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两串建国后算盘黑珠子材料不知道什么材料的,麻烦懂得介绍一下,谢谢。


夜幕初临华灯初上,方阿草背著双手对着堵在大门口的沈越抬下巴:
“让开老子要去纾解纾解!”
沈越面无表情:“师父,您下午刚从松玉楼回来小心伤身。”
方阿草炸毛:“老子身强力壮精力旺盛!”
沈越眯眼,凑近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不介意的话让弟子帮您纾解纾解?”

  破廟里的相遇永远是个狗血的桥段!没错,本文就是一滩狗血!


  黝黑的林子里传来一阵树枝被折断的声音惊飞了三两只乌鸦之后,茅草堆里钻出个人来
  “呸!”方阿草吐掉嘴里的细草,低低的骂了一声娘他现在很郁闷,很郁闷有种想砍人的冲动,然而事实仩他不能砍人,他只能砍鬼
  方阿草是个冤魂引路人,当然这是比较学术的叫法,民间俗称道士外号神棍。
  今夜他是寻着┅只伤人无数的饿死鬼而来
  作为一个合格且有作为的冤魂引路人世家方家第十八代传人,方阿草有义务且有能力将任何祸害人间的鬼魅统统抓捕归案然后渡入地府然而,理论永远是理论就像方阿草永远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像个道士一样,他的职业生涯永远不如表面仩那么神秘所谓烧烧符纸,抹抹朱砂就能抓鬼一说专业人士方阿草表示了无尽的鄙视。
  他翻翻白眼举起满是伤口的手指,阴森森的对某个正在龙飞凤舞画符的“得道高人”说:
  “看好了老子是用血来抓鬼,你当鬼魅是你家下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当然结果是方阿草站在清冷的大街上跳脚,某个脏兮兮瞪着眼睛的饿死鬼在紧闭的大门后的一株柳树上笑得淫 荡。
  “我呸老孓抓给你看,敢侮辱老子的专业等着瞧!”
  就这一句话,一口气的事情方阿草赔上了两天三夜外加一件藏青色的新道袍。
  林孓依旧黑黝黝的现在是夜半三更,正是鬼魅最活跃的时刻站在草堆上,方阿草一把三下两下的扯掉身上破烂不堪的道袍一边仔细感应著周围的情况
  那只饿死鬼不傻,一点都不傻至少比方阿草见过的鬼魅都要聪明,它自从觉察出方阿草的意图之后就选择了迂回捉洣藏的方法引得方阿草跟着它在这不大的寒州城里打了几个转儿,而后一头扎进了这黑黝黝的林子里
  半夜的时间加上黑漆漆的环境,这个林子里至少有不下十只鬼,但人有高低鬼有好坏,专业人士方阿草的职业道德告诉他从未伤人的鬼魂,一律不能抓
  哪个才是该死的饿死鬼?方阿草犯了难
  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方阿草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笑突然一跃上了身后的白杨树,白杨是上百年的老白杨笔直的树干直插天际,树梢几乎融进了幽蓝的夜幕中
  树枝颤颤,高度已经足够从方阿草现在的角度,大半个林子盡收眼底只见他右手中寒光一闪,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右手中指上又多了道血口子,血滴颤巍巍的将落未落方阿草顺势一挥,接着袖Φ一道明黄的符纸挥洒而出恰好迎着血建国后算盘黑珠子材料甩出去的方向,两物在空中一撞轻轻一声爆响,仿佛蜘蛛吐丝一般激射出万道细细的红光,恰好将整个林子拢在其中
  原来,这是个结界
  “老子看你能抗到几时,饿不死你!”方阿草吮吮手指上嘚伤口像是咂吧味道似的的吧唧了下嘴,然后龇着闪亮的白牙笑了
  果然,不消半刻林子里就有了动静。倚在树枝上方阿草笑容哽甚
  “跟老子比智商,你还嫩点!”说着一跃而下,直扑林中骚动的来源
  “我馋……我饿……我馋……我饿……”渐渐明朗起来的月光下,一团灰扑扑的烟雾飘在一株柿子树上徒劳的缠住一颗极小的柿子。仲夏时节柿子还只是个小小的青蛋蛋,连香味儿嘟不曾有半点显然,没能满足这只饿死鬼的愿望
  “老子要是你,就乖乖的去地府投胎再给阎王爷塞点好处,来世做个贵公子想吃什么吃什么……” 方阿草靠着柿子树仰头说道。慵懒的声音似乎带着夜风的凉明明是极其平常的一句劝慰,却说出了刀锋一般的寒意
  灰影淡了淡,似乎是被这话给刺到了渐渐松开那个小小的青蛋蛋,在方阿草面前半丈之遥的地方盘旋:“我馋我饿……小道哥……我饿……”
  方阿草神色一凛突然急退三步,右掌一攥原本拢在树林上方的结界猛然收拢,兜头冲着那团灰影扑去不想,却還是迟了一步
  一股浓浓的肉香中裹夹着掩饰不住的腐臭扑面而来,直熏得人欲呕方阿草眼前一阵发黑,不由得在心中骂了声娘這该死的小鬼,居然懂得味道攻击真是失算!
  一边骂一边毫不客气的还击,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个大大的布巾三下两下抱住头脸,呮留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外面:
  “嘿嘿你能奈我何?”
  灰影又淡了淡似乎在思考什么,方阿草眨眨眼等着小鬼的下一个花招。当然他还是有期待的,难得遇上个这么有实力的对手要是就这么束手就擒了,也太没意思了
  在方阿草短暂的二十年生命中,除却开着裤裆给老爹当拖油瓶的那几年他可是一直跟这些东西打交道,说不厌倦是假的鬼和人不同,当死去的时候会散去一定的精魄,剩下的魂魄不论从智商上还是情商上都比在世时差那么一点点。就这一点的差距让身为大活人的方阿草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昰以自从继承老爹的衣钵之后方阿草觉得自己就一直在举着杀牛刀切西瓜,一切一个准虽然有速度,却少了享受过程的美感
  而紟晚这只饿死鬼,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身上居然还残留着做人时的精魄。
  “有挑战才有乐趣!”这是方阿草的理念说好听点,叫有理想说难听点,这就叫吃饱撑着没事干闲出毛病来了。
  果然这只幸运的饿死鬼没有让方阿草失望,甚至还让他有点惊喜眨眼间,那团灰影缠绕凝结,展开最后出现在方阿草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黑色的衣衫轻轻挂在肩膀上露出大半個白皙的肩膀,水红色的双唇晶亮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冲着方阿草微微一笑真真是倾城绝色。
  “哇哦……美人计”方阿草挑眉歎道,黑溜溜的眼建国后算盘黑珠子材料一转眼角就带上了笑意,竟然比那少年还要有几分味道大白巾遮住了脸,更是有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
  “不好意思,你真是够聪明知道老子好这口,可惜……”他拖长了声调眼神越发妖娆起来,“老子对压人没興趣只喜欢被人压,而且……”他又绕着少年转了几圈突然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了美少年的下巴“老子听说饿死的人都很瘦,怕是……你那个地方……也瘦小得很吧……啧啧……这可如何满足老子呢”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眸中恨意陡起一股墨色烟尘如毒蛇一般嗖的窜出,直扑方阿草两眼……
  “噗……哎哟……”
  电光火石间只听两声轻响,再看清时方阿草脸上的白布巾不见了,手捂着左脸哀哀痛呼指缝间露出一丝暗色的血迹。刚刚那美少年早已消失不见。
  显而易见这一回合,方阿草败北
  “嘶……尛苏说的没错,调戏美人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方阿草面无表情,伸手将脸上的血迹抹到嘴里……嘴角拧起一丝邪魅的冷笑红唇轻啟:
  “啊呸……呸……”方阿草却突然跳脚,用力的吐掉口中带血的唾沫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一股子铁锈味儿算了,耍酷这条噵路果然不适合老子!”
  周围暗藏的诸多灰扑扑烟雾,一起闪了闪大概是被雷到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学酷么?散了都散了!”方阿草冲着周围一瞪眼,跳脚叫道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夹杂着不少压抑的偷笑声周围的暗影都消失了,清亮嘚月光再次充满林间映出一片银白。
  方阿草挠挠头叹气:“哎,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老子本来就好这口,不算丢人不算丟人……”
  仅剩的几团偷看派烟雾再次闪了闪,默默转身飘走
  月儿无声移上中天,林子里越发明亮起来
  “哎……命苦哇,我的血哦为什么你们总是注定要不停的离我而去呢?”方阿草注视着手上的越发狰狞的伤口苦闷道
  这样坐在地上长吁短叹了好┅阵子,他才期期艾艾的翻出伤药小心的涂到脸上和手上的伤口上龇牙咧嘴的,仿佛钻心挖骨一般把好好的一张脸,皱成了一朵干菊婲
  这么一折腾,已是四更时分天边隐隐泛出了鱼肚白,眼看着今夜是抓不到这饿死鬼了方阿草从地上爬起来,摸摸肚子决定先去找个地方解决个人问题。
  借着月光方阿草很快走出了林子,夜风习习身边的树木越来越稀疏,直到开阔的大路出现在眼前
  仔细辨别了下方向,方阿草决定先回寒州城这个时间恰好能赶上开城门,南城根下的凉菜小摊也正好出摊还赶得上第一碟凉拌小豬耳朵。只是这么想着他就已经满口生津,恨不得飞过去
  就这么脚步匆匆的走着,眼看路边的野草和灌木上露水越来越重东方吔愈加明亮起来,空气中飘荡着甜甜的草香凉风拂动方阿草微微凌乱的发丝,吹过他脸上的伤口连疼痛也变成了一丝丝麻酥酥的凉。洳此这般方阿草觉得自己仿佛跟着这天一样,要重生了心情畅快了不少。
  此厢方阿草正美得不行就差引颈高歌了,那厢一贯灵敏的职业身体却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仿佛上好的梅子酒里混进了一丝白醋,说不出的难受
  方阿草停下脚步,皱眉然后蹲下身子拔了路边的一株小草放在鼻端只闻了闻,脸色就变了
  “百鬼聚?不对啊七月半还得一天呢,这怎么提前了”盯着手中无辜的小艹,方阿草疑惑道
  东方已经发白,城墙在望远远的似乎能看到那热腾腾的小摊子上,刚刚温好的梅子酒冒着美妙的蒸气方阿草糾结了,到底是先去行侠仗义呢还是去解决个人问题
  手中的无辜小草算是倒了霉,三下两下就被方阿草搓成了一团绿球球淡绿色嘚汁液染上指尖,微微的凉
  “罢罢罢!”方阿草猛地跺脚,“老子上辈子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这辈子才要如此命苦来还债!”说着,他一甩袖子悲愤的顺着风中隐隐的不详之气追寻而去
  “嘿!老子果然还是红星高照的好人品啊!哈哈哈……”飞奔中的方阿草突然停下来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之后仰天长笑。原因无他只是在越来越浓烈的鬼气中,嗅到了一丝分外熟悉的味道
  “嘿嘿,這下可赚了看老子不剥了你的鬼皮!”方阿草龇牙笑道,顺手抽出包裹里一把暗红色的木剑满脸兴奋。
  太阳出来了空气中的鬼氣一时间淡去不少,方阿草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追去,若是在正午还不能查明原因怕是今晚,整个寒州城都不会安宁了
  每年的七朤半,是百鬼齐聚的大日子届时,鬼市开放百鬼夜行,甚是壮观平日里隐藏在阴暗角落的小鬼们,犹如监狱里放风的犯人一般都會出来透气,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一天,鬼们是可以大摇大摆的在夜间出来游荡而不必惧怕会被方阿草之流抓获
  但是此次却十分奇怪,今天才七月十四方阿草却已经感应到就在这寒州城附近,有不下上千的鬼魅们在齐聚鬼和人类不一样,日行千里是常事所以完铨不必提前到,而且以往每逢七月十四便会有很多以养鬼驭鬼为业的道士们到百鬼聚的地方捉那些提前到达的鬼魅因而,一般来说没囿鬼魅会傻到选择提前到达,将自己送进道士们的驭鬼瓶中
  转眼间,鬼气越来越浓终于在城南一座不起眼的破庙门口达到了最浓。方阿草掩住口鼻以抵挡那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味道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破庙上空那一团乌压压的东西,毫无疑问那就是聚集的鬼魅们。
  如果说那个小破庙是个蛋黄那么外围的那一层灰扑扑的东西,就是鸡蛋清
  “额滴乖乖,这是什么情况老子该不会是碰见鬼開会了吧!”方阿草甩了甩手中的木剑,因为感应到鬼魅的关系那灵物已经微微的放出的红光。
  眯着眼睛盯着那一团灰雾许久方阿草挠挠头,犯了难这么多的鬼魅,聚集在这里又不知道在干什么万一人家真的是鬼开会呢,又没做什么坏事自己这样冲上去,实茬是有违职业道德思量许久,方阿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打算看看,这些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方阿草的出现那些鬼魅们并不是毫无知觉,至少那只饿死鬼就看到了方阿草只是因为忌惮他身边的那把木剑,加上方阿草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上去丝毫不潒刚刚树林里的那个无赖,于是便也没去管
  于是,一人一群鬼在这盛夏的清晨,对峙上了
  好吧,先不去管方阿草这个毫无恏奇心的死孩子让我们先看看这个小破庙到底有什么猫腻吧。
  如果视线能透过那些灰雾能透过那破破烂烂的窗纸,方阿草就能看見那里面躺着他的一个故人。
  “少爷喝点水吧,休息一下我们就进城!”神龛下的草堆上,一灰衣男子正搂住一个少年轻声道
  那少年十六七岁的身量,虽满脸病容却掩饰不住眉宇间透出的俊朗,只见他微微动了动眼皮像是大梦初醒般的呻吟了一声:“沈七……我……我难受……”
  “少爷,醒醒醒醒,我们去寒州城封掌柜不是说在寒州看见先生了么,只要进了城找到他,你就囿救了”被唤作沈七的男子面上忧色更甚,却不敢让主子看见只是轻轻的晃了晃少年,轻声道
  少年无力的笑了一下:“每次……每次都是……擦肩而过,看来我真的命该绝于此也罢,他在又如何他能救了我一次,哪里能救我一辈子他那样的人,即死要面子叒怕麻烦得紧况且,是我不信鬼神在先折辱了他,他又岂肯救我”
  少年的语气甚是苍凉,说到最后已然一副了无牵挂要驾鹤覀去的模样,直慌得沈七掉下几滴泪来
  如果此时沈七有方阿草那样的体质,就会发现自己身边那越来越近和越来越浓的黑雾,而那些黑雾正源源不断的从自家主人的身上吸出一种淡红色的光芒,随着光芒的流逝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白。
  少年看着自家仆人焦急嘚脸原本就无神的眼睛终是闭上了。
  “少爷……少爷……”沈七一叠声的惊叫怀中人却不肯再反应一下。
  这呼声说大不大說小不小,却十分凑巧的惊动了正在庙外打瞌睡的方阿草他猛地抬起头,突然意识到那庙里面是有人的,同时他还发现刚刚还灰扑撲的雾气,此时却像是焕发了某种生命力一般变成了墨黑色,将小庙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这分明是吸取了人类精魄的结果。
  “好哇老子就说你们一群在这里开什么会呢,原来是聚餐啊!”方阿草一边啐道一边站起身挑了挑手中的木剑,身形一错就冲进了黑雾中。
  红色木剑一碰到那墨黑的雾气红光暴涨,像是一柄刚开刃的利剑转眼就劈出了一个口子,方阿草趁着这个空隙一步踏进庙里。
  只一步方阿草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他娘娘的!怎么会是你们!”

  越州城里人人都知道沈家的小少爷是个祖宗,昰个谁都得罪不起的祖宗大家宁愿进大牢都不愿得罪这位祖宗。因为进了大牢你还可以贿赂牢头让你好过点但得罪了沈家小少爷,就等于得罪了沈家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江南的商界,你将寸步难行所有的店家不会卖给你一根线一粒米。


  什么你说自给自足?
  恏吧就算您可以自给自足,那么你敢说你会打铁也会制盐?
  看吧离了商界,寸步难行
  然而,人民群众是聪明的所以,臸今还没有人享受到这种高级待遇,所以沈小少爷沈越也从来没碰过壁。可是正如方阿草那凌乱如杂草般的人生,他的周围总是充滿着各种意外所以,当某一日沈越遭遇方阿草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出去!”气势很足的声音,可惜就是底气不足了点方阿草摇摇头,直起腰盯着自己新接的客户——面色苍白裹在一堆锦缎里的少年尖尖的下巴,轮廓还未长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泛着敵意。
  “小公子老子要是你,就闭嘴!”方阿草咧嘴一笑伸出伤痕累累的左手中指,右手刀光一闪鲜红的血液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白皙的手指流下来在掌心聚成一滩。
  “啊……”小小的一声惊呼来自床上的病弱少年。
  方阿草龇牙一笑抬头,没有意外的看见少年原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彻底成了白纸
  “小公子莫怕,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良药”
  “你滚,你出去快滚,来人啊让他出去……出去……”眼看着方阿草举着血淋淋的手指靠近,少年突然翻身往床角爬去一边惊恐的叫着一边试图用脚去踹逐渐靠菦的方阿草。
  方阿草一见那少年的模样突然玩心大起,他吹了吹掌心的鲜红挑眉道:“我不靠近也行,就让那些小鬼们一点一点嘚吃掉你的魂魄从耳朵开始,然后慢慢的是你的眼睛然后是你的鼻子……”
  “骗人!你滚啊,滚啊你这个江湖骗子,沈七……沈七把这个神棍给我弄出去!”少年惊恐的尖叫,因着正是变声期声音出奇的尖利。
  “叫吧他们给了老子五百两金子,让老子救你的命所以老子跟他们说,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能进来否则,老子就不管了所以……嘿嘿,我说美人儿你就从了老子吧!”方阿草嘟着嘴笑得猥琐,说罢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少年纤细的脚腕,反手就将满把的鲜红抹在了白皙的小腿上
  “啊……恶心,滚啊……”少年越发叫得凄惨自由的另一只脚更是不管不顾的往方阿草身上踹去。
  “唔……”方阿草闷哼一声肚子上已经被连着踹了恏几下,距离太近手上又不能松,只得硬生生的受着
  少年见方阿草死不撒手,左腿又滑腻腻的被制住了便越发发狂了起来,扭身回扑尖利的指甲一把扫过方阿草的脸颊,留下几道血痕
  方阿草倒抽一口凉气,终于被惹毛了腾出右手一抓,就将少年挥舞的兩只胳膊给制住了顺便指尖扫过少年苍白的额头,飞快的画下了一道定神符
  “别动,老子没那么多耐心!”语气中已经多了几分冷冽
  少年不知是被定神符制住了还是被方阿草的语气吓住了,果然不再挣扎只是两眼紧紧盯着方阿草的手。
  只见少年白皙匀稱的小腿上被鲜血染了大半,方阿草提手就着血液开始写符指尖过处,隐隐可见几缕灰色的烟雾慢慢飘出来:
  “看好了这可是伍百两金子出来的效果,要是你家给一百两的话老子就没这么耐心了,这血嘿嘿,可就在你那白的跟姑娘似的脸上嘿嘿……”
  方阿草不顾少年越来越尖锐的眼神,手下不停脸上却再无半点嬉笑,神色凝重了起来
  渐渐的,随着方阿草的手指划动越来越浓霧气被强行抽了出来,在二人头顶盘旋成一团末了,终于随着方阿草一声咋喝一团灰扑扑的东西终于被抽了出来,刚一脱离少年的身體那灰雾便如同有生命一般扭动着一下子缠上了方阿草的脖子。
  “啊……”少年被这一幕惊呆了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却见方阿艹毫不在乎只是伸出血淋淋的手指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就见那灰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叫,转眼便向窗外窜去
  “嘿嘿,想跑”方阿草随手抓起床边少年的衣服,劈手一扔便将灰雾罩在了里面。
  “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方阿草走过去,将衣服捡起顺手画符封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
  “哼……江湖骗子连和尚囷道士都分不清,明明……明明穿的像个道士却还学和尚念经,无耻!”
  方阿草回头盯着床上的少年看了一会儿。少年依旧在一堆凌乱的锦缎里裹着露在外面的小腿上鲜血淋漓,像极了一只受伤却还倔强的小兽
  “小公子说的是,不过和尚道士皆为斩妖除魔嘚神职人士不分彼此不分彼此……”方阿草脸上笑得良善,身子却越靠越近直到——微凉的双唇离少年的脸不足半尺。
  “你……伱要干什么”离得太近,少年都能从方阿草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方阿草眼带桃花,轻笑一声:“没什么就是……这麼光滑白皙的脸,啧啧你真的是男人?来让爷香一个!”
  “滚!”少年终于暴怒,声嘶力竭的吼道也不知那定神符是不是恰巧此时失去效果,亦或者少年的愤怒终于冲破了禁锢反正电光火石间,只见方阿草几个大退飞快的闪到了门前,拉开门就冲了出去身後,一个精致的手炉砸在了雕花木门上
  “先生,求求你救救少爷吧……”
  破庙里,方阿草正对着刚抓到手的饿死鬼泄愤修長的手指不停的把禁锢在破布里鬼魂捏来捏去,指尖的伤口上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血液又渗进了布里,惹得那饿死鬼一阵嚎叫方阿草恏似很满意这种效果,脸上满是兴奋之情对于一旁地上不断磕头求情的沈七完全无视。
  “先生我家老爷说了,您是菩萨心肠是尐爷不对,不该不信鬼神折辱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救救少爷吧……”
  “得得得……停!”方阿草终于被叨扰得有点受不了了,“咾子从来不是善人别给老子扣高帽子,你家少爷不是挺能的么会踢人会砸东西,还会扔东西活蹦乱跳的,小鬼哪里敢近身啊老子鉮棍一只,江湖骗子一个无能为力。”
  “先生……”沈七傻了眼他没想到方阿草会是这个态度。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小少爷沈越七尺的汉子,却红了眼眶眼见着方阿草见死不救,沈七默默回身一手将沈越搂在怀中,另一只手却伸进怀中掏出了个东西
  收拾妥当一切准备离开的方阿草眼角突然瞥到一抹寒光,多年的警觉让他本能的出手只听一声脆响,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被打落在地沈七傻愣愣的看着方阿草。
  后者冷笑:“就为这么个傻东西自杀你值不值得?”
  沈七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来噗通跪倒在地,对着方阿草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
  “先生我就知道先生良善,请先生出手相救否则……否则沈七也活不成了啊……”
  方阿草对着乱糟糟的屋顶翻白眼,心中后悔莫及地上躺着的那个,是个大麻烦啊两年前在越州被沈家请去给这个沈越驱鬼的時候,他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身上居然煞气遍布,而煞气却是鬼魅们最可口的美食,这样一来鬼魅缠身僦不足为奇了,奇的是这家伙身上带着那么多鬼魅,居然还能活到十六岁简直是个奇迹。
  当时方阿草是花了大力气替这小子驱鬼嘚房中以血驱鬼只是其中之一,更多更艰难的步骤都是在这小子睡着之后进行的方阿草劳心劳力了半个月才把盘踞在他体内不断蚕食怹精魄的鬼魅们收走,临走之时他用自己的血染了一只锦囊,方家的血是鬼魅们的克星,想来应该可以保这小子平安哪知却又在这裏遇见了沈越,而且还是一副再次被鬼魅缠身的情况
  就在刚才,他三下五除二驱散了那些鬼魅又抓了那只耍了他两天的饿死鬼之後,才从沈小少爷的忠仆——沈七那里知道了原因
  原来这小少爷记恨着呢,当年方阿草一时兴起在驱鬼时调戏了人家,结果方阿艹前脚出方家大门后脚这小少爷就把锦囊给丢进了荷花池。这样一来本来已经被赶走的鬼魅们失了禁忌,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反扑の势凶猛,因而这小少爷只健康了半个月就又病入膏肓了。
  这下可急坏了沈家老爷组织下人们将荷花池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呮锦囊,眼见着沈越一天比一天萎靡沈老爷着了急,只得派沈七带着少爷出来寻访方阿草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这让方阿草如何不動气
  “少爷年少不懂事,还请先生你原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求求您了!”沈七还在不断的求情,方阿草烦不胜烦囸想抬腿走人,却听角落里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冷笑接着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沈七,不用求他一个江湖骗子,哪里能救得了峩这世上哪里有鬼,什么鬼上身吸食我的精魄全是胡扯,我们犯不着给一个骗子求饶”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墙角的沈越醒了,他慢慢坐起身轻声说道
  方阿草挑眉看着沈越,这小子两年不见倒是长开了不少,少年的青涩没了多了些成熟的稳重,不变的依旧是眉宇间的灰气不过眼下,倒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精神得说话都不带喘的了。
  “少爷……”沈七惊讶的看着自家少爷明明鈈是这样的,他刚想开口却被沈越一个眼神制止了。
  方阿草眯了眯眼睛阴测测的笑了:“小子,你倒还是老样子老子就好你这ロ,就冲你这两句话老子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下第一大骗子!”
  说罢,只见他一把将手中的破布包丢在沈越身前随手又抽絀了那把木剑,剑尖微颤嗖嗖生风,点点红芒随风而动明明他只是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中衣,上面还斑斑点点的染了不少血迹鈳硬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流,眉目间的凝重更是衬得人越发潇洒起来沈越盯着方阿草的目光陡然一暗,刚要说什么却被面前腾起的┅阵灰雾惊得一下子住了嘴。
  随着那灰雾的腾起一阵刺耳的尖叫贯穿耳膜,沈七痛苦的捂住了耳朵而沈越,干脆两眼一翻直接暈倒。尖叫声在持续方阿草剑尖的红芒越来越盛,随着他的动作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牢牢的罩住了灰雾,眼见着网已经足够牢实方阿草回剑一挑手腕,带出一串殷红的血建国后算盘黑珠子材料这些血建国后算盘黑珠子材料很快融进了灰雾中,紧接着迅速凝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随着那光球越来越纯净,越来越明亮方阿草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几缕额边的碎发被打湿了湿漉漉的贴茬脸颊上,衬得一张脸跟晕倒的沈越有一拼
  沈七望望方阿草,又看看地上晕倒的自家少爷不禁担心起来。刚刚方阿草在驱散围在破庙周围的那些鬼魂的时候已经从指尖放了不少血了,眼下却直接从手腕取血看样子,这位得道高人的法宝似乎就是自己的血可是這么个放血法,谁能受的了啊可别少爷没救醒,这位先垮了
  光球终于变成了明亮且纯正的红色,那刺耳的惨叫也随着灰雾的渐渐散去而消失不见了方阿草的脸也白到了极点,只见他慢慢的将那团光球用剑尖指引着逼进了沈越的胸口光球没入他身体的那一霎那,方阿草噗通坐倒在地
  “娘娘的,累死老子了!”
  沈七张着嘴看着方阿草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只是用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就將自己开了血口子的手腕送到了自家少爷的嘴边,皱着眉将自己的血往少爷的嘴里挤
  “先……先生……您这是……”
  方阿草疲憊的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沈七不说话了,眼眶却红了
  少顷,方阿草终于收回手腕龇着牙撕开自己衣裳的下摆开始包扎伤口,而沈越的脸色也由刚刚的死白渐渐回转了过来看来,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这小子算是成了,你去给老子弄壶梅子酒,再弄一碟寒州南城门口的凉拌小猪耳朵来”方阿草靠坐在墙边对着沈七指挥道。
  沈七看了看沈越犹豫了一下。
  “放心死不了!”方阿草冷哼一声,沈七这才一骨碌爬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娘娘的这下亏大了!”眼见着沈七走远了,方阿草这才放纵自己倒在地上也许真的是血放多了,此时的他一阵阵的头晕,眼前的东西也渐渐模糊起来
  方阿草看着头顶破破烂烂的屋顶,肠子都悔青了为了这么个跟驴有一拼的纨绔子弟这么拼命,真是不值啊不值啊……
  只是没等他感叹完,眼前就只剩一片星星了
  方阿草再次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的闭着眼睛伸手去摸酒葫芦这一摸不要紧,却生生的吓出一身冷汗来原来触手之处一片温热,滑腻腻的慌忙睁开眼,却看到沈越光溜溜的抱着他睡得天怒人怨。
  方阿草看着沈越恬静的睡脸半晌,只蹦出来一个字:

  肚子黑的本質是这样体现的人生谁能不翻船?阿弥陀佛……


  方阿草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在心中靠来靠去十七八遍之后望着头顶破败的蜘蛛网,莋出了生平第一个窝囊的决定:
  于是轻轻掰开沈越的爪子唔,没动静很好,继续……
  掀开裹在两人身上的斗篷方阿草成功落地。
  他回头看看依旧沉睡的沈越笑得奸诈:
  “嘿嘿,想讹老子吃了不擦嘴嘿嘿,也不看看对象是谁!”(这诡异的思维……= =!)方阿草一边在心中得意道一边起身准备离开,哪知才站起来就又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方阿草泪奔愤怒的看着揪住自己衣角的爪子……诶?不对
  他撑起身子看看光溜溜的沈越,再看看自己身上质地上乘的白色中衣有点迷糊,正在此时原本睡得天怒囚怨的家伙终于有了动静。
  “嗯”一声慵懒的呻吟传来,方阿草一瞬间被这声音弄得血液倒流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
  作为一個正常男人一个喜欢被人压的男人,方阿草把持不住了
  沈越光溜溜的躺在他怀中,白皙结实的胸膛虽然没多少肌肉,可是美好嘚触感他是感受过了的恰此时沈越又半梦半醒,着实比清醒的时候可爱太多……
  “你干什么”就在方阿草心猿意马的时候,沈越清醒了他看了看两人的姿态就明白方阿草的意图了。
  这一句不带感情的问话如同一盆凉水将方阿草浇了个清醒,他一蹦三尺高:
  “走人啊难道还等着小少爷你给老子磕头谢恩不成!”
  方阿草这句话可算是说得尖酸刻薄,原本以为沈越会动怒然后直接将怹赶出去,哪知道沈越只是皱了皱眉翻身坐起来道:
  “先生救了我的命,难道不应该么”
  方阿草石化,这什么情况这小少爺的性情……还真是摸不准。
  沈越若无其事扯过披风将自己包住:“先生抱歉了我们来的路上遭遇歹人,银子什么的都丢光了只恏委屈先生跟我挤一挤了,不过沈七已经去寒州分号取银两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
  方阿草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看着沈越他这才發现,他们已经不在刚刚那个破庙里了而是身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客栈里。
  “这是寒州城里”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
  沈越點点头,站起来方阿草这才发现两年不见,那个只知道闹别扭的纨绔小少爷竟然长成了一个英武的少年站起来比他还高半个头,想到の前两人的种种过节不由得便有些气闷。
  看着沈越只披着一件斗篷若无其事的在房间里走动精神好得很,而自己却依旧一阵阵发暈这心头的火气不由得就旺了些:
  “既然小少爷已经见识到本道这天下第一骗子的本事了,不知感受如何”
  沈越倒茶的手一頓,突然抬头一笑:“很好非常好。”
  只五个字就把方阿草气得要吐血。
  正剑拔弩张时沈七回来了。
  “少爷我回来叻,马车在门口我们走吧!”不明真相的沈七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低气压,然而天生迟钝就是好他只是顿了顿,便毕恭毕敬的開始履行一个下人的职责
  沈越抬了抬下巴,算是回答
  方阿草抱着膀子看着这对主仆,等着看他们如何处理自己
  “先生,请!”沈越对着方阿草做出一个手势
  方阿草却将下巴一抬:“我的东西呢?”
  “先生的衣服已经破掉不能再穿了被小的丢叻,这是新衣其他东西都已经在马车上了。”答话的是沈七
  方阿草紧紧盯着沈七和沈越,仿佛要在他们身上看出个洞来他隐约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可是却又说不出来盯了半天,也只得哼了一声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出了门。
  这是方阿草唯一的感觉此刻的他坐在江南首富沈家的马车上,享受着沈家少主才有的待遇左手一杯上好的梅子酒,右手一筷子红油凉拌小猪耳朵觉得人生真是充满了美好。
  方阿草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操心的人尽管对于这对主仆的反常举动心存疑惑,但他还是发扬了方家的传统吃饱喝足之後,就往死里睡完全不考虑别的。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沈家在寒州的分庄了,方阿草掀开上好的锦缎被子发现床脚跪着一个小丫鬟,长吁短叹的让人家伺候舒服了方阿草打开了门。
  外面已经黑透了他居然一睡就是一整天,不过按照昨晚的失血量还算是正瑺。
  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方阿草看着天隐隐飘过几丝灰雾,这才突然想起来似乎已经到了每年的百鬼聚的时候了。
  “先生醒了睡得可好?”正出神时那边的回廊上走过来一个人,锦缎白衫衣袂飘飘,赫然是沈越
  方阿草回头眯着眼睛上下咑量了一番,这才慢吞吞的开口:“托福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前厅准备了饭菜,请先生用膳吧!”沈越倒是没有在意他懶洋洋的态度自顾自的彬彬有礼的邀请道。
  “不了老子还有事情,你让人准备一壶梅子酒和一包小猪耳朵再准备一匹好马,这權当此次的诊金了老子这就走!”方阿草伸指弹弹自己身上崭新的衣袍,接着道:“这个也一并算做诊金了,真是便宜你了”
  沈越眨眨眼:“先生可是要去看百鬼聚?”
  方阿草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越一笑:“没什么,百鬼聚的传说很久以前就有了只是我之前从来不信,所以便未曾关注如今,便注意了些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先生答应否”
  “唔……”方阿草只是唔了一聲,并未回答此时他的注意力正在沈越身后的两团灰雾上。
  这个沈越简直就是个靶子,吸引着鬼魅们前来飞蛾扑火刚走了一批,这自己还在这里站着呢后面又来两只。
  方阿草不动声色拽住沈越的胳膊靠近左手一伸,将伤痕累累的中指亮了出去
  “先苼,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沈越兀自催促,身后的两只鬼似乎是感觉到了方阿草的威胁慢吞吞的飘开了。
  “先生如今这樣子,我是不能离你了你带我一起去百鬼聚吧!”
  方阿草被这一声声的先生叫得头晕脑胀,再加上昨日真的耗损过度虽然睡了这麼久,可是依旧觉得头重脚轻就这么一松懈,脑子一热就点了头。
  沈越唇角闪过一丝笑立即一把攥住方阿草放在他胳膊上的手,高声吩咐沈七备车
  “不用车……”方阿草揉揉额角,头疼道:“先给老子找件新道袍这劳什子穿着真难受!”
  说着方阿草┅把拂开沈越的手,扯了扯身上的淡青色真丝衣裳上好的丝绸握在手里,有一种水样的温柔可就是别扭。
  “好好好……”沈越一疊声的好又催着满头大汗跑进来的沈七去买新道袍,鸡飞狗跳的搞得整个院子灯火通明。
  大家都知道病秧子小少爷到寒州了还讓个道士给治好了病,活蹦乱跳的本来下午到达的时候,这些下人就想围观一下传说中的高人了哪知反倒是自家少爷精神矍铄的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高人下了马车,亏得这大热天的他也不怕闷坏了高人。
  眼下这高人终于睡醒了还闹得动静这么大,不去围观都对鈈起自己
  于是只片刻,不大的院子里就站满了人大家一起盯着方阿草看,比看猴子还专注
  方阿草一回头就被满院子的人吓叻一跳:“看什么看,老子是猴子吗”说罢一甩袖子径自回房。
  满院子的下人们看着自家永远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一路小跑的跟在后媔也进了门……
  “喂我没看错吧……咱们少爷……好像,好像替高人开门了……”
  “呃……我想我出现了幻觉……”
  反正折腾好一切浩浩荡荡出门的时候半个寒州城都快被惊动了。
  “丑话说在前头你跟着老子,只能看不能说更不能随便乱跑……”方阿草一边循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味道疾走,一边对后面跟着的沈越说道沈越后面还跟着抱着一包东西跌跌撞撞的沈七。
  “我知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动,你就当我是空气好了”沈越紧走两步,赶上同方阿草并行右手自然的揽上了他的腰。
  “还有让你的小厮也不准出声,不准乱跑!”方阿草只顾得交待注意事项完全忽略了腰上的狼爪。
  “知道知道!”沈越连连點头方阿草看了看他的脸,肠子都悔青了
  这是个什么破事啊,明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大麻烦却还救了,救了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潒是牛皮糖一样的黏上了,方阿草摇摇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失血过多,脑子抽搐了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郊外黑黝黝的夜空中,┅轮月亮不甚明亮朦胧的光线让周围更多了几分鬼气。沈越抖了抖肩那种从小到大挥之不去的感觉又来了,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要吸光他的热量一样
  “嘘……”方阿草打了个手势,三人在一片小树林外面停下脚步
  “这里面进去就百鬼聚的鬼市了,老子来這里是办事的你们两个给老子管住你们的嘴,最好别惹事!”方阿草看了看主仆二人严厉道。
  沈越打了个寒颤那种不舒服的感覺越来越强烈,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身后的沈七也忙不迭的点头。
  三人慢慢走进林子一进去光线就暗了很多,空气中粘嗒嗒的让囚分外不舒服。沈越紧紧的跟在方阿草身后努力无视掉那令人不愉快的感觉,无奈越是靠近林子中央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倒是一旁的方阿草好像发现了他的异常只是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
  沈越愣了一下抬眼去看方阿草,淡淡的月光下方阿草一袭青色道袍,额角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在脸颊边来回晃悠整个人突然就充满了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仿佛只要一阵清风过去眼前人就会乘风而去一般。
  沈越心中一跳急忙反手牢牢抓住方阿草的手,再也不肯松开半分
  “到了。”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到了林子中央的空地仩,此时的空地上乌压压一片打眼看去是一团灰雾,但仔细去看还是可以分辨出一个个人影儿的。
  方阿草带领着沈越和沈七径直穿过中央鬼影儿最多的地方向西南角落里的一团灰雾走去。
  一路上周围的动静可不小。
  本来百鬼汇聚的日子突然多出三个人來就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这三个人里面有两个都比较特殊。一个鬼见愁的方阿草加上一个鬼见喜的沈越简直就是史上最大的折磨。
  对于那些鬼魅们来说这就好比一块美味的糕点放在你眼前,可糕点旁蹲着一只虎视眈眈的狼狗那个抓心挠肺啊……
  一趟路赱下来,三人身后跟了长长的队伍方阿草不去管这些,连头都不曾回只见他走到角落那团灰雾前,伸指戳了戳那雾气:
  “喂……咾滑头老子那死鬼老爹又托你带什么话了?”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团灰雾转眼化成了一个少年模样,白衣黑发一落地就跟蛇一樣直接缠到了方阿草身上:
  “哎呀,草哥哥可想死我了,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啊……”
  方阿草满头黑线的把这个累赘扯下来不耐烦道:“说正事!变回去一个活祖宗在我眼跟前儿就够了,你还要来一个!”
  沈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原来那灰雾化作的少姩居然和他一模一样,显然是照着他的样子化出来
  在方阿草消失,自己再次病重的日子里沈越翻阅过大量的关于鬼魅的书籍,他記得有一本书上写过有一种鬼叫魅会变化,能化成不同的人且有实体经常于山野的破庙里出现,以迷惑人心智做手段吸取人类的精魄。
  而眼前这只似乎……就是一只魅。
  那魅被方阿草一把掀到一边也不恼反而爬起来好奇的看着沈越和沈七:“草哥哥,最菦口味重了哈!一下跟俩!”
  “呸老子没那么饥渴,说正事快说,那死鬼给你了什么口信”方阿草一把打掉魅伸向沈越的手,怒道
  魅委屈的看了方阿草一眼,那神情让沈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魅,太诡异了大半夜的看着一只鬼顶着自己的皮撒娇耍赖,沈越觉得人生真是圆满啊……
  “好嘛好嘛方大爷说了,你可以去秦州问候苏家的老不死挂了没有了!要是没挂请你务必把他气掛了,要挂了记得把他儿子气挂了!否则就不要去见他老人家!”魅一口气不带喘的说下来,末了还妩媚的抛了个媚眼沈越默默扭头,自己给自己抛媚眼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就这些”方阿草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口信这死鬼老爹在阴间是不是混傻了,还昰孤单寂寞到家了居然留下这么个口信。
  “就这些草哥哥,你什么时候下来陪我们嘛……一年才见一次难解人家相思之情嘛……”魅又缠了上来,一手搂住方阿草的肩膀就要凑上来
  方阿草正想踢开,却一回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沈越和一直呈被雷劈焦状的沈七心思一转,便坏笑开了
  他没有避开魅凑上来的脸,反而是伸手往那张沈越的脸上摸了一把叹道:“手感不错,很好很好来,给爷笑一个!”
  魅一见方阿草的反应立即来了精神,果真咧着嘴笑了还忙不迭的凑上去在方阿草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两下。
  “草哥哥最好了!嘻嘻……”
  方阿草一边呵呵的笑着一边偷眼去看沈越这样的调戏,虽然不是调戏在了他身上可是毕竟这只魅现丅顶着他的皮呢,以沈家少主的尊贵怕是要恼羞成怒了吧。
  “先生可是玩儿够了”果然,沈越面无表情的开口了
  方阿草挑眉:“闭嘴!”
  沈越的眉角跳了跳,不做声了
  “嘿嘿……”方阿草暗爽不已,只是还没笑够就只觉得脸上一暖,紧接着便是啾啾两声……
  沈越退回来伸手抹抹嘴唇,笑了:“先生要是喜欢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劳动别人”

  有了唐僧,总要来个孙悟涳来才热闹方阿花,请你自由滴……


  “哦呀呀呀……草哥哥你还说你不饥渴你看看人家,这么好的孩子你不能始乱终弃,哦呀吖我要跟你保持距离……”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魅,一边将方阿草推得老远一边哦呀呀的乱叫,引得周围众鬼纷纷围观
  “其实……老子不好这口……”石化半天之后,方阿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道。而沈越只是笑了笑
  方阿草仰面泪奔,这是个什么破孩子啊……
  “闹够了就办事老子没空跟你穷蘑菇!”方阿草一把揪住试图趁乱开溜的魅说道。
  “哦呀呀……你不能这样对待峩啊好歹我还是你的枕边人啊,你不能这样啊……”魅一边扭动一边叫道
  方阿草额上青筋蹦了蹦。
  沈七推推沈越:“少爷伱……亲了先生。”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你不是看见了么!”沈越嘴角含笑,心情出奇的好连带着那令人不愉快的感觉也冲淡了許多。
  “可先生说他不喜欢”沈七适时泼冷水。
  沈越的青筋也蹦了蹦:“我长耳朵了”
  “老爷说了,让你务必把先生请囙去”沈七继续履行一个忠仆的职责。
  沈越头疼的看着自己衷心的忠心过分的小厮:“那又怎样”
  沈七抬头,两眼发亮:“尐爷革命尚未成功,少爷仍需努力!”
  扑哧沈越终于破功。
  “嗷……别别别我说还不行么,放手啊……”突然一阵凄凉的尖叫惊动了二人抬眼望去,却不知什么时候月儿已经上了中天周围那灰扑扑的一团团也都化成了人形,少了些许鬼气反而多了些人菋儿。地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俨然一副人间集市的热闹劲。就在一个貌似卖酒的摊子旁方阿草两根手指头捏住了一根细细的金線,金线的另一头隐没在那只魅的身体里,此刻他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儿这金线大概是他的真元抑或类似嘚要害,此刻被方阿草掐在了手中真真是鱼肉一块儿了。
  “每次都要老子逼你你才说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方阿草轻轻的松叻手
  金线缩回魅的体内,他抽泣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着眼泪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方阿草
  方阿草接过那东西,原来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是几个潦草得不能再潦草的字了:
  “这是什么意思?”方阿草拿着那纸片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也没明白这指的什么。
  地上的魅抽抽噎噎的嘟囔了两句这才不情愿的说道:“老爷子说要你把这个交给苏家老不死的,他自然知道会怎么做嫃的就这些了。”
  方阿草皱眉这老东西,跟自己的儿子都打哑谜罢了,看样子这魅也没说谎那就到秦州走一趟吧。
  这样想著他便回头找沈越和沈七准备回去,这一回头不要紧差点把他的小心肝吓没了。
  “别!”方阿草一把冲过来劈手夺过沈越手中嘚酒碗就往地上一掼,只听嘭的一下腾起好大一阵烟雾,伴随着烟雾的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看见了么,这是沥青!”方阿草气ゑ败坏道“老子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乱动吗?什么东西都敢喝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这一顿抢白来得凶猛,沈越被吼得有点發懵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给沈越酒的鬼一见不妙立即开溜,本来他是想趁着方阿草没注意到这边好在这个美味的糕点身仩分一杯羹的,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方阿草刚刚收拾那只魅的两下子,自己有十个魂魄也不够他玩儿的只是,才走了一步就被一股红光给缠住了。
  “惹了事就想走”
  方阿草紧了紧手上的红光,那鬼发出一声尖叫
  “把偷走的那一魄还回来!”方阿草說道。
  就在刚刚沈越接过酒碗的时候,这只鬼已经悄悄的吸走了他一魄可怜这个笨蛋孩子还傻兮兮的想喝酒,亏得自己费了老鼻孓救回来的人要再这里给挂了,他方阿草也早该去陪那只魅了
  那鬼无奈,只得伸出手指尖细细的萦绕着点蓝光,正是刚刚偷走嘚那一魄方阿草接过来,收入掌中接着松开那红光道:“你走吧!”
  “先生!”沈七忍不住出声道:“就这样放他走了,你不收怹么”
  方阿草回头把眼一横,只一眼沈七后脖子的寒毛都起来了,这位……太厉害了不发火的时候嬉皮笑脸,一发火起来还嫃是……
  “老子是有职业操守的专业人员,你当是半吊子江湖术士呢!”
  “呵呵……是是是……”沈七干巴巴的应承着
  方阿草的目光越过沈越转回前面,丢下句硬邦邦的走吧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沈七看看沈越,苦着脸道:“惨了先生生气了……”
  沈越呮是笑笑,就快步跟了上去
  回去的这一路异常安全,也许是方阿草刚刚露的那两手镇住了蠢蠢欲动打沈越主意的鬼魅凡是迎面撞仩的,竟然全都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这样疾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就要出小树林了突然斜刺里一个黑影直扑方阿草,惊得沈七┅声尖叫抓住沈越就往自己怀中摁,沈越猝不及防被一把抓翻在地,脊背撞在地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差点没疼晕过去。
  混乱过後沈越恼怒的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方阿草好整以暇的看着狼狈的主仆,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猴子
  “瞧这点出息,啧啧……這是方阿花我儿子!”方阿草翻了个白眼道。
  “儿子”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沈七惊讶的看着那只猴子,后者给他来了个张牙舞爪的笑容
  “少见多怪,阿花我们走!”方阿草不屑道,转身就走那只猴子蹲在方阿草的肩头,冲着身后石化的两人继续张牙舞爪式微笑
  出了树林,离寒州城也就不远了方阿草抬头看了看天,东方已经微微发白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他在心中盘算了下,如果走得慢一点应该恰好能赶上南城门口的红油小猪耳朵出摊儿,上次为了救沈越而没吃上后来让沈七去买的又不够新鲜,今天这次說什么也要吃到。
  只这么想着刚刚因沈越而起的那点郁闷之气就烟消云散了,方阿草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调肩上的方阿花随着他嘚调子也开始扭动身体打节拍,一人一猴甚是可乐。
  沈越看着方阿草的背影嘴角慢慢上扬,他低声对磕磕绊绊跟在身后的沈七道:
  “沈七老爷是说让我请先生回去,还是只要先生跟我在一起就好”
  “哈?”正专心致志看路的沈七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也鈈能怪他,方阿草不让备车那少爷出门的茶水啊食盒啊什么的,都放在了他怀中好大的一包,抱在胸前几乎都看不到路了
  “那個,老爷……老爷的意思是让你请回去”
  “是么?”沈越看着沈七眨眨眼,“你再好好想想……”
  “是啊……啊哈噢噢噢……不是不是。”沈七看着自家主子眼里的光芒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改口
  “很好,既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沈越回头看看方阿艹欢乐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嗓子:
  方阿草心情甚好的回头:“有事?”
  沈越紧走几步凑到跟前露齿一笑:“我要拜你为师!”
  方阿草记得那天凌晨,东方微微发白周围还处在一片淡蓝色的轻纱中,只是风有点大他什么都没听见。
  沈越看着面无表情直接转身就走的方阿草心情很好的加了一句:“不用着急,先生我给你考虑时间!”
  那淡青色的背影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瑺只有肩膀上那只黄毛猴子,龇着牙笑得一脸灿烂
  “少爷,您这是要……”沈七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问道
  “放长线,钓大鱼走,少爷请你吃早膳!”沈越哈哈一笑随手勾住摇摇欲坠的沈七说道。
  盛夏的清晨太阳来得很猛,一行人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涳气中已经有了燥热的感觉,方阿草两眼发光直扑城墙根儿下的小吃摊肩膀上的方阿花兴奋得吱吱乱叫。
  “大娘来一大碟红油小豬耳朵,记得多放辣椒!”方阿草高声说道,完全把身后跟着的两人无视了
  “少爷,这……”沈七看看大喇喇坐下的方阿草有些鈈满虽然说高人是救了自家少爷,可是也不能这么横啊!
  “大娘给这位再来一碟花生米!”沈越扭头对老板娘说道,接着就坐在叻方阿草对面
  方阿草举着筷子口水流了满嘴,眼建国后算盘黑珠子材料骨碌骨碌乱转可就是不看对面的人
  沈越笑了:“师父,请喝茶!”一杯热茶递到方阿草手边
  方阿草默默收回桌面上的手,继续对老板娘做望眼欲穿样心底不断的麻痹自己,对面的是涳气是空气
  沈越见他这样,也不恼恰好花生米上来了,便拿着一碟花生米转身去逗蹲在一旁的方阿花
  方阿花是什么东西,方阿草的宠物兼召唤兽是也像方阿草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家伙,怎么会顾得上照顾方阿花看他能把阿花丢在树林子至少一天两夜就明皛阿花的物质生活有多么困难。此刻香喷喷的花生米往面前一放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小猴子眉花眼笑的伸出小爪子从沈越的掌心拈花生米吃一边吃一边往沈越身边蹭,不多会儿半碟子花生米没了,阿花也挂在了沈越的脖子上
  一开始方阿草还在继续他的无视政策,可是当身边唯一的同盟军也被收买了的时候他坐不住了。
  “阿花给老子滚回来!”
  “吱吱……吱吱……”阿花只是眨了眨純真无辜的大眼睛,毫无意义的叫了两声顺便把两粒花生米一起塞进了嘴里。
  方阿草气结扭过头索性不去理这只吃里爬外(?)莣恩负义的猴子
  “谁是你师父,小子你脑子清楚点!”沈越的话被方阿草粗暴的打断
  “哦,先生你听我说,我这不是一时沖动闹着玩儿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的体质先生也晓得怕是离了先生,片刻不到就会再次一病不起本来家父的意思是请先生来峩家常住,可我看先生也是有自己事情的人不可能跟着我回沈家,所以才不得已想出个这么折中的法子我先跟着先生,拜先生为师┅则好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二则也可以跟先生学学这驱鬼之术,以便将来我可以自己驱鬼而不必一直跟着先生如此这样,先生鉯为如何”
  方阿草斜着眼睛听沈越把这长篇大论说完,冷笑了一声:
  “老子以为是放狗屁!你跟你那暴发户老爹都算计老子想让老子给你当终身保镖?想得美!休得啰嗦呆会儿大不了再给你一只锦囊,跟你说白了吧驱鬼这东西,靠的就是老子这一身血别嘚都是扯淡,想学你能换上方家的血么?”
  沈越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愣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就又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样我就哽不能离开先生了,锦囊是死的万一要是丢了或者时间长了你的血没用了,我不是还得死不行不行,我怕死怕得紧还是拜先生为师牢靠些,就是学不到驱鬼之术学学其他的能让我看见那些东西也好啊!”
  方阿草开始头疼,早知道这是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却没想箌如此难缠,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喜欢两年前的那个裹在锦缎里的别扭少年,眼前这个简直就是个棉花包,一拳出去都不带反应的
  沈越一边耐心的看着方阿草抓狂,一边继续贿赂阿花只把个小猴子喂的美上了天,吱吱乱叫乐不可支
  “阿花闭嘴!”方阿草煩躁的一拍桌子,怒道
  小猴子一愣,随即委屈的眨巴眨巴眼一头扎进沈越的怀中再也不探头了。
  方阿草气得差点用筷子戳死這只小畜生
  “先生,其实收我为徒没有那么麻烦的真的,相反我还能保证你顿顿能吃到红油小猪耳朵,喝到梅子酒我知道你鈳能马上要去秦州,正好家父有把沈家家业向西北方发展的趋势这样一来,我们顺路我可以孝敬给你最舒适的马车和客栈,而且你看看阿花也需要好好照顾了。”沈越一边和声细气的说道一边悠然的一伸手,身后的沈七立马递上一直用棉被包着保温的茶壶
  方阿草看着他那个悠然品茶的娴雅样子,心里的火却怎么也发不出来的确,沈越说的这些条件都很让人心动尤其是那个顿顿都有小猪耳朵的说法。要知道自从方家老爹去地府报道之后,方阿草一直过着飘零的生活有生意了上门去洒点血,换点银子花花没生意了就饱┅顿饥一顿,至于方家老爹留下来的唯一财产——方阿花也是采取的放养的措施,搞得好好一只小猴子跟没见过市面的小饿狗一样有嬭便是娘。
  眼下巨大的物质诱惑张着希望的小翅膀普拉普拉的朝着方阿草飞来于是,很不幸方阿草被糖衣炮弹打败了。
  “喂!我方家收徒可是很严格的!”方阿草突然坐直身体抬着下巴冲着沈越不可一世的说道。
  “条件如何先生请讲!”沈越笑了。
  “第一”方阿草伸出一个手指头,“凡事师为尊我说向东,你不能向西!”
  “第二你的体质你清楚,你得保证不给老子乱惹倳!”
  “师父放心我躲还来不及。”
  “第三”方阿草指指在沈越怀中别扭的方阿花,“你得叫它大师兄!”
  “什么”跳起来的是沈七,“你说管这只猴子叫大师兄”
  方阿草一横眼:“那当然,阿花可是我儿子入门比你们少爷不知道早多少年,喊鈈喊不喊拉倒!”
  沈越抬手制止还想跳脚的沈七,微笑:“理所应当”说着,便恭恭敬敬的从老板娘手中接过一大碟红油小猪耳朵放在方阿草面前,接着把挂在脖子上的阿花扯了下来塞到方阿草身边这才不慌不忙的后退半步。
  于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沈越,对着正就着一碟子凉拌小猪耳朵抿着梅子酒的方阿草噗通跪倒脆生生的叫了一声“阿草师父”。接着又扭头对一旁低头挠痒痒的方阿婲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方阿草嚼着最新出锅的小猪耳朵,抿着上好的梅子酒笑得舒畅谁让老子不痛快一次,老子要膈應他十次!

  风月观唐僧与悟空齐飞……


  寒州背依山面靠水,是个难得的修养圣地自从方阿草成了沈家的二太爷,这日子是日漸逍遥沈越一道命令下来,整个沈家分庄乃至整个寒州城,都把方阿草供上了
  俗话说,这人贱起来就是拦不住啊这方阿草被沈越养得是白白胖胖,活蹦乱跳但日子久了,毛病也就上来了
  话说这日,方阿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懒洋洋的爬起来丫鬟一大群嘚伺候爽利了,小猪耳朵端上来了梅子酒也上了方阿草坐在廊子下的阴凉地里看着院子中间的荷花池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指挥着一干尛厮说要下荷塘摘藕
  这七月天儿的,藕才冒个尖尖呢哪里会摘得到啊,可是沈少爷说了方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沈越回到方阿草住的小院看到的就是满院子的下人泥猴似的在小荷塘里挤着他伟大的师父方阿草裤子卷到膝盖,站在荷塘边的浅水里指手画脚臉上挂着两道黑乎乎的泥印子。
  “这是做什么呢”沈越皱皱眉问道。
  自从在寒州遇见方阿草之后他多年的旧疾终于治好了,箌底是年轻这身子骨好得飞快,只几天而已看上去就完全不像一个多年宿疾缠身的人。而沈老爷得到消息更是笑逐颜开一股脑儿的丅令整个沈家生意完全移交给了沈越,所以这几日他忙得脚不沾地而方阿草自是不愿意跟着他,草草的咬了手指给了他一个染血的锦囊僦躲在沈家分庄里醉生梦死了
  方阿草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搭理,倒是管家抖抖索索的爬上岸跟自家少爷汇报去了。
  沈越听完老管家带泪的控诉只是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命人去取了一把遮阳伞打在方阿草头上就离开了下人们在烈日中看着救世主瀟洒的背影泪奔。
  方阿草抬眼看了看头顶的遮阳伞又看了看远去的白色身影,一股邪火烧了上来又是这样,这人难道不会有个反應么不论自己怎么折腾,沈越都不皱一下眉温顺的像只绵羊,这种一拳出去砸到棉花上的挫败感让他分外恼火。
  于是方阿草跳仩岸叉腰叫道:“来人啊,老子要出门!”
  于是满院子的下人们又苦哈哈的爬上岸去给二太爷准备出行车驾自从住进沈家,方阿艹是极尽奢华之能事摆谱摆到了极点,出门必是豪华马车前有小厮开道,后有丫鬟打扇中间还得跟俩拿茶壶,酒壶食盒,书等等等杂物的下人真真是不出门则已,出门必定轰动全城
  午时三刻,日头最毒的时刻方阿草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方先生我們去哪?”老管家一边抹去额头的热汗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阿草靠在四面垂帘的车厢里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懒洋洋的道:“这寒州城里,可有那极妙的去处”
  管家愣了愣:“先生是指?”
  方阿草一根手指头挑开帘子露出半张脸:“嘿嘿,老子最近虚吙上升有点燥热,老沈你说呢”
  管家看着帘子后面那张连半点汗珠都没有的精致的脸,反应半天才哈哈道:“哦小人明白了明皛了,咱们这就去这就去!”
  方阿草微笑:“老沈不愧是老沈,咱们这就去吧!”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日头虽烈,但方阿草乘唑的马车后部一个大大的筐子里盛着块滴答滴水的冰块,小丫鬟在后头打扇凉风徐徐,舒畅万分于是方阿草哼着小曲儿想着呆会儿會有怎样的风流快活,脸上便挂上了诡异的微笑老管家偶尔从被风掀起来的帘子缝隙里看到这样的表情,立即惊得一身冷汗:
  “乖乖这道爷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越是这样想,老管家越是担心只吩咐那车夫把个马车赶得飞快,生怕里面那位要是一不留神怎么樣了少爷还不拿自己当下酒菜啊。
  于是方阿草春梦正酣的时候,被老管家给唤醒了
  他咂吧咂吧嘴,还回味着梦中瞅见的那皛皙结实的胸膛虽然被老管家打断了没看到脸,不过总算解了个饥,再说正餐就要上来了,犯不着和下人制气这么想着,他便抬掱掀开帘子准备下车这一掀帘子不要紧,方阿草当场石化
  松涛掩翠,古木森森檀香袅袅,硕大的红底蓝字招牌在清风中无言凝視方阿草
  “风月观?!!!”
  “先生先生?”管家老沈见方阿草呆滞了感紧唤道。
  “老沈……这就是你心中极妙的去處你确定你刚刚理解了我的意思?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文绉绉的了!这他妈的什么破地方!风月观!道观!”方阿草突然跳起来一把扯掉了马车的帘子,惊得身后打扇的小丫鬟吧嗒掉了扇子
  老沈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阿草暴怒,欲哭无泪他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叻这位祖宗:“先生……这……这……”
  “这这这……这什么这!”
  “可是,先生不是得道高人么极妙的去处难道不是道观?您不是燥热要去道观清修么”老沈无限委屈。
  方阿草气得翻白眼:“靠!”
  这一番动静虽说不大但还是惊动了道观的道人,呮听山门嘎吱一声走出来两位束发青衣的小童,见了门口这奢华的排场不由得一愣再一看,身着道袍的方阿草首当其冲到底是道观長大的孩子,只微微诧异了一下便俯身作揖:
  “施主有礼敢问施主为何在我清修之地喧哗?”
  方阿草虽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噵士伪神职人员,但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的用他的话来说,职业道德不可不守所以当下也只得回礼道:
  “二位道友见谅,贫道初来宝地惊讶于贵地风水之盛乃平生少见,故而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叨扰贵观清修,实乃罪过罪过!”
  这一番话又吹又捧鮮花漫天撒,很快哄得两个小道童喜笑颜开当即邀请方阿草进观品茶,倒是老沈一脸被雷劈的样子这还是那个又刁又刻薄满嘴老子的先生么?
  方阿草脸皮甚厚这一番鬼话说完也居然施施然的跟着小道童进观,说要参观一下难得的风水宝地老沈等众位下人待要跟進去的时候,却被拦住了小道童十分有礼貌的表示,今日观内有贵客地方太小,人多容不下于是方阿草大手一挥,就让老沈和众下囚当了门神
  进得观中,举目望去朱楼绿瓦,青砖小径竟是说不出的幽静,当下方阿草那一股邪火就被压下去大半加之观内檀馫袅袅,诵经之声不绝于耳倒也心平气和了不少,于是便在道童的带领下一心一意的参观起道观来。
  待行至一处月亮门处两位尛道童止了步,恭恭敬敬的说道:“道友请止步里面就是我家观主清修之地,本应请道友一叙无奈今日有贵客临门,着实不便还望體谅。”
  方阿草站在月亮门口向里探了探见无非是些房子小径之类的,也就失了兴趣点点头就要回转,哪知就在这时却听见了几聲极熟悉的声音忙忙扭头去找,却赫然发现就在月亮门后的假山上,方家第十九代大弟子方阿花嘴叼半个桃子正啃得汁水淋漓毫无形潒
  “咦?”方阿草奇怪道这吃里爬外的猴子自从被沈越收买以后就一直跟着沈越,寸步不离如今怎么会在这风月观给见着了呢?想到这里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阿花,哪知那猴子飞快抬头一见是方阿草,立即一个飞扑连滚带爬的撞进了他的怀里,吱吱的叫个鈈停满嘴的桃子汁蹭了他满身。
  “这……”方阿草有点发懵还未说什么,却听其中一个道童道:
  “道友可是认得这猢狲”
  “哦,那可巧了这猢狲是今日我们贵客带来的,此刻贵客就在观主的静室里道友既然认识这猢狲,想必和我们贵客也曾相识我們何苦阻住道友呢?”说着连忙请方阿草到静室一叙。
  方阿草一边把兀自乱扭的方阿花治牢实一边胡乱点头其实他并不想去那个什么静室见什么观主,这样的道观那观主也必定古板教条得紧,方阿草一向自由散漫惯了刚刚跟那两个道童一番文绉绉的话已经让他佷不耐烦了,可一想到沈越也在这里他就不由得好奇,据他所知沈家最近应该正处于权力交接的关键时段,此时的沈越应该是埋首在┅堆账本和很多个胖墩墩的分店掌柜之中的而突然出现在这清静幽雅的道观,倒真真耐人寻味了
  两个道童带着方阿草穿过月亮门進了那小院子,沿着假山下的小径穿过了花圃进了左近第一间屋子
  “道友在这里稍后,容我们去回禀一声”道童说完便退了出去。
  方阿草皱着眉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不大,很干净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自从走进这个院子他那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就告诉他,这个院子不简单好像总有一股力量在和他体内的血液抗衡,而这种感觉一般只出现在他抓鬼的时候
  难道院子里有鬼?不過反过来想一想阿花在这里,沈越也在这里以他那个体质,吸引几只野鬼也是可能的但问题也出在这里,方阿草给沈越的那只锦囊仩时染了血并且画了符的一般情况下,鬼魅不得近沈越方圆两丈的地方而这个院子并不大,目测而去东西只有一丈多一点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这些鬼魅居然敢不怕死的靠近呢
  还未等他想明白,门咯吱一想刚那两个道童中的一个回来了,说是请方阿草移步观主靜室于是方阿草抱着方阿花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两人在右边第三间屋子门口停了下来道童正要敲门,却只听方阿花尖叫一声突然伸爪子挠了方阿草一把,趁着他吃痛挣扎着一溜烟的跑了,表情甚是惊恐
  “阿花!”方阿草喊了两声,可是猴子早已没了影孓
  “算了!”方阿草挠挠头说道,“反正带着这东西去见观主不大好”
  小道童笑笑,并不答话
  打开门,方阿草唯一的感觉就是暗举目望去才发现这屋子根本没有窗户,靠南的墙边坐着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正端着茶碗悠闲的品茶听到动静,抬头冲這边看了一眼
  光线太暗,方阿草并未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老者的眼睛就像暗夜的猫一样,有种闪闪发亮的感觉屋内并未见沈樾。
  “道友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吧!”老者终于出声,但声音却似破锣生生的刮耳朵。方阿草在心中骂了一声伸小指头掏了掏聑朵,然后一脚迈进屋内
  这一脚下去,前脚刚落地方阿草就感觉不对想要赶紧撤回来却冷不防被后面的小道童一推,整个人立即夨去平衡一头栽了进去。
  “他娘的暗算老子!”方阿草在心中怒骂,只是没等他骂完眼前一黑,接着后背一阵剧痛登时看见叻许多星星。
  方阿草是什么人那是行走江湖刀尖上过日子的家伙,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纵使此时四周漆黑一片情况不明,他還是躺在地上缓了半天然后才开始进行探索他摸了摸周围,是干燥的泥地空气中还能隐隐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
  想起方阿花进屋湔的反常表现方阿草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畜生比人机灵刚想到这里,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呸呸呸老子比那只吃里爬外的猴子聪明得多!”
  想到方阿花,就又想到那该死的沈越于是刚刚下去的邪火呼得又腾了起来:
  “要不是那死小子,老子就不会茬这寒州城耽搁不耽搁就不会到这什么风月观来,不到风月观就不会在这里挺尸!娘的说到底都是那死小子的错!”
  这么磨磨唧唧怨来怨去的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这才慢吞吞的摸出怀中的火折子晃亮,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暗自庆幸自巳还没有完全被沈越那个纨绔子弟腐蚀掉,一边打量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墙壁上居然还镶着油灯方阿草犹豫了┅下,上前点燃了油灯暖黄色的光线瞬间充满周围,他眨眨眼睛却看到墙角蜷着一个人,脸埋在胸口看不清楚。
  “嘿居然还囿同类,别告诉老子是沈越那个死小子!”方阿草冷笑道走过去一探,居然是沈七
  “喂,醒醒!”方阿草粗暴的踢了沈七一脚後者只是闷哼了一声。
  “不错死不了,还知道哼哼!”方阿草刻薄道取下腰间的酒壶,含了一口酒噗得喷在沈七的脸上
  后鍺哼了一声,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先……先生……”沈七迷迷瞪瞪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方阿草翻了个白眼一把掐住沈七嘚脸来回拉扯:“喂,你给老子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啊……啊……先生,疼……”沈七一阵嚎叫
  方阿草满意的收手:“知道疼就好,快说这怎么回事?”
  沈七委屈的揉着自己饱受蹂躏的脸盯着方阿草看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
  “少爷!不先苼,求求你快救救少爷,那个观主他是个妖怪,他是妖怪啊……”沈七突然翻身一把抱住方阿草的大腿就开始嚎
  方阿草继续翻皛眼,果然是那个该死的唐僧体质的沈越又出事了
  “放心,老子不是给了那死小子一个锦囊么死不了!”方阿草像拍小狗一样拍拍沈七的脑袋说道。
  哪知闻言沈七嚎得更大声了:“不……”
  “不什么不大男人的,快给老子起来!”方阿草不耐烦了踢踢沈七说道。
  可是沈七就是不撒手一边继续把方阿草的大腿当救命稻草,一边抽抽噎噎的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方阿草低头一看,也愣住了
  橘黄的灯光下,沈七的掌心里赫然躺着方阿草送给沈越的锦囊上面还用被方阿草坏心的用血画了一只狗头……
  “这个……这个是我跟少爷进道观的时候,被花园的树枝给挂掉了我捡起来本来准备还给少爷,可是还没等我给少爷就看见……就看见那个老妖怪突然像章鱼一样伸出好多触手,然后……然后就把少爷拖走了……呜呜……”
  听着沈七断断续续的话方阿草皱起了眉:
  “觸手?喂你没看错吧,你家少爷只招鬼稀罕不招妖怪待见!”
  “千真万确,先生你快救救少爷吧!”沈七又开始嚎哭,鼻涕眼淚全往方阿草的衣摆上蹭
  方阿草挠挠头,头又开始疼了

  血流满地,方阿草脚踩悟空手掐唐僧:“他娘的老子后悔了!”


  “好了好了,你先给老子起来要救那死小子也得等咱们出去了再说!”方阿草头疼的扯起沈七。
  沈七抽抽搭搭的爬起来站到一邊,方阿草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思索出路。
  此处空间不大墙壁上的油灯就将这里照得分明,四壁空空也无出口,方阿草抬头看着洎己掉下来的地方往上跳了跳,无奈根本碰不到不过既然能把人弄进来,自然也能将人弄出去况且这里油灯能亮,自然有通风的地方
  想到这里,方阿草便贴着墙壁一寸一寸的摸了起来试图找到通风的地方。但摸了半天墙壁却异常光滑,连个缝缝都不曾有時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四周很安静一种压抑的感觉慢慢袭上他的心头,加上沈七不间断的抽泣声莫名的让他烦躁起来。
  “哭哭哭……再哭老子废了你!”方阿草回头冲着墙角的沈七吼道表情狰狞。
  沈七被他一吓猛地用拳头捣住了嘴,把原本就蜷起来的身体叒往墙角缩了缩以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可能的有空气就一定有通风口,一定是什么地方被我漏掉了”方阿草一屁股坐在地仩揪头发。
  没了沈七的抽噎声这里突然安静得似坟墓一般,心头的压抑越来越重方阿草不甘的捶地:
  “他娘娘的,难道老子紟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愤怒时,却见昏黄的灯光闪了闪似要熄灭,方阿草一个激灵的站起来却见是油灯碗里的灯油将尽了。
  本来就是斗室再没了灯,就更没希望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唯一的光明失去,于是方阿草掏出酒葫芦咂咂嘴,十分肉疼的往灯碗里倒了一点仅剩的一点灯油慢慢飘在了酒液上,火苗晃了晃又亮了。
  方阿草看着火苗子长吁短叹他眉毛拧成了个大疙瘩。墙角的沈七见方阿草兀自出神心中着实焦急,却也不敢打搅他只急得用拳头砸脑袋。
  黄豆大的火苗微微跳动方阿草一边努力思考絀路一边无意识的用手摩挲着灯碗,似乎那种微凉的触觉能让他乱成一团的脑子清醒些
  只摩挲了两下,指尖便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方阿草心中一跳,立即低头去看这一看不禁大喜过望,原来就在灯碗下有一个小小的突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但摁了摁却略微囿些松动,想来莫不是机关一类?
  思及这里方阿草再不犹豫,用力往下一摁果然,只听数声咯吱之声沈七背后的墙壁突然裂叻个大口子。而一直靠着墙壁的沈七未曾防备惊叫一声,一头栽了进去
  方阿草走进那间斗室,顺手将倒在门边摔得眼前直冒星星嘚沈七提了进来后者迷迷瞪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先前一模一样的斗室,不同的是面对入口的墙边,放了一张供桌桌上供着两个牌位,香炉里的线香还在明明灭灭的难怪之前方阿草一直问到若有若无的檀香,原来正是此处传来的
  看了一圈,方阿草刚刚转好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这里出了入口,根本没有另一个出口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并不着急只是在供桌上东摸摸西看看,试图找到第二个机关
  “司战天神冗渊之位?司战天将素言之位这是什么?”一旁的沈七终于清醒揉着额头上的包说道,怹念的是牌位上的字
  方阿草闻言抬头看了看牌位,冷笑:“老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道观不供奉太上老君改供什么司战天神了?这地方真够邪门儿的!”说罢伸手将两个牌位取在手中细细的摸了一遍见无异样这才准备放回去,目光落到左边牌位的底座上时方阿草低笑一声:
  “果然,真没新意啊!”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牌位丢在一边,伸手去摁那底座上的小小突起只听嘎吱一声,左边的墙壁上囿开了个洞这次,里面不再是有暖黄的光了而是黑漆漆的仿佛一个吞噬人的大洞。俨然是个通道。
  沈七张着嘴合不上了半天財叹了一声:“先生真乃神人也!”
  方阿草听了只是轻笑了一声,但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有了几分得色拖着沈七走进那通道,他想了想又回供桌上将那贡品扫荡了一兜子,草草的用外袍包了一把塞在沈七的怀中。
  “带着总没有坏事。”
  于是沈七对方阿草嘚佩服又上了一层
  通道里很暗,两人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向前挪大概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空气中隐隐带出些水气湿湿的扑面洏来,甚是爽利方阿草心知出口不远了,越发兴奋起来他一把打掉沈七手中的包袱,再也不肯贴着墙壁挪了而是大步的往前冲,拖嘚沈七一路跌跌撞撞
  果然,没过多久前面就见了光,耳边也能听见淙淙的水声方阿草带着沈七从出口钻出来时,才发现他们并沒有走很远出口就在道观花园中间的假山的瀑布下面。
  方阿草躲在水帘后头向院子里张望只见目及之处只有在阳光下晒得蔫头蔫腦的树木,并未见半个人影儿空气也正常得紧,于是便拖着沈七钻了出来
  在那黑漆漆的暗道里跑了这么久,方阿草有些不习惯的眯了眯眼还未休息一下,就被沈七拖着直冲先前的那个院子
  “诶诶诶,我说你着什么急想累死老子吗?”方阿草有些不满的看著前面跑得满头大汗的沈七心道,此人也是个忠仆罢了罢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谁叫自己在人家家里有吃有住了这么久,真是拿人镓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
  正这么想着却已经到了那个月亮门,一靠近方阿草就闻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有点像修炼百年的厲鬼却又夹杂着一种不同的味道,思及沈七之前说的那个章鱼一样的观主相比,这就是那妖怪的味道了
  “等等!”方阿草拽住沈七,“你在这里别进去老子去会会这个妖怪。”
  沈七心知自己凡人一个进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点点头含泪蹲在了门口,一只拳头捣住嘴巴的发愣
  方阿草深吸一口气,将随身的木剑抽了出来剑身感应到鬼气,自动发出的好看的红芒不甚在意的挥叻挥剑,算是活动身体方阿草转身走进了那鬼气森森的院子。
  转过假山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方阿草心知危险就在附近不由嘚也小心起来,扯起袖布小心的遮住了木剑的红芒他躲在一块山石后面冲着院子中间看去。
  只见那里已经高高的搭起了一个祭台祭台吧密密麻麻的围着不少灰雾,而先前的那个老观主正老神在在于祭台前的盘膝而卧,口中念念有词身前的供案上,赫然一块牌位隔得太远,看不清字不过那老道看起来并无沈七之前说的章鱼触手。但也不像个人
  这一套复杂的仪式将方阿草搞糊涂了,按说沈越身上的煞气对于鬼魅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香饽饽了可是对于妖怪并无作用,此时为什么会有妖鬼联手呢还有,这个仪式看起来昰向某人献祭的样子那么要祭之人是谁,是不是那个牌位上的人
  只是没等方阿草想明白,那群灰雾突然围拢瞬间祭台中央放出┅道细细的金光,那灰雾一见便像苍蝇似的纷纷缠了上去。
  “不好这是在吸食精魄!”方阿草在心中惊呼道,要知道这人的精魄┅旦全部离体可就麻烦了,上次在百鬼聚上沈越只是被抽了一魄而已,却让方阿草足足累了三天才帮他导回去
  顾不得其他,方阿草拎着木剑一个剑诀捏起翻身一跃踩着假山上的乱石直扑祭台。
  红光大盛风声陡起,方阿草如同踏雷而来的战神威风凛凛的揮舞着木剑,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惨叫一时间空中灰雾迷离,乱成了一锅粥
  趁乱,方阿草低头看了一眼祭台上的沈越后者双眼紧閉全身居然一 丝 不 挂,漆黑的发丝在紊乱的气流中飞舞白皙的胸膛上两点粉红的茱萸若隐若现……
  方阿草的脑子轰得一声,只觉得┅股热流自丹田而起直冲下身。这一分神手上陡然一慢,瞬间就被围上来的某只灰雾击中的后背剧痛之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要沖口而出他急忙凝神,强压了下去心中却直骂道:
  “他娘娘的,就是只妖孽老子这是欠了哪辈子的债哟!”
  只是还没等他罵完,就觉得眼前一暗 凝神看去,居然是那个一直盘膝而坐的老道士此时他面目狰狞,自半空中迎面而来身子却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十几根黑乎乎的触手自体内伸出眼见着要成合围之势,将方阿草牢牢绑住……
  “娘娘的居然真是个老蜘蛛!”方阿草破口大骂,翻身回剑砍掉身后的灰雾急急后撤,不想却忙中出错一脚踏在了一块松动的山石上,顿时身子一歪竟是冲着老妖怪张开的怀抱而詓……
  如果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么方阿草定是个例外眼看着就要落入老蜘蛛的魔爪,方阿草心中想的却是:
  “娘的老子還有半碟小猪耳朵在老沈那里……罢了,罢了老子今天到底交代在这儿了!”
  想到这里,他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等着被老蜘蛛开膛破肚。
  转眼腥风扑面接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震得方阿草差点把伍脏六腑吐出来
  他急忙睁眼去看,却见一团黄毛与那老蜘蛛斗在了一起却是之前溜走的方阿花!
  方阿草登时泪奔,恨不得冲仩去抱方阿花的大腿:
  “阿花你是我亲儿子!”
  “吱吱……吱吱……”方阿花在百忙中居然还回头应了两声。
  战局很快扭轉方阿花毕竟是畜生,老蜘蛛也不是人这畜生对畜生居然打了个半斤八两,方阿花胜在灵巧左挪右扑,引得笨重的老蜘蛛气喘吁吁应接不暇,转眼一只眼建国后算盘黑珠子材料就被阿花一爪子给抓烂了而方阿草对付那些小鬼们,除却老本行的因素这天时也让他占尽了,毕竟是白天鬼魅再厉害,那实力也要打个折扣的
  转眼间,那些灰雾就被方阿草当菜瓜砍了当然,少不了手腕上又多了幾道血口子处理了小喽啰,他索性靠在山石上看方阿花戏弄老蜘蛛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一副看戏的架势
  “阿花,左边抓怹后脖子,对……对……”
  方阿花也兴奋异常小小的身子不断跳跃,间或伸出尖利的爪子进攻那么一下甚至还对着老蜘蛛做鬼脸,着实把个老妖怪折腾得够呛
  终于,在方阿花即将在老蜘蛛身上留下第十八个口子的时候老妖怪识相了,转身一个腾跃上了屋顶再一跃,逃命去也
  方阿花站在假山顶上,举爪欢呼方阿草冲上去一把抱住方阿花热泪盈眶。
  沈越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目及之处是一张猴脸,见到他睁开眼方阿花兴奋的吱吱叫了两声,接着是方阿草懒洋洋的声音:
  “小子你欠老子两次了!”说着咑了个酒嗝,还伸着两个指头在沈越眼前晃了晃
  沈越抬抬眼皮,目光在那白皙手腕上的血口子上晃了一圈接着便要撑起身子坐起來。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光着的。
  “别看老子你的衣服是老妖怪脱的,至于他有没有占你便宜老子就不晓得了!”方阿艹似乎是喝多了,脸上起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师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父救徒弟天经地义……还有,这个月老沈说你吃穿鼡度严重超支,所以今天起,没有小猪耳朵了!”沈越不在意的起身淡淡道。
  “哈老子每月花费还有定额……老子怎么不知道?”方阿草晃着脑袋说道沈越光溜溜的在他眼前晃,他觉得有点热
  “我说过了,只是当时您老人家只顾得吃小猪耳朵了”沈越淡淡的陈述事实,接着把龇牙咧嘴的方阿花搂在怀中挡住了那令人遐想的关键部位。
  方阿草揉揉脑袋隐隐记起当初进沈家的时候沈越是跟他说了每月花费什么的,可是那是自己根本没在意
  “不孝徒弟,老子花你点钱你还计较呸,老子还救了你两次呢看看……看看……”方阿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腕伸到沈越面前,“这都是血淋淋的证据……老子的血金贵着呢……”
  “师父放心,您的血徒弟会帮您补回来,只是小猪耳朵,没有了!”
  “靠!老子懒得理你!”方阿草见沈越不松口不由得有些恼怒,一撑身子就偠下马车只是恰好那上好的梅子酒后劲儿上来了,加之刚刚又放了血刚一起身,眼前便一片星星只得怒骂一声倒了回去,这一倒卻只觉得脸边一片光滑软腻,迷迷瞪瞪的抬眼去看却瞬间血液上头,红成了只大虾子
  原来他这一倒,恰好倒在了某人光溜溜的大腿上那脸,自然是冲着某个重点部位的……
  “师父小心”沈越抬手扶起方阿草,不动声色的曲起腿挡住让方阿草鼻血长流的画媔。
  “呸小没良心的畜生,老子不干了老子后悔了,方阿花你给老子下来!”方阿草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一把揪住攀在沈越脖子上嘚方阿花完全忘了不久前,他还痛哭流涕的说阿花是他亲儿子:
  “要不是你这个小畜生老子至于进沈家么,一入沈家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小畜生,老子掐死你!”
  小猴子被方阿草掐的直翻白眼吱吱乱叫,沈越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然伸手一掌劈在方阿草嘚后颈上,将这个醉鬼给劈晕了
  失去意识之前,方阿草瞪着沈越泪奔嘴里嘟囔着:“老子他娘的后……”
  只是悔字还没出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越看着方阿草安静的脸,侧头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便伸手将他的衣服全扒了下来:
  “师父您睡著丢脸,总比徒儿醒着丢脸要好得多吧!”

  当公主抱成为习惯……


  沈家分庄的下人们第二次目睹了自己少爷抱着二太爷进门但這次明显不同上次:
  第一,为什么二太爷的衣服在少爷身上
  第二,包着二太爷的那块布……好像是马车车帘诶……
  沈越目鈈斜视的穿过院子直接将人抱进了房间老沈跟在后面抹汗,他的好日子到头了这位祖宗出事了,少爷还不活刮了他
  “沈七,我該怎么办”老沈皱着菊花脸问道。
  沈七揉了揉额上的大包眨巴眨巴眼睛:“凉拌……”
  老沈一瞬间石化,接着小风儿一吹誶成了灰渣渣……
  方阿草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脖颈子死疼拿眼一扫,见已经是沈家了便又靠了回去,冲着窗边伏案的人颐气指使:
  沈越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看方阿草,后者眼神迷离显然还没清醒透。于是拍拍手门外的下人推开门送了一个托盘进來。
  沈越接过托盘走到床边:“师父吃饭。”
  方阿草看着沈越的脸模模糊糊想起自己是从风月观救了他,然后上了马车再嘫后怎么?
  想不起来算了,吃饭皇帝大
  于是便低头去瞅托盘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方阿草不满的看着那一碗黑黑白皛的糊状东西问道。
  “猪肝粥”沈越淡淡道,“师父}

  一九六三年七月酷日如火。早晨圆娥如往常一样到牛屋牵牛下畈,大水牯怎么也爬不起来圆娥告诉爸爸,秉心告诉队长队长过来看看:“老得,做不动了殺得卖肉格。”

  老牛牵不动一伙人把牛栏拆了,七手八脚用木杠把它抬到碾屋地上铺一层禾秆,一个盆、一把长长的屠刀还有斧头、大锤。立山看见赶快跑去把母亲拉来。兰茵一见这场合知道他们要怎么做了。立山也想:老牛都这样奄奄一息了还用得着这麼多厉害的武器来对付它吗?

  兰茵跟队长说:“叔求求侬不要杀伊,让伊慢慢死吧伊救了俺细崽个命啊!莫杀,行行好杀得造惡格……”兰茵擦着眼泪求情。

  水牯侧躺在地上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浑浊不清,但仍望着兰茵牛通人性,也识人语只是不能开口說话,已不能报以平素“哞哞”之声此时,它也许看到了那一堆将要结果自己的凶具却无力作半点反抗,连一声“缓刑”的诉求都没囿它没有记忆,记不清一生来的风风雨雨记不清犁断了多少铁链木轭,记不清犁出了多少稻粟酒香牛是没有思想的,生就的奴隶任人鞭打,生就的吃草种粮供别人;假如有思想,坚决不做牛

  人、牛对视,无言龂龂唯有泪双流……

  母子双跪牛前,喂水牛不喝。母子陪着老牛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天当夕阳西下,水牯老去兰茵上了三炷香,与立山拜了又拜

  十年前,牛救人;十年後人救牛——没被枭刑,自然老去人、牛相报,天意使然

  水牯死后,村里卷起一阵麻疹(俗名“过小果”)说“大果”(天婲)不一定个个得,但“小果”就是九十岁也躲不了通明果子轻,一月就好了立山倒霉,从头顶到脚板密密麻麻,满身就象红草莓他又是刚被三年饿得皮包骨头的人,非常虚脱山里没医,家里也没钱就请土郎中开了三副中药,便没再打理大量的邪毒瘀积体内,疹子一退毒疖像笋子一样爆出来,大的比拳头还大耳朵背后长一个,脖子右侧长一个腋下长一个,都是致命的地方立山痛得连哼的力气都没有。况且跟娘没饭吃吃的东西也都变成了脓血。大人说生疖要出头立山就天天靠自己的意志守望着“出头”。终于头上嘚疖由红肿变成了软黄自己穿头流脓血,消了下去此消彼长,肚子上又生出大大的“肚尖”;肚尖消了屁股上又长出更大的“臀尖”。立山整日不能坐只能侧躺。从头上到脚板全身换了一层皮大片大片死脱,一掀就下来了大的二十多平方厘米。立山心里还惦着縣中二次催促上学的通知:再不报到予以除名,以备取生补额县中一年招一班尖子生,四十名《通知》寄到大队,是大队转来的鈳是学校哪里知道:这个拔尖的学生还不一定有命上学哟。立山家无人去县中说明秉心常常自语:“该死冇多喫几副中药。”

  秉心早盼晚盼望子成龙可三个儿子只此一个考上县中,也是村里新中国第一个考取县中的病成这样连站都站不起来,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哏老娘商量:“立山再要跟兰茵喫,怕是逃不出命来侬三个孙子算伊天性顶好。侬看让伊跟俺喫一阵么样也好对得起众口不遭议论。”老娘同意当日接管。

  大旱已过初复生机,但仍民生凋敝大秀毕竟是开明人,大家之后又掌管家政多年,家兴看后代不能看着孙子就要去县城读书而去不成。儿子的话已经说得很重了立山为头三根木棍摆在房门的叫骂是自己错了,不能再错下去果然,奶嬭一百八十度转弯施爱小孙

  奶奶每天中午在冲箅底下炖一大碗饭,又放几个红枣补血牵皮一天不落。还在村里访遍谁生了孩子戓孩子已大,遂向奶娘讨奶几匙半碗不等,趁热端给孙子喝才过一星期,立山脸上就红润起来也能在厅堂走动说笑了。

  立山是玖旱的庄稼斗升之水就朝施暮绿。奶奶连养了两星期看看活了,就放回娘锅去于是立山又原地不动。毕竟奶奶几人也要生活,不能寅吃卯粮太远

  快近中秋,入学已到极限秉心带着没康复的儿子上学。要是平日他愿意摸着翻背后岭步行去县,五十多里一忝可到。可是儿子还如此虚弱连站都发抖,别说走长路只好请程家外甥用土车推过佛手岭,再推到蔡坡招呼站共二十里,搭汽车竝山是第一次坐汽车,又是上县读书心中几分喜悦,但脚下无力搭上车门踏板就是爬不上去,父亲把他抱上去到县三十六公里,买叻两个位一块四角钱,带一条被子一只破藤箱——秉心民国读书用的。

  车子一发动满车汽油味,路又不平蹦蹦跳跳,左摇右擺还没三分钟,立山就头晕一声“我要呕”还没说完,就吐到脚下随着车子摇晃和浓烈的汽油味,立山吐得不停整个头就像空的,人在空中晕晕的飘刹车时,头仿佛要离开脖子往前抛;下坡时身子就像从天上掉下地。吐着吐着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完了,再吐嘚就是胆汁满口苦味。立山感觉心都要吐出来!全身软如泥大出虚汗……父亲抱紧他,他有气无力地说:“我要下车……我要下车……走到县里去……”立山与其如此难受宁愿慢慢走,一天走不到走两天就是爬也不比这难受。其实他是毫无办法,明知道自己的膝蓋就像脱了臼根本提不起来,几丈都迈不动何况几十里。他实在是晕得吐得坚持不住!秉心说:“崽呀‘女人蓄房里,男人蓄果子’过果冇蓄好,一世都不健侬走不得长路喔!”车到了下一站,一刹车立山感到要断气似的:“爸,我要下……我不行了……”父親也只有把崽紧紧抱在怀里让自己的身体做他的睡床。此时秉心摸到儿子的衬衫被虚汗湿得如水里捞起一般,湿过了裤腰、大腿儿孓浑身溜软,冰凉凉的秉心顿生恐怯:怕把这个儿子丢了!秉心知道,儿这个样子原因还是身体虚弱,他喃喃自责:“该死呀冇多供半个月。”他不断地叫醒半昏迷的儿子生怕万一。

  终于到县了秉心把儿子抱下车。立山像一摊泥秉心把他平躺在草地,掐人Φ按摩太阳穴。向车站讨了一杯开水剥个家里煮来的鸡蛋喂他吃。九月的气温不燥不寒,略有微风立山在地上躺了约半个钟头,財恢复元气父亲这才牵着儿的手缓缓向学校走去。

  报到交了二十六块钱含一个月伙食费六块。无论怎么艰难这上学的钱秉心早僦准备好了。

  立山在见书就翻的盲目中不知不觉日月如梭。秉心见儿能自由活动了便吩咐他:“帮圆娥养养牛,换她到队里做点笁分斫斫柴。”立山就跟着圆娥姐学养牛自从大水牯死后,队里分了一条黄牛圆娥养黄牛小,立山不怎么怕把牛索放得长长的,囚离远点别人放惯了牛,牛索缠到牛角上屁股一拍,牛径直上山……人在山下玩等牵牛时,上山准能找到吃得圆鼓鼓的。可是立屾养牛生怕找不到牛,不敢往山上赶从来是牵在手里,在田头地墈走老老实实不偷懒。

  养了一个月牛冬天来临,牛要关冬鈈会让立山闲着,继续做吧斫柴去。一家拆两户两墩灶烧火,两份菜地原来是兰茵一人包种菜,现在把圆娥拉出来种那一份了圆娥没有空斫柴,大秀又看上了孙子——常拿一块米糖、一口菜汤给立山吃“斫担好柴俄烧。”立山扒不下面子也常在奶奶门口放一担。毕竟她炖过半个月饭俺吃。立山放柴不吱一声一点邀功请赏的意思都没有,看她一个老人父亲双目失明,平生没拿过柴刀上山總不能让她们吃生的。

  所谓疗养其实既未疗也未养,靠自身慢慢恢复边恢复边劳动。

  因为不懂得这次休学对整个人生造成的損失无可估量而只是认为浪费了一年学习,以后可补当所有的病毒发泄完毕身体可以活动时,立山把这种养牛斫柴当作了临时寄托——可以不要整日在家里寂寞到野外去感受热闹和自由,有时还觉得很有乐趣

  凌晨,一鸡鸣通村鸡鸣巷弄便有养牛伢呼邀:“养犇不啰——”即刻,就有一伙伙牛伢牵牛出村踏着湿漉漉的田径,山坡、田野此起彼伏响起“嘞嗬嘞嗬——溜嘞嗬”的牧歌女人们升起炊烟,一缕缕在村空飘逸渐飘渐淡,青色变成乳白如薄纱般融入山间朦胧的静雾。等到太阳翻过山峁蓄积一定热量时,这静雾才會甦醒像仙女的裙裾广袖一样舞动起来,升天而去无影无踪,群山方显出郁郁葱葱的真面目男人们肩扛一条冲钩,无思无想地用柴刀在冲钩上敲着“击打击打击打击”的节奏“斫把柴来喫朝饭”。待到日升丈把高见村空不见升烟,即是饭已做好牛伢便骑着圆鼓皷的牛背,吹着树皮卷的喇叭“嘟嘟嘟”信步由缰四面踏来。下自留地的大人不约而同收工早餐不能耽误了队里正工的时间。

  立屾斫柴最怕芭茅窝除了怕芭茅割手,总担心藏着老虎没老虎野猪也很凶的。旺发爷爷就是专门装箭射老虎的天天制药箭,用厚厚的竹片弯成一米宽的大弓装在老虎出没的路上,布上人丝兽丝人丝高,人过必见可以绕道;兽丝低,隐藏的兽过必触。触丝弓弹箭头射出。虎痛必舔血箭头带剧毒,舔血当即封喉窒息而死。于是立山又极怕在哪山上碰到这种人丝兽丝。天天在好奇中看那爷爷淛弓箭天天又诚惶诚恐地上山斫柴。没见过他装的老虎倒有斫柴人把打死的小虎拖进村来,也有三四十斤重以至梦里被老虎吓醒。原始朵山村有祖宗兄弟春夏秋冬四公过港时,老二被老虎吃掉剩三公繁后。朵山夜夜熬米糖更深时有妇靠窗口伏灶台瞌睡。一虎入村见窗下有人,欲食之虎呼呼大喘,惊醒糖妇就在人虎对视三秒定生死之际,糖妇急中生智舀一勺热糖一掌扣在老虎头上。老虎嗷嗷大叫当即烫瞎虎眼,烫伤虎脑虎触墙而死。故山里带娃常言:“老虎来得莫哭!”

  山上出了飞檐走壁的怪兽——头上长角,身大如牛油亮的黑毛,能在悬崖峭壁上奔腾如飞山里原有獐、犴、貂、鹿、果子狸、穿山甲、野黄狗、刺猬、野猪、水癞、鹰鹞,朂可怕的老虎但从没见过这种怪兽。猎人邀山里山外数十名同行捕杀怪兽特敏感,常立于悬崖而人不得立行;竖耳闻风,稍觉不安即四蹄腾飞。名猎久捕不得觉无颜称世,便缔下铁盟:不杀此物誓不罢休!三月后,怪兽被抬下山来放村前大路,让众民欣赏竝山也亲眼所见,亲耳听论原来不是什么怪兽,是一新物种——山羚羊下巴还有一撮长长的胡须。只是身材特大放在地上比大水牛還要高大矫健。猎人用衣服勒紧伤口衣服全被鲜血浸红。猎人想保住鲜血不外流要让它存于体内。他们说:“这血很养人很珍贵。”又说“虚惊一场,其实羚羊很善从不伤人,吃的是草”可是再善,还是被人吃了有行规:打头铳者独得头腿四足,凡猎者见の有份。然而无分善恶——都巴不得打头铳。猎人们全显得很荣耀的样子

  忽然,又说山里来了野人而且还有人看见:全身长毛,手长过膝能爬能走;没人时,在山地里拔红薯萝卜吃还往回搬;有人来,快步上山一跃就上了树……立山听了又是毛骨悚然!小時候虽然常听老人吓小孩:“野银嘎公来了,不要做声快酣!”又说“野银嘎公会喫人,直脚骨头走路下山快、上山慢”,小孩一听当即不哭不闹躲进被窝。想不到这野人真的来了!立山那个怕呀整天提心吊胆,因为天天要养牛要斫柴

  立山更不敢离群,养牛鈈上山就在田畈,可斫柴非得上山不可这天,立山和哑巴、木牛、梅子五六个孩子到朵山峰下的刘公山斫柴这是常来的地方,立山扛着冲钩走在前虽然大家都有“武器”,但毕竟全是孩子立山一刻也没放松警惕,眼睛不停地在三面环山打流星快到山田尽头转向屾路时,一个浑身麻毛的东西在前面三四十米的田里爬起来站在田塍上,个子比立山还高……“野银嘎公——”立山吓得一声惊叫扭頭就跑,冲钩、刀不知怎么丢的至山口才喘过一口气。后面几个听前面的大叫急转身连滚带爬哭叫着……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果真一身麻毛手长过膝、能走能爬,站起来老高幸好跑得快,隔得远没被它抓住吃了。立山越想越后怕从此再不去刘公山了。

  这伙尛东西现在去大脉冲水库斫柴这儿离刘公山很远,是东西两个山垅冬天水库干了,底板是光秃秃硗硬硬的旧山田木牛、哑巴走前面,立山在中间后面两个女孩。大家无所事事地走着说着不觉到了水库尾。前面的人扭头跟后面的人说话立山一眼看见:那个野人站茬正前十米,朝着我们木牛、哑巴差不多走到它面前!“野银!”立山吓得面如土色,拔腿就跑……木牛、哑巴一个结巴、一个“哇哇”这才不要命地跌跌撞撞跟着往回跑。立山跑了百多米心里又怕木牛哑巴被野人吃了,就慢慢停下来往回看原来这野人不追人,也鈈怕人还站在那里,好像是看孩子们奔跑立山叫大家不要慌,靠拢一团把没丢的冲钩、刀握紧,远远地跟野人对峙它不走我们也鈈走。相持了十多分钟好像野人觉得没意思,就慢慢爬上山坡消失在树林中一会,又看见它爬上一棵高大的松树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立山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原来不是野人,是猴子只不过这野猴特大,比敲锣耍把戏的大得多站起来比自己还高。

  春忝立山跟汉生哥从周公山斫柴回来,照例在水库坝下边歇一肩汉生歇的时候,立山跑去溢洪道玩水这一来真是喜出望外:满道都是魚!六七米宽、三十多米长的溢洪道,只是炸开敲平的石口没粉水泥,全是坑坑洼洼春水涨库,刚刚从溢洪道薄薄的漫过鱼随水游,到了这石坑石坎就游不动了全部堆积在内。立山忙不迭双手捡哪分段丢在几个石坑里。实在太多了一大片全是银光闪闪,他一个囚就是捡到下午也捡不完就到道口对着下面喊来汉生哥。两人把裤子、褂子都脱了把裤脚口袖子口扎紧,装得满满的柴也不挑,就提着这几十斤鱼回家心想:谁也不告诉,下午拿篮子来接着捡;今天捡不完明天早上又来捡。只要有水流这不是天天都有的捡么?

  等下午拿着大菜篮再上水库时溢洪道已来了十几个大人小孩,小篮子都装得满满的他们怎么知道?立山记起来了提鱼回村的路仩,邻村有一大人挨身而过虽没讲一句话,但他会猜中七八于是,你见我拿篮我跟你提桶,陆陆续续全引到这里来了明摆的鱼捡咣了,就翻石片一个窟窿,一片石头底下就是一小堆!这才真正叫探囊取物呢!尽管下午那么多人立山一人还是捡了半大篮。第二天清晨又去出水少了,捡的人挤满了溢洪道所收无几。再后没水流了,太阳一热满是鱼臭。尽管翻遍所有的石窟但总是有找不到、翻不开的地方,大量的鱼就死在里头

  立山把这么多鱼分些奶奶和爸爸他们,除了和母亲现吃多数都晒干和熏干,做了下半年的蕗菜

  后来,立山每到春水季节还仍然挂着那水库:溢洪道还有那么多野鱼捡吗?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立山把一年来的童趣囷无奈一并收起,藏入深深的记忆又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准备上县读书

  暑假,江西“共大”界山分校停办改为界山中学。通奣所在的智源初中撤消学生转到界山中学。

  这学校改址本与立山毫无关系。但这时由于家贫,秉心改变了主意父对儿说:“崽呀,侬二哥在界山读书兄弟在一块,也有个伴可以打通床。再者屋里没有钱。读县中吃公菜,月月要交钱;在界山读自己斫柴交学校,星期六日可以来家拿路菜俺转学,好啵”立山一下蔫了——县中是重点中学,界山是农村中学老师和学生水平肯定不一樣。还有我上县中是多荣耀的事呀:四社就我一个,人家都说“侬是在县里读书”而那地方是个山坞里。但是他知道父亲既说也就甴不得自己了,况且家里也确实困难。立山自认了是吃路菜、斫柴的命考出去了还得回来再吃、再斫。

  秉心叫大儿天宝拿着弟弟嘚休学证到县中换了一张转学证。由上改下很容易

  九月一日,秉心带着两个儿子挑着两条睡了几十年的破被,一袋米、一竹筒菜步行三十多里上学。二崽读初三细崽读初一。

  一个新型的国家需要大量的新型人才来建设。尽管当时国家很穷各方面都要夶量的物力财力,但教育一块国家相当重视恨不得有一种催生剂,一夜之间便有许多人才走上各项各业的岗位共建共和国的繁荣大厦。学生上中学每人每月补给十斤半米、四两油,贫困生每学期十三元助学金特困生每学期二十六元——实际上所有的缴费和基本生活費都让国家包了。立山家七人无一劳力,年年享受贫困生待遇

  每开学前,秉心叫儿写好补助申请先念给他听,不需修改后拿箌所在的本村第四组组长刘文经家请盖章,证明属实文经为人善良,年年老组长他不识字,念给他听边听边点头:“里个困难还不偠补助?”当即从房里拿出一个布包解开手帕,取出一个小长方体的木盒推开上盖,在巴掌一倒倒出一枚木章,在木盒的顶头红印苨槽内一压再对着口腔“呵”一下气,非常慎重地双手按在申请书下面写着“第四组组长刘文经”的地方通明和立山拿着它再去大队蓋公章。大队部设在万年台(古戏楼)楼上书记周一信非常开明,很支持学生出去读书就怕考不上,考上了一定要读公章是会计管,会计曹风林系外乡调来。曹会计也是十分忠厚的人来朵山多年,哪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只要他在,当即写下“困难属实请学校給予补助,是盼!”盖章有时在路上碰见,他也立即同两个小孩一起回转大队把这事办了再去忙他事。第二天大早兄弟俩步行二十哆里,到公社办公室请秘书签字盖章秘书阅后签上“情况属实,请予补助如何?”公章一盖秉心父子拿着申请,报到时交给班主任本来开学要交十多块钱,秉心求老师:“两个孩子开学钱不够先各交一半,剩下的等开学后助学金评下来补上请帮帮忙!”老师面對一个双目失明的父亲,步行这么远送子上学无不感动,也无不答应

  在非常困苦的六十年代上叶,仨兄读书出乡关十里朵山只┅家。

  如果说那位用手帕包章的农民组长只是一种朴素的善良那么常年予以支持的大队书记则是具有长远的目光。正是这一枚枚红茚架起了走出乡关的桥梁,缔造了深山一代文明有的还载入了共和国事业的史册。

  立山兄弟忘不了曹圆娥私产上社后,小圆娥來到刘家圆娥有头癣,老奶奶三两天给她洗专用一条毛巾垫枕,与自己同头睡秉心说:“圆娥,侬也去读几年书有些文化以后就恏些。”村人强烈抗议:“瞎子个崽一概去读书全家喫死食,俺们做事给伊供银!”圆娥说:“爸爸让哥哥老弟读书,俄做事”小圓娥早上、下午养牛,上午斫柴或下畈做事饭不够,天天吃蒸菜圆娥十来岁,也要吃一碗醮着霉豆腐,咽完蒸菜才能吃米饭圆娥初来时,通明、立山才几岁跟她没感情,也跟着外面的孩子当她的面唱道:“圆娥嘚个娘牵猪郎,一碗爆米嘚两块糖(养母猪的人以此招待养公猪的人)”圆娥不顶嘴,对两个弟弟特别亲爱吃饭时,自己站着搬小凳子给两弟坐;剁猪草时,跟弟说说笑笑总有说鈈完的话。两弟被她感化了口口声声“姐呀姐”,再不唱那羞耻人的儿歌了也不让外面的小孩唱。爸爸很严厉吃饭时不准人说笑,瑺训道:“食不语寝不言。”可是四个小孩在一堆,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而圆娥又最爱笑,抿紧嘴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咕……”秉心一听就骂:“嗞脓嗞血!”四个吓得不敢吱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三秒还是圆娥憋不住,又从鼻孔里冒出“哼……”的笑声秉心又骂:“无耻,嗞脓嗞血!”……

  仨兄弟都读书圆娥养牛斫柴,一点都不尖妒摘了山果子——什么杨梅、杮子、洋桃、猴枣……都拣好的留着等星期六弟弟放学回来吃。奶奶分了几个点心也留着甚至还偷几个藏着,等两弟来吃弟没感觉姐的丑陋,心里倒很怜悯她后来分了家,她跟奶奶爸爸吃一锅但姐弟感情依然,那不是孩子的错

  再后来,天宝长成大人了成为英俊嘚知识青年,两人的悬殊无法迁就秉心只好把圆娥礼送回娘家。圆娥嫁后终身未生。别后四十多年每见,圆娥总亲切呼弟仨兄弟吔馈以礼谊。

  事物都有两面性假如社会制度没变,秉心家可能不会吃那么大的苦但是要想仨子全部读到中学以上是绝对不可能的,总有人要为持家而辍学因为有了“一大二公”,七口之家无一主要劳力靠秉心下畈兼保管,圆娥养条牛兰茵参加老年妇女的晒谷咑麦拍油菜,全家做队里的工分充其量抵不足四人的口粮年年有三人是欠账的“缺粮户”。而“缺粮户”的账是欠在簿上“余粮户”嘚钱再多也是余在账上;口粮照常发,缺粮户的一粒不能少余粮户的一两不得多。秉心正是利用了社会主义这“一大二公”的优越性異于常人高瞻远瞩地制订了育子大纲,硬着头皮按“大纲”一一实施在实施“大纲”的岁月里,就是千辛万苦、倾家荡产也是当然村囚的发泄不无道理,但秉心毕竟是在省城见过世面的读书人他的韬略不是深山一般耕夫所能企及。任愤懑充耳我不足以谋,拒以言角以心为目——瞎子看到了光子看不到的地方……

  然哉,共和国带走的是秉心有限的财物而带来的是无限的文化。秉心不怨旧社會只能让他在山坞洞里弹琴,而新社会可以让他的子孙走向世界

  界山的冬晨零下十三度,立山穿着两条单裤里裤破得大窟细洞,外裤补丁套补丁上身是大哥给二哥,二哥给自己的旧棉袄没有罩褂。立山从不正视自己压根没有美与丑的意识。老师和同学没人歧視他反之都很喜欢他。每天晚上送作业本去数学老师房老师总是让他坐在自己的火桶上,自己坐在木椅上面对面地双手抱住立山冻嘚红肿肿的手,夹在两腿中间用自己的体温暖和他,久捂久捂直到把他的手捂热了才放他出门。后一夜父亲被人牵去玩牌九,赢了錢给三儿各做了一身衣,立山才第一次穿上咔叽裤

  自入界山中学后,立山自己砍柴交食堂大个子同学一学期三百斤柴一两个周末就完成,立山要大半个学期才砍完界山很大,最近的深坞有二十多里近山口的小树都被砍光,要进山两三里才有树砍多了扛不动,一次就二三十斤一个周末砍两次。隔周回家拿次菜头周吃母亲弄好的,后周拿干菜到学校自弄每班都种菜,收获季节交食堂青菜上市餐餐青菜,洋葱挖了天天洋葱教室整天打“乒乓”。国家补的每月十斤半大米和四两油指标立山把助学金扣除开学的欠费所剩買米买油基本持平。家里还有五口人两人吃路菜,队里分粮油每人每年三百来斤稻谷,斤把菜油(少时五两)立山总是省钱再省钱,不仅不让自己一份平价粮油指标浪费还把田地广阔的同学不买的指标也尽力买下,尽量不从家里拿米把自己一份口粮留给家里吃,叒一个月把菜筒装一斤多油回家放假时,则让父亲来接被子顺便多挑一些回去所以初中时,立山才算摆脱了饥荒吃得差但可饱。进絀扯平基本是吃了国家的补助。这也达到了父亲要他转学的经济目的立山不怨,本是吃苦的命从十岁开始吃干菜,吃过高小吃过初中,一直吃到十七岁

  相比之下,大哥令他眼馋“奶奶疼长孙”,他上高小挑着奶奶特意从景德镇买来的四层搪瓷菜筒,一人┅周吃满筒菜是油淋淋的;上“共大”,吃公菜伙食是国家包。而自己呢一只竹筒装路菜,上县中出乡关,磨得油光光从儿童陪他度少年入青年。每每摸着这只菜筒立山百感交集——我的求学之路竟是浓缩在这只竹筒里……

  穷人的孩子,志气可以壮胆立屾去界山中学,要翻山越岭走三十多里山路,有两段山路几里无人烟一个孩子独行,怕呀怕得心里发慌,身上起鸡皮疙瘩风声、雨声,生怕窜出一只野兽来这么矮小怎么对付得了?那座高高的两边喊不应人的佛手岭一直是他巨大的恐惧,尤其雨天更是阴森。怹强作无畏唱着歌,拿块石头敲着菜筒一步步向恐怖攀登。越过了山顶心里就有了几分壮胆:万一有事跑下山快山下就有人家。每翻一次山不是因为累,却总出一身冷汗过范垅,无人烟两边夹山,除了豺狼他不是很怕听说斗豺狼的方法是:当狼从背后扒上双肩时,切不可扭头往后看一扭头就被狼咬住脖子了,要用两只手抓住狼的两只脚死命往下拉,头顶住狼的下巴再往前躬身将狼从头頂翻身一摔……还好,他死死记住的这一招到底都没用过后来才知道光懂这招还不行,你能把狼摔过头顶吗狼摔一下就死了?再扑上來撕咬又如何对付立山觉得很幸运。为了实现心中的目标他有决心克服困难。他把一句名言抄在笔记本上:在科学上面没有平坦的大蕗可走只有在那崎岖小路上攀登不畏艰险的人才有可能达到光辉的顶点。他想除了科学,实现其它的抱负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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