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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推荐一下这个作家,喜欢张国荣,每本小说的名字都是张国荣的歌名,书荒的可以关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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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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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月
内容简介:
她与他的相遇,注定是一场躲不开,抹不掉的宿命。
他与她的相爱,不过是一场执子入局,情逢对手的博弈。
她一步步艰难对弈,他一次次云淡风轻。
但谁又能逃得过这宿命的纠缠,她与他之间是逢场作戏还是情深不寿,
恐怕只有入局之人才知,才懂。
总评分:&财富 +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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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爱(1)
这一夜,黄浦江畔,两岸霓虹辉映,过去和现在的影影幢幢交错,在猎猎江风中,见不得最真切的城市光影。
高洁站在楼顶,迎风而立。已近中秋,风擦在身上极冷。脚下这栋大楼百年历史,造型简洁硬朗,花岗岩的外墙饰面,檐部刻板的花纹雕塑,巨大的十九米高的墨绿色金字塔形铜顶,典雅高贵到冷如冰霜。
走到此处已经后悔,站在此处更加后悔。
高洁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臂,右手无名指上一点亮色。以水沫玉装饰的犬眼,以缟玛瑙点缀的犬鼻、以钻石铺镶出的斑斓犬身,在她的手指间一闪一闪。
像黑夜里的狩猎者,冷峻灵透而敏捷。
高洁身后的人说:“签好盛丰集团股份转让协议,你就可以回台北了。十月正是最好的时节,好好旅游开心一下。”
高洁并没有回头,她抬头望望日渐圆满的月亮,“也许回去也许不回去。
她转过来头来,她的表姨穆子昀望住她在微笑,极为真诚极为关切。
穆子昀说:“无论怎样,洁洁,我希望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怎么可能呢?”高洁低头,手指触在水沫玉的上,轻轻转动,“怎么可能呢表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入局之前我已想好。愿赌服输才是好汉。”
穆子昀急前一步,“洁洁。你妈妈在天之灵会怪我的。”
高洁转向穆子昀,也迈前一步,“表姨,我妈咪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穆子昀走到高洁身边,拉她背过风口,走到楼梯门口来,“表姐一生最后悔就是生一双慧眼却识错人,高海害她至深。”她抚摸高洁的发,“洁洁,你不会真的爱于直吧?”
高洁斩钉截铁,“绝不——”
穆子昀说:“我当然希望你可以洒脱离开。但若你要和于直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的。于老太太这么喜欢你,尤其难得。”
高洁摇头,“没有任何的可能。”
“不要为我考虑。”
“不是为您考虑。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上,您帮助我了。我要投桃报李。”
穆子昀叹息,“我知道你并不认同我,你是迫于形势。我终究和伤害了你妈咪的吴晓慈没有什么两样。”
高洁拥抱住穆子昀,“表姨,你是不一样的,你受害更深。”
楼梯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于直背着月光走进来。
他是一个实在有独特风度的男子。高洁心想。
光洁的额,俊秀的眉峰细长的眼,唇角有格外的风情,只消斜斜挑起,唇角笑涡勾起风流意态。
于直背着月光向高洁走来,“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
高洁从穆子昀身边过度到于直怀中时,已经修正了表情。
微笑,眼神纯澈而且动作自然。
于直对穆子昀说:“阿姨,我们先下去了,很多客人等着招呼。”
穆子昀笑笑,“一刻不见你的新娘子就这么着急?”
于直也笑:“一秒钟不见就如隔三秋,怎不着急?”
穆子昀有点尴尬,先行推开楼梯间小门,“我先下去。”
于直等穆子昀离去,才问高洁,“和她聊什么?”
高洁微笑看他,“没有什么,上来抽烟,碰到一起。”
于直握牢她的手,“抽烟对女人来说不是个好习惯,你说过要改?”
高洁低头,收敛微笑,“我会。”
于直把脸凑近,用鼻子嗅她的唇,他的鼻尖擦过她的下唇,极痒。高洁将唇抿住,“你想怎样?”
于直于是笑起来,勾起风流唇角,“闻闻有没有烟味。”讲完以后就倾身吻住她,舌头蛮横闯入,搅她口头心头一个翻江倒海。
高洁奋力推拒,却又徒劳无力。在一点的角力上,她从未有胜出过。于直按牢她的腰,让她的身体明明白白接受他的摩擦。
温度瞬间被点燃,月光下的冰冷消散,月亮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严丝合缝,形同一体。
于直的吻已经绵延到高洁的脖颈,他的手往上掀起她的裙摆。高洁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摁住于直的手。
于直抬起头来,眼底有一点点混乱,气息就喷在高洁面上,灼她的面。
高洁说:“马上就是我们的订婚仪式了。你不要——”
于直无赖地又笑起来,“我就是个急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洁抿唇,唇上同样残留他的温度,她立刻松开唇,“于直,今天是我们两个人的新起点,我不想要一个很糟糕的新起点。”
于直的手挣开高洁的手的钳制,月光下严丝合缝的影子分开了。
“得了吧高洁,我们两个人都不安分。”
自相识起,他称呼她“高洁”,她称呼他“于直”,仿佛一开始就很亲近,又仿佛一开始就很陌生。
他再度凑近她,“我想要你,现在,马上。”
高洁往后退一步,伸手挡在两人之间,“不行。”
她的手反被他握住。
“你的手很烫。”于直握住她的手,摩挲她的掌心,“就像在阿里山的时候。高洁,不要拒绝这种感觉。不人道。今天以后,我们俩关系就不一样了,要珍惜此刻。”
高洁还没细辨他话中意味,便已经被他握紧手。
“跟我走。”
她跟着于直疾疾跑下楼梯。
“去宴会厅吧?”
高洁的手挣脱不出于直的掌心。
于直没有答她,他拽着她跑到顶层的客房走廊入口时,才放开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通知仪式晚半个小时开始。”而后回头冲高洁又笑一笑,“这样我们就有一个小时。”
于直最迷人的就是笑容,眼角唇角,俱是靡靡情意。
高洁只迟疑了一个瞬间,就被于直打横抱起。
靠在他的胸膛前,看着他微挑的唇角,她就在想,他是不是此刻真的很快乐?是因为要和她订婚而快乐吗?这是不是一个真心爱她惜她的人?
这么一想,她的心头就同走廊壁灯一样昏黄晦暗,不忍再做任何的拒绝。也许这可算一种补偿?
于直环抱高洁,大步流星走入走廊尽头的总统套房。
套房的门上贴着世俗的“红双喜”,于直放开高洁,就在开门一刹那,伸手扯掉红纸,细碎的残红随着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飘落。
他们在房门关紧那一刻又开始纠缠,于直将高洁压入床铺中间,床铺上铺满的玫瑰花瓣蓬蓬飞起,扬在他们的脸孔上、衣衫上,又随着于直的动作,跟着他们两人的衣衫落到地上。
溶溶月光自帘缝流进此间,高洁不及细闻自己浅浅喘息,木木望那冷冷流白,随人随意摆布。
身体深处的热,头脑浅处的凉,简直就是天人交战。
是自愿,亦非自愿。
只在最后一刻,忽而眼角一热,于直垂首倒在她的脸侧,她将脸侧到另一边,泪终于落下。
她在想,自己缘何落泪?是否矫饰太过?然而今日之后,又将如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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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爱(2)
& & 此刻客房底下第三层宴会厅,正张灯结彩,大肆操办世俗喜事,大红双喜喜气洋洋贴在舞台正中的大幕上,宾客络绎不绝。
& & 大红大金正是盛丰集团董事长林雪的喜好。年过八十,喜好大红大金就不成其为不是俗气的事情,宣告双喜临门更是锦上添花的美谈——今夕是林雪八十大寿,也是林雪第四个男孙于直同一位台湾籍企业家之女订婚之日。
& & 只因于直推迟了出场的时间,令到老太太在休息室内大发雷霆之怒。
& & “行走在大场面上,在于重信守时,才能摆出应有气度和气派来。如果这都做不到,再给我休谈独当一面。”
& & 立在林雪身边的二媳,于直的二婶婶金萌转首问儿子,也是于直的大堂兄于毅,“于直不是讲过今晚会带来意外惊喜,你们是不是准备了什么特殊节目?”
& & 金萌眼波流动,于毅立刻接腔,“是的,奶奶,于直是有说过今晚会做个特殊点儿的局。”他给老太太递上一杯热茶,“给您助兴。”
& & 林雪将询问目光投到离自己稍远的于直的三堂兄于铮身上。于铮向来在家族之中只苦干不多话,讲道:“我去问问于直的几个朋友。”
& & 林雪接过于毅递来的单枞,正呷一口。
& & 金萌问于毅,“高洁也不见人了?”
& & 林雪重重把茶杯一放,“荒唐。”
& & 老太太心思极其刁钻,万人难胜,金萌以为得法,却听老太太忽而讲道,“穆子昀请的几位北京来的老行家都安排妥了吗?还有互联网那几位大佬,她倒是沟通得很不错。”
& & 金萌沉默。
& & 林雪继而讲:“你大嫂去世已经十来年,穆子昀也算撑起了老大那头家。”
& & 话一路讲下来,于毅知道自己以一个孙子和儿子的身份再杵在母亲和祖母身边就太不合适了,他说:“我去于铮那边瞧瞧。”
& & 一转身只听见老太太又在叹气,“小的不着调,大的也让人糟心。好好的把名字里的‘正’改成了‘铮’。我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先出去撑个场面吧。”
& & 金萌说:“于铮是算了八字,改名字有利盛丰发展。”
& & 林雪并未接口,一撑扶手站了起来,“我们先出去。”
& & 于毅听出转折,折回过来,欲同金萌一起扶着林雪出休息室。
& & 于直迎面走了进来,笑容满面,风度翩翩,笃笃定定,“奶奶,二婶,哥。”
& & 于毅小声责怪,“大事面前还这样马虎。”
& & 于直诡诈地眨个眼睛,“想到个好主意,要和奶奶讲讲。”
& & 林雪慢慢坐了下来。
& & 金萌见状,同于毅讲:“我们先去找你爸。”
& & 她偕同儿子出得门来,还体贴地为室内祖孙二人合上门。
& & 于毅问:“不知道老四要和奶奶说什么?”
& & 金萌笑,“这是长房幼孙的特权,今晚祖孙两位是主角,我等配角只消做好本职工作。”
& & 于毅说:“妈,你瞧奶奶是不是打算松口让穆子昀和大伯结婚了?”
& & 金萌又笑,“不得不讲你大伯的本事,业内大佬投入几笔预算玩个把明星包二三四奶只是舒展了身心。你大伯同那一位穆子昀打十来年交道,产业增值十来倍,同旁人境界高下立见。”
& & 于毅也笑,“我得多向穆姨学习。我去会会她那儿的贵宾。”
& & 金萌提醒,“叫于铮一起,盛丰集团于家连气同枝,要给贵宾最郑重的欢迎。”
& & 盛丰集团于家办宴,例必订下这间已百多年历史,双犬铜饰闻名海上的老店宴会厅,请来烹饪协会名誉顾问,用一手已近失传的淮扬菜绝技誉满业界的老厨司掌勺,邀到舞台上头& && &表演的是平均年龄七十岁的著名老爵士乐队。
& & 宴会朴实老派而华贵,与会贵宾很给主人家面子,泰半的女士心有灵犀地着了旗袍,小半的男士助主人家的兴,也难得地穿上长袍或是中装。
& & 这是一层敬畏,对老店百年,也对盛丰集团旗下那三间影视公司和两间娱乐经纪公司。所以他们都对传闻今日寿宴上那一位将和集团富三代订婚的幸运儿充满好奇。
& & 于铮在寻于直几位发小时,就听见有人这样窃窃私语。
& & “听说并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也没有圈内背景。”
& & “有传言是做珠宝的,有隐形身份也不一定。”
& & “背景干净才更有嫁入盛丰的资本。”
& & 有人总结,“总而言之是位幸运女郎无疑,名分一定就过户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比那一位赤手空拳打十几年江山才得百分之零点五股份的便宜太多。”
& & 于铮只作充耳不闻。他在舞台下右首男方的亲属席找到于直的几位发小,问他们,“于直在哪儿折腾呢?赶紧劝他不要再翻花头经了,正经出来陪着老太太撑场面是正事。”
& & 靠于铮最近的徐斯奇道,“我都来了半个小时,还没见到准新郎。你这堂哥倒是跑我这里寻堂弟?稀奇。”
& & 坐在他身边的关止居然带了电脑,搁在膝盖上办着公,还靠他同来的妻子一口一口喂他餐前甜品,根本不及回答问题。
& & 倒是坐在他对面的莫北提醒:“可能去楼顶抽烟了吧?”
& & 莫北身边的小儿子立刻朗朗地讲:“抽烟有害健康。”
& & 于铮走过去摸摸孩子的脑袋,“怎么太太没有一起来?”
& & 莫北含笑未答,徐斯代为解释,“他紧张他家太座劳累奔波动了胎气。”
& & 莫北岔开话题,“高**好像就在厅外。”
& & 洁身自爱(3)
& & 高洁即将进入宴会厅时,看到高潓在签到处两米宽的缀满盛丰集团猎犬图腾的签到板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 & 镁光灯瞬间闪烁,不是因她,而是她身后款款方至的新晋影后。
& & 高潓几乎是匆匆自风情窈窕的影后身后撤离。
& & 高洁在宴会厅门口等着她。
& & 从八岁起,高洁就知道五岁的高潓和自己长得像,尤其一双天生的笑眼和一副笑起来能牵动起美好弧度的苹果肌。
& & 高潓说:“你不是我的姐姐,你抢了我的公仔和我的爸比。”
& & 顶一流的颠倒黑白的本事,让高洁指着客厅里头挂在正中央的父母结婚照大哭辩驳,“胡说胡说,我爸比妈咪有结婚照。”
& & 结婚照里,高海和妻子潘悦穿着明明白白的西服婚纱,两手相执,面对镜头。潘悦眼底流泻的深情,全部倾注在高海的身上。
& & 高洁不懂为什么有结婚照还叫抢?
& & 潘悦一言不发走过来拉走和高潓对峙的高洁,高洁脸上带着泪花,焦灼地问:“妈咪,她骗我,她是个小骗子。”
& & 潘悦附身抱抱高洁,“我们走。”
& & 高洁甩开母亲,奔向母亲身后的父亲,“爸比,你是我的爸比,你是我一个人的爸比。”
& & 高海抱起高洁,却对潘悦说:“我并不是不要洁洁。”
& & 潘悦昂一昂头,指着高海身后的吴晓慈,“你要她,就不能要洁洁。”
& & 高潓和高洁很像,但是比高洁美丽,因为她的母亲吴晓慈有一身白皙到楚楚可怜的肌肤。
& & 在八岁的高洁眼里,吴晓慈的杀伤力还没有她五岁的女儿那样厉害。她在潘悦高傲的怒视下,甚至在瑟瑟发抖。
& & 她哀求,“潘老师,其实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正式收养潓潓,我一个人伴她,实在太累太累了。”
& & 是的,至为荒唐的是,吴晓慈是珠宝设计师潘悦一手调教出来的高徒。
& & 潘悦根本不屑且冷冷一笑,“潓潓?潓河之潓?高海,你祖籍安徽,用安徽古河给她取名?好,实在是好!”她抱紧高洁,“高海,洁洁是我一个人的洁洁,我不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受到唾弃和欺侮。”
& & 高海脸上的憎恶恼恨的表情是八岁高洁永恒难忘的噩梦,她听到她的父亲对她的母亲说:“那就如你所愿吧!”
& & 此刻的高潓脸上憎恶恼恨的表情像极了二十年前的高海。
& & 高潓说:“爸爸没有来。”
& & 高洁牵起笑容,“我很理解。”
& & 高潓嗤一口气,“大女儿抢了二女儿的男朋友,他看不过去。”
& & 高洁将笑容展开,“潓潓,你还是孩子啊,我想,到了二十五岁应该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事事都能得偿所愿的道理。”
& & 她伸手抚一抚肩上的褶皱。她一身大黑白棋盘格纹礼服,又庄重又素雅,是于直的奶奶林雪亲自挑选馈赠。
& & 高洁在高潓正欲再次开口的时,转了身,她说:“我要进去陪奶奶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你能来。浩浩没有来真遗憾。”
& & 高潓咬牙,“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把全家人都牵扯进来。”
& & 但高洁并未理会她,她昂首挺胸步入宴会厅,女主人一般得其所愿。
& & 林雪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爵士乐队风采依旧的老乐手们持器待命。
& & 她向来宾颔首致谢,人人肃然起劲。
& & 谁都晓得盛丰集团董事长林雪的经历就是一道城中的女性传奇。她是四十年代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明眸皓齿不足以形容其盛年姿容。当年但凡遇着林雪主演的电影上档,国泰电影院售票处的观众必定通宵排队购票。
& & 解放之后,林雪嫁给朝鲜战场凯旋的陆军中将于成明,不离不弃陪伴夫君度过被批斗的十年浩劫,从人人追捧的大明星到众星拱月的将军太太,再到住牛棚刷马桶理干草的右派,林雪宠辱不惊地一一适应。改革开放之后陪伴退伍的丈夫一起以五十高龄再度创业,终建成盛丰的影视帝国。
& & 年逾八十的林雪,眉眼之间尚能觑见年轻时的风情,但这一切已并不那么重要,岁月增添的是众生对她的敬畏。
& & “感谢各位老朋友新朋友的光临,给我这老太婆贺寿宴,这已经是在我老伴去世后的第五年了。每一年我都看到了更多新面孔来支持盛丰的事业,这让我感到万分荣幸。”
& & 台下承情的掌声此起彼伏,林雪也想大家摆手致意,“盛丰这些年为业界贡献了很多好的作品和新人,也幸得一班鼎力演艺事业的朋友们襄助,让我们的业绩一直很漂亮。为了给大家更好的回报,我想我这个老太婆应该把发展的空间留给年轻人,让盛丰更适合年轻人的发展。”
& & 台下登时窃窃声起,所有人都以为今晚只是寿宴和订婚宴,谁知道还会同盛丰集团有直接的商务干系。
& & 林雪待众人嘈音渐歇,才又讲,“将来盛丰集团将子公司合并,以业务区分,一分为三,头一宗是影视业务,由原盛丰集团副董事长,我的次子于光耀和原盛丰集团子公司景逸影视的总经理于毅主理;第二宗是演艺经纪业务,由原奇丽演艺文化公司总经理于铮和原佳剧影视的总经理,我的长子于光华先生一起主理;第三宗业务,也将是盛丰集团即将打造的新业务,涵盖了互联网视频、影视制作与发行、智能终端、大屏应用市场和电子商务的互联网影视平台综合业务,由原佳剧影视副总经理于直主理。众所周知,盛丰最大的业务就是影视剧的制作,所以原盛丰集团子公司佳剧影视的副总经理穆子昀女士也将调任新的事业部任职,盛丰集团内其他岗位包括子公司岗位的高级职员都不会再有岗位的变动。好了,大家都知道以后什么事情该找到什么人头上了吧!”
& & 林雪一长串的任命变动讲了下来,彷如平静江面忽为风吹皱起,水面微波,暗流将起。
& & 谁都晓得林雪同于成明育有三子,长子于光华,生幼孙于直,次子于光耀,生长孙于毅,幼子于光辉二婚生女于安,头婚生次孙于铮。除早逝的于光辉和从不参与家族业务的于安,其余于姓族人均在集团内任要职。只是在于姓族人之间及业内上下,都晓得盛丰得力干将穆子昀同于光华的私相干系。
& & 很多人都不记得穆子昀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助理的身份陪伴在于光华的身边,只晓得穆子昀出现不几年,于光华的发妻韩芷就因病去世,但如今韩芷墓木已拱,于光华还是未将穆子昀迎为续弦。
& & 故而,林雪公告的变动不但突然,而且匪夷所思:诚然新的变动对于成明儿孙的利益分配没有一丝的偏倚,但是于光耀父子同穆子昀被分入同宗业务,于光华与侄子于铮被分入同宗业务,入行未几年的于直被独分至一暂时行业发展尚不明朗的新业务,种种因由,耐人寻味。
& & 正走在宴会厅主通道的高洁把林雪在台上的话语听了一个清清楚楚,听到最后的任命时,她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穆子昀坐的那一席。
& & 穆子昀单独主理一席,她坐首位,居主人礼仪,刚才林雪话音一落,她手畔的猎犬形状筷架被推落在地。此时她正举手唤服务员。
& & 有一束追光灯正巧打在她的脸上,高洁看到表姨本逾四十仍然保持良好气色细腻洁净的面孔上泛出一层淡淡的光,不知是冒油还是冒汗。
& & 高洁的手心满满热起来,就像几十分钟前,在于直身下时那样,大汗淋漓,奋力挣扎却不得抽身,虽有中央空调,但仍热得极不好受。
& & 她就停在宴会厅的主通道上,她看到了一直立在台下的于直正缓缓走上舞台。
& & 林雪等于直走了上来,才又介绍道:“下面我的孙子于直有几句闲话要同大家讲。”
& & 就在三个月前,高洁飞跃海峡,迢迢万里,重返故里。
& & 云集在桃园机场的机场严阵以待,待于直牵着戴着墨镜遮掩一点点倦容的她出现,就蜂拥而上。
& & 高洁立刻摘下墨镜,微笑地回应,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在屏幕前看到她,因此再疲倦,她都要令自己容光焕发,美丽照人。
& & 她的笑容亲切迷人,同乡记者纷纷褒扬,“长这样的模样,又拿了珠宝设计大奖,难怪迷倒对岸高富帅。”
& & 在四面八方照过来的镁光灯下,于直这样讲,“我和高**都不希望被打搅,有好消息一定通知各位。”
& & 他展开臂膀,就在众目睽睽下,将高洁环抱在身畔。
& & 现在的于直和那时刻的于直穿一模一样的银色西服,潇洒大方地含笑步步向前,跟席前各人点头致意。
& & 他站到他的祖母让出的舞台上,调整了一番麦克风的高度,拔到适合自己的高度,然后开了口。
& & 他说:“其实今夜是我奶奶的寿宴,请各位前辈和朋友来是大家开心开心的,因为人到得很齐,所以我想我可以借此机会向大家解释一件事情。免得以后一一见面解释,你们会烦我。”
& & 宾客们哄堂大笑。
& & 高洁还是站在远处未动,她有一股灵感,灵感至为冰凉,就像刚才楼顶上的劲风,自她脚心而起,寸寸凌迟而上。
& & 于直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似有意似无意,扫到那条主通道上唯一站着的人儿——一身的棋盘装礼服,好像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蓄势待发或已无力拨动。
& & 几十分钟前,于直是用了点儿力折磨身底下的人,用那种令人疯狂又令人无奈的巧力,一点一点逼迫到对手崩溃,一刻让她升入云端,一刻让她掉入地狱。
& & 于直咳嗽了一声,继而说道:“对岸的媒体不久前发了一些关于我的报导,真的很不好意思,这是他们一次美丽的误会。我还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今天刚刚被我亲爱的奶奶发配去开荒,所以大家以后就放过我吧!”
& & 现场的灯光师许是个生手,一时追光灯乱闪,从舞台上追到舞台下,忽而闪过伶仃地站立在人海中央的高洁,白炽的光照出她惨白的面孔,又照出她身上那一件棋盘格的礼服好像一张网。
& & 又惨淡又凄惶。
& & 高洁的眼睛,牢牢地瞪着台上的那个含笑的男人,恍然未闻周围几乎是今晚嘈声最高的窃窃。
& & 于直在舞台上,展开他好看的笑容,勾起他风流的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 & 他也正冰冷地望着台下的那个女人。
& & 他在想,这时这刻的她在想什么呢?面色煞白,手足僵硬,可是还能站立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虽然惨淡但不失色,虽然凄惶但不失态。
& & 高洁在想,她到底算不算认识舞台上的那个男人?
& & 也就一年的时间啊!她以为足够长,长到她以为有了十足的把握去面对一切的变故,但是也太短,短到她对现下这一刻的变故根本措手不及。
& & 追光灯射得她眼前缭乱,身体上缱绻的温度还未退散,心灵上惊骇的冰冷已经席卷。
& & 这是从未预料到的局面,假使——假使当初有另一个选择的话……高洁摇头,就算重新回到那个当初,她亦不会让自己有第二个选择。
& &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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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爱(4)
& & 台北的五角枫,从来不会在秋季变红,台北的十月,总是在下雨。只有阳明山的公园里移植的日本红枫才会在秋季飘红,随细雨蒙蒙,涂出满山满谷的血色。
& & 这就是一年前的台北的秋天。
& & 高洁熟悉这样的红枫有三年的时间了,其时,母亲潘悦在阳明山的公墓内已经安息了三年。她每一年都要走过枝桠蔓延出围蓠的红枫中,抱一枝亲手裁扎的白绢莲花送到母亲墓前。
& & 她和母亲回到台北,已经三个年头。三年前,她抱着母亲的骨灰一个人在桃园机场下了飞机,劈头的大雨,是故乡对她的欢迎。
& & 孤立在故乡的雨中,她自八岁之后,头一回,嚎啕大哭。
& & 八岁那一年,父母离婚之后,高洁就不再具备落泪这一项功能。
& & 母亲抱住她决然而去,她靠在母亲肩头,已自知要同母亲并肩而立,不能软弱。
& & 不久之后,母亲应聘入一间珠宝公司任职主设计师,后来珠宝公司开展大陆业务,便申请入大陆工作。
& & 之于高洁,跟随母亲,处处就都是家。她随迁大陆,带一口台湾口音,转入大陆学校,适应良好,拼命学习,老师称赞,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没有父亲。
& & 她的老师在家长会上对潘悦说:“高洁做事情喜欢用尽全力,学科考试一定要考第一,体育比赛必定要拿冠军,凡是办不到的落后的,就加倍努力达到。她还努力学说大陆普通话,跟我说要去掉台湾口音。当然,我很喜欢这样的认真的孩子,可是弦绷得太紧,不太好,时间长了会有负面的心理暗示。”
& & 潘悦把高洁优秀的学生手册上的每个老师的评语都看了一遍,每个老师都在夸奖她,每句夸奖都彷如针尖,轻轻扎在她的心头。她抱住高洁,问她:“洁洁,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 & 不过十三岁高洁立刻猛点头,“妈咪,我现在很开心,你看我成绩这么好,总是班级里最快到达自己目标的,说明我很快会长大,你可以对我放心的。”
& & 潘悦给高洁一个亲吻,说:“洁洁,你已经长大了,可是你长得太快了。”
& & 高洁奇问:“很快长大不好吗?”
& & “你会很累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 & 高洁回抱住她的母亲,“妈咪,我想让你开心,我会加倍努力。”
& & 小小高洁已经不会在她的母亲面前哭泣,她的母亲却背着她泪盈于睫。
& & 带着独生女高洁的单身母亲潘悦很忙碌,代价是工作出色,得享高薪,在企业内声望日隆,在大陆业界也小有声名。
& & 这让高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发展自己的兴趣,只是她样样争强,学什么都专心致志,发愤图强,十四五岁就把课后全部业余时间奔波在钢琴、素描、芭蕾和烹饪各种课程之间,就像一台上足发条好像永远不会停滞的学习机器。
& & 最后是潘悦不忍心年少女儿为各类学科劳累不堪,强行中断了高洁的钢琴、芭蕾和烹饪课程,只让她学兴趣最浓厚的素描。
& & 实则在生活上,高洁的物质条件丝毫未落后于父母未离婚时,这全部有赖于母亲的坚强,因为母亲的坚强,他们能把没有父亲的生活过得顺风顺水。
& & 高洁从来不过问母亲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
& & 只因,父亲这样一个人,从此之后就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已经不关乎她的生命。
& & 还因,她的母亲自从离开父亲,离开台湾之后,开始念佛诵经,家中备有蒲团香案,供奉白莲。母亲坐在蒲团上时,或许是她不自知的,眉头紧锁,神情苦痛,无一刻放松。
& & 这时,高洁也苦痛,小小的心莫名地揪成一团,但她总会伴在母亲身边,用彩色铅笔,绘那案前白莲,一笔一笔地画,把时间拖得长长的,心灵也会跟着稍稍清净下来。
& & 十六岁的时候,高洁凭着遗传的兴趣,模仿母亲的作品,自学珠宝设计,从制图开始,绘了很多粗糙的手稿。潘悦瞧见了,就亲自教起她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
& & 自此之后,她跟随母亲学珠宝设计,懂得了制图、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又同小时候做学习机器那样,投入全情全力,很快就能够熟练运用Jewel CAD 画出漂亮的设计图。
& & 为了防止高洁又像小时候那样将所有时间花费在电脑前,画图画出劲椎病,潘悦会在她寒暑假时,带她一起去瑞丽的中缅珠宝市场调研。
& & 高洁学习能力强,很快认识了各种玉石,并且了解了它们的价格。
& & 她最喜欢的那一种玉石很便宜。每回市场上的缅甸商人都很不在意地把一堆茶色、黑色、白色的玉珠子全部倒在地毯上贱卖,一百块钱能买三四个佛豆。
& & 但是高洁问玉商哪里能买这种玉石的毛料,毛料更便宜,一百块钱买来的就足够她在上面动出她的小脑筋。
& & 她悄悄地画好设计图,偷偷央了母亲公司里的技工加工好——那是顶漂亮的一株白莲,细巧的盛开造型,纯白如素。
& & 她将白莲水沫玉坠挂在母亲胸前,乐滋滋地对母亲讲:“妈咪经常诵经,代表我对妈咪纯洁、坚贞、清净的爱。”
& & 潘悦将白莲坠子捧在掌心,又惊讶又欢喜,郑重地问高洁:“怎么想到用水沫玉做出这样的设计的?”
& & 高洁说:“因为价格我支付得起呀。”
& & 潘悦打开电脑,调出一些图片,图片上就是高洁所买的水沫玉。她静静听她的母亲讲:“水沫玉是翡翠的伴生矿,主要成分为钠长石,但是透明度和水头很好,和翡翠冰种和翡翠玻璃种很相似。这是一种低调的玉石,坚持着自己的美,却因为得不到承认,没有办法被雕琢出更美丽的造型。”
& & 高洁很有信心地告诉她的妈妈,“水沫玉很便宜呢!有一天它呈现出最美丽的样子的时候就会得到别人的承认了。别人也会知道它的价值了。”
& & 潘悦打开一张图片,“我在很久以前就对水沫玉的陈色和弹性的升值空间有了兴趣,根据玉石的特性,设计了这样的造型,只是老板一直没有将水沫玉列入业务计划,只能暂时搁一搁。”
& & 那是一张可以让高洁过目不忘的设计稿,图纸上的设计大胆而直接,简单而热烈,纯银做底的眼形网状吊坠,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
& & 潘悦给图纸命名“清净的慧眼”。
& & 她指教高洁,“最好的设计,要摒弃复杂的修饰,烘托主题。水沫玉的市价待估未必不是一种佳品隐市,得暂时清净,修炼得体,将来或许有大放异彩的机缘,但是没有,也不必去强求。这就是‘清净的慧眼’的价值。”
& & 高洁并不十分通透,只为这简单而美丽的设计着迷,她问:“不去强求,岂不是遗憾?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得到它应得的。”
& & 潘悦爱抚地抚住女儿尚且稚弱的双肩,“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 高洁仍然不懂,“妈咪,这又做什么解释?”
& & 潘悦解释:“不要有太多欲望,就会比较简单快乐!所以我又不太想发掘水沫玉,任它作为翡翠的伴生石存在,在矿源间独享永不入世的朴实。”
& & “不要有太多的欲望?”十六岁的高洁体味不出母亲的深意,很快把不解的问题抛之脑后。她的知识、常识和认知,只让她将母亲的设计稿看了又看,不论是银饰眼网,还是水沫玉眼珠,组合得天衣无缝,真的就像一双慧眼,灵透极了。
& & 她赞叹又赞叹,说:“妈咪,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就做这个产品吧?”
& & 潘悦迟疑了一阵,关上电脑说:“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 & 出乎高洁意料以外的是,当她再一次看到“清净的慧眼”,是在《联合报》上。
& & 那是一则不过百字的短讯,写“美国珠宝零售商设计大赛公布,台湾选手吴晓慈凭别出心裁的作品胜出,获得银奖”。配的是一张只有二厘米宽的照片,但那已经足够了。那样大胆而直接,简单而热烈,纯银做底的眼形网状吊坠,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她永远都忘不了的“清净的慧眼”。
& & 高洁握着报纸,坐在母亲的墓前,怔怔望住自己放在墓前的手绢白莲。
& & 此日的此刻就像那日的那刻——母亲告知她噩耗的那一日——于她就是世界的末日。
& & 潘悦在高洁二十二岁自爱丁堡艺术学院毕业的那一年得了胃癌,她并未如同一般的母亲那样对儿女隐瞒,而是待高洁学成归来后,将香港美生集团和英国艾芙丽集团的设计部门主管的名片放到高洁的书桌上。
& & 她以一种平静而家常的口吻告诉高洁:“洁洁,妈咪恐怕不能陪伴你更长的时间了,这里有两家很好的公司,妈咪希望你的未来能走得更稳。”
& & 除了两张名片以外,高洁还拿到了母亲亲手递给她的诊断书。
& & 薄薄一页纸,重重压在她成年后的起点上。
& & 但是面对着母亲平静的面容,高洁用尽力维持着的不颤抖的声音说:“妈咪,让我陪你去医院。”
& & 高洁以奔波在求职和求医的两条路上,开始自己的成年人生,尚未努力适应,却不得不面对接踵而来的打击。
& & 司澄的电话从遥远的爱丁堡打来,对她说:“Jocelyn,我们分手吧。”
& & 洁身自爱(5)
& & 其时,司澄的声音空净悠远又模糊暧昧,就像苏格兰变幻无常,琢磨不定的天气。
& & 离开爱丁堡三个月,高洁还是记得她在学院的宿舍里给母亲打电话不过半个小时,就会遇上两晴两雨,挂上彩虹。
& & 她那个时候在电话里头同母亲讲:“我在这里很好,刚才看到了彩虹。”
& & 于高洁来说,在爱丁堡留学的日子与在大陆随同母亲漂泊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地目标专一,专心致志地当学习机器,唯一的缺憾是母亲不在身边。高洁唯有把临行前母亲那一句“不要光顾着读书,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好好去玩儿,享受你的青春。”牢记心上,只是一直未真正抽出空去实践。
& & 高洁是在适应欧洲的学习环境半个学期后,决定向她的英国同学们那样出去徒步,去感受苏格兰。
& & 那天,爱丁堡的阳光意外灿烂,天空湛蓝,湖水清澈。她坐公车抵达巴乐诺小镇,到游客中心拿了份地图就开始徒步。
& & 因为出门前下了点小雨,此时放晴的天空,行云如水墨晕开。抬头望向天空的一瞬间,高洁的心情奇异地明朗松快起来。
& & 这是从未有过的。
& & 她想,母亲说的是对的。世界上还有别的很好的风光。
& & 从台湾到大陆,她随母亲的工作变动待过台北、台中、珠海、广州、上海,她做候鸟的每一个城市都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就像她自已一样,一直在上发条。
& & 苏格兰北部高地非常开阔,山涧、红叶、黄花、错落曼妙。高洁走在爱丁堡高地的片刻,头一回有了游戏的悠闲。
& & 她路过水库门口,就和门口的木牌自拍合影,木牌上写着“请看好您的狗,不要让它惊扰了钓鱼人”。
& & 她跨过灌木丛寻到一条小蛇,她便大着胆子和这条黑褐色小蛇自拍合影。
& & 她爬到山顶,看到十来只苏格兰黑脸羊,刚刚拿起相机,黑脸羊们“咩咩咩”地朝她狂奔过来。高洁连跑带颠往山下逃,终于逃到漫山遍野只得她一个人时,她一手叉腰,一手怒竖中指,用基本已经听不出台湾口音的普通话怒吼:咩你妹啊咩?
& & 这时,远处有把声用中国普通话在说:“别动,让我拍个照。”
& & 高洁最初留在司澄的摄影作品中的影像,就是迎着苏格兰鼓鼓山风,用不符合她长相的略显狰狞的表情,竖着不太雅观的中指。
& & 当时的司澄并没有让高洁看他手中相机内的照片,他影上那相,朝高洁挥一挥手,然后撑着草地就势滑下山坡。
& & 高洁只远远看到他矫健的背影掠过。
& & 第二次遇见司澄,是几个月后的八月爱丁堡国际艺术节时,在爱丁堡城堡前的一场摇滚派队上。
& & 高洁从中国学生联谊会上获得在派队上充侍应生的兼职。她开始在一些华丽的宴会上兼职侍应生,因为可以看到明星们穿着华丽隆重的演出服装,和璀璨夺目的珠宝——它们大多来自伦敦,还有时尚之都米兰。
& & 高洁会把它们记住,然后回到宿舍手绘出来研究造型设计。
& & 宴会的气氛很轻松,当晚舞台上的乐队主唱拿起了放在地上的啤酒杯,边喝边说着“Havefun”走下舞台。
& & 有个头发微卷的穿着红黑格子苏格兰直摺花格裙的中国男人拿着装满威士忌的密封纸袋迎着主唱走过去,和他拥抱。
& & 男人将纸袋里的威士忌倒入主唱手上的纸杯,转头就被高洁截住:“今晚派队不允许外带酒水。”
& & 司澄有一头微卷的深褐的发,瘦削的双颊,和微微下垂略显苦相也显出一点年龄的唇角。这唇角的苦相奇异地为他的面庞加上了几许天真。他还有一双奇异的细长的却又有湿漉漉的像苏格兰马鹿那样的柔顺的眼瞳的眼睛。
& & 司澄笑吟吟地对高洁说:“好的。”他收起密封纸袋,又说,“可是,姑娘,你太紧张了,苏格兰人民很会享受生活,他们不会介意。”
& & 高洁用侍应生应有的刻板说:“这是规则。”
& & 司澄抓着密封纸袋摊手。面对高洁,他很无奈,可是他说:“你实在不太像是学设计的,一点儿都不感性。”
& & 高洁反驳:“我不喜欢毫无规则的感性。”
& & 司澄用手抚额,“好吧,让我们符合规则的感性,你是不是叫高洁?”然后叫出她的英文名,“Jocelyn。”
& & 他让高洁再一次清清楚楚看到他那双像苏格兰马鹿一样驯顺而明朗的眼睛,就像那行云如水墨晕开的放晴的天空。
& &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响起来,洁身自爱的高地风笛,揉碎此地历史郁郁风中传世的忧伤。
& & 他问高洁:“Jocelyn,可以邀请你放假后一起去云南吗?”
& & 这很冒昧,可是自司澄这样落拓气质的男人口里说起来是多么的稀松平常?
& & 高洁想,云南她是常去的,去看玉,她很熟悉那儿,于是就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好啊!”
& & 可是司澄是带高洁去看滇金丝猴。
& & 司澄说:“这种猴子有着女人一般的红唇,藏身雪山之间,被当地的人称作雪域精灵。”
& & 高洁想起母亲一再的叮嘱,“好好去玩儿,享受你的青春。”
& & 司澄说:“我小时候去过西藏,看到野驴奔腾,满山遍野的雪雾在它们的蹄下,它们跃过我,奔向远方,阳光洒下来,整个雪原都是金色的。”
& & 高洁决定和司澄同行。
& & 这是她头一回和除了母亲以外的人去云南。同行的除了司澄,还有两男两女,女的一个是中科院的动物行为研究专家,还有一个是记者,男的都是摄影师,同司澄很熟。
& & 司澄是其中最活跃的一个,在开往云南的火车上,他说起两年前入藏拍摄的经历。
& & 摄氏零下几十度的恶劣环境,雪白的阿尔金山上,堆积如山的藏羚羊羊皮,有些甚至是不够成熟的小羊皮。幸存的藏羚羊惊魂未定,躲着救援队的车翻山越岭。
& & 他说:“人性荡涤无存,赤裸裸的金钱已经把阿尔金山玷污。”
& & 这时候天很黑,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色。但是高洁看见司澄一侧头,眼角闪烁的晶莹。
& & 她很惊讶,也很动容,司澄这样的年纪,居然还会有这样纯真的感情。
& & 一行人进了云南,又是旅游汽车又是当地的马车,折腾了一两天才进了滇藏之间的雪山峻岭。这里是冰山雪线附近的高山针叶林带,气候寒冷,向来不怎么运动的高洁居然能够坚持下来。
& & 司澄笑她,“姑娘很倔。”
& & 这天的运气很不错,他们跟着当地的老乡向导爬过一座叫杜鹃岭的山脊,就听见某种幼龄动物的叫声。
& & 这种红唇的灵长科动物,有美丽的皮毛,俊俏的体形,它们在雪域之巅出没。
& & 有别于苏格兰黑脸羊和马鹿,但是同样精灵的生物生活在另一个她曾经到达过的地方。
& & 高洁精神为之一振,有了很高的看一看这样精灵生物的兴趣。她手足并用跟随司澄上到大约有四百米的垭口。那些声音就更近了。大家都不敢上前,生怕惊动那些精灵。
& & 司澄一个矫健的攀登,找好了一块平整的石块,就把手里的机器放了上去,开机推长焦距,开始录像。
& & 高洁低声问他:“你不直接拍照?”
& & 他说:“闪光灯会吓坏它们。”
& & 所以他宁愿不拍照。
& & 真是感性,高洁想。
& & 下山的时候,老乡才知道这**人跋山涉水不过就是上山拍猴子的,有点儿不可思议。高洁觉得自己跟着司澄和这**人跑来这里看猴子同样不可思议。
& & 老乡好心指点说山下的伐木场里养了一只滇金丝猴,他们可以去拍个够。
& & 大家都很惊讶,下了山没有踏上返程,真的折去了山下的小镇。
& & 小镇的伐木堆上,真的坐着一只金丝猴。它寂寞地坐在高处,眺望远方,杂乱的色彩里,它的红唇还是触目。
& & 司澄和当地人交涉,要他们放了这只受困的金丝猴。伐木场的负责人很无奈,说这只猴子不知为何下山以后,被这里的拖拉机的声音吸引,待在拖拉机旁边不肯走,甚至被拖拉机的尾气烫伤都不走。它大概爱上了拖拉机。
& & 高洁发现小猴子的红唇溃烂了一边,她想给猴子上药,但是猴子脖子里套着锁环,“吱吱”地跑开,可是又因为有锁环,一下又被拽回来。真正狼狈。
& & 司澄忍受不了,问负责人要了锁环的钥匙,打开锁,赶猴子上山。可猴子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它就蹲在曾经伤害过它的拖拉机旁边,怎么也不肯走。
& & 负责人摊手:“看到吧!”
& & 司澄说:“滇金丝猴在每年的交配季,公猴要竞争才能获得交配权和母猴的青睐。失败的公猴将要被赶出本**体,以前,它们可以融入其他的**体。可是这十几年来,人类砍伐树木,破坏自然,它们生存的环境越来越窄。这只猴子竟然找不到可以加入的**体,颠沛流离到人类的世界受苦。”
& & 他的声音沉痛,表情沉痛。
& & 动物行为学家说:“它应该是疯了。失去生存环境,失去**体,失去爱,猴子也疯了。”
& & 高洁站在他们身边,好像站在和他们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 & 这一夜他们在小镇上租了一间民房留宿,就是伐木场负责人的。半夜高洁上厕所,听见负责人在说:“原来你们是要拍猴子,这还不简单?上什么山哪!咱村里几个上山一赶,可以下来一窝,随便拍。”
& & 高洁放慢了脚步。
& & “大哥,这办法好,我付劳务费给你们。”
& & “好说好说。”
& & 高洁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记者也推门进来了。
& & 次日一早,门外就响起争执的声音。
& & “我给你五千,把人叫回来。”
& & “你这个疯子,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样的捷径不用?”
& & 高洁披了一件衣服出门,记者和司澄都红着眼睛。负责人左右为难,试图相劝。别个摄影师也拉开了司澄,说:“哥们儿,别跟女同志争。”
& & 没有想到司澄情绪激动,一把推开那个摄影师,吼一声:“你懂个屁!”骂完拔足往山上奔去。
& & 动物行为学家严肃地批评记者:“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现在是三月,正是滇金丝猴的繁殖期,不少幼猴才出生,这样做会惊扰到猴**。”
& & “至于这么严重嘛!”记者挂好了相机,对负责人说,“嗨,我可等着拍呢!”
& &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中午,司澄并没能及时阻止当地农民上山驱赶猴**下山。惊慌失措的猴子们从四面八方被赶到一堆,聚拢在山脚下。高洁看见司澄挥舞双手,让大伙散开,记者却抓紧时间对着猴**一顿猛拍。人和猴子的呼叫声乱做一团,有猴子们觑了人缝就蹦着逃了出来,母猴惊惶之中丢失了幼猴。
& & 记者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幼猴,她的动作比司澄快,早一步拣了起来,叫:“快通知就近的动物园,有只小猴被母猴遗弃了——”
& & 她的话没说完,司澄已冲到她的面前。
& & “放下。”
& & 记者不动,不情愿动。
& & “放下。”
& & 曾经穿苏格兰直摺花格裙穿出落拓气质的司澄,此时眦目欲裂,全身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在“格格”作响。高洁是真的怕司澄会一拳揍到记者的面上。
& & 记者也怕了,声音低下来:“我这是为小猴好——”
& & 司澄说:“我不想打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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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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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最后将小猴放在了地上,司澄指着人**,说:“你们走。”
& & 所有的人都默默走开。
& & 司澄找了叶子,垫在小猴身下。
& & 高洁凑过来问道:“它妈妈会来找它?”
& & 司澄说:“希望。”
& & 高洁垂下眼睛,说:“没有一个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她们会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一起。”
& & 她同司澄一起远远的坐在石墩子上。
& & 这天的天气就像第一次遇见司澄时的苏格兰,阳光普照,碧空万里。远处的雪山像是镀了一层金,近处的针叶林,如浩瀚海洋。
& & 自然如此广博,高洁仰望天,自己是沧海中的一粟,人类是天地间最单调的颜色。
& & 嗬!她已经忘记自己来自城市。
& & 司澄在小猴身上盖了些树叶,怕它冷,然后用他那鹿眼一样清澈的眼睛对高洁说:“我们打赌,如果它妈妈回来找它,你就要给我一个吻。”
& & 高洁捂住唇说:“那不行。”
& & 林子里渐渐有了响动,司澄拉着她蹲下。她学着司澄没有抬头看,等到声音渐渐远了。他们站起来,看见一个棕褐色的影子攀援在树枝之间,叶子下已然空了。
洁身自爱(6)
& & 这天的天气就像第一次遇见司澄时的苏格兰,阳光普照,碧空万里。远处的雪山像是镀了一层金,近处的针叶林,如浩瀚海洋。
& & 自然如此广博,高洁仰望天,自己是沧海中的一粟。嗬!她已经忘记自己来自城市。
& & 司澄在小猴身上盖了些树叶,怕它冷,然后用他那鹿眼一样清澈的眼睛对高洁说:“我们打赌,如果它妈妈回来找它,你就要给我一个吻。”
& & 高洁捂住唇说:“那不行。”
& & 林子里渐渐有了响动,司澄拉着她蹲下。她学着司澄没有抬头看,等到声音渐渐远了。他们站起来,看见一个棕褐色的影子攀援在树枝之间,叶子下已然空了。
& & 很难去界定高洁和司澄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谈起了恋爱。
& & 也许是从他和她一起自云南又回到爱丁堡,不约而同相约一起走过爱丁堡城堡前著名的皇家麦尔大道开始。
& & 后来他们无数次走过这条一英里长的道路。
& & 古早的青石板,道路两旁同样的有些年份的店铺和教堂,还有街道上身穿直摺花格裙的苏格兰男士们吹着悠扬的风笛。
& & 司澄告诉她:“直摺花格裙格子的颜色会体现出千奇百怪的人生环境。如果是住在西海岸的,就会穿欧地笋的青绿色、海螺紫和海藻色;如果是在内陆,会选择石兰花的嫩黄、深绿和略褐的桔色或覆盆子的蓝紫色。”
& & 他教会高洁在宴会上用纸袋直接喝威士忌,在苏格兰高地集会上和苏格兰人一起跳舞,以及在学习疲乏时怎么抽烟解乏。
& & 同司澄在一起后,高洁终于真正领略了苏格兰的魅力和爱丁堡的闲散,还有自然使人天真忘忧的魅力。
& & 司澄在爱丁堡呆了十年,念完了视觉传播学院的影视艺术专业的硕士,又修了摄影,他说他不想立时离开悠闲烂漫的爱丁堡。
& & 他不像高洁那样对学习上紧了弦,从不缺席每一堂必修课、选修课、旁听课和讲座,年年用优异成绩换奖学金。他作息时间不定,爱同各种各样的苏格兰艺术家处一块儿,在苏格兰国家美术馆待的时间比学院图书馆更多,时不时带着单反去徒步爬山。
& & 一个人。
& & 不一定会通知高洁。
& & 高洁也无所谓他的每次不告而别。
& & 司澄的宿舍里贴满他的摄影作品,其中有一张是高洁对着旷原竖着中指,旁边还有一张是滇金丝猴远眺雪山。
& & 司澄说,高洁在空旷的山原间做出这个动作,是原始对世俗的反击,就像滇金丝猴一样。
& & 高洁笑笑,想起司澄在云南时天真的反击。心想,你自己身体力行了反击不是靠一个假动作就能完成的哩!
& & 有着这样想法的高洁,对司澄这样的年纪保有的天真或多或少有些不以为然。
& & 司澄常常用双手握住高洁的面孔,盯住她的眼睛,用他自己那双天真之眼审视她,“你的欲望藏得很深很深。一开始我遇到你的时候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
& & 高洁牵起好看的苹果肌对司澄笑。她想,其实是司澄年纪大了,又过惯了自由的日子,他们想的不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
& & 可是和司澄处在一起,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就像在云南的时候,她好像去的不是和母亲常去的那个云南,在爱丁堡,也不是她认识司澄前的爱丁堡。
& & 司澄有一种魔力,跟着他走好像可以进入到另一个和原来的世界平行的,但是相对平静而天真的世界。
& & 这是真的。
& & 高洁依赖这样的感觉,司澄仿佛也感受到了高洁的依赖,他想高洁需要这样的依赖。他们一边依赖着彼此在一处的悠闲的浪漫,时常亲近又时常疏离。
& & 不久,司澄的自由烂漫再度兴起,决定远足南极,而高洁已经没有了最初陪伴他去云南的兴头,她托辞母亲有嘱托,委婉地照顾着司澄的心情地拒绝了他。司澄也没有强迫她。
& & 潘悦致电高洁,确实派遣了一个让她暂时离不开爱丁堡的任务,她请女儿有空去陪伴一下大陆的表姨穆子昀。
& & 这是高洁头一回知道在大陆原来还有一个表姨的存在。
& & 潘悦也是头一回同高洁讲了讲家族渊源。潘悦的母亲同穆子昀的母亲是表姊妹,自幼一块儿长大,后来潘母随同丈夫远渡台湾,但一直没有断了表姊妹的联系,一直到潘悦调往大陆工作,小一辈才又正式亲密来往起来,只因潘悦同穆子昀均忙于工作,故在少有余力花在彼此的私人交际上。
& & 潘悦嘱托高洁,“我在大陆的业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靠你的这位阿姨的人脉打开,我们虽然交流不多,但是彼此感情真挚。她现在孤身一个人去爱丁堡,我希望你抽空去陪陪她。”
& & 高洁问母亲,“妈咪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她是有很大的难处才来爱丁堡的吗?”
& & 潘悦顿上一顿,“也不能算很大的难处。不过——”她再度强调,“洁洁,希望你到时候能照顾照顾她。”
& & 高洁见到穆子昀时,明白了母亲所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 & 穆子昀住在莫切斯顿的三层别墅内。这是一栋典型的爱尔兰富人区的别墅,通体的砖石是抹灰色,狭长的凸出的窗扇,屋围前有宽绰的门廊,大门上的雕花延续到门梁上,再往上是屋檐上的对称的三角齿饰,屋檐之上隐隐见有两个砖石砌的大烟囱。
& & 高洁对英式建筑无从欢喜,因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太讲究对称和工整的冰冷,缺乏适度的温暖。
& & 穆子昀打开大门从门内慢慢地走出来。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如果戴一顶尖顶帽,立刻能扮演巫婆。黑色中唯一的亮色是她胸前用长长的白银项链挂的石榴粉钻坠。高洁认出这是三年前母亲的杰作,用纯银雕琢出石榴翻皮形状,露出里头粉钻镶嵌成的果实。只是穆子昀胸前这一枚的银色更璨然,粉钻更晶透。高洁判断出来这一只坠子用的是铂金,钻石的等级颇高。
& & 穆子昀长一张透着男童气的圆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气的可爱,只是脸色略透青苍、唇色粉中泛白,一双同脸一样圆润可爱的眼却是似醒非醒,挂着很明显的眼袋。
& & 她瞧着高洁笑了一笑,这一笑,让她的圆眼睛的眼角夹起几条鱼尾纹,这才让高洁确定下来,她年纪应当不小了。
& & 高洁跟着穆子昀进屋后,递上礼物。她的见面礼是从司澄那里拿的苏格兰威士忌,她已经很能跟着司澄喝几杯,体会到了司澄所说的“苏格兰人对威士忌的热爱总有道理”。
& & 然后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礼物不适宜,穆子昀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说:“真可惜,我现在不能喝酒。不过你能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她把自己的小腹挺了一挺,在黑袍之下现出原形。
& & 但是她孩子气的眼中充满了真诚的谢意,高洁实心实意地说:“恭喜您。”
& & 这一栋三层高的别墅里,有八间卧室,三间客厅,富丽堂皇地摆上了中国人喜欢的华丽金色的装饰,窗帘、桌布、罩饰、地毯、床单、靠垫,客厅内摆了红木香案还供奉一尊纯金的送子观音。
& & 这一切并不比洒上金色阳光的阿尔金雪山更温暖。
& & 穆子昀一直是一个人呆在别墅内养胎,被金色充斥的别墅内没有任何相片。高洁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其他亲人出现过,她甚至都没有请佣人。
& & 一个怀着孕的女人独居在爱丁堡富人区的别墅,这足够令高洁的本能反弹,引发一些会使她深深反感的联想。
& & 这是她难以摆脱的反弹,她知道。
& & 就像司澄握住她的脸时那样讲的,“你的欲望藏得很深很深。”
& & 高洁有些后悔没有同司澄一起去南极,司澄的离开,让她又被藏在深处的东西捉牢。
& & 但是高洁毕竟没有探问别人私事的习惯,只管按守母亲的嘱咐和亲戚的礼节,经常到穆子昀的别墅陪伴她,甚至后来还主动伴她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品,亲自下厨煲一锅粤式靓汤。
& & 高洁在少女时期刻意学习过烹饪,很会做粤菜和台湾小吃,第一次展示竟然是为了照顾孕妇。
& & 每每吃得穆子昀抚掌大笑,大赞特赞。
& & 高洁还是同穆子昀慢慢亲近起来,穆子昀的性格实在爽快,也足够通达近人。她很有些阅历和见识,同高洁讲起苏格兰的历史,勇敢的心讲到落泪。她说:“你不要见怪,我总是随随便便就感性起来,做影视剧的人就是这样,说起好故事就特别容易感动。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怀孕。”
& & 高洁微笑。
& & 她听到穆子昀给国内打工作电话,为着某个演员因为言语不逊得罪了某个杂志主编斡旋,或者为着某个影视剧还没有过审而去请求有关部门的领导协调。不管请求人还是被请求,她总是爽朗地哈哈笑着,讲出一句口头禅“这件事情不难做,只要大家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
& & 在这位长辈面前好像并没有难办的事情,可是她一个人孤身在此待产,又好像是最难办的事情。
& & 偶尔,穆子昀也会提到对自己孩子的期望,“我前年来这里拍纪录片,喜欢这里的清净,希望孩子出生在清净的地方。像你一样漂亮有才华。你妈咪讲过你成绩很好,在这里也一直拿奖学金。”
& & 穆子昀的所有话题,高洁都有兴趣接下去聊,只有这个例外。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不让它和自己有任何牵扯,“表姨,我不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但是这个孩子一定很漂亮很聪明,像你一样。”
& & 穆子昀孩子气的眼睛带着孩子气的笑意,“像我一样蠢,可就无可救药了。”
& & 高洁的手被炉灶上的锅具烫了一下,成功地跳开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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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爱(7)
& & 穆子昀说:“我想在莫切斯顿到处逛逛,去情调咖啡店里头坐坐,还要看看工艺品店和书店,听说一两英镑就可以买到《哈利波特》。对了,附近也有售卖附近居民捐赠物品的慈善店铺吗?听说苏格兰的慈善店铺风俗很有名,经常能淘到非常便宜的英国古董、珠宝和雕版画。洁洁,你能陪我吗?我租了车,可惜自己目前的状况不能开。”
& & 高洁在周末的时候,开着穆子昀别墅里停着的一直无人驾驶的雪佛兰,带着她去JK罗琳写出《哈利波特》的大象咖啡馆喝了下午茶,然后两人悠闲地逛到附近的慈善店内。穆子昀挑了几只漂亮的英伦洋娃娃,孩子一样抱在手里。
& & 走出店门时,她对高洁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你妈咪的这条杰作放在这里的慈善店铺里,出售的善款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 & 高洁晓得母亲诵经念佛后,时有慷慨的慈善之举,可见她同穆子昀是真的亲厚,连同习性也相互了解。她答:“我妈咪一定很高兴这样。”
& & 刚刚讲完,她就看见六七个苏格兰小童正围绕在她们停放在街道对面的雪佛兰周边。走近一些,发现小童们的手里把着匕首,在车身上胡乱割划,好好的车身已经划伤累累,不能直视。
& & 苏格兰地区的治安一直尚可,但也时常发生童党歧视和滋扰亚裔的事件。高洁偶有耳闻,不料此时撞个正着,而且成为事发受害者。
& & 她大声“嘿”了一声,想要制止对方,被穆子昀一手拉住。穆子昀小声说:“算了。”
& & 高洁有一股和司澄顶像的气性,她原来都不知道,此时她知道自己和司澄还是有些相像的,她几乎立刻驳了穆子昀,“不行,不能被欺负了也不发声。”她脱开穆子昀的手,往对面疾步过去,用带苏格兰口音的英语斥责:“住手!小伙计们!”
& & 有个穿着带耐克牌标夹克的男孩似乎是领头的,看见事主过来,居然毫不惧怕,反而抬起头来冲高洁嬉皮笑脸冲高洁咒骂:“滚吧!亚细亚猪猡!”
& & 高洁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男童们见状弃开车,拎着匕首直笔笔就冲着她撞过来。高洁不及反应就被其中两个男童冲撞到了身体,跌倒在地上,手机被踢得老远。显然男童们除了她还有一个目标,高洁扭过头的时候,正看见穆子昀也被撞倒在地上,手里的洋娃娃跌落在她的身边,她青白的面色更加青白,双手抱着肚子,身下渐渐红成一片。
& & 高洁和穆子昀遭遇的这一起“童党滋扰”事件上了当地的日报,肇事的童党们是当地臭名昭著的团体,小到破坏公物、挑衅路人,大到打偷砸抢、持刀**殴都干过。
& & 很快,当地的警方逮捕了滋事的童党,警察局长亲自来慰问受害者,诚挚地用苏格兰口音道歉,表示童党滋事已经困扰了他们十几年,小罪犯们都来自有问题的低收入家庭,缺乏良好的品德教育,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求受害者原谅他们。
& & 高洁冷冷地用伦敦口音说:“这不是他们伤害别人的理由。他们统统应该被抓起来接受惩罚,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都不配得到原谅!”
& & 因为穆子昀的孩子流产了。
& & 主治大夫告诉高洁,这位高龄产妇恐怕无法再度受孕。在穆子昀正式清醒后,高洁看着她虚弱地在一份又一份的手术报告和医疗建议书上签名为自己负责。
& & 除了高洁,没有第二个人在她的身边。
& & 高洁在医院里守着穆子昀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内,连威士忌都无法很好催她入眠,一闭眼,就能看到穆子昀身下的鲜血。
& & 她醒着的时候想,那是一条生命,睡着的时候还在想,那是一条生命,再醒来的时候,展开双手喘息,以为自己的双手上沾满鲜血。
& & 一条生命毁灭在她的冲动下。
& & 可是穆子昀并没有怪责她,她当时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也是一种解脱”。她男童气的大眼睛凹陷得更深,终于落下泪来。
& & 当她对高洁说:“你愿意听听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 & 高洁不再回避穆子昀谈起她的孩子。
& & 穆子昀絮絮地讲起她的往事,关于她和已婚老板的秘密之恋,关于她以为守在他的身边为他征战商场就是至大的幸运,然而却始终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关于她以为为所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就是延续自己爱情的天真。
& & 高洁听的时候在想,多么正当的理由,她应当感到讽刺,可是内疚在心头啃噬,她无法感应到讽刺。
& & 她无法原谅自己间接犯下的毁灭生命的错误,这是漠视生命的责任。
& & 两个月后穆子昀回国。她独身而来,孤身而去,失去了孩子,留下了高洁心内一段悔恨和遗憾。
& & 司澄在穆子昀回国后的两个月才回来。他回来后,发现高洁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应当说,高洁好像变得更加无趣了。
& & 她对学习的热情更为高涨,仿佛想要尽快修满学分,离开爱丁堡。
& & 司澄依然不想离开爱丁堡。他问高洁:“是不是非离开不可?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很好的气候很好的人,古老的建筑以及被尊重的历史。”
& & 高洁反诘他,“这里真的这么好吗?反复无常的气候,死气沉沉的人,永远看不见几日阳光,时不时下一场大雨。哦!简直糟糕透了!”
& & 司澄沉默下来,不再同高洁谈论这个话题。
& & 她又心疼司澄的沉默,会抱住他的脖子说:“我想我的妈咪。我要尽快回去。你想想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 & 当司澄在电话里对已经学成归国的高洁说出“我们分手吧”,他们其实已经有整整半年没有联系过。
& & 高洁回国时,司澄将她送到爱丁堡机场。高洁几乎将她在爱丁堡的全部行李都打了包,只留下司澄给她拍的照片还挂在他的宿舍里。
& & 司澄亲亲高洁的额头,“Jocelyn,我会想你,很想你。”
& & 高洁亲亲司澄的唇,冰凉的,当年在云南,他亲她的时候,他的唇还很热。她说:“澄,我们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承担一些责任,在自己生存的现实社会里,我先回去,在那儿等你。”
& & 她很有些不舍,离开司澄,等同离开另一个无忧无虑的时空,她扪心自问,是眷恋那儿的。
& & 司澄笑了,眼睛依旧天真,“这两年,感谢你,我很荣幸能给你带去快乐!”他瞧着她,好像瞧着自己即将送养的孩子。
& & 终于,司澄还是正式将高洁这个孩子送养掉了。
& & 高洁挂上司澄通知她,要同她分手的电话,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去掉那一个避风港,没有了无忧幻境。
& & 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她陪伴母亲经历了重病的每一个危急时期,看着母亲因为化疗恶心呕吐,被癌细胞侵蚀全身痛到不能自己,因为只能以流质和营养液为食而瘦骨嶙峋。
& & 潘悦在重病中饱受着非人的折磨,却始终保持着未病时的刚强,她时常同女儿谈心,但是高洁却在刻意隐瞒,隐瞒了同司澄的恋爱和分手,隐瞒在穆子昀流产事件中的矛盾和愧疚,以及更多的由童年累积而来,沉淀在心底的欲望。
& & 高洁在母亲跟前所述说的都经过了刻意美化。在死亡面前,她的演技出神入化。
& & 潘悦仔仔细细地听着高洁的粉饰太平,或许是因母亲的直觉而听出端倪,也或许只是因拳拳母爱而细意相告,潘悦最后留给高洁的话是,“洁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还留给你这么多不快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责任。但是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不会这样完整。妈咪很感谢你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未来你的路还很长,你找不到未来的人生方向是我最担忧的事情,因为我帮助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了。你接下来的人生恐怕要努力学习怎么更好地生活,也许会很辛苦。虽然众生皆苦,苦即菩提,每个人都有她的历练,谁也不能替代谁。但需要记着,自己面对的时候,好好地,想一想,该放下的时候,放下。往前看,对自己好,才是你给予妈咪最大的尊重和爱护。”
& & 母亲弥留的时候,留恋的目光流连在高洁身上,她说:“洁洁,你才是妈咪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杰作。”
& & 母亲去世以后,高洁将亲手为母亲设计的白莲水沫玉坠放入母亲的骨灰中,带着她们一起回到台北安葬。
& & 她在台北没有停留太久,她想,母亲临终告诫过她,要她向前看,虽然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应该怎么去走了。
& & 她在母亲病中时已经收到英国艾芙丽集团的OFFER。面试她的HR看好她在爱丁堡艺术学院的专业背景,加上母亲旧友集团大中华区设计部头头叶强生先生的极力推荐,集团对她需要分神照顾病重母亲的需求十分通融,答应以兼职的方式先聘用她为实习生,帮助广告部修大片。
& & 在办妥母亲的丧礼后,叶强生征询回公司办理正式入职的高洁:“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发展会更快些?”
& & 高洁望一望面前还没有填写的入职申请书,把握在右手的笔放下来,“是不是公司方面认为我在实习期间表现并不是让公司很认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让公司为难的。”
& & 叶强生立刻说:“不不,你多虑了。公司在的南美的钻石勘探合作业务拓展的速度很快,巴西那边很缺人才,尤其是拿下FGA珠宝鉴定师资格证书的设计背景的。公司一直在全球招募,外派只需一年,职责范围是钻石的分类、筛选和鉴定。这是非常核心的岗位,薪酬和津贴都很可观,比国内同级别的岗位高数倍,一年后调回来就能升任更高级别的岗位。对新人来说,是个很好的发展机会。”
& & 在爱丁堡求学时,高洁就清楚进入珠宝设计事业后,最辛苦最危险的工种是哪些和在哪里。她看着叶强生在面前世故地笑着,用长辈厚爱小辈的眼光望着她——她在学习上的惯性勤勉让她求学期间就拿下从业该具备的全部证书,但是从未曾想到这些代表着她聪明敏慧,克勤努力的证书会最终成为她为人欺侮的一个借口,可在母亲病中时,眼前的这个人也尽到照顾她的情分了。
& &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体两面,教人两难而无奈。
& & 高洁想,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了家,她从八岁开始漂泊,如今更不知道该落脚在哪里。她想起一句电影台词——“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 & 既然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么去巴西就去巴西吧!
& & 高洁重新开始填写入职申请表,一边对叶强生说:“我随时可以出发。”
& & 高洁在巴西隆多尼亚州第一次遇见于直的时候,虽然并不能预料他们之后的是是非非,但是,似有感应地,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预感到同这个男人之间必有牵扯。
【作者说】
& & 好啦,很多筒子们焦急等待的风流狡诈的男主角明天会正式出现的啦!之后的情节是我今早才一一想透,怎么写得更刺激一些的。
& & 另,《洁身自爱》这首歌非常好听,依旧是我本命张国荣先生的作品。其中有两句歌词让我完成了对高洁这个人物的背景设定——
& & “做孤雏只许洁身自爱
& & 你不算苦
& & 我不算苦
& & 我们应该苟且偷生脱苦海”
& & “不要忘记我们始终会有人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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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爱(8)
& & 一年外派巴西的工作开始没有几个月,对高洁来讲,就仿佛过了一辈子。
& & 艾芙丽集团在巴西的外派员工全部以合同制供职于当地一所合作的钻石勘探公司。二十八个来自全球的同事中,高洁是其中唯一的东亚人。她同其他来自巴西本地、印度、津巴布韦、以色列的同事们一起负责从矿工开采的岩石中找出钻石的工作。
& & 每天工作十个小时,虽然薪水可观,可是工作强度很高,枯燥无味,环境又危机四伏。她才任职一个月,当地就发生了印第安土著和矿工因为采矿地域之争的血拼事件。
& & 面目全非的矿工的尸体被运回公司,从高洁面前经过,她整整两天未进主食。
& & 巴西的食物也不合高洁的胃口,粗糙的食材,复杂的香料,还有不利于消化的棕榈和椰奶,使她常常食不下咽。放工后唯一轻松的方式是去小镇上的酒吧叫一杯威士忌。
& & 她需要感谢司澄,是司澄教会她品味威士忌的美味,让她在这个热得让人油腻和疲劳的环境里有了放松的方式。
& & 高洁的巴西同事爱丽莎是所有同事中唯一与她关系不错的,爱丽莎是同事里唯一一个和高洁同样有留学英国经历的人。
& & 实在不赖高洁的挑剔,只因共同生活工作后,她发现和背景不同的热带种族人**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况且他们的英语口音严重,连基本交流都很有困难。
& & 更令高洁感到难堪的是,有印度和巴西的男人频繁向她示好,态度热情奔放,行动目的明确,表达简单直接。她一律说“No”,结果是被公开嘲讽成“保守无趣的东方人”。
& & 于是,在发现和爱丽莎交流没有太大困难后,她非常乐意主动跟着她一块儿去酒吧放松。
& & 这里的酒吧脏乱、潮湿、烟雾弥漫,但是热闹,有很多过客,来自五洲四洋。高洁在酒吧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种,想象他们的人生。生在此处的,来到此处的。如何生存?为何来此?何时走?又将去到哪里?
& & 她实在太孤独了。
& & 孤独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 & 爱丽莎告诉她,最近酒吧里来了一个中国人,很帅,天天来,要不要去试试运气?
& & 高洁很久没有遇见和自己说同一种母语的人,她有点儿渴盼他乡遇老乡。
& & 就在这间叫做“潮湿的心”的酒吧,高洁一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于直。
& & 于直面向正在热舞的人**坐在靠着吧台的高脚凳上,手里提着一瓶威士忌,一脚直放,一脚曲着搁在高脚凳的提脚栏上。昏暗的追光时而扫过他的面庞,可以看见他正微笑着同站在他身边的女侍者讲着话。
& & 高洁发现,在昏暗里他能被旁人立刻认出来,并不是因为他的东方人基因。
& & 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不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是亚洲人还是美洲人,都能被第一时间认出来。
& & 于直的好看,在于皮肤足够的白,在于肩膀足够宽阔挺拔,在于上身的白衬衫开了胸前两粒扣子,露出里面同样白皙的胸肌,没有胸毛,足够干净,在于下身的牛仔裤包裹两条腿足够修长。
& & 以上的优点是爱丽莎在高洁耳边兴奋的总结。
& & 当然现场有女郎同爱丽莎有同样的兴奋,譬如站在于直身边的那一位,几乎露出半个胸脯晃在他的面前。
& & 爱丽莎拉着高洁走近一些,听见性感女郎正在用英语问:“不需要吗?亲爱的。”
& & 于直的微笑,走近来看,才能发现它独特的风格。眼神是懒懒的,但是眼眸在黑暗里却亮得透人,向右勾起的唇角带出好看的弯弧和浅浅的唇窝。似笑非笑,似讽非讽,似诚非诚,似是而非地教人捉摸不透。
& & 比起他的皮肤、他的肩膀、他的胸肌、他的腿,恐怕更要人命的是这一副笑容。
& & 他正对性感女郎讲:“甜心,我很想看明日亚马逊河流上的日出,所以今晚希望在亚马逊河上过一夜。”
& & 性感女郎满脸失望,于直拍拍她挺翘的屁股以示安慰,也催她离去。
& & 南美傻大姐爱丽莎问:“嘿,你们东方人这么爱看亚马逊河的日出?”
& & 高洁想了想,用英语向爱丽莎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婉言谢绝”,“用不伤人的借口来拒绝自己并不想接受的邀请。”
& & 她的解释被于直听到了。她听到于直清清楚楚用普通话在问她:“中国人吗?”不等她回答,他摇了摇手里的酒瓶子,“来喝一杯?”
& & 他伸出长腿,朝着她站的方向踢了张椅子过来,被她截住。
& & 两人一站一坐,在嘈嚷的酒吧里又互相打量了对方一番。
& & 同热情奔放的南美女人相比,高洁的一身碎花长袖长裙,只露一段头脖子和一段脚脖子,根本不容人遐想的着装态度太不合乎当地风俗。
& & 于直打量完高洁的服装后,皱起眉头,说:“那就应该是中国人了。在这里,颈部以下不表现荷尔蒙的都是中国人。”
& &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与此地南美男士比,并无相异。高洁也皱起眉头,“那看来您很入乡随俗。”
& & 爱丽莎不甘寂寞地插话,“你们在说什么话?中国话?”
& & 于直冲爱丽莎又勾起了他的唇角,“Hello,甜心!”
& & 爱丽莎心花怒放,“帅哥,何不请我们喝一杯?”
& & 于直耸肩做出无奈状,“我正在用中国话邀请这位同乡。她似乎对我有所戒备。您能劝劝她吗?在异国看到同乡,我只是太兴奋了而已,只想请你们喝一杯,没有别的企图。”
& & 爱丽莎喜笑颜开,对高洁讲道,“嗨,别拘束,你的同乡你还信不过吗?”
& & 于直做了个请的姿势,高洁被爱丽莎摁到被于直踢到她跟前的椅子里头。
& & 于直打个响指,向酒保叫了两个杯子,为她们倒上了威士忌。
& & 他拿起酒杯,冲着高洁,用中文同她说:“相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姓于名直,‘于是’的‘于’,‘直接’的‘直’,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氏,在巴西拍纪录片,工作无聊,过来消遣,没什么坏心眼。”
& & 他一刻轻佻一刻真诚,让高洁跟着一刻生气一刻平和。
& & 她举起杯子,主动同于直碰杯,“我叫高洁。台湾人。”
& & 于是两人讲和。
& & 于直笑着问她:“干净的台湾**,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呢?”
& & 高洁答:“我受雇钻石勘探公司。”
& & “下矿?不会这么惨吧?”
& & “不,钻石检测和分类。”
& & “这么无聊无奈的工作看上去不适合你。”于直端起酒杯。
& & 高洁心底蓦地一触,也拿起酒杯,同于直的酒杯一碰,“是很无聊,也很无奈,但是有钱,就可以生活下去,为了生活干杯。”
& & 爱丽莎问:“你们又在说什么?”
& & 于直说:“我们在谈论工作。”
& & 爱丽莎抚脑门并且转动她的大眼睛,“哦,整天工作工作,钻石钻石,我都僵硬成钻石了!钻石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美好的东西!”
& & 高洁和于直同时被爱丽莎夸张的表情逗笑起来。
& & 于直问:“听说米纳斯热拉斯省的阿贝特河附近可以采到粉钻?你们的专业意见是?”
& & 爱丽莎说:“我们即将转移到阿贝特河开工。希望那儿有传说中的粉钻,那我们就有更好的业绩提成拿。
& & 于直把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从衬衫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来,对高洁说:“果然是好工作,找到好东西,就会有钱拿。”
& & 高洁把他手指间的烟抽出来,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 & “有烟瘾?”
& & “不,解解闷。”
& & 于直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高洁就手拿过来把玩。
& & 打火机的钢壳皮饰是一只猎犬。都彭的铂金定制版。眼前的男人不但识货,而且应该有识货的资本。
& & 高洁为自己点燃香烟。
& & 于直说:“既然这么无聊无奈又费劲儿,为什么不让自己更开心点儿呢?”
& & 高洁吐出烟圈,“譬如呢?”
& & 于直直勾勾的望牢高洁,眼底有些似有若无的意思,“来到异国不谈一场异国恋爱就太不给东道国面子了。”
& & 他的这个眼神在这个环境和这个情境下产生,居然变得如此正常,不令人讨厌。
& & 也许是已近午夜,酒吧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巴西桑巴节奏密集,让所有的萍水相逢都变成老友欢聚,没有任何禁忌。
& & 高洁抿嘴一笑,用中文很大声地说:“你应该知道南美人体味儿有多重。不然你为什么拒绝刚才的大胸女?”
& & 于直的喉咙里低低笑出来,“谢谢你对我品味的理解。”他含胸低向她,鼻子就在她的唇边,猎犬一样嗅她,“可是有烟味儿也不太好。”
& & 他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眼底。
& & 那是同司澄的天真的眼睛不一样的眼睛。那眼睛有点儿复杂,有点儿幽深,有点儿直探人心,有点儿肆无忌惮。
& & 高洁移开目光,移开太过接近他的身体,“很高兴今晚说了这么多中国话。”她在烟灰缸内掐灭烟头,“我们得走了。”
& & 于直移开眼睛,举起酒杯,勾起唇角,恭送她。
& & 洁身自爱(9)
& & 高洁并不喜欢回到自己的宿舍,她和另一个巴西姑娘伊丽莎白同住一间宿舍。
& & 伊丽莎白有美丽丰满的胸脯和充满欲望的热带面孔。她常常带情人回宿舍过夜,经常是不同的男人,等高洁回来后才送走他们。这样的常态让高洁自认倒霉,她整晚都在一种充满了肉欲的腥臊的空气中失眠,睡眠质量十分之差。
& & “不懂得至高无上的身体快乐。”这是伊丽莎白经常嘲笑高洁的话,除了这一点,她和高洁还算相处融洽,只是实在没有其他共同话题,让她们连一起去酒吧喝酒的朋友都做不成。
& & 高洁和爱丽莎在宿舍园区门口分的手,走到宿舍门口,听见里面还没有结束的呻吟和喘息,以及毫不遮掩的肉体撞击的声音。
& & 她选择喝酒派遣寂寞,其他同事也有权利选择其他的方式派遣寂寞,合情合理合人性,她应当予以谅解。
& & 高洁把拿钥匙的手从包里抽出来,转头走出宿舍园区,在已经静谧的街道上散步。她哈一口气,闻到自己口中不太好闻的威士忌和香烟混杂的味道。
& & 她想起于直凑到她唇边的鼻子,像猎犬一样。
& & 司澄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表达一个男性对女性的赞赏和喜爱的方式也同样的直接。可是于直的直接和司澄的直接并不一样,司澄的直接不具备任何侵略性,但谁能否认一只猎犬的侵略性?
& & 高洁在想,今晚的确是喝多了,想的也有点过了。
& & 巴西和爱丁堡很相似的地方是时雨时晴变化多端的气候,她散步没多久,天空下起雨来,于是就近找到一家已经关门的杂货铺的门檐下躲雨。
& & 这时,她看见曾经向她示爱求欢的印度同事迪让从对面小巷子的酒吧里走出来。迪让看见了她,在她拔腿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胳膊。
& & “嘿!Jocelyn,你在等我吗?”
& & 印度人身上的体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更不好闻,高洁甩开印度人的手,“离我远点儿。”
& & 印度人又捉住她,用热乎乎身体抵住她,“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吗?我很有劲儿,包你忘忧。”
& & 高洁挣扎着,大声叫着,“蠢货!滚开!”
& & 印度人把嘴凑了上来,不过他没有得逞。不知从哪里出现又在什么时候出现的于直用一只手就把印度人从高洁身上扯开。
& & “嗨!伙计!别动那女孩!”
& & 印度人借酒劲儿挥来一拳,被于直用肘弯挡住,接着肋骨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摔倒在地上。
& & 高洁拉住于直的手,“走吧,别打了,是我同事。”
& & 于直闻言收手,印度人挣扎着在地上爬不起来,这一下挨得很重。
& & 于直问高洁:“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 & 高洁看一眼地上的印度人,“好的。”
& & 他们绕过印度人走到小镇的大路上,雨已经停了下来。
& & 于直诅咒了一声,“这该死的鬼天气。”
& & 他们两人都淋到了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极不好受。高洁慢于直半步的速度跟着他,带一点戒备,一点尴尬,暗暗地将裙子拉直,尽量阻止身体曲线毕露。
& & 她说:“你的身手不错。”
& & 他刚才给印度人的那一下子有章有法,迅速狠辣,同他的打火机一样,不像普通人该有的。
& & 于直转头望她一笑,“你的眼神不错。”
& & “拍纪录片的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 & “来热带拍纪录片,没有两下子会很危险。如果你没有这样思想觉悟,就不用在此地长久混下去。”
& & 于直说得很有道理,都是高洁头脑里没有想过的道理。她说:“谢谢你。”
& & 于直问:“如果他继续骚扰你怎么办?”
& & 高洁想了想,“干掉他。”
& & 于直用手捂住心口,“狠心的女孩儿。”
& & 已经抵达宿舍园区门口,高洁返身挡住于直,“我到了,谢谢你替我解围。我想这是在异乡遇到同胞最大的幸运。”
& & 于直又勾起了唇角,“所以台湾人承认大陆人是同胞了是吗?”
& & 高洁笑,“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 & 他叫她,“高洁。”看着她,眼神和刚才一样,直勾勾地,“你拿什么谢我呢?”
& & 他的白衬衫贴在他的身体上,他的身体因此原形毕露。宽阔的肩膀,好看的胸肌和腹肌,健壮的手臂,有一种勃发的气息。
& & 他的身体和他的眼神一样充满暗示。
& & 高洁回应他直勾勾的目光:“你想怎么样呢?”
& & 健壮的手臂伸过来,插入她湿润的发,她的嘴唇被另一个能笑出好看弧度的嘴唇覆盖。
& & 他的舌头辗转在她的口腔里,用侵略的力道做着调戏的事情。
& & 空气是潮湿的,高洁感到整个人也潮湿了,她试图推拒,但是很快被征服。时间在拉锯战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她放开。
& & 他说:“不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
& & 高洁扬起右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准确无误地,清脆响亮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 & “你说过,在这里没有两下子会很危险,我需要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欺负我的人,我会干掉他。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为我做过什么。”
& & 于直的脸上挨了一下,猝不及防,眼底闪过瞬间的火苗,但是瞬间熄灭。他揉了揉面孔,重新展开笑意,“这算是我被误解的代价吗?好吧,我冒犯您了,我没有想欺负您。我希望您今晚愉快。”
& & 他扬扬手,转身离去。
& & 高洁搓了搓刚才报复过于直的手掌,冷笑了一声。
& & 伊莎贝拉已经闻声打开大门等她,说道:“你应该邀请他进来,我可以让出房间。”
& & 高洁走进房间。一言不发。
& & 伊莎贝拉关上大门,“你真的不想要吗?男人力量可以让你放松。刚才的那个东方人就很合适你。假正经对不起荷尔蒙。”
& & 高洁抓起床上的枕头朝着伊莎贝拉砸过去,“我想睡觉!”
& & 第二天印度人迪让请了假,他声称喝醉酒摔了一跤。第三天高洁下班时,经过迪让的宿舍,看见他站在门前。
& & 她特地走上前去,扬起下巴微微笑道:“有不少中国人也看上了这里附近的金矿,他们不是那些孱弱的在美国唐人街刷盘子的中国人,他们有精良的武器和先进的设备。对了,我一直忘了告诉您,我男朋友就是其中一员,他一直在阿贝特河附近采集粉钻。最近才过来隆多尼亚。他的脾气没有他的身手好,幸亏他没有带他的枪。”
& & 高洁讲完以后,径直走出园区,走到小镇上的车站前,她审视了一番停在车站前的计程车和司机们,找到了那个在巴西本地同事口中,剃光了头发,左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巴西司机。
& & 她用学会不久甚不流利的葡萄牙语对司机说:“我想买一些防身的玩意儿。”她用手指比出一把枪的样子,“最好是自动的。”
& & 司机撇嘴,“上车。停车以后我不会停留,您得自己再找车回来。”
& & “明白。”高洁钻进计程车。
& & 很快,她被司机带到城中的一个贫民窟,她下车时给了司机一笔丰厚的小费,按照司机的指示走入贫民窟深处的一间旅馆。
& & 几个小时以后,高洁将属于她的**藏入行李箱的夹层。她点燃一支烟,坐在窗前抽了一阵。
& & 现在,她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了。她想。
& & 不久之后,高洁随同以色列主管组队一起开拔去到阿贝特河矿区开采粉钻。她自动申请加入这次编队,因为在那里工作一个月便可以请调回大陆的公司。
& & 当然,高洁想过辞职,立刻买机票回去。辗转反侧时,她想到叶强生世故的笑容。这是一个困难,克服它,她提前调回去就是顺理成章,不会丢了母亲的脸。
& & 坚持在艰苦的巴西工作,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家,现在还变成了母亲的荣誉。她不能半途而废。
& & 难事之中也有好事,谢天谢地打她主意的那几个男人没有编入这次分队。
& & 但是在阿贝特河矿区,高洁不得不同其他同事一起跟着矿工深入矿源深处。这里没有隆多尼亚州的实验室和工厂,他们每日从简陋的营地出发,坐着驳船,逆流而上,到毛坯矿上工作,头顶上只有一顶粗布雨篷遮阳挡雨。
& & 高洁被晒黑了整整一圈,她每天开工都带着**。在这里已经不是防备对她图谋不轨的同事,而是可能随时攻击过来的印第安土著。
& & 谁都不想遭遇这样的不幸,但是印第安土著的攻击就是突如其来。
& & 这一天,阿贝特河浅滩上的矿工突然大声呼喊奔逃,高洁身边的同事说:“糟糕!印第安人来了!沿着滩涂跑!”
& & 高洁跟着同事们夺命狂奔,每一秒钟都在和生命赛跑,很快,一个印第安人追了上来,她拔出**,像私底下练习的那样射击。印第安人被击中大腿,她自己也被射击的反作用力推入河中,手臂被河流中的石块重重一击,顿时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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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爱(10)
& & 不知过了多久,高洁被左肩尖锐的疼痛激醒过来,入眼所见,自己似乎躺在某只船舱里。
& & 她挣扎想要爬起来,可是左肩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 &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蹲到她的面前。
& & 于直的表情很严肃,他说:“你的肩膀脱臼了,我一直在等你醒过来,我必须帮你把它接回去。立刻。”
& & 高洁下意识牵一牵左肩,立刻因为疼痛冒出冷汗,她抽着气,“医院。”
& & 于直缓缓摇摇头。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凝重和认真,甚至有些诚恳。
& & 高洁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要求不太现实,她艰难地望向于直,抽着气断断续续问道:“我们??现在还在阿贝特河上?”
& & 于直说:“是的,你没有别的选择。我们没有可能一个小时内把你送到医院。事实上,我们恐怕不得不在河上漂一段时间。”
& & 疼痛一阵一阵袭击着高洁的神经,她极力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以便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合理的判断。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过两面之缘,是否可以信赖他?
& & 于直说:“我在部队服过役,处理过同样的情况。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可以让你放心点儿。”
& & 她沉默地观察于直。
& & 世事总是教她在无从选择的选项里做出选择:母亲去世了,司澄和她分了手,她不得不来到巴西,又不得不从隆多尼亚州调到阿贝特河。
& & 高洁闭上眼睛,“我??相信你。你尽管??去做。”
& & “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于直问。
& & 高洁将眼睛睁开,盯牢眼前的男人,她一字一顿说:“不,怪,你。”
& & 于直跪伏下来,一手提起高洁的手臂,保持着平衡,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对准了位置。
& & 接下来的动作会令这个女孩疼痛难忍,也许会再次晕过去。他提醒她,“会很疼。”他听见了她咬牙的声音。
& & 当于直将高洁的手臂推回去时,她的身体随之僵硬地弓起,继又痉挛着抽动,牙关咯咯作响。
& & 他说:“你忍不住可以叫出来。”
& & 但是高洁没有,她咬到了自己的唇肉,血腥味冲进食道,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 & 又有人走了进来,高洁不知道是谁,只模糊听见有人用英语在问:“上帝!她居然忍住了,她居然没有尖叫。她会好起来吧?”
& & 又有一个人在用英语说:“灌她阿司匹林。于,给你绷带。固定住肩膀,帮她减轻疼痛。”
& & 她被撬开口腔,被灌下水和药片,他们拍她的背心,帮助她吞咽下去。然后她的手臂被固定住,袖管被剪开,手肘和肩膀被人用绷带绑好。有个人一直拖着她的背脊,还在用湿润的帕子擦拭她的额头她的脸,额前冰凉的触感,温柔的动作,就像小时候病重时,母亲所做的那样。
& & 她下意识地,辗转着用脸颊去靠近那掌心的温度,宠物一样冀求着掌心展开,抚慰住她的疼痛。
& & 又不知过了多久,高洁再度清醒过来时,发现仍躺在船舱中,身体的疼痛已经减轻太多,这令她舒服了不少,精神也恢复了一些。
& & 船舱内依旧无人,只空空吊着四只吊床,随着船身波动微微摇晃。船舱一角堆放着一堆行李和器械,高洁看到其中有两台摄像机。
& & 她突然想起来她刚才应该呕吐了,虽然身边没有呕吐物的痕迹,但是身上有酸馊难闻的气味。
& & 死生大事渡过以后,个人的羞耻感席卷而来。高洁知道自己的身体又脏又臭,比自己不能动弹的左臂更让她难受。
& & 她躺着睁着眼睛发着愁。这是有生以来从未遭遇过的困境。她在犹豫是不是呼唤于直。
& & 念头一起,于直就推开门再度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大碗。
& & “我想你应该醒了。饿了吗?”
& & 他蹲下来,高洁挪动身体往旁边退了退。
& & 于直笑起来,一眼洞穿她的心思,“想洗澡?”
& & 高洁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有女人吗?”
& & 于直像个恶作剧的男孩一样,把头略歪一歪,勾着唇角,“没有。”
& & 高洁咬一咬唇,咬到唇上的伤口,疼得抽气,她又问:“多久能靠岸?”
& & “我们在阿贝特上游遇到印第安人和矿工的争斗,被当做同党也被印第安人伏击了,为了避开正面冲突区域,就近躲进一条支流,在河里捡到了你。现在——”于直顿了顿。
& & 高洁微微抬头,把嘶哑的嗓子扯高了三度,“迷路了?”
& & 于直撇嘴,“我们没这么无能,只是绕了路,要回到离这里最近的港口恐怕得多花上一周。”
& & 高洁把后脑勺无力地垂到枕头上,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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