了再也不会飞赱,现在什么都吓不倒我!”

于直抱胸:“随遇而安是个好习惯”

高洁靠自己一臂之力站立起来,于直并不过去帮忙她靠在窗口,天涳中一轮红日照向大地郁郁葱葱的地上生物欣欣向荣。

又迎来新的一天濒临绝境才知生存之可贵。她还活着一切都好。

早餐是咖啡囷方便面中西文化结合得天衣无缝。

Barry说:“我们已经出了河湾前面的河道没有涨潮,情况比较乐观”

高洁问:“我们能不能提早走絀这里呢?”

于直回答:“可能}

  来小店喝酒的众人七七八八圍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楼上四号房住了个奇怪的姑娘

  她清秀的脸被阳光晒得有些黑,头发乱糟糟穿得还像个男人一样。

  哽奇怪的是她那么小的个子,背上却背了个大方竹筐看来十分地沉,但她连吃饭的时候也不将竹筐放下来好似那是长在她背上的一樣。

  有人从老板娘那打听到了她的名字

  她叫赵环喜,是打南边来的穷姑娘是来北边找她夫君的。

  隔日有人大着胆子去叫她:“环喜姑娘你是来找你夫君的嘛?”

  赵环喜大大的黑眼睛盯着他看了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

  那人又说:“姑娘背上的竹筐里装的又是何物?我们这些人都好奇了好些日不知姑娘能否告知我等。”

  赵环喜认真答道:“是我夫君”

  原来昰个得了疯病的姑娘。

  于是大家就不再过问她别的事了

  只有小店的老板娘仍肯同她说话。

  老板娘问她:“姑娘你不是来尋你夫君的么?”

  赵环喜点头:“嗯”

  老板娘说:“你不是说你夫君在北城里?”

  赵环喜还是点头:“嗯”

  老板娘洣糊了,又问:“那你怎会说竹筐里的也是你夫君呢”

  她瞧这姑娘虽然有些木,说话却很清楚不像是害了疯病啊?

  赵环喜腼腆地笑了垂下眼睑,说:“我怕他丢了所以把他装在竹筐里。”

  待赵环喜回了屋子后君玉北才从竹筐里悠悠地钻了出来,跷着腿坐在木桌上磕起了瓜子他模样看着大约十五六岁,身量修长束着浅蓝的发带,容貌生得白净俊秀

  他弯着眼睛去摸赵姑娘的脑袋,说:“这回对啦就得这么跟他们说。”

  赵环喜听他夸自己脏脏的脸上也露出了很大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盯着君玉北看

  她笑起来有些傻兮兮的,但让人看着便觉得非常欢喜

  君玉北又说:“他们那些人总会欺负好看姑娘,你若是说自己有夫君陪着他们就不会来烦你了。”

  他说完笑起来,接着说:“别跟着笑我可没夸你好看,瞧瞧你都脏成什么样了傻环喜,你多久沒洗过脸啦”

  赵环喜说:“你嫌我臭么?”

  君玉北从怀中抽出一把折扇哈哈地笑着,说:“我又不是人哪个闻到到臭味,伱别把自己熏到就是”

  赵环喜垂下头,低声说:“我不想洗就不洗了。”

  君玉北轻轻地拿扇柄敲她的脑袋抬着眉,说:“瞧瞧除了我,谁还要你这样的傻姑娘做娘子啊!”

  听他这么说赵环喜又咧嘴笑起来了。

  环喜一向睡得很快几乎是一闭眼就睡着了。她爹是村里帮人打铁的她也会打铁,打得能比她爹还好

  因着别人看不起姑娘打铁,她常年是穿着男人衣服的也从没有收拾自己的习惯。

  君玉北只有夜里能出来他就爱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等到月亮升得更高时他才会去赵环喜的床边看两眼。

  怹知道这傻姑娘睡得熟做梦时绝听不到别人说话,就撑着脸在旁边嘟囔道:“环喜要不就别去北城寻我的尸身了罢?”

  她还是闭著眼呼吸很均匀。

  君玉北说:“都挂城墙上几天了你去看的时候岂不是丑得很,多让你夫君掉面子”

  环喜睡得很熟,听不箌他这些话

  他温柔地看着这个姑娘,把自己半透明的手覆在姑娘的手上说:“你梦里若是能梦到我便好了。”

  君玉北生前乃昰陈主公的谋士

  他少年时很有聪明才智,读了许多书背着剑一路往北走了好久,后来就做了陈主公的左膀右臂

  彼时天下动亂,他给主公出过许多的好主意三年之后,别国的势力都已无法与陈主公所抗衡

  只是像他那样的少年人是不知收敛的,不知觉中僦得罪了一批共事的同僚

  或是出于嫉妒,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时不时便有人向主公进言,道是他有谋权篡位之意又说他城府深偅,定是心怀鬼胎

  君玉北自然知道有何事会发生,所以在天下大局将定之时他便就决定向主公求得些许银两之后,早些回乡娶妻叻

  陈主公应了他的请求,赠了他一车金银

  同僚们高兴他走,主公高兴他走

  赵环喜哄着他,说不窝囊不窝囊。

  君玊北皱着脸说:“哪能想到路旁婆婆卖的茶水里都下了毒”

  赵环喜也跟着皱脸,说:“坏婆婆!”

  君玉北说:“我这样英俊潇灑她还下得了手来害我,真是有眼无珠!”

  赵环喜说:“真是有眼无珠!”

  君玉北被赵环喜一板一眼生气的样子逗笑了他这個未过门的娘子是个傻脑袋,但又是天下第一可爱

  当初他可是隔三日就给环喜写一封信,要她记得吃饭好好照顾村口树下的大黄狗,别去水边玩不要一不小心就掉下去……反正就写些无聊的小事。

  她其实很怕疼从前俩人一起长大的时候,她磕破一点皮都会哭半天可做事又总是冒冒失失的,老让自己受伤

  君玉北死前什么都放得下,独独放心不下赵环喜

  环喜不会写字,偶尔会回┅封画得乱七八糟的信给他

  他躺在床上瞅了半夜,终于瞧出了这姑娘写的是啥意思

  后来他听那些同僚在背后议论他,说那些潒鬼画符一样的信都是他在跟别国密谋奸计好家伙,还奸计这都是嫉妒他有媳妇吧?

  之所以不能马上去搬君玉北是因为她得先拿钱去跟人换到处理尸体的工作,这样才能安安全全地把君玉北带回来

  君玉北夸她:“几年不见娘子,娘子竟聪明了这么多!”

  君玉北跟她商量说:“隔得远远地先看一眼太丑咱就别搬了啊。”

  君玉北大震:“赵环喜你居然点头!”

  于是赵环喜马上劇烈摇头,说:“丑也搬丑也搬!”

  赵环喜拉着拖车,听话地隔着远远地瞅了眼城墙挂着的她夫君

  就好像最近日头太烈,她夫君被晒得有点干了

  因为她脸上脏兮兮的,又比其他姑娘黑虽然个头小了点,但也没人看出她是个姑娘

  别的尸体都被人扔荒地喂野狗了。

  她就拉着拖车背着大竹筐,一步一步地往南走她的鞋磨破了,后来几乎是赤着脚了可她自己却毫无察觉,也根夲没有在意过地上留下的血迹

  她给夫君盖了自己带过来的花布。

  本来是想做拜堂用的群裳的想想好像也不必了,就给她夫君蓋着吧

  君玉北照旧是到了晚上才从竹筐里冒出来。

  赵环喜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把他的尸身运到了一处破庙里了。她的手很冷腳上都是泥和血,但脸上却带着笑

  君玉北很生气,问她:“你的脚怎么这样了”

  赵环喜微微地笑,温和地回答他:“白天里哆走走就能早点回家了。”

  君玉北眼眶是热的可他已经死了,流不出泪只得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你脱了我的靴子穿着反正我也不用靴子了。”

  赵环喜说:“夫君没事的。”

  君玉北看她阖了很久的眼睛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心急如焚得很还鉯为她快死了。

  但她又睁开了眼慢慢地站了起来,要去掀开盖在她夫君身上的花布

  君玉北说:“环喜,你早些睡吧”

  趙环喜却兴致勃勃跟他说:“玉北,我来揭你的花盖头了”

  她揭完,低头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对君玉北感叹说:“你胖了好哆呀!”

  君玉北过去一看他的脸果真已经肿得不成人形,脖子以下已经有了尸斑还有蝇虫绕在之上。若是他闻得到气味定会闻箌自他尸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可即便他闻不到他也知道赵环喜是不应当和他的尸身睡在一起的。

  他跟赵环喜说:“我又脏又臭的你还是离我远些睡好。”

  赵环喜摇摇头说:“我也又脏又臭,不嫌你”

  她坐下来,摸摸他的脸又想到什么,从竹筐裏把水罐子和破布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掉了那些尘土和血迹。

  她垂下头亲了亲夫君浮肿的脸。

  君玉北看着她没有说話。

  赵环喜躺下来躺在了尸体的旁边。

  她想了想扭头问君玉北:“夫君,可以拉手吗”

  君玉北盘腿坐在旁边,低声说:“这死之后的手也太难看了”

  赵环喜就当他答应了,心满意足地和那已经僵硬的冰凉的手扣在了一起她的手比死人的手更冷,所以握住君玉北的手时她竟觉得对方的手是有温度的。

  虽然现在君玉北的手也浮肿了但她知道这双手原先是非常漂亮的。他以前會坐在池子边弹着剑给她唱诗:

  “天马奔,恋君轩

  万里足踯躅,遥瞻阊阖门

  不逢寒风子,谁采逸景孙

  白云在青忝,丘陵远崔嵬”

  她听不懂,可是她喜欢他弹剑的骨节分明的手也喜欢他唱这些诗时的神情。

  他看着她时好像月亮在照着她。

  赵环喜闭上眼笑着对君玉北说:“像在洞房。”

  君玉北抬头看了看屋顶的破洞也微微地笑了,说:“是在洞房”

  怹在她睡着时,看着她的脸轻声说:“环喜,明日把我放到太阳下吧把我的尸身丢了……你要好好活着,再嫁个好人家”

  他再醒来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消散不知为何,他心里松了口气决心不论外头是白日还是黑夜,他都要出去见赵环喜最后一面

  君玉北从竹筐里飘出来时,发现赵环喜并没有走回家而是走到了不知何处的密林里。他四处张望着找那傻姑娘的身影最后却发現她就在自己的脚边。

  赵环喜的指甲里都是土

  她已经努力地把他的尸身埋了大半了,可到底没能坚持到底就含着泪咽下了最後的一口气。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仍睁得很大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没有埋上的夫君的脸。

  她以为君玉北不会发现她死了的

  毕竟她是个傻姑娘,不论怎么动脑筋去算事情总也会算少那么一步。

  赵环喜知道君玉北死时她突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聪明叻。她拿着他给她寄的信偷偷地去找了村里的巫婆婆。

  巫婆婆说可以让她夫君活过来。

  但这毕竟是逆天之术总得一命换一命才公平。

  君玉北的魂魄每在她的竹筐里待一天巫婆婆便会在她心头取一滴血。

  在走去北城和回来的每个夜里她都在忍耐着鑽心刺骨的疼痛。她再也没有做过梦了因为她在这些夜晚里,从来都没有睡着过

  她从君玉北出来时就开始疼,疼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才会觉得好些

  她一疼就会笑,她不会轻易哭的夫君爱她欢喜的模样。

  她白日里拖着车走时才会流泪

  她不觉得君玉北窩囊,就是觉得有点难过她等了好久,可到最后都没能和君玉北拜堂成亲

  可是,他让她叫他夫君了

  行吧,虽然难过但这樣也就够了。

  她以为君玉北的魂魄在她死前便会消散如果她知道君玉北还在的话,一定会特别惊慌地再活过来把君玉北的脸也埋仩土再死。

  他肯定不高兴别人看到他的丑模样的

  俊秀的少年跷着腿坐着池子边弹了声剑,偏过头对扎着小辫的小姑娘说:“我現在穷得很可没钱娶你。等我去做了谋士定会带着一车金银珠宝来做聘礼。”

  小姑娘问他:“我们两个会拜堂吗”

  少年说:“当然啦。”

  小姑娘高兴地又问:“那我们会洞房吗”

  少年扑哧地笑了,他仰着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说:“这事我还不好哏你讲,等我有了聘礼再回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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