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或天行九歌之完结墨鸦之瑞天同人小说的同人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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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繁华的都市街道,最黑暗的夜色深沉。炫目的霓虹灯下,唯见当年紫影绰约。是梦境还是现实?是虚幻还是真相?暮色渐沉,夜幕降临,谁又能等到最后的黎明到来?当一切繁华散去,又是谁能望着这一地的废墟劫灰,落下最后一声叹息。(《天行九歌》及《秦时明月》同人,主cp非紫,副cp卫练,现代向。)(注:本文cp极度混乱!主要的BGcp有非紫卫练雪高聂蓉星大,前期凤玉良麟后期凤麟,耽美向的有浅淡的卫非但是不明显,还有一大堆炸掉的百合!紫莲玉、练雪蓉大法、麟总攻练总攻大法,大少司命大法……当然本文的配对走向还是非紫卫练等BGcp,其他的都只是有成分。)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非,紫女 ┃ 配角:卫庄,韩红莲(赤练),弄玉,白凤,墨鸦,张良,墨玉麟,端木蓉,盖聂,高渐离,赵雪 ┃ 其它:天行九歌,秦时明月,非紫,卫练,庄莲,现代
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衍生-言情-近代现代-动漫
作品视角:不明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25123字
是否出版:
尚未出版()
签约状态:
作品简评: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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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九歌+秦时明月]梦也阑珊夜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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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九歌街。
【上卷:暮色】
流沙集团韩非初见紫兰轩老板紫女。
紫兰轩同意并入流沙集团。
“是不会明目张胆地。”紫女的笑意有些莫测,“但是他们会暗中对你下手啊。”
紫老板美救英雄。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韩非:“名叫墨玉麟,才二十一岁的一个女人。”
韩非撩紫老板失败×1。
她并不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保镖来看待。在敬畏之余,还有一丝莫名地……亲近。
女子举起酒杯,似是在遥敬,随后,一饮而尽。
张良赴墨玉麟之约却得知墨氏已亡。与此同时韩非紫女也获得相关证据。
暮色将近,寒夜降临。
【中卷:寒夜】
加深非紫感情线,过度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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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相关话题秦时明月之天行九歌—卫非同人文《一蓑烟雨任平生》(下)
三、人间自是有情痴
不知不觉间,韩非来到桃柳村已经两个月了。
春光将歇,卫庄院里两株桃树上的花也快落尽,铺了一地锦色。光秃秃的枝条抽出嫩叶,一场绚烂的花雨后,繁华褪尽,满目苍郁。
这天,卫庄难得不出门打猎,他的弓昨日不小心拉断了,索性留在家中休息一天,修补木弓。
这把弓是那位教导他武艺的江湖侠客留下的,桃木制弓身遍布斑驳划痕,弓弦也较从前松垮许多,早该抽时间修一修了。只是打猎时卫庄也不常用到弓箭,带上它纯粹因为习惯,所以一直都不甚在意。直到昨日不小心拉断了弓弦,他才恍然惊觉,九年时光匆匆而过,连这把代表着往事的木弓,他都快留不住了。
玉白手指握着锋利的小刀飞快地削着刚刚从树上截下的树枝,木皮木屑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一把弓身的雏形在卫庄指间诞生。
“卫庄兄。”
韩非从屋内走出,轻唤了一声。卫庄抬头看去,目光一恍,竟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今日的韩非换下了情有独钟的紫衣,一袭素白长衫,连束发的发带都换成了白色,气质淡静儒雅。神色间褪去流于表面的温和,清俊的眉目带上几分酷似卫庄的冰凉,眼眸深邃黝黑,深不见底。
“韩非?”动作一顿,卫庄长睫轻颤几下,薄唇微抿,尾音上扬,用了疑问语气。
漂亮的唇角轻轻勾起,韩非淡然一笑,看不出明显的情绪,调侃似的道:“卫庄兄平日不愿陪我喝酒,今日于我而言却是个特殊的日子,能不能请你破例一次,陪我一醉?”
手指触电般猛地收紧,卫庄眼中腾起了深深的迷雾,掩盖住他本就不外露的情感。阳光细细勾勒着他的轮廓,却纵容他大半张脸皆隐在阴影中,让他看起来仿佛隔绝在整个世界之外,孤单而冰冷。
“……好。”
随意地席地而坐,卫庄与韩非各自倚着树干一侧,也不拿酒壶酒樽了,一人一个酒坛抱在怀里,比赛似的大口灌着。吞咽不及的酒液从嘴角滑下,打湿了衣襟领口,整个院子都飘起了酒香。
发泄般拼命灌了半晌,韩非放下酒坛,随手抹了下唇边的酒渍,呼吸有些急促,好像在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他仰头透过枝叶的缝隙去眺望天空,一抹绝望如入水的墨迹般缓缓晕开。
“卫庄兄,今日……是我四哥的忌日,也是我唯一的妹妹的忌日。”
沉默良久,韩非终于说话了,只是这一开口,便血淋淋地揭开了自己心头的伤疤。
卫庄拎着酒坛的手搭在屈起的右腿上,低垂着头将自己沉在阴影中,不回答。他知道韩非现在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场倾诉和倾听。
韩非也确实没有听他回应的打算,歇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
“……我出生在一户非常……非常富裕的人家,排行老九,从小就调皮捣蛋,充分展示出纨绔子弟的本质。我年纪小,下头就只有一个妹妹,在家中还算受宠,哥哥们都让着我和妹妹,百般宠溺,连训斥一句都不舍得。”
“……小时候不懂事,觉得世界就该是这个样子,天真无邪,黑白分明,无忧无虑。我就带着这样的想法,慢慢的,慢慢的走到了束发之年。”
“……理所当然的,在我束发那一日,我栽了一个大跟头。我说过了,我出生在一户非常富裕的人家,因为富裕,所以滋生了阴暗和丑恶,所以暗藏刀光剑影,人心莫测。我的父亲在我束发当天旧疾复发去世,大哥成了当家做主的人,一切都在翻天覆地中改变……”
“……从那天起,八个哥哥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试图拉拢我和妹妹支持他们,最过分的是六哥,拉拢不成便心生杀意,如果不是大哥和四哥出手,今日我大概也不会坐在这里跟卫庄兄你说这些。但即便如此,妹妹还是去世了,四哥也在一场剧变中重病身亡……”
韩非的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双手也颤抖得拿不稳酒坛,狠狠灌了一口酒才勉强平复心情,却止不住眼圈泛红。
“……我知道,每一个哥哥对我都是假意,但假意中必定有几分真情!就像……四哥临终前耗尽心力,与大哥联手将我送离那个布满刀光剑影的世界,我的人生在他和妹妹去世那一刻分崩离析,碎的拼不起来……”
“……卫庄兄,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并不喜欢四哥,我觉得他老谋深算,太虚伪,活得太累。我也不喜欢大哥,他不择手段,他心狠手辣,他做尽一切我厌恶的事。我最喜欢六哥,他平易近人,幽默风趣。也喜欢七哥,身上有种凡事尽在掌握的从容。可到头来,我喜欢的两个哥哥害死了我最疼爱的妹妹,对我千般算计。而我耻于为伍的四哥与大哥……却救了我……”
“……权势、富贵、名利……这些东西比血浓于水的亲情更重要吗?卫庄兄你告诉我,它们重要吗?”
韩非愤怒地砸碎酒坛,飞溅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背,缓缓裂开的肌肤便如同他此刻龟裂的心脏。
卫庄沉默了。
如果换作另一个人在他面前倾诉自己的痛苦,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其讽刺得体无完肤。可是很奇怪,韩非的怒火与悲恸竟然让他产生感同身受的悲凉,让他心底的某一处角落坍塌碎裂,让他……无话可说。
他的冷漠被韩非愤恨的话语无情地撕开,他的疏离像凝固的冰块被狠狠敲碎,他的身体也在发颤,脑海中闪过一些浮光掠影般的画面。这些画面宛若冰冷的碎片,扎的他很疼。
“够了!”低喝一声,卫庄直面这份突如其来的痛楚,将之冲破,像是挣开了加诸于心上的枷锁。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锋利明亮,仿佛野兽般的凶戾,却又理智得近乎冷酷。
“你很痛吗?韩非。”他说,压低的语调满是山雨欲来的压抑,“你不过失去了一个虚假的世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而已,有什么值得抱怨和愤恨的?”
卫庄的质问像劈开阴沉天空的闪电,照亮了韩非的双眸。
“我为什么不能恨?!”韩非毫不犹豫地反问,语气比卫庄的更加激烈,“我不该恨吗?而已?什么是而已?凭什么而已?你感受过这种万物崩裂的毁灭感?你知道我在微笑时心里都想着什么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而已?”
“呵。”卫庄从不会说“我是没有资格”之类的话,只是冷笑一声,给予了更犀利的反击:“既然你恨,为什么不去报复?你没有能力吗?你没有机会吗?你没有资本吗?你只不过是没有勇气,你不敢,你是个懦夫!用仇恨和酒来蒙蔽自己,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我不是!”
耳畔响起沉重的雷鸣,眼前闪烁着刺目的电光。韩非整个人仿佛置身狂风暴雨中,狼狈不堪。
他靠着树干,激荡的心绪在爆发到极致之后,渐渐的又消褪下去。他闭上眼,手指抠着坚硬的树皮,用力到划伤出血都不自知。
“我不是懦夫,也不是烂泥,我不想让仇恨支配我的人生,我想带着妹妹和四哥寻找一种自由的,洒脱的人生,我不想他们永远陷在那个怪圈里……”
韩非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失落而无奈。
“你能理解吗?卫庄兄……你大概不能吧,因为你一直都活得那么清醒……”
“而你却天天烂醉如泥!”卫庄说着嘲讽的话,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屑,仿佛他真的对韩非平日的举止感到不满。
“可是卫庄兄,你此刻,你也醉了吗?”韩非笑了笑,目光迷蒙。
卫庄嗤笑着喝了口酒,却没有否认。
是,他醉了。如果不醉,怎么会跟韩非说那些无聊的话?如果不醉,怎么会坐在这陪韩非喝酒?
“谢谢你,卫庄兄……”韩非头一歪,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的安慰,我收到了……”
靠在树干上,卫庄阖上眼眸。
那一句“我没有安慰你”,终究不能昧着良心说出口。
“叩叩叩——”
木门被人轻轻敲响,卫庄拉开门扉,就见一粉衣少女站在门外,眉眼含笑。
“卫庄哥,这个给你。”少女将一个包裹递给他,俏生生一笑,“马上入夏了,娘亲为你做了几套夏装,你看看合不合身?对了,里面有一套是送给……你家里那位客人的。”
说到“客人”二字,少女的神色略显尴尬。没办法,上次在茶垄看到韩非给卫庄送花的场景仍扎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露出尴尬的表情。
“知道了。替我多谢大婶。”卫庄微一颔首。
闻言,少女笑了笑,转身正要走。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又回头一脸认真地说:“卫庄哥,只要有个人能在你身边陪伴你,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来自何处,我们都不会在意的。”
卫庄:“……”
他很想说,其实你误会了。但是看着少女真挚的目光和匆匆跑开的背影,却只能无奈摇头。
算了,如果能让他们放心的话,这个误会也不是不能接受。
拿着包裹回身,卫庄一抬头,便看到韩非倚在门框上,浅笑着注视着自己,目光落到包裹上时化为淡淡的戏谑。
“卫庄兄,那位姑娘之言何解?可否为我解释一下?”韩非故意一脸疑惑地问。
卫庄面色不变,眼角划过一丝锐利的冷意,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竟有些森冷。韩非条件反射地立马站直了,迅速转移话题:“啊,忽然想起我的桃花酒还没酿好,我先去忙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拔腿开溜,走得那叫一个快。
懒得理会他卖蠢耍宝的傻样,卫庄拿起修好的木弓,出门打猎了。
“卫庄兄,我的酒酿好了……卫庄兄?你在哪儿?”
两天后,韩非抱着几坛新鲜出炉的桃花酒欣喜地走出厨房,第一反应就是拿给卫庄看。但跑遍了楼上楼下,又在院子里转悠数圈,愣是没见着他。
奇怪,卫庄兄去哪儿了?不是打猎回来了吗?
这样想着,韩非从桃树下走过,脚步蓦然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一抬头,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躺在粗壮的枝干上,望天发呆。
“卫庄兄,你在树上,怎么不应我一声?”一手抱着一个酒坛的韩非哭笑不得,亏他辛苦找了那么久,结果人就在头顶,还不出声,果然是卫庄的风格啊!
右手搭着屈起的长腿,卫庄偏头似是在眺望远处的苍翠山色。如月华绞成的银白长发顺着手臂垂落,在细碎的日光中闪烁着柔顺的光泽,半掩住他的容貌,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仍是等不到他的回答,韩非不解地皱了皱眉:“卫庄兄?你怎么了?卫庄兄?……”
韩非一连叫了好几声,卫庄才恍然回神,先瞥了他一眼,而后轻巧跃下枝条,稳稳落地。
“你的酒,现在要喝吗?”随手掸掉衣服表面的灰尘,韩非淡淡地问。
虽然觉得他今日有些古怪,但韩非并未多想,笑着道:“我打算在树下埋个几十年,等老了以后再挖出来细品。桃花酒,最重要的一味原料,是时间。”
卫庄古井无波的眸光终于泛起些许波动,接过一坛酒低头嗅了嗅,一缕极淡的酒香萦绕鼻间,不浓烈,却沁人心脾。
“感觉如何?”韩非笑吟吟地问,好像丝毫不担心会被卫庄嘲讽得体无完肤。
卫庄没说话,只是陪他在树下挖了个大坑,把酒都埋了下去。
“这酒,是谁教你酿的?”一边把泥土掀回去,卫庄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韩非翻搅沙土的动作一顿,笑容淡去,有些落寞:“最初是从我二哥收藏的古籍中看到的,与妹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酿成,还是四哥和二哥加入帮忙之后才琢磨出完整的酿造方法。只可惜,现在只剩我一人了……”
这段往事对他的打击依然很大,伤疤仍在,只是情绪没有两日前那么激烈,大约想开了一点。
虽然相交时日尚短,但卫庄稍微了解些许韩非重情的程度,他的世界除了酒,最鲜明的莫过于情。然而世事无常,情字动人,却也最为伤人。
卫庄沉默了许久,将酒坛彻底掩埋后,冷不丁开口道:“你喜欢‘六月’?”
“嗯?”韩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卫庄问的不是月份,而是诗经中的“六月”,便微微点头,不知他问此何意。
得到肯定的答复,卫庄抬脚进了屋里,不一会儿,拿着一支竹箫又走了出来。修长的两节箫碧绿通透,隐隐有翡翠细腻的质感,尾端还缀了一条红色的穗子,在风中飘扬。
韩非眨眨眼,好像有些明白卫庄要做什么了。只见他薄唇贴上箫口,十指放松地搭在孔上,长睫低垂,吐息平缓,吹响了第一个音节。
庄重肃穆的乐章从他的指尖下缓缓流淌而出,在这极为纯粹的曲声中,天地万物都沉静下来,连拂过树梢的微风亦染了高广苍凉的气息,将聆听之人带入另一个世界。
仿佛天地初开时的静谧,耀眼的阳光变得温柔似水,丝丝缕缕从枝叶间洒落,在草地上织出暖色的金毯。箫声平和而舒缓,如一幅慢慢展开的长卷,里面装载了一个大千世界,一段无尽繁华,既有鲲鹏翱翔天际的豪情壮志,又有山野小村粗描落花的写意自然。
韩非从未听过这个调子的“六月”,与宫廷庄严的雅乐不同,多了几分自由和心灵上的解脱,与他的心境共鸣。在这悠扬的曲调中,他仿佛找回了当年洒脱的自我,妹妹娇俏的笑脸,和几位兄长朝夕相处的岁月,一一在眼前闪现。那是他心里最美好的,最隐秘的角落,也是他唯一不舍斩断的牵挂。
有温热的液体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卫庄兄,多谢……”
韩非的声音被箫声掩盖,听不真切,卫庄也仿佛没有听到般,继续吹奏着未完的乐章。手指状似不小心蹭过竹箫背面某处两个模糊的字迹,隐约被日光映出了久远的年代色泽。
荆……轲。
那是他的老师。
四、二十四桥明月夜
这世上除了卫庄,再没有一人知道他的老师,教他武艺,带他打猎的那个三流江湖剑客名叫荆轲。
九年前某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这个剑术三流,人品一流的剑客重伤倒在河边,是六岁的卫庄把他拖回去,险之又险地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开。从那以后,二人相依为命,一起生活了六年时光。
三年前,同样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荆轲旧疾复发安然逝去。其实他的身体早已被无数大大小小的暗伤摧折得不堪重负,早在两年前就该支撑不住倒下。只是由于放心不下卫庄,他才多撑了几年,尽可能多地将一身本领传授给卫庄。
不是没想过探寻荆轲的身份来历,卫庄不相信那个笑起来蠢兮兮,身体里仿佛装着一轮旭日般温暖得曾经照亮了他阴沉生命的男人真如他所言那般平凡。可是,荆轲不希望他知道那些大约已经风干在岁月枯槁的枝条上的往事,甚至不允许他使用自己传授于他的剑术,也不让他向别人提起自己。他仿佛迫切地渴望自己的名字随着自己的离去而被永久埋葬,再不被世人与青史知晓,无论是臭名昭著亦或万古流芳。
卫庄想,自己应该尊重他,所以早早便放弃了这些无用的疑惑,让他在自己心中,永远都是那个豪迈爽朗的三流剑客。
荆轲去世那夜,卫庄没有流泪,心中毫无波澜。他以为自己真的不难过不在意,可是当他听到韩非字字泣血的倾诉时,那些沉沦在内心角落里看不见的悲哀却一股脑地涌上,如咆哮的巨浪,几乎将他灭顶。
他是愤怒的,不甘的,也是悲伤的。他想知道荆轲的从前,知道荆轲眼底时常流露出的迷茫和绝望死寂的由来,他想用荆轲的剑术和剑劈碎曾伤害过这个人的一切,他不甘心留在这个小小的村落中,守着一柄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出鞘的剑,一步步走向人生尽头。
质问韩非那段话,也是他对自己的质问。撕开韩非伤口的同时,他也把自己伤得鲜血淋漓。
这个世上,痛苦的事那么多,凭什么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宣泄情绪,而他却只能死守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秘密,连自己的老师走了,都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不信命,可是否,这也是他宿命中的一部分?
龙吟清啸,剑光贯冲九霄。古朴的剑柄上缠着一圈灰色的布条,尽数掩去底下浩大辉煌的纹路。剑刃如雪,比月光更灿烂的光华中,一道金色龙纹若隐若现,仿若活物,随时都会长啸着跃上云端,威严无双。
难以想象,这样一把皇者之剑,过去竟然容纳于破破烂烂又脏污无比的牛皮剑袋中。
卫庄的心被剑光狠狠划了一记,割裂从前的血痂,浓黑的血液不断流出。
握紧剑柄,手腕一旋直直刺出,卫庄用荆轲留下的剑施展着荆轲留下的剑法。
身若游龙矫健,银光飞舞,翩若惊鸿。玄衣扬起的下摆随剑锋一齐撕开空气,扫开阴霾,连清冷的月光也仿佛被从中割开,倏忽间在天地之间开辟出一片空白。
他不甘!不甘被荆轲的遗愿束缚!他想鹰击长空,想鹏飞万里,想在史书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好用他手中之剑刺破纸张,一剑劈开时光的间隔,展望千载万载之后的天下。
他不在意青史留名,不在意世人风评,不在意黑白善恶,他在意的是他是否顺心而为,是否在这盘以众生为棋的奕局中执掌自己的命运,叱咤乾坤!
但是不可以,不可以!荆轲临终前的话语像一条坚固的锁链将他从头到脚都捆绑起来,让他永远只能留在这个小山村里,守着一份平静安逸了此一生。
只有伤痕累累的人才会渴望闲适悠然,他的血仍在沸腾,怎么可能安于平淡?
剑鸣激荡九天,如同电闪雷鸣般的嘶吼咆哮,凶戾而暴虐。
韩非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月下舞剑的卫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本该是飘逸潇洒的剑法,此时却如暴戾的凶兽般疯狂。卫庄每移动一步,挥出一剑,就会有血液从他的掌心、手臂、双腿上滴落,染红了翻起的泥土。一道狰狞的血痕从玉白的脸庞上裂开,鲜血顺着面部轮廓滑至下颚,勾勒出凄凉的血线。
卫庄却好像全然不觉,一套剑法舞了十数遍,数十遍,不知疲倦,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彻底燃烧殆尽,在轰轰烈烈的绽放后安安静静地死去。
“卫庄兄……”
韩非想阻止他的疯狂,却不知从何下手。他不明白此时的卫庄到底承受了什么,宛若一匹正在拼命挣脱枷锁的困兽,明明拼尽全力,却如蚍蜉撼树,显得无力而哀凉。
凄厉的剑鸣在空中不停炸响,韩非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长剑英雄末路般的悲鸣,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什么。
终于,在他一剑刺出时,长剑忽然发出一声铿锵脆响后,从中间折断了。
如同按下暂停键,卫庄的动作静止了,天地间除了长剑残存的袅袅悲鸣,便只有寂静的风声。
僵硬地维持着出剑的动作不知多久,卫庄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断剑落地的同时,他也倒了下去。
“卫庄兄!”
韩非紧张地冲上去接住了卫庄倒下的身体,手上立刻传来温热的濡湿感,卫庄的血染了他一身。
“我输了……”
卫庄定定地看着天上明月,仿佛在瞪着荆轲,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便脱力晕了过去。
他输了,他会遵守荆轲的遗愿,终生不离此地。
铁锅里烧着热水,灶台上熬着米粥,一阵烟熏火燎里,韩非正蹲在小火炉前扇火熬药,不时被浓烟呛得干咳不止,累得满头大汗。
烧水做饭之类的事平时都是卫庄一手包揽的,韩非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会这些。只是现在卫庄受伤昏迷,他手忙脚乱了好久才烧上水熬起粥,药就更别说了,费了好几炉才勉强上手,笨手笨脚一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卫庄兄啊卫庄兄,你可是唯一能让我为你亲手下厨,亲自熬药的人,可得好好珍惜,不能动不动就嫌弃我了……”
嘴里絮絮叨叨着,韩非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但没注意宽大的广袖早就沾满了炉灰,这一擦自然擦得满头满脸都是灰色的痕迹,像刚刚从炉灶里爬出来的花猫。
过了半个时辰,天边泛起一线鱼肚白时,药熬好了。韩非忍着困意把滚烫的药汤倒在碗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上楼。
轻轻用脚踢开虚掩的木门,韩非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走进房间,刚一抬头,便对上了卫庄淡漠的目光,眼中没有半分睡意,应该是早就苏醒了。
“韩非?”看到韩非灰头土脸的样子,卫庄一怔,张口就是嘲讽:“你不小心掉进灶台了?”
韩非瞪了他一眼,把热气腾腾的药放在床头:“我给你煮粥熬药去了,赶紧起来把药喝了。”
卫庄有点没听懂他的话,煮粥?熬药?这家伙洗个碗都能打碎三个盘子,还煮粥熬药……
“你没烧掉厨房吧?”卫庄脱口而出。
“当然没有!”韩非没好气地否认,“快喝,还是你想让我帮你一把?”
不要误会,他所谓的帮不是用嘴帮,而是直接往卫庄嘴里灌。
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卫庄端起药作势要喝,但在嘴唇碰到碗沿时顿了顿,又一脸认真地问:“这里面确定不是毒药?”
韩非气得差点真的上手直接灌。
好不容易喝完药躺下,卫庄也是累得狠了,不一会儿便歪头沉沉睡去,睡颜沉静,还略带稚气。
坐在床边,韩非敛起刻意装出的恼怒,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卫庄兄素来冷漠,刚才却在跟他开玩笑,那就说明他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解脱了自己,也放过了别人。
韩非不知道那个别人是谁,也许是那把剑的主人,但一定对卫庄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但无论如何,他能够挣断枷锁,韩非也为他高兴。
“卫庄兄,”他伸手,指尖拂过卫庄的额头,坏心地抹了一道灰痕上去,笑眯眯地道:“做个好梦。”
时间一天一天地走过,岁月本该锋利的棱角被桃柳村的烟雨草木打磨成圆润精致的模样,并未斑驳这里的青翠山水。
转眼间韩非来到此地已有三年了。三年,并不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尤其是在安逸闲散的生活中更是留不下多少鲜明的痕迹,但已经足够令卫庄与韩非的生命交织纠缠,不分彼此。
在这三年中,韩非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了挑水劈柴,学会了很多以前的他绝不会尝试的事。虽然他做的饭时常夹生,煮的汤味道还不如刷锅水,总是被卫庄换着法子嫌弃,他却乐在其中,还拼命跟卫庄抢活儿干,也算是大唐无数公子哥儿中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流。
相处过程中,韩非也渐渐摸清了卫庄的秉性,还千方百计从别人那里套出了一点卫庄的过去,知道他有一个三流剑客师傅,知道许多与他有关的大事小事。
慢慢的,他开始懂得卫庄的无奈,懂得那天夜晚他发了疯似的舞剑背后隐藏的悲哀,也让他走进自己心里。他习惯了和卫庄在一起的生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不舍再离去。
……这并不仅仅是他替卫庄推脱媒人做媒的理由。
呃……言归正传。
从相知,到相惜,再到相伴中的无言默契,他们并未被时光无情地蹉跎,也并未懒散度日,消磨岁月。恰恰相反,他们一人踏入了更高的武学境界,一人迈进了更宽广的学术殿堂。
因为彼此陪伴,所以一同成长。当然,也催生了不为人知的情愫与悸动,深藏心间,随时都可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树。
三年后夏日某天夜晚。
“卫庄兄,我不要睡书房。”
只穿了单薄亵衣的韩非抱着枕头在卫庄房外可怜兮兮地挠门,说着容易使人误会的话。
卫庄家里只有一间卧房,卧房里也只有一张床,所以最开始韩非是睡在书房的软榻上的。不过他来时正值早春,天气尚寒,所以卫庄勉为其难地与他同榻而眠,并与他有约定:秋冬同寝,春夏睡书房。
如今已是立夏,即便深夜也不过略有凉意,并不寒冷,故而卫庄就打发韩非去睡书房了。
然而韩非是拒绝的!他不喜欢冷冰冰的书房,软榻虽然有个“软”字,但比卫庄的床硬了不知多少,他睡不习惯。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并依赖了卫庄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一个人睡,实在是孤枕难眠啊。
身着玄色中衣的卫庄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韩非,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颈项,散发出一股惑人的慵懒气质。
韩非眼巴巴盯着卫庄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抱紧枕头,打定主意就是赖着不走,他要为自己争取合理的权益!
两人就在房门口僵持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非瞪得眼睛都酸了,却依旧不敢眨一眨眼,生怕弱了气势被赶回书房。卫庄却忍不下去了,率先别开头,让开身子,语调低沉:“进来吧。”
韩非立刻欢快地跑了进去,边跑边说:“卫庄兄你输了,你先动了!”
“……韩非,你出去。”
“卫庄兄我错了。”
一番折腾后,房里的灯总算是熄灭了。夜风“呼呼”地往窗子里灌,带来一室清凉。
狭小的床躺着两个男子,即便他们的身形皆是修长偏瘦,也免不了肢体相贴。睡在里侧的卫庄背对着韩非,敏锐的感官清晰地将韩非喷洒在他后颈的吐息反馈回来,虽然花了三年时间,六个秋冬,他也仍是感到十分不自在。
他不喜欢与旁人有太亲密的接触,而韩非是唯一的例外。
与他相反的,韩非却是自在得很。他被卫庄身上清淡的冷香和温暖的体温环绕,头才沾上枕头便来了睡意。他喜欢与卫庄共眠,正是因为躺在卫庄身边,他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想起从前晦暗的记忆,甚至都不会做噩梦。对他来说,卫庄是让他感到安心的存在,是他愿意与之相伴一生,超越友情的人。
嗯……超越友情,不等于爱情。
“卫庄兄,”韩非突然唤他名字,“你介意我留在此地,度过剩下的岁月吗?”
“哼。”卫庄冷哼一声,却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韩非轻笑几声,又往里凑近一些,心满意足地阖眼睡去。
可卫庄没了睡意。
他已经决定要终生留在桃柳村,守着荆轲的遗愿生活,即便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荆轲为何要将他束缚于此,明明他该是最了解的人。
不过,有韩非在,纵然他再不靠谱,也是一种陪伴。就像从前他与荆轲互相陪伴那样。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荆轲终究已经不在了。
但还好,他还有韩非。虽然从不明言,但卫庄心中与韩非一样,都很感谢能够有个人陪自己走完接下来的人生。
五、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日是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
韩非是被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惊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往旁边一摸,属于卫庄的位置早已冰凉。
还睡眼惺忪着,被子突然被人一把掀开,冰冷的风灌入单薄的中衣内,韩非被冻得一激灵,愤愤地转头瞪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卫庄俊美沉静的面容。
“该起床了。”卫庄将刚买来的大红“福”字中国结挂在窗口,脸上隐隐露出一抹嫌弃之色,“你是猪吗?都睡了一上午了。”
韩非的怒气被“睡了一上午”几个字冲散,他茫然地裹住被子探头往外看,天色早已大亮,太阳走到了天宇最顶端,温暖的阳光虽被冷风削弱了温度,却也透着几分恼人的炙热。
竟然一觉睡到了正午!
韩非急忙掀被子下床,一边手忙脚乱地套衣服一边踮着脚尖穿鞋,只是太慌张了,导致忙中出错,连衣带都没系好。
卫庄嫌弃之色更浓,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放下正要贴到墙上的倒“福”字,上前拂开韩非无措的手,帮他解开系错的衣带,重新弄好。
韩非慌乱的神色一顿,怔怔看着眼睫低垂认真为自己系上腰带的卫庄,目光柔和了下来。
“卫庄兄,你真贤惠。”他由衷地赞美道。
卫庄抬手把“福”字糊他脸上。
目送卫庄的背影消失在门边,韩非撕下脸上的“福”字红纸,低头轻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掩不住的悸动。
卫庄兄啊……
洗漱完从房间里走出,韩非下了楼梯,一抬头就见卫庄正在贴对联,桌上还放了几张窗花,便主动走过去拿起一张,沾了胶液往窗扉上贴。
往左一点……再左一点……太左了还是往右一些……调整调整……嗯,好了!
将窗花贴得牢牢的,韩非退后两步欣赏一下,觉得自己贴的不错,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贴反了。”
卫庄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忽然响起,残忍地敲碎了他的自我满足。
对联、窗花、“福”字红纸……该贴的该挂的都弄好后,半个时辰过去了,沾了满手黏糊糊胶液的卫非二人蹲在井边洗手,差点没搓下一层皮。
“卫庄兄,你买的什么胶液,黏性太强了。”韩非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边说还边孩子气地撩一捧水去泼卫庄。
偏头避开韩非泼来的井水,卫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开时故意甩了甩手,把手上的水甩了他一身。
韩非也不生气,拿袖子擦擦脸就跟了上去。
厨房里,油烟蒸腾,若非光线昏暗,还真如吞云吐雾的仙境,就是呛了点。
卫庄生了火在锅里热油,握着菜刀刷刷几下便将肉都切成大小适中的条状放在一旁备用。捞出泡在水里的青菜和葱把水甩干,他将菜择好,又切了一碗葱花,跟拍碎的蒜蓉放好。
韩非刚走近他身边,他就递了一篮子洗好的蔬菜过去,言简意赅道:“切。”
接过篮子,韩非看了一眼,里面放着几根萝卜两个西红柿还有一颗花椰菜,除此之外就是一把小刀,给他切菜用的。
兴致勃勃地挽起袖子,韩非拿出一根胡萝卜正要切,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卫庄兄,萝卜要切成丁还是丝?”
“随便。”
低头切切切。
过了一会儿。
“卫庄兄,西红柿是横着切还是竖着切?”
“随便。”
又过了一会儿。
“卫庄兄,花椰菜是剁碎还是撕片?”
“……你还是出去吧。”
“别啊卫庄兄,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堵上韩非的嘴后,卫庄耳根终于清净了,连带着做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倒油,翻炒,调节火量,一套动作轻车熟路,仿佛早已在心中预演了千万遍。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断从卫庄手中诞生,扑鼻鲜香勾得韩非口水都要下来了,他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呢。
“卫庄兄,我能先尝一口吗?”韩非眼巴巴地问。
“只能一口。”卫庄迅速回应道,没有拒绝不是因为他不忍心,而是就算拒绝韩非也会偷吃,还不如先立下约定,不让他多吃。
韩非忙不迭点头,然后从橱柜里拿出筷子一盘菜一盘菜地品尝过去。
卫庄的手艺只能说凑合,胜在刀工精湛与火候把握恰到好处,所以做出来的菜味道都很不错。但对于遍尝世间美食的韩非而言,其实算是比较普通的,可他依旧吃得十分开心,仿佛在享用什么绝世佳肴一般。
夹起一块蘸满酱汁的红烧肉,韩非笑眯眯地喊了声“卫庄兄”,在卫庄转头看来时猛地塞到他口中,然后被他拿装菜的篮子砸得抱头鼠窜。
窗外,日光西斜,晚霞漫天。冬季白昼短,夜色四起,转眼已要天黑了。
橘色夕阳与细碎星光在天幕中闪烁交织,铺开一幅浩瀚绝美的画卷。孤雁掠过天际,落下一阵阵清鸣,在袅袅炊烟相送中逐渐远去。
最后一丝暮色褪去之前,的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与一起端到庭中树下的圆桌上。
燃起一盏烛灯放在桌子中央,浅黄色烛焰将一桌菜肴映出温暖的色泽,比它们的香气和模样更来得诱人。结满花苞的树梢在风中“沙沙”轻响,不时摇落几片粉白的花瓣,气氛静谧美好。
拿出自己心爱的青铜为自己和斟酒,眸光清亮而柔和地注视着对面的青年,他冷漠的棱角也被暖色的烛光柔化许多,不再那么孤高冷傲,多了几分柔色。
“兄,这一杯我敬你,”举起瓷杯,浅浅一笑,仿若盛满夏夜星河的双眸温柔得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来年还愿你多多照顾了。”
唇角微扬,与一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咻——”
“砰——”
清脆的声响在头顶炸开,二人放下酒杯,刚抬头,便看到一朵绚烂至极的烟花于空中绽开,荧荧耀目,灼灼其华。
“砰——”
“砰——”
第一朵焰火的色彩还未散去,第二朵、第三朵也紧随其后炸开,高广的夜空转眼成了繁花似锦的花海,璀璨夺目,艳丽华盛,与星河争辉。
看着满天耀眼的光彩,似是想到了什么,比平时柔软许多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却没有看头顶繁盛的烟火,微笑着凝望了卫庄良久,抬手折了一支桃花。
“兄。”他轻声唤道,语调温和,仿佛不经意地流露出一角情深。
回头望来,就见他将桃枝递上,浅笑道:“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这是比“山有木兮”更深情的表白,也是世间最美的承诺。
天地在这一刻完全寂静下来,似乎正等待他的答复。
长睫微颤。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荆轲给他讲的那个关于男子之间的情意的故事。
“……他寻到了能够与他琴箫合奏的女子,而我来到了这里。不是逃避,只是感谢他曾愿意被我爱过,不愿再打扰他。”
那个故事的结局是悲剧,但荆轲依旧心存感激,感激那个人愿意被他深爱。因为爱,本身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情感。
他也心存感激,感激荆轲教他学会什么是爱,如何去爱。
“心之所向,九死不悔。”接过桃枝,深深望入眼底,勾唇浅笑。
这是他给的第一个笑容,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笑着握住了的手。
他很高兴,这是他跌宕起伏的前半生最高兴的一刻。
还好妹妹和守住了他爱人的权利。
还好世上有一个。
今年的烟花,比从前他们看到的所有加起来,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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