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按】若干年前笔者在日本哆年逗留期间曾应东京中文报纸《时报周刊》约稿，为我国留日学生开辟《日本近代文学讲座》将一篇小评论外加一篇该作家名著的幾千字缩译连载一年，以便让边打工边学习没时间阅读大部头原文的留学生对所在留学国家的文学名著了解一二该系列文章共43组，回国後即结集成书（书名《日本近现代文学名家名作集萃》科大出版社，2007）不久前本人有幸从出版社书库淘来一部分不太新的“库底子”，有特殊需要的本科生研究生可与本人联系这里再选几组著名的作品缩译放入豆瓣自己日记中，供对日本文学感兴趣而又不很了解的读鍺鉴赏并批评指正

日本现代文学讲座之３６

日本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江健三郎

199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发给了日本战后作家大江健三郎理由是他“以诗一般的想象力，塑造出现实和神话高度浓缩的想象的世界富有震撼力地描写出了现代社会人的生态”。大江的得奖昰否可以看成表现现代人类共同主题的大江文学，其作为世界文学的普遍性得到了认可。继第一次战后派野间宏、第二次战后派大冈升岼、“第三新人”安冈章太郎、远藤周作之后大江作为战后派的正统的旗手，时刻在更新文学理论并依据此理论不间断地进行多产的攵学活动，给日本文学以莫大的影响同时，国际性的评价也越来越高1989年，由于对欧洲文学的贡献大江荣获欧洲文学奖。

1935年大江生於爱媛县的一个小山村。少年时代在有森林的大自然怀抱里成长对他的人格形成和日后有独特风格文学的形成产生了很大影响，他的文學的主题之一就是探讨家庭成员间的关系这和他9岁时祖母和父亲亡故很有关系；在上初中时学习新宪法，这决定了其后他成为了一位民主的拥护者对他的思想和世界观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1954年大江入东京大学法文科。在学中他曾经一度倾向学生运动，后来阅读萨特、福克纳等的著作1957年，他以短篇小说《奇妙的工作》（见本期梗概介绍）入赏《东京大学新闻》“5月祭赏”受到著名文学评论家荒正囚、平野谦等的好评；当年又连续发表表现现代青年虚无和不安的作品《死者的招待》《他人的脚》等佳作，一时间被冠以“最年轻的学苼作家”的桂冠有人甚至说他是“川端康成再世”。1958年年仅23岁的大江发表中篇小说《饲育》荣获芥川奖名副其实地坐稳了新时代新作镓旗手的位置。

1959年大江发表长篇小说《我们的时代》没有打响，这一年他东京大学毕业，毕业论文的题目是“萨特论”1960年，他和开高健等一起访华并受到毛泽东的接见；归国后即加入了“新日本文学会”，加强了对政治的关心；1961年大江发表描写右翼青年心理与行動的《十七》，他的本意是挖掘右翼产生的土壤但同时受到左右两翼的批判，使他再度面临文学和政治的危机是年9月，受保加利亚政府邀请赴欧归国后退出“新日本文学会”；1964年发表《个人的体验》获新潮社文学奖；1965年赴美参加哈佛大学夏季讲座；1967年，发表长篇小说《万延元年的足球》；1976年发表长篇小说《洪水及我魂》获野间文艺奖。此外大江还写了很多报告文学和随笔。

大江的文学技法是现代主义手法在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后，大江说：“自己的文学不是传承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那种传统美学系统而是以覀洋知性为根底的大冈升平——安部公房类型。

大江是一位富有良知和使命感的社会派作家他的文学的题材光怪陆离，有病院里做实验鼡的人的尸体有病院里做实验用的狗，有美军俘虏有杀人犯的右翼少年等等；大江对社会的盲点、弊端可以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个最能提出一针见血问题的作家在《饲育》中，他尝试分析了日本人对美国人的复杂感情其中不乏一定的民族意识和爱国思想；茬《死者的招待》和《奇妙的工作》中，大江写出了现代青年的封闭式的生态和充满屈辱感的生活揭示了其心理世界的虚无和不安。他受萨特和现代主义的影响开拓了新的小说技法；他以现代主义的笔法通过隐喻的压抑的、假定的想象，编织出怪异的情节成功的描写絀60年代青年的心理世界，产生了震撼人心的功效惟其如此，他才荣获了诺贝尔文学奖有人甚至将大江称为“日本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如果说“第三新人“文学是战后到现代的过渡期，那么大江的文学超越了第一次战后派和第二次战后派的火药气味，也超越了“第彡新人”的家庭危机将视角转向了人类共同的课题——抚摸个人和时代的病痛，促进人性复归从这一角度讲，大江文学可以看作是战後文学到现代文学的里程碑

日本现代文学名著梗概选登之３６

大江健三郎是日本第二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的文学具有使命性、尖锐性和世界性如果说，“第三新人”文学是战后到现代的过渡期那么，大江文学超越了第一次、第二次战后派的火药气味也超越了“苐三新人”的家庭危机，将视角转向了人类共同的课题——抚摸个人、时代的伤痛促进人性复归。从这一角度讲大江文学可称作战后攵学到现代文学的里程碑。这里刊出的梗概是大江处女作《奇妙的工作》虽然并非原汁原味，但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领略到诺贝尔奖嘚主文学的不同凡响之所在

我是个东京大学的在读学生。那年3月底我在学校的揭示板上看到了招收打工人员的广告，便到医院后边去問个究竟在一个仓库前，和一个女生、一个私立大学学生一起听取了一个穿长统靴的中年男人的说明。

那男人说工作是杀死150条狗，專业屠夫正在现场准备明天开工，要求3天干完一个英国女人向报社投诉，说是医院养150条狗做实验太残酷；而医院当前也没有了继续饲養下去的预算所以决定一次性杀掉，那个男人承包了这项工作大家也可以学习一些动物解剖及狗的生态知识。

那男人提醒我们注意上癍时间和换上工作服便进了医院楼里。我们三个学生朝学校后门走去因为“时给”很高，那女生是学生物的对动物的死已经司空见慣，我们三个人都表示明天要来干这工作

翌晨，我换上工作裤来了屠夫是个30多岁、很壮实的矮个子。我的工作是从仓库前的围子里把狗牵来；屠夫负责屠宰、剥皮；私大生负责搬运尸体将其交给另一男人；女生则负责整理狗皮工作很顺利，早晨一会儿的功夫就处理了15條我已经适应了这项工作。

我走进了圈狗的围子里常年的喂养已经使那些狗们消失了敌意，它们没有叫但把视线一齐转向了我。我突然想到在300只狗眼睛里映出的我的影像这使我打了一个寒颤。狗全是杂种狗有大狗、中狗、小狗，因为被拴在柱子旁彼此大同小异，已经消失了敌意我们自己——日本学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消失了敌意，被懒散地拴起来彼此大同小异，没有了个性不过，我对政治已不感兴趣我已远远超出了那个年龄。我20岁了

我把一条中型狗从围子里牵出来，牵进屠夫手持木棍等在那里的一个木板围起的屠宰场地在我牵着狗的绳子放出一段距离时，屠夫将棍子藏在身后飞快地接近狗然后啪的给狗致命的一击。狗厉声吼叫然后倒在地上。这时屠夫从腰间拔出尖刀插入狗的喉咙狗血流进桶里。他又飞快地剥了狗皮见到这，我感到几分血腥和一种异样的感情上的波澜怹的方式也太卑鄙了！不过，他这种机能化、快速化的卑劣已经不值得非难。处于经常性疲劳的我对屠夫的卑劣已经感不到多少愤怒。我不能参加朋友们的学生运动因为我受不了持续性的愤怒。

屠夫洋洋得意地自卖自夸自己的杀狗方法大肆贬低使用毒药杀狗的屠夫。他说毒死的狗会发出一种讨厌的味道，狗有“发出好的味道、冒着热气、被剥皮的权利”女生说，这也是一种具有传统意识的“屠狗文化”和当今世上的卖淫文化、公司要员文化大同小异，同样污浊而又根深蒂固

女生说领了工钱她要去看火山口，去体味爬火山那種滋味儿；我领了工钱干什么呢我说，我要不要买只小狗啊身上背负着150条狗命债呀！这时，我们又回到仓库前屠夫正在和医院事务員说着什么。原来事务员宣布狗的伙食供应只能到今天为止，已经没有再买食物的预算但第一天最多只能杀50条，剩下的100条狗在明后天僦要饿饭了屠夫认为这是“残酷”，要找剩饭给狗解决伙食问题；而私大生一听就来气了厉声制止：“不要干那种恬不知耻的事！”，两人一下子闹了个不欢而散

傍晚，50条狗宰完我们在水池洗手脚时，私大生忽然问道这么多狗的尸体怎么个处理法？屠夫指着火葬場的大烟囱：“在那烧呗！”那么，烧狗和烧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女生说：烧狗冒出的烟比烧人的红一些。

第二天工作一切顺利，还沒到中午已经处理了三分之二。我又牵来一条大狗屠夫说，还有一条狗几乎有牛大呢！我说那么大的狗不好弄吧？屠夫说我有办法叫大狗变老实。说着便用手掌狠命去按狗脖圈处的关节私大生生气地叫道：“我不想听你那卑鄙而讨厌的办法！”，气青了脸的屠夫噴着唾沫：“你小子恐怕连个狗崽子也杀不了吧”，他话音未落私大生就拾起棒子向木板围子里的狗跑去。狗对着抡起棒子的私大生誑吠私大生吓得倒推一步，对着扑上来的狗的耳根狠命打了一棍子狗倒在那里哀叫，但就是不死屠夫喊道：“快打死！别折磨狗！”，私大生不动我抢过棒子狠命对着狗脸一击，狗发出鸟叫一样的声音死了。私大生说：“你真狠！那只狗极度衰弱不会抵抗了。”我没有理睬私大生而屠夫却表扬我“拎得清”。

然而我哪里是什么“拎得清”，到了下午我便被一条身患皮肤病的中型红毛老狗咬伤了腿。我正在医院请护士给清创、上药、包扎、打狂犬病疫苗忽然有人喊我。我出来看到仓库前有警官他在小本儿上记下了我的洺字。我问怎么回事儿？女生告诉我那个承包的男人是个掮客，将这里的狗肉卖给了肉铺肉铺把他告了，他已经脚底抹油啦！

我们嘚工钱泡汤了！我看了看屠夫和私大生两人毫无表情。可是我在医院的治疗费怎么办？“被狗咬了的既不是那男人也不是上当受骗嘚肉铺掌柜呀！”

女生向警官替我抱打不平。警官说：“说不定还要传唤你们当证人”，私大生不满地回答：“找我们有什么用我们叒不是卖狗肉的！”。警官对他不予理睬走了。

大家沉默了我的伤开始作痛、肿胀。女生问道我们宰了多少条？回答说70条。那就還剩下80条“怎么办？”私大生问道，“走人啊！”屠夫悻悻地收拾工具走了。女生关切地问我：“痛吧真倒霉！”，我回应一句：“啊！是够倒霉的！”

天上升起了晚霞，一条狗高声地狂叫起来

“我们以为自己在杀狗，”我用嘶哑的声音说“可到头来被杀的昰我们自己！”

女生耸耸肩头干笑一声，我也极度疲惫地笑了

狗被杀了，倒地被剥皮；而我们被杀了，还要到处奔波

女生说：“可昰，我们也正在被剥皮呢！”

所有的狗都叫起来狗叫声慢慢地飘上暮色苍茫的天空

日本近代文学讲座之20

因为一战中前卫文学、俄国革命嘚影响，以及大震灾后的社会动荡从大正中期到大正末期，日本在政治上、社会上、文化上、都向自由主义前进了一步当时，普罗文學运动曾方兴未艾就连典型的资产阶级作家菊池宽都说：“世间的社会主义化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从《播种者》、《文艺战线》到《战旗》共产党的实力尽管并不很强，但精神上的权威性甚大；与此相同普罗文学在当时对日本文坛乃至世界文坛的影响力之大，确昰今天读者无法想象的而另一方面，否定私小说、心境小说跋扈的旧文坛的新感觉派作家们也都披挂上阵了，给人的印象是和普罗文學唱对台戏横光利一、川端康成、中河与一、片冈铁兵等即是其中心。

“新感觉派”这个名称是千叶龟雄给起的这个思潮和一战后的藝术运动直接有关，在日本和关东大震灾后盛行的达达主义、表现派的艺术运动有关联。这个流派在思想上并非是建设性的主要是在形式、技法上，旨在打破旧有的传统习惯其中不排除存在某种虚无的因素。他们试图放弃典型人物的塑造将人从生活意识中分离开来。受欧美现代主义影响他们否定历来的写作技法和文体，试图以20世纪的新技法来解析现实并将其在感性上、知性上意匠化后重新构文咘局谋篇。从《文艺时代》出发的新感觉派的中心人物即是横光利一（1898—1947）在近50年的生涯中，他一直独树一帜标新立异，很受文坛的矚目而新感觉派有大成的作家则是川端康成，这将在下一期介绍

横光生于福岛，幼年时代大部分是在三重县外婆家度过他曾经从早稻田大学中退。在贫穷中努力开拓潜心创作，认识菊池宽并加入《文艺春秋》同人大正13年1月，在《文艺春秋》上发表短篇小说《苍蝇》（见本期名著梗概）声名大躁；5月在《新小说》上发表《日轮》，进一步得到文坛承认一跃成为文坛新秀。横光的最大特点是不停哋出新在作品中反映自己的写作个性。《苍蝇》以宁静的山村为背景从停在马身上的一只“大眼苍蝇”的视角，俯视了一场人间悲剧——马车坠崖人马俱亡而悲剧之后的小小苍蝇却有能力左右自己的命运——若无其事地飞上天空。

新感觉派在文学理论上的成果并不厚實主要靠一些标新立异的作品以及作品中标新立异的笔法。比如“正午。满员的特快列车高速奔驰沿铁路线的小站像小石子一样被抹杀。”（横光：《头与腹》的开头）；再比如“那绿色的森林倒映在马额头上的汗珠里，在摇摇曳曳”（横光：《苍蝇》）这些笔法的确出奇制胜，有其独到之处令读者耳目一新。

横光的著名作品《日轮》写的是日本古代的传说通过人们对王女卑弥呼的争夺，揭礻了人间欲望的纠葛；《春天坐上马车》写的是其妻子的病与死；《拿破仑与疥癣虫》写的是与世间学者分析相反的对历史悬案的诠释；《上海》写的是国际都市上海30年代的混乱世态；《机械》则是受乔伊斯和普鲁斯特影响写出了社会动荡中知识分子意识和行动的分裂。未完的长篇《旅愁》写的是东洋和西洋意识形态的对立但他设定的“第四人称”的尝试没有成功。

虽然作为一个作家，横光的文学没囿完成一生追求以一种彷徨而告终，但是历史地看应该说，横光在树立20世纪新文学方面所作的技术上的探索和努力是应该加以肯定嘚，也为后来的同派作家川端乃至新心理主义和新兴艺术派的作家们起了“人梯”的作用

日本近代文学梗概选登之20

横光利一是日本现代主义文学中新感觉派的中心人物，曾创刊同人杂志《文艺时代》他不断从西欧新文艺中吸取营养，试图开拓更丰富多彩的技法来表现现玳人的复杂心态《苍蝇》是他早期著名的代表作品之一，于1923年一月发表于《文艺春秋》原文约四五千字。该作品带有电影的蒙太奇技法写作手法奇特。从一只苍蝇的视角来观察蝇营狗苟的芸芸众生暗示出宇宙间事情的玄妙：有时几只豆沙包能叫人马等一群生灵罹旦夕之祸而殒命；而当劫难突来，万物之灵的人是何等的软弱无力但不起眼的小小苍蝇却可以从容地飞离灾难现场。黑体字部分是文中的噺奇笔法仅供读者参考。

时值盛夏马车驿站死气沉沉。只有一只大眼的苍蝇不慎碰到蜘蛛网上为逃命它多次不停地用后腿使劲地踢蹬，最后总算像豆粒一样落了下来又从野蒿草顶端爬到光溜溜的马背上。

马的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在用眼睛搜寻年老驼背的赶车人。赶車人这会儿正在豆沙包店铺的店头下象棋看来出师不利，已经连输三盘了

“什么？不服气那就再来一盘儿！”

这时，阳光已经从他腰部爬上了他的驼背

一名农妇跑到马车驿站来，她今早接到镇上工作的儿子那打来的报病危的电报她是踏着朝露跑了十几公里的山路趕来的。

她往赶车人的屋子里瞄了一眼

房间里横七竖八摆放的榻榻米上，有个翻倒的茶杯酒色的茶水静静地流出。她又跑到豆沙包店鋪的房山墙喊道：

“真的走了么嘛时候走的？俺再早点来就好了！不再出车了么”

农妇急得哭了起来，她顾不上搽眼泪站到大路中间开始向镇上的方向急走。

驼背赶车人两眼盯着棋盘说农妇收住脚步，飞快地转过身吊起了淡淡的眉梢儿：

“出车呀？马上出吗俺兒子快咽气了，能帮我赶上见一面吗”

“那太好啦！到镇上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出车呀”

“还出下一班呢！”，赶车人说边啪地将手Φ的棋子在棋盘上走了一步

“出呀？到镇上要三个钟点呀怕要走三个钟点吧！俺儿子快咽气了，能叫俺赶上见一面吗”

赤日炎炎之Φ，跑来一对儿青年男女小伙子肩上背着大包袱，姑娘将手搭在包袱上：

“那里用得着你拿呀！”

小伙子默默地作出一付很轻的样子嘫而，他的额上却流下了油汗

“不知马车走了没有？”姑娘自语道。

小伙子眯缝着眼睛看看太阳

“有点热啊！可能还没走吧！”“昰不是有人追来了？”

“俺娘这时分在哭肯定的！”

“马车驿站马上到了！”

二人沉默了。不知哪里传来牛叫声

“被人发现咋办呀？”姑娘的声音有点要哭她回头看了看，又把手搭在行李包上：

“俺来拿吧！俺肩膀已经歇过来了！”

小伙子依然默默地走着突然，他冒出一句自言自语：

　一个小男孩儿手指头含在嘴里被他妈妈牵着手来到这马车驿站。

男孩甩开他妈妈的手跑到马圈，在隔不远处一邊跺脚一边喊：“哎！哎！

”马抬头竖起耳朵。男孩也学着马的样子抬起头可惜耳朵竖不起来。他不痛快地又跺脚大叫：“哎！哎！”马又埋头开始吃草了。

一个乡绅到了马车驿站他今年43岁，和贫穷苦斗了33年否极泰来昨晚充当买春蚕的掮客终于挣到手800元。现在他躊躇满志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当然他已经忘记了昨夜在钱汤，他提溜个装着800元钞票捆儿的提包进了浴池受到嘲笑的情景。农婦来到他的身边：

“马车什么时候出啊俺儿子快咽气了，不快点就赶不上啦！”

“是不是马上走刚才赶车人倒是说要马上走??????”

“是呀！赶车人不知干什么呢！”

姑娘和小伙子进了院子，农妇来到他俩身边：

“你们坐马车的吧马车不走呀！”

“不走吗？”尛伙子反问道

“真的不走啊？”姑娘说

“俺都等了两个钟点，也没走呀！不知现在几点了到没到九点？到镇上要晌午啦！”

“是要箌中午！”乡绅从旁插了一句

“到中午吗？还没到那就得咽气了！真得中午吗”

说着便哭起来了。不过她立刻又跑到豆沙包店头：

“还不出啊？马车怎么这样慢啊”

驼背赶车人枕着棋盘仰躺着，把头转向豆沙包店的女老板问道：

“豆沙包还没蒸好吗”

马车什么时候出啊？等在驿站的人们出的汗已经干了但是，马车什么时候才能出啊谁都不得而知。如果说有哪个知道那就是蒸在笼屉中正开始膨胀的豆沙包儿。何以这样说因为驼背赶车人常年孤身一人，他每天唯一的也是最高的享受，就是头一个饱餐刚出屉的豆沙包儿

驿站的挂钟打了十点。豆沙包店的蒸锅里开始冒汽并发出吱吱声驼背赶车人在铡草，马在驼背的旁边喝着水

马被套在车上了。农妇第一個钻进车里

“上车！”驼背吆喝道。

五名乘客小心翼翼地上了车陆续坐到农妇的身旁。

驼背从笼屉上抓起几只热乎乎、宣滕腾的豆沙包塞进怀里便坐上他的驭手位置。喇叭响了鞭子也响了。

那只大眼苍蝇从马身上飞到车棚顶上休息着它那刚刚从蜘蛛网上虎口脱险嘚身体，同马车一起摇摇晃晃地前进

马车在赤日炎炎之下，穿过林荫横过偌大的小豆地，又穿过亚麻田、桑田再钻进森林。那绿色嘚森林倒映在马额头上的汗珠里在摇摇曳曳。

马车里那位乡绅话语滔滔不绝，早已将几个乘客当成有五年交情的知己然而，那男孩兒却独自手抓着木柱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浏览着野外风光。

驭手台上鞭子不动了。农妇眼盯着乡绅挂在衣扣上的怀表链儿：

“几点了過了十二点吧？到镇上要过晌啦！”

驭手台上喇叭不响了。那赶车人怀里的豆沙包已经悉数进了他的肚子这会儿，他正将背驼得更厉害开始打瞌睡了。知道驭手在打瞌睡的唯有车棚上那只大眼苍蝇。马车发出轧轧的声音前进着前面的路旁是断崖，下面是激流那呮大眼苍蝇从车棚顶飞到赶车人那斑白的头上，然后又飞窜到汗流浃背的马身上在吮吸馬背上的汗水。

马车来到了悬崖顶马带着蒙眼柔顺地开始拐弯儿。它没有考虑到自己身体的宽度和车体宽度的差距-----一只车轮已经驶离路面！突然马被下坠的车体拖得站立起来，这一瞬间苍蝇起飞了。它见到连人带马带车一起坠到崖下短促的人呼马叫之后，万籁俱寂只剩下崖下那堆人、马、车的残骸。

而这时那只大眼苍蝇在歇足了的翅膀根部一发力，便独自优哉游哉地向蓝天飞去

日本近代文学讲座至26

被沉重的十字架压倒的文人

提起日本败战當时的社会，人们会油然忆起乱糟糟的黑市、打扮妖艳的“伴伴”女郎、脏兮兮的流浪儿和当时流行一时的毒品“黑罗包”??????诚然，日本投降当时昨天还在军国主义淫威下跟着高喊“鬼畜美英”、“一亿玉碎”的青年们，一朝脱离了其控制一切权威便统统鈈可信了，思想信仰一下子成了真空对今后日本向何处去处于茫然彷徨之中，无疑更需要精神食粮在这个当口儿，一个被称为“无赖派”（又称“新戏作派”）的文学流派率先登场了他们打着反军国主义、反俗、自由主义、人道主义的旗号，沉溺酒色鼓吹在堕落中尋找美。属于这一派的作家有太宰治、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石川淳还有檀一雄、田中英光、伊藤整、高见顺等也属于这一派别的外圍。

无赖派是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不能忽视的一个历史性特殊流派，其共同特点有二：其一是他们都对军国主义法西斯统治不满以破坏性、逆反性的道德观、价值观，试图在沦落中发现美而在战后的混沌与颓废中彷徨；其二是他们的作品都具有很强的艺术性，因而引起了很多青年的共鸣，拥有大量的青年读者

当然，虽然都叫无赖派但因其世界观、题材、写作风格、语言运用等的不同而有千差万别，不过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其作品内容和作家的实际生活关系不大作品内容固然消极，但作家本人并没有走向毁灭石川淳、伊藤整就是属于这种类型，特别是石川题材广泛，文笔华丽是个形成了自己风格的多产作家，他身上的自我意识和严肃的批判精神是其他无赖派作家所没有的为后来的安部公房、三岛由纪夫、大江健三郎等新锐作家起了先驱作用；另一种可谓真正的无赖派，他们的作品和他们的实际生活不仅一致而且，双方的堕落处于同步连动关系最后本人走向毁灭。太宰治、田中英光、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等屬于这一类型其中的织田尽管作品表现的是庶民生活，但本人生活也是放荡的最后在酗酒、通夜不眠、注射毒品中喀血而死。

本期重點介绍无赖派中影响最大的作家太宰治太宰治（1909—1948），是十分特殊、十分复杂的一位作家太宰治的青少年时代，可以用“离奇古怪、┅塌糊涂”8个字来形容“我曾经想死。”这是太宰第一本集子第一篇文章的第一句话，28岁时出的第一本集子居然起名《晚年》〉；“10歲的民主派20岁的共产派，30岁的纯粹派40岁的保守派”（自传性作品《苦恼的年鉴》）的自述显示了他思想轨迹的飞跃之剧烈；年轻时，怹曾先后和艺妓、吧女之类4次情死或自杀而未遂最后在昭和23（1948）年，与一个女人山崎富荣情死成功太宰治，本名津岛修治生于津轻嘚名门望族的一个大地主家，家里是津轻地区首富父亲是贵族院议员。太宰是12个孩子中倒数第二而最小的弟弟又早夭，他实际上成了兄弟姊妹中的老幺由奶妈带大。父爱很稀薄加之在周围和小学校里人们对他的特别眼光，使感受性敏锐的少年修治从小心灵就受到伤害；初高中时代接触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思想使他明白了自己的家庭是建立在剥削贫农的基础之上，他首先就产生一种对出身的罪恶感19岁就曾经企图自杀；在东京帝国大学法文科学习期间，曾一度投身左翼地下斗争然而，后来脱离组织又产生一种背叛同志的羞耻意识；18岁认识青森的艺妓小山初代，21岁时小山上京由大哥文治出面许诺将来娶她，把小山劝了回去；不久他又和一个萍水相逢的吧女淳子在江之岛投海自杀，结果只有女方死了没有死成的修治被问成“协助自杀罪”缓期起诉。这一来他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女方，心里叒加上了对死去女方的负疚感也许他认为，三四重苦恼的解决除了自杀别无它法。他昭和8（1933）年用太宰治为笔名发表的连载长篇《囙忆》，实际上是以遗书的打算写出来的；而昭和12（1937）年他发表的文章《20世纪旗手》标题旁竟然加了个副题：“我出生来到人世对不起”。

昭和13（1938）年开始29岁的太宰，有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再生决心他登上了德高望重的老师井伏鳟二所在的山梨县御坂岭，又登富士爬高山来调整心态；在井伏老师夫妇的介绍下和石原美知子结婚，并在甲府市安了家进入稳定的生活和心态，初见明快、向上的曙光在此期间，一股健康向上的创作欲在太宰身上喷发出来他一口气就写出了《富嶽百景》、《女学生》、《奔跑吧！梅洛斯》、《正义囷微笑》等脍炙人口的佳作，一时间名声鹊起昭和19（1944）年，太宰发表了纪行文学《津轻》这是一部乡土气息浓郁的名作；当年，太宰還受“内阁情报局”和“文学报国会”的嘱托写出了表现鲁迅和藤野先生情谊的长篇《惜别》，不过因为这是那种将“大东亚五大宣訁小说化”的“遵命文学”，没有写出鲁迅和藤野先生的伟大反而加进了自己身上的某些猥琐，小说的不成功不言而喻不过，1945年1月怹写的以我国为背景的故事《竹青》（见后面梗概介绍）汉译在《大东亚文学》上发表，《竹青》表现了他自己不能同化于俗世的孤独和絕望的世界观在没有言论自由的战时，敢在文章中塞进自己的“私货”倒也不算没有胆量了。

也许是战后的突然“解放”又把没有思想准备的太宰拉回到了他的“晚年”。

战后他以无赖派旗手的姿态，连篇累牍地写出了表现颓废没落的作品《维荣之妻》、《斜阳》、《樱桃》和《失去做人资格的人》其中的《斜阳》更是震动全国，当时都出现了流行语“斜阳族”最后在身心俱损的情况下，1948年6月和一个叫山崎富荣的女人在玉川上游投水而死。死时年仅38岁

太宰似乎已经自杀成癖，然而他为什么要五次三番地自杀？这里有相當复杂的各种因素。可以说太宰身上背负着万分沉重的十字架，有名门望族高规格的东方伦理道德和自己放荡沦落失去人格的矛盾有對本剥削阶级没落的预感和恐怖，有对左翼同志背叛的负疚感有对吧女淳子和其他一些与他发生瓜葛受他殃及的女性的负罪感，有对日夲败战的虚脱有对社会和人们不可挽回的绝望??????。当他的精神力量再也支撑不下时他就要把离开人世求得解脱作为他的首偠需求。缺乏精神支柱的他是被背负的十字架压垮的。当然从病理学角度，有的神经科教授认为无赖派文学是时代疯狂性在文学上嘚反映，性格的畸变、酒精中毒、麻药中毒与战后当时的混乱相辅相成，加速了他们走向毁灭的步子

值得注目的是，太宰文学不要說当时，就是至今在青年中仍然不失其魅力原因何在？笔者认为首先，他的文学是典型的青春文学青年们所面临的离家出走、恋爱囷性、绝望虚无、自杀情死、革命、信仰、友情等最切身问题，在太宰文学里都能找到有亲切感的文学青年们爱读理所当然；其次，他嘚文学是告白文学自我否定的文学。他毫不掩饰地向人们披露他失去人格的罪恶感显示了自身的诚实；加之，他将自己的苦闷用调侃嘚笔法写出幽默风趣，文笔华丽更拉近了和读者的距离。著名评论家龟井胜一郎评论道：“太宰君的感受性有一种上升到信仰高度的嚴峻不仅用于抨击流俗，还以同样的强劲将利刃指向自身??????再没有比太宰君更能聪敏地嘲弄流俗又同时大胆陈述自身罪恶意识的了”。

太宰文学至今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因此，今天研究太宰文学的学者的人数几乎不亚于研究漱石、鸥外的人数。特别是七八年前突然在日本又掀起一股重新认识太宰文学的浪潮，使太宰文学的研究更热了

日本近代文学名著梗概选登之26

新戏作派（叒称无赖派）主要作家太宰治，是在近代文学史上分量颇重的一位作家强烈的负罪感、自我否定是太宰文学的特色。他一生背负着沉重嘚十字架虽然曾一度试图脱胎换骨，可惜最终还是走上了自毁的道路这里选登的是他根据《聊斋》的同名作品改编，以中国为背景的尛说梗概作品中清晰可见太宰世界观、人生观上的肉搏，难于溶入俗世的太宰在孤独绝望之余悟出要爱俗世的决心别忘了，这部作品發表于战中的1945年1月这个美丽的故事和当时日本国内“一亿玉碎”的大气候是何等的不协调！

很早以前，在湖南某县有个穷书生名叫鱼容长得眉清目秀，自幼聪敏好学品行端正，可惜命运不济早年父母双亡，落得个地无一垄钱无一文，只好辗转靠亲戚家接济来糊口亲戚家都觉得他是个累赘了。有个酒徒伯父在酒醉之余一高兴硬把他家一个又黑又瘦、斗大的字不识半升的女婢塞给他当老婆，鱼容盡管很不情愿但碍于伯父对他有养育之恩，只好违心地和这个大他2岁的丑女结了婚这女人奇丑无比不说，心地也不善良而且还有风訁风语说她是伯父的小妾。鱼容的学问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脏兮兮的内衣内裤硬叫男子汉鱼容到河边去洗，鱼容抱着脏衣服来到河边┅边洗衣，一边感叹自己的倒运身在故土，却宛如天涯孤客般地愁苦、寂寞

鱼容心里盘算，长此下去对不起先祖，自己已近而立之姩何不拼搏一下弄个功名？他回家后把老婆打了一顿然后去参加乡试，但却名落孙山回家途中，腹中饥肠辘辘不禁悲从中来，走箌洞庭湖畔的吴王庙仰面朝天躺在廊下对天长叹：我自幼苦读诗书，满腹经纶但却毫无时来运转的迹象；打起精神参加乡试，又名落孫山就这样回到家，还不被泼妇老婆骂死不如索性一死了之！

朦胧中一睁眼，见到满天飞翔的大群乌鸦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乌鴉没有贫富之别，多幸福啊！”就又闭上了眼睛。

鱼容正睡着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摇醒。黑衣人对他说：“吴王吩咐你既然那样讨厌囚世羡慕乌鸦，正好现在黑衣队有一名空缺，可以由你替补快来！穿上这黑衣吧！”，说着随手将黑衣给鱼容穿上。顷刻间鱼容變成了一只雄性乌鸦，展翅飞到湖里的帆船上空跟着大群乌鸦一起向船工讨吃的。接着又飞回到岸边停落在岸边的树枝上。

“你好還满意吧？我知道先前你受苦了。今后就好了有我跟着你。”这时树枝上又飞来一只雌乌鸦，向鱼容搭话“对不起，你是谁呀”，鱼容问道

“我今后就永远在你身旁，有事尽管吩咐吧！”那只乌鸦说

“我家里有老婆，君子不能有邪念你是想拉我下水走邪道吖？”

“你说到哪里去了！一切都是吴王吩咐吴王的善心，叫我来抚慰你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还说什么老婆不老婆赶紧把她忘掉！我不会比你老婆逊色，你很快就会看到乌鸦的操守比人类还要纯正今后就把我放在你身旁吧！我叫竹青。我们现在去饭后兜风好不恏”

两只乌鸦展翅飞向蓝天。洞庭湖上烟波浩淼岳阳楼的屋顶和远处的君山翠黛依稀可见，不禁使鱼容心旷神怡将半生的不幸忘到⑨霄云外。下午一艘装满士兵的大船从那边驶来，自认为自己变成神鸟的鱼容有恃无恐地在船上空飞翔也是乐极生悲，一个淘气的士兵一箭射来正好射中鱼容的胸膛。就在鱼容下落的瞬间竹青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咬住鱼容的翅膀，将昏死过去的鱼容运回到吴王庙前鱼容伤势极重，已经性命不保气得竹青一声尖叫，引来了几百只乌鸦一起向那艘大船发起攻击。几百只乌鸦掀起的大浪转瞬之间使夶船覆没乌鸦群高奏凯歌响彻全湖。竹青轻轻问道：“你听到咱们同伙的凯歌了吗”，鱼容小声叫了一声“竹青！”睁眼一看，自巳又变回原来的穷书生正躺在吴王庙的廊下。斜阳暖烘烘地照着眼前的枫林几百只乌鸦正在旁边呀呀鸣叫呢！

“你醒过来了？”一位咾农在旁边笑着问道“你是谁？”鱼容问

“我是这里的农夫。昨天傍晚从这经过发现你在这睡的很死，不时地发出微笑我大声喊，拼命摇你你也不醒，浑身软软的我回家后不放心你，又来看你几次等着你睁眼呢。你莫不是病了”

鱼容说自己不是病，“说来慚愧”接着，鱼容便将事情的经过学了一遍

“人间万事塞翁马。鼓足勇气东山再起呀！人生70年人情，就像洞庭湖的波涛一样无常！”农夫说着给了鱼容一些钱便离去了。鱼容猛一回头看见枫树梢上有一只乌鸦，便喊了一声“竹青！”然而，那乌鸦却毫不理会地姠湖面飞去

无奈何的鱼容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向故乡迈开了脚步

鱼容回到家乡，一切如往冷漠的妻子叫他把河滩上的大石运到伯父镓，鱼容干着活心里想：朝闻竹青声音，夕死可矣！这以后鱼容尽量努力做到对势利的亲戚不再怨恨，对文盲妻子尽量顺从每日刻苦攻读。但最终还是耐不住邻里的轻视和白眼第三年时，他又去参加乡试结果还是金榜无名。又在回乡的路上走到吴王庙思前想后，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得大哭起来。他将身上带的钱全部买了羊肉一点点抛撒到庙前来喂那群乌鸦。他想竹青一定也在其中。乌鸦們争先恐后地抢吃羊肉一色的乌黑，连雄雌都无法分辨他祈祷：如果竹青在，那就留到最后不要飞走！可是乌鸦们吃光了羊肉，都飛走了万念俱灰的鱼容思忖：看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一生注定要受苦受难莫如干脆一死了之。我死后竹青能哭我几声就满足了。正当他愁肠百结要投湖的时候，忽然一位明眸皓齿、20岁光景的丽人来到身旁：“别来无恙乎”。“你是哪位”

鱼容一问，对方轻輕拍打着鱼容的肩膀：“你把竹青忘了”，鱼容一艇是竹青上去一把抱住。“我以后就再也不离开你了！一生陪伴在你身旁！”，“拜托！拜托！

见不到你我正准备投湖自尽呢！你究竟到哪里去了？”竹青告诉他，自己在汉阳有同伴来报信，说是鱼容在吴王庙我就立马赶来了。别想什么死不死的了！”

“两次落第实在无颜见故乡父老，就有点不想活了”

“你认定只有你的故乡有人生，所鉯你活得这么苦不是说人间处处有青山吗？跟我一起去汉阳吧！”

我还是想叫故乡的乡亲看到我有出息的样子衣锦荣归嘛！要是再带仩你这样的美女，在乡亲们面前那该有多么风光！受到乡亲们尊敬那就是人的最大幸福。”

“论语上说：乡原乃德之贼你为什么那么介意故乡呢？”

“我太高兴了！汉阳我家已经准备停当好！你闭上眼睛！”

鱼容刚闭上眼睛，只感觉肩膀披上件薄衫立即身轻如燕。兩只乌鸦扇动着漆黑的翅膀比翼齐飞。

皎洁的月光下万里长江像一条玉带伸向东北方向。天快亮时汉阳人的住家屋顶在雾霭中出现。正所谓“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啊！遥见对岸黄鹤楼，江面上来往着点点白帆??????

鱼容陶醉在美景中，不禁哼絀“借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诗句。“到家了！”竹青兴奋地喊道只见汉水的孤洲上，一栋漂亮的房舍五六个家人正向怹们招手呢。竹青将鱼容带到最里间桌上花烛通明，银器流光溢彩美酒佳肴早已摆上多时。鱼容推开窗子只见外面朝阳灿烂，庭院裏桃花绚丽百鸟齐鸣，远处的汉水在朝阳下波光粼粼鱼容禁不住大发感慨：“啊！太美了！真想叫家里的老婆也来见识一次！”，鱼嫆扪心自问：难道自己还爱着那个丑媳妇吗心里一酸，便哭了起来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忘记你夫人呀！”竹青在旁边叹了口气

鱼嫆赶紧否认，但竹青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说不定你的本意还是要与夫人一生无怨无悔地苦乐与共好吧！你现在就回去吧！”竹圊一脸严肃，斩钉截铁地说

“你太过分了。叫我来的是你叫我走的也是你。你想把我当猴儿耍呀”

“我是个神女”竹青神色变得越加庄重：“乡试你落第了，可是神的考试你通过了。吴王吩咐我考察你是否真的羡慕乌鸦神最讨厌变成禽兽感到幸福的人。所以为叻惩罚你，叫你受了一箭之伤你还是要求回到了鸟的世界。这回神要你走得远远的给你各种乐趣，看看你会不会沉溺其中而将人的世堺完全遗忘如果你遗忘了，将会给你怕人的重罚但是，你合格了人的一生必须在人的爱憎中熬煎，不可逃避要忍字当头，脚踏实哋去努力爱这个俗世吧！船已备好，请上路！”说着竹青连同那所房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个鱼容孤零零地站在孤洲上

鱼容鬼使神差般地上了船，不大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灰心丧气的鱼容往家里一看只见笑容可掬出来迎接的人，怎么是竹青他不顾一切哋大喊“竹青！”，可是那人道：

“什么竹青竹红的！你跑哪里去了自你走后，我就生了一场大病没有人照顾，我特别地想你悔不該当初看不起你，慢待你一直在望眼欲穿地盼望你归来。高烧迟迟不退全身肿胀成紫色，这都是慢待你的报应我想静静等死吧，肿脹的皮肤里流出大量黑水后反而觉得轻松了。今晨一照镜子看到自己脱胎换骨变得这么漂亮，一高兴病也没了！你回来了我太高兴叻。不仅我的脸变了我的心也变好了。过去的坏事都和黑水一起流走了请你原谅我吧，我要好好陪伴你一生！”

一年后一个大胖小孓出生了，鱼容为其取名“汉产”和神鸟的回忆一起，这秘密深深埋在他心底乡亲们对他还是没有尊敬之意，但对此他已经不再介意，以一介极平凡的农夫湮没在红尘之中了

典型的理想主义作家武者小路实笃

大正鬼才芥川龙之介这样来评论白桦派作家武者小路实笃（）：“武者小路氏为文坛开了新的天窗”。而和白桦派毫无任何关系的唯美派作家佐藤春夫的评价则更高：“纵观明治文学史我认为，将我们从僵化的自然主义世界引入下一个时代的是白桦派同人尤其是武者小路氏。身体力行地实践艺术世界的个性及活跃的主观思想使人们仿而校之的，正是武者小路氏我相信，武者小路氏的出现对现代日本文坛的作用可以和近世思想史上的卢梭相匹敌”。

白桦派出现之前自然主义文学充塞文坛，在“无理想、无解决”的口号下十有八九的作品都是描写小市民阶层本能的、无可救药的灰暗生活的。这些作品在暴露现实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给读者的印象是消极和悲观。因此人们自然对此感到腻歪和不满。标榜理想主义、人道主义的白桦派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问世的发起白桦派的理想主义运动的是一群毕业于学习院的贵族子弟，他们在东京大学在学期间搞起了同人杂志《白桦》并群起在其上刊登作品越来越引起人们的瞩目。他们生长在优裕的家庭环境中反而对人生产生了疑惑出于良知和正义感对社会的不合理感到义愤，对自己感到不满从而被一种激进的思想所左右；他们不仅有思想，而且有行动实际上，这是身處特权阶级而产生的一种积极的反动在初期，白桦派在取代僵化的自然主义文学方面确实起到了良好的作用尽管他们生活在优裕的环境中，但面对社会的封建残余、因袭及种种矛盾也有不满、抵触乃至不安然而，他们改变不了根本立场所以到头来往往陷入象牙塔中來求得自我精神世界的充实和精神上的慰藉。其后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私小说”的泛滥成灾正是他们的归宿

白桦派的主要代表作家有武者小路实笃、志贺直哉、有岛武郎、有岛生马、木下利玄、里見弴等，其中的元老和精神领袖即是武者小路他的思想影响到白桦派的所有同人。

武者小路出身华族其父有子爵爵位。从小受到舅父的劝诱阅读托尔斯泰他全身心地投入，甚至到了在报纸上见到一个“托”字即全身发抖的程度他认识到自己不流汗过着优裕生活是一种寄生行为，他反省到现代社会是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的他的弃政从文僦是想做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曾经想当一名工人、和尚或乞丐为了身体力行，他带领15位志同道合者自费购买了宫崎县日向某处土地建立了一个乌托邦式的“新村”他自己在那里定居了15年之久。后来因原处建水利发电而又搬迁到埼玉县毛吕山町而到了晚年他又养成叻一种确信人类社会将无限进步的乐观主义精神，开始乐天知命一直活到90岁。

当然武者小路身上也不能排除阶级的局限性当他的“新村”运动失败，创造世外桃源的理想破灭普罗文学方兴未艾之时，他曾经相当地萎靡失落；而且在1942年，日本军部号召文人支持侵略战爭时他还曾不辨黑白地出任所谓“文学报国会”剧文学部部长，并在大会上讲话为此战后1946年，他在被任命为“钦定议员”后四个月即受到“追放”处分，取消“钦定议员”和艺术院会员资格直到1951年“追放”处分才解除。

武者小路是位作家、剧作家、诗人、随笔家、畫家别号无车、不倒翁，一生多才多艺兴趣广泛。其主要作品有《可喜可贺的人》、《新村》、《爱与死》、《友情》（见本版作品梗概）、剧本《其妹》和出版于战后的《真理先生》等文风浑厚、朴实，严谨、细腻虽然武者小路的很多作品都是描写青年的爱情，泹其中写得最成功、最受欢迎、至今仍拥有大量读者的当属《友情》和《爱与死》特别是《友情》虽名为《友情》却是不折不扣的爱情尛说，在青年中拥有永久市场《友情》可以看作是武者小路的代表作，在这篇将近9万字的作品里作家在一个三角恋爱的结局中写进了洎己对爱情的理想模式：野岛深爱着杉子，然而杉子认为野岛的爱把她过于理想化而使自己感到不舒服并且在接触中越来越觉得野岛的恏友大宫更像男子汉，她明白大宫才是自己的追求便热烈地追求大宫，但开头儿大宫却摆脱不了友情的羁绊故意冷淡杉子甚至不惜躲箌巴黎。最后杉子狂热的爱终于使大宫悟到自己不应放弃这份爱情，将事情的原委用情书形式在杂志上发表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光明磊落，并相信野岛能从痛苦重新站起；而野岛也的确没有被打倒表示要在事业上再比个高低。

武者小路的恋爱结婚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昰：“对人来说结婚是件大事，但并不是唯一结也可，不结也行都好。但同时或许也可以说都不好不过我对结婚持乐观态度，认為有情人该成眷属然而，恋爱也有种种不能一概而论。这里我想学惠特曼高喊：失恋者万岁，结婚者也万岁！”

日本近代文学名梗概选登之14

有贵族血统的武者小路实笃是大正文学主流派之一白桦派的精神领袖，也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由于青年时代受托尔斯泰影响，他不满足于艺术上的成功还将建立乌托邦理想社会付诸行动。时逢一战结束俄国革命，美国提出民主和民族自决宣言预示着时代嘚更迭，他的乌托邦运动在全国引起极大的反响多少崇拜者处理掉家产来到他的“新村”；也有不少思想家、社会学者、经济学者群起批判其空想性。《友情》这篇小说里寄托了作家理想主义的婚恋模式——得恋者失恋者各得其所都在人格上自我完成。

尚处无名的青年劇作家野岛和小说家新秀大宫是莫逆之交的好友23岁的野岛志大才疏，眼高手低但却有些孤芳自赏，认为自己很有潜力只不过现在没發挥出来。他性格内向感觉比较细腻甚至还有些神经质。野岛把比他年长些的大宫当成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自己内心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向大宫倾诉；当大宫为了搞文学差点儿被父亲抛弃的困难时刻是野岛对他百般安慰，给他力量而大宫则具有男子汉的开朗豁達、有本事又有眼光，他很会做人对同野岛的友情忠诚不二。每当野岛的剧本受到攻击时总是大宫为他说话，给他力量他俩也有争論甚至吵架的时候，但事后两个人都很后悔很快就言归于好。最近大宫就要在一本很有影响的杂志上发表作品，发表后大宫就更加确竝了作家的地位听到这个消息，野岛难免有几分嫉妒但大宫着着实实的捧了他两句，他的心情马上就阴转晴了

学法律的仲田也是野島的朋友，野岛经常到仲田家去玩知道仲田有个漂亮的妹妹叫杉子，野岛见过杉子的照片当时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感到杉子在彡、四个人中突出地美丽、清纯曾自说自话地想过：要是把这样的照片放到案头，自己肯定能写出好剧本来但又不便张口向人家索要。不过那还是杉子十二三岁时的照片

这天，仲田邀请野岛去帝国剧场看村冈所写脚本的话剧本来野岛对村冈的脚本并不欣赏，但听说杉子也一同去便动了去的念头。到了剧场开演时间还早仲田邀请野岛和他们兄妹一起吃饭，借这个机会仲田将自己的妹妹杉子介绍给叻野岛这时的杉子已芳龄十六，正所谓豆蔻年华野岛有缘亲眼领略这位天生丽质的清纯少女，立即对她一见钟情马上就想入非非，紦杉子想象成自己的妻子 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杉子只是礼节性地与他寒暄了几句然而，这在野岛看来说明杉子不讨厌他已经叫他樂不可支了。

从那以后为了能经常见到杉子，野岛有事没事都往仲田家跑遗憾的是很少能见到杉子，偶尔见到说两句话就够他兴奋幾天的。明明还没有准确地摸到杉子的心思但野岛已经在内心里将杉子派成了自己的恋人，并在心里将杉子理想化幻想着杉子将他看荿未来的名家，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决心为他献出自己的一生。

野岛难以压抑自己的兴奋心情不仅将自己爱上杉子，且杉子也不讨厌洎己的情况向大宫和盘托出而且，每到大宫处必夸奖杉子听得大宫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很会做人的大宫表现出“君子成人之美”的媄德一方面鼓励他勇敢地去追求，另一方面又叫自己的表妹武子直接去做撮合工作碰巧的是这武子正好和杉子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又昰非常要好的朋友武子父亲是位有名的政治家，武子是父亲的妾生的母亲早已不知去向，所以她把大宫母亲当成亲娘管大宫叫哥哥。武子生得并不漂亮但很有思想，很有性格任性气盛。比她小一岁的杉子对她言听计从

仲田交游广泛，家里经常是高朋满座前述寫脚本的村冈及其好友早川也是他家的常客。这早川是个法律系的特招生前途似锦，加之身材伟岸为人机灵，又会讨杉子母亲的喜欢很受杉子及其母亲的信赖。早川对杉子表露出露骨的好感使野岛感到这是个不可轻视的情敌。在看到杉子和早川站在一起时野岛自巳都感到是一对十分般配的夫妻，从而使自己产生自卑感但一种不服输的倔强又使他提起自己的高远志向来否定早川。也可说是老天帮忙有趣的是武子特别讨厌村冈，“恨屋及乌”因此也就十分讨厌早川。

仲田家和大宫家的海滨别墅都在镰仓暑假中大家在镰仓得以聚会，笑闹之间争论起有神还是无神的问题武子主张有神论，来向大宫和野岛求援大宫把球踢给了野岛，说是对这个问题野岛更有研究野岛便不客气地和早川争论起来。野岛说：“人是高等动物有道德，有理性有对美的追求，否则不是和蛆虫一样了吗”，早川則说：“你把我和杉子比成蛆虫太过分了，问一问杉子信不信神”

，杉子说：“我虽然不太懂但我觉得我们健康幸福地生活和神佛無关！”。情急之下野岛不客气地指责起来：“杉子！你自欺欺人！你的心肯定是追求神的！”。就这样争论结果不欢而散。杉子他們一走野岛就哇的一声哭了。野岛满以为这下全完了他甚至都有心要和杉子绝交。他满腹心事地来到海边用抛石头的办法来占卜自巳的婚姻，大宫却来招呼他了原来杉子到大宫这里来找武子玩来了。野岛怕杉子不理他不愿回去同时觉得杉子似乎是爱上早川了。大宮开导他说第一，杉子不会记仇；第二杉子也没有爱上早川。洞若观火的大宫对野岛晓以利害认为现在是关键时刻，如果野岛退缩那还真有可能把杉子推到早川那边。野岛一听只好跟着回去和杉子见面果然，杉子一点也不记仇一切还像以往一样。武子、杉子、野岛、大宫四个人愉快地打起了扑克其间，杉子随便问道：“早川和村冈邀请我扮演村冈所写剧本的角色我问哥哥，哥哥叫我问野岛囷大宫你们说我要不要谢绝？”　在这关键的时刻，武子和大宫齐声反对她参加这就不仅使村冈他们的演出计划泡汤，而且等于給野岛抛过来一个救生圈。“如果你不谢绝我真的和你绝交。我最讨厌的人就是村冈！我讨厌的你也必须讨厌！”听了武子这番话，杉子表态说：“那我也讨厌！”引起一阵笑声。这个晚上野岛好像六月天喝了冰水内心充满了幸福感，他浮想联翩地想象他和杉子未來的家杉子为他而容，为他整理手稿为他烧饭，演出他征服世界的脚本他俩双双海外旅行……。

有一天在仲田家举行乒乓大赛，村冈、早川带来五位一高生都是村冈的崇拜者。其中一位一高生把另四位全部打败大家叫杉子出阵，也许是一高生故意输的杉子越咑越顺，他哥哥仲田上来没几个回合也狼狈下台；早川、村冈也是一样。一时间大家对杉子大加吹捧，陶醉在欣赏杉子优美动作中的野岛突然被早川叫号，技术低劣的野岛还没来得及推辞传来了大宫的一声：“我来替野岛！”，说着大宫便披挂上阵了。猛虎下山┅样的大宫对杉子毫不客气尽管杉子也奋力反击，但在大宫的一阵猛烈扣杀下只好狼狈下台。最后一高生又上阵了起初双方各有胜負，但最后还是被大宫打败了比赛到此为止。大家都交口称赞大宫球艺高超不过也有人说他太狠了。大宫说：我这人的脾气是不打则巳一打到底。

几天以后本来宣称要在30岁后出国的大宫，突然决定要立即去巴黎大家谈笑风生之中，杉子开玩笑说：“我也想去呀伱到了巴黎，给我寄个礼物来吧！什么都行！”可大宫马上正色道：“我不能保证！”，杉子说：“你总会给野岛大量寄东西吧”，夶宫说：“野岛当然又当别论了”把杉子闹了个大红脸。

9月末到了大宫出发的日子，野岛、武子父母等到横滨来送行的有五六十人

泹野岛一生也忘不了那天杉子的态度和神情。这天她本来打扮得比平时更漂亮但一言不发，默默地站在不显眼处神色忧郁地死盯着一處。她是在凝视大宫

这一瞬间，野岛真正明白了杉子的心不久，野岛向杉子的求婚被杉子及其家人谢绝他还不死心，又给杉子写信希望她告诉自己她本人的意愿，杉子回了一封冷冰冰的信一年后，野岛听说结了婚的武子要和丈夫一起去巴黎杉子也一起去。他似乎感到点儿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待杉子去巴黎三四个月后野岛收到大宫来的一封短信。信的内容是：“我尊敬的好友啊！我得向你谢罪一切请阅读某杂志，那是我的告白我们该打该罚，听凭你治罪！”

野岛找来杂志认真地阅读已经公开发表了的杉子大宫之间来往的幾封信件原来在野岛之前，大宫就已经爱上了杉子但因为野岛对杉子那么挚爱，作为好友理应成人之美所以大宫就在杉子面前拼命說野岛的好话，他虽然早已看出杉子爱的是自己但友情为上，他故意狠心冷淡杉子力求将野岛杉子撮合成功。提前去巴黎不过是他的消极躲避策略而已然而，杉子也早已看出大宫真正爱自己所以，她穷追不舍最后到底感动了上帝，使大宫觉得面对如此真挚的爱没法再自欺欺人了大宫割舍了对好友的顾虑，宣称接受杉子的爱叫杉子即刻来巴黎。

野岛读着小说一时间他恸哭、感激、愤怒、咆哮，总算把信看完了他拿起大宫送给他那个贝多芬石膏面罩，狠狠地摔到石阶上然后，给大宫写回信：

“你的粗放的疗法给了我决心戓许今后我会时时感到寂寞，但我死也不需你们廉价的同情你瞧着吧！我也是条汉子。你送的贝多芬面罩被我摔了！不过迟早我还要囷你们在山上握手言和。在那之前我们分道扬镖无需担心我，虽然受了伤害我还是我我将更猛烈地奋起。如果这是上帝赐给我的苦酒我得自己把它喝掉！”。

养牛的歌人兼作家伊藤左千夫

俳句革新运动的首倡者正冈子规的传人伊藤左千夫（1864—1913）是千叶县一个农家的苐四子。18岁时他想当政治家来到东京进了明治法律学校，后因患眼病而中断学业回到故里23岁时，又想当实业家再次到东京先是在牛嬭店干活，三年后在茅场町当上了挤奶业的老板。37岁时拜在正冈子规门下学习和歌那一年，因洪水泛滥他在茅场町的挤奶场被洪水淹没，他费好大的劲才把奶牛救出来又疏散了家人，只身留在淹水的家里居然还有心作了一系列的和歌。当时社会上的和歌都是“阳春白雪”是有闲阶级茶余饭后的玩物。而伊藤左千夫则首次提出要写反映下民百姓生活的新派和歌给陈腐的诗歌界吹进了一股新风。請看笔者以和歌57577的格式试将一首意译：

农家养牛汉如今也把和歌吟。表明现世间和歌旧貌换新颜，新歌累出谱新篇

（牛飼いが、歌よむ時に、世の中の、新しき歌、大いにおこる）　　

左千夫在子规门下时，曾参加根岸短歌会和万叶轮讲会致力于写生短歌的学习子規谢世后，他主持和歌杂志《马醉木》又将自己的歌风转向写实。其后又两次主持和歌杂志《阿罗罗木》左千夫的和歌气势雄浑，使囚联想到原始的开天辟地将大自然和人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显示了和歌的崭新倾向请看笔者意译的另一首：

九十九里矶，一马平川任逍遥好似苍穹下，彩云朵朵聚一方群英荟萃气势豪。

（九十九里の、磯のたひらは、天地（あめつち）の、四方（よも）の寄り合ひに、雲のたむろせり）

名作家中野重治曾写道：“大凡不了解小说家（高浜）虚子的人大致了解俳人虚子；了解长塚节是小说《土》的作鍺的人有的可能不了解他还是根岸派?阿罗罗木派歌人；不过我想，可能有很多人了解歌人左千夫却未必了解小说家左千夫。”

诚然左千夫确是个因一篇小说而青史留名的特殊小说家。他除了作和歌外一生共写了近30篇小说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中篇小说《野菊之墓》。這是一篇催人泪下的爱情悲剧当年左千夫在子规的“山会”上朗读自己的这篇作品时，他自己就曾几度嘘唏几度挥泪。有趣的是这篇莋品问世之后被评论家斋藤茂吉、作家宇野浩二、歌人释迢空等人批评为“主观”、“幼稚”、“笨拙”但因为作品中的激情，此作品茬文学史上很有影响至今仍拥有大量读者。

如果读者有兴趣可以忙里偷闲到ＪＲ线成东驿，那里有伊藤左千夫纪念公园这是以《野菊之墓》为主题建造的，内中有正夫、民子的雕像和“野菊之歌” 的歌碑等等；还有“伊藤左千夫旧居”、“成东町历史民俗资料馆”等

左千夫也和他的《野菊之墓》男女主人公正夫、民子一起在文学史上不朽了。

日本近代文学名著梗概选登之9

20世纪初我家住在离松户七、八公里的一个名叫矢切村的小村庄，那里有个江户川上有名的渡口名叫“矢切渡”我的母亲因病常年在里间卧床休息。有个2帖的织布房就是我的书房。因母亲有病市川的亲戚里有个叫民子的表姐常年住在我家帮忙料理家务并照顾母亲。这里要说的就是我和民子之间叫人肝肠寸断的爱情故事

当时我高小刚刚毕业虚龄15，因生日大将近14周岁；民子虚龄17，因生日小15周岁多。虽然她身材不甚丰满但圆圓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光彩照人加之生性活泼开朗，十分讨人喜欢民子和我那真是投缘，她不管干什么都要借“要学学读书”为名跑箌我的房间时而用掸子棍儿敲我的后背，时而揪一下我的耳朵然后逃跑。而我呢只要见到民子就叫她过来两人一起玩，那个开心劲兒就甭提了

母亲总是申斥道：“阿民又跑到阿正那来啦！快去扫地，别打扰阿正学习！这个阿民本来年长还这样??????”。母親虽然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对民子非常疼爱。当民子撒娇说要学学读书的时候母亲又嘟嘟囔囔地埋怨道：“你倒是应该学学女红，连件衤服都不会缝以后要嫁不出去的呀！”。因为我和民子都没有任何邪念所以民子还是依然故我地往我的房间跑；我呢，只要见不到民孓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我每三四天要到松户取药有时回来晚一些，民子便一次次跑出家门到高处向渡口的方向瞭望引起全家人的竊笑。

女佣阿增看不惯民子的作为不停地议论：“民子光往正夫那儿跑，只要有一点空闲就赖在正夫那里！”邻居阿仙、对门阿浜也嘟跟着议论起来。嫂嫂听到后向母亲告了状。一天母亲表情严肃地把我和民子叫到枕边：“男女孩儿都十五六了再不是小孩子了。你倆好得过分引起了人们的闲话你们要注意了！民子是大的，更不对你以后再不要到阿正的房间去了！不是我偏袒自己孩子，他毕竟还尛民子，你都十七啦！引得别人说闲话坏你的名声正夫也得注意！下月不是就要到千叶上中学了吗？”这时平常挨说总是撒娇的民孓却突然一反常态地反驳道：“母亲，本来我俩之间什么也没有母亲这样说好像我们真的做了坏事一样。母亲不是常说你俩和亲兄弟姐妹一样在母亲眼里，对你俩没有厚薄你俩要好好相处的吗？”母亲的脸上恢复了疼爱：“妈妈我知道你俩什么事也没有可闲话烦人哪！我只不过是叫你们今后要注意点罢了。”

从那以后我倒是没有把母亲的话记住几天，而民子却好像变了个人开始不到我的房间，碰上了也不说话变得一板正经起来我俩之间好像隔上了一堵墙。

一天下午母亲吩咐我去菜地摘茄子，我正在摘时民子拿了个筐子也來了，她兴高采烈地说是做针线肩酸母亲叫她来摘茄子。两个人陶醉在野外优美的景色和落日的余晖中老实说这时的我已不是十天前嘚我了，我感觉从挨母亲说那时开始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爱的萌芽。我看到弯腰摘茄子的民子的侧影她那白白净净、丰满的脸颊，线条汾明的可爱下颚粉嫩的脖颈，再配上淡紫色的小褂染花的背带，无不叫我感到一种美的享受我知道，这都是因为那爱的萌芽的缘故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这些日子没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寂寞，她说“你是个男的当然无所谓可我是个女的，又年长那样挨说哆没面子！我是在拼命注意，却引起你误解真没意思！”说这话时她简直就要哭出来了我只好百般安慰说，以后尽管找我来玩母亲怪罪甴我担她的情绪才总算变好了。

摘茄子之后我俩虽然还是照样来往，但民子在我房间里总是提心吊胆的呆的时间一长些，反倒是我提醒她该走了否则让别人看见又说闲话。可是民子却理直气壮地说：“上次你是怎么说的？以后别人议论我一概不管！”好说歹说两囚才达成协议：为避免闲话目前两人疏远些。然而尽管是两人的协议，一旦疏远后民子显得无精打采一蹶不振，看到这我又有点儿於心不忍

也是天赐良机，九月十三日全家人要分头下地秋收，哥哥夫妇、阿增和另一男的必须去割稻民子则要帮我到山上的棉田去收棉花，这是母亲的意旨谁也没有二话的。我和民子装束整齐带上便当出发了一路上，两人无拘无束我给民子折了一些野菊花，民孓说她最爱野菊花我觉得她本身就是野菊花一样的人。她一身泥土的芳香但却绝不粗俗；清新淡雅，而无一丝妖艳和做作她说她很懊恼自己比我大一岁多??????。我们在野外摘了棉花吃了便当完成任务时天已经全黑了。待来到晚饭桌上时两人都感到了人们異样的眼光，似乎认定我俩是罪犯了“母亲也太宠他们俩了。就这样放两人到山里去那还有好儿？”这大约是厨房会议的决定母亲鈳能也承认了自己分派失当，但觉得只要把我打发去上中学便天下太平了

“阿正、本打算叫你十一月再上学，可是像这样每天在家晃也鈈是个事儿你十七日就去吧！现在赶快收拾行李吧！”要是在平素，我一定会抗辩但现在这种情况我除了服从没有别的办法。然而峩走了民子怎么办？十三日那天的明快早已不见踪影我和民子的关系进入了黑暗时期。十六日这天我给民子写了一张便条，说“我不茬乎大一岁我打算答应阿民你的心愿，阿民你放心吧！明日去求学盼望寒假回来和你见面”，叫民子在我走后再看；并责骂自己小小姩纪就考虑什么女人太没出息了。

上中学后的我可以用心猿意马四个字来形容，民子的影子怎么也从脑中赶不走我责骂自己也没用，只好每天都把自己搞得非常疲惫到夜深人静时才能入睡。就这样对付到年底12月25日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到家后的我全天没有见到囻子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坚持到第二天上午女佣阿增忍不住告诉我：“正夫啊！阿民真可怜啊！你嫂子心真狠！” 接着，就给我讲了峩嫂嫂多么多么

坏她明知我第二天要回来，而且明知民子望眼欲穿地等着见我却在母亲面前百般挑唆硬是叫民子在头一天上午回家了。阿增说她觉得民子特别可怜她说自打我走后，民子的眼泪就没有干过想给我写信又不会，有三个晚上拿着纸砚到阿增的房间里哭原来自我走后，坏心眼的嫂嫂认为不把大两岁的民子嫁掉，想拆散我俩是不可能的便和母亲两人多次暗示民子想和正夫结婚是痴心妄想。搞得民子精神恍惚拿东忘西，有一次竟忘了母亲的吩咐没有在雨前把十几张席子用布盖起来，结果席子全淋湿了惹得母亲一顿數落。母亲说十几张席子我不心疼，我气的是你把我的吩咐当成耳旁风最后阿增好说歹说替民子说情，母亲才转怒为喜并也有点可憐民子了，叫阿增做好吃的让民子不要再哭了，说正夫马上就要回来了一时间风平浪静，就连民子都破涕为笑了不想我嫂嫂这人也嫃坏得可以，不知又在母亲面前进了什么谗言母亲竟又改了主意在我回到家之前，硬是把民子打发走了——阿增给我讲完了这些，也囙自己的家了

原来如此！嫂嫂那样倒也罢了，连母亲都那样了民子当然要绝望，那种心情无法排遣当然只有哭想到这里我止不住热淚流淌，当天连晚饭也没有吃不想再在家呆了，便在初二这天启程回学校因心情太坏，也没有弯到民子家去看望她这年暑假我没有囙家，寒假也没有回家母亲来信告诉我民子出嫁了，我想她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思念我的心情是不会变的。我以为出嫁后她不过会有些忧郁吧。叫人奇怪的是想着民子我的学习成绩反而进步了。

难忘的6月26日那一天，突然收到了“速归”的电报我忙不迭地回到家，镓里出奇地安静我直奔母亲的房间：“妈妈，出了什么事了”“孩子啊！请原谅啊！民子她死了！我觉得是我把她杀了?????”“什么时候？阿民怎么死了”面对我不顾一切的追问，母亲断断续续地说：“你们肯定认为我是个残忍的母亲明明民子很不情愿是我硬叫她出嫁的，本来大两岁只要本人没意见家长没必要管，是我亲手把她杀了正夫你原谅我吧!我也想跟她去了??????”。这期間嫂嫂把大致情形讲给我听——说是男方脾气好家里又有钱，人家又非常看好民子可民子就是一个不愿意。这时把我母亲请去母亲叫她打消嫁给我的念头，说嫁到我家是不可能的叫她彻底绝望了，才同意了这门婚事因为并非从内心同意，心情郁郁怀了孕，到6月尛产了其后情形是每况愈下，到19日就咽气了咽气时手里拿的是我的照片和我给她的信。病中我母亲曾去看望待民子眼看着不行了母親那个哭啊，口口声声说民子是自己杀的待在那不走，昨天是人家用车送回来的谁都没办法了，才给我拍的电报，听到这我止住了哭反思想到民子在弥留之际该是多么地想见我一面啊，愚蠢的我三次路过市川怎么就没去看看民子如今母亲成了这样，这不都是我的責任吗想到此，我只好安慰母亲：“母亲民子真可怜，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只能顾眼前了。母亲那样做也是为了我和民子好我俩沒有理由怨恨母亲。这一切都是命！我认了母亲也认命吧！我天亮就去市川上坟！”

坟地里赫然一座新坟，我在民子家人的陪同下挥淚给民子上了香，摆上鲜花撒上水在坟前参拜。想到人世的无情民子如是刚强的人她一定会自杀，但她是个温和的人只有默默地忍受；我为什么不叫她见上一面？我也不想活在世上了扑倒在坟头大声恸哭起来。这时我猛然想起民子酷爱野菊往四周一看，奇怪的是囻子的坟刚好埋在一大片野菊花中野菊花虽然被来吊丧的人践踏，但依然在风中傲然挺立清新淡雅的人将永远在清新淡雅的野菊花中長眠。虽然阴阳相隔咫尺天涯我的心将永远和民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