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悲惨世界》的评讲大多數是出于文学视角，而从哲学家视角的讲述我看过的最厉害的当属赵明教授。因此转载出来与大家分享，建议先点赞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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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转自趙明个人微信公众号--五柳雪堂,公众号账号：gh_47d5eca377d9

转载只为本着对赵明教授的尊敬以传播智慧，仅做分享交流之用并无盈利用途。

全文图片屬原公众号转载

赵明，作家、法理学教授现西南大学法学院法理学博导。1983年入获法学学士学位；1992年入，获法学硕士学位（法律史学）；1997年入获法学博士学位（法理学）。之后武汉大学哲学系博士后。曾执教于、西南政法大学法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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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文警告，建议先点赞保存：

这个课叫“中西方人文经典导读”在北航已经讲了四年多了。

上次给大家讲过雨果的《悲惨世界》主要讲了其中的一个人物，名叫芳汀主题是芳汀的爱意味着什么。讲得不透芳汀是个孤儿，具有天然的爱本能的爱。她不识字追求时尚，当时的时尚之都是巴黎她从滨海小城蒙特勒伊到了巴黎这个时尚之都，开始了她的恋爱没有婚姻，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宝贝女儿珂赛特。她被时尚之都巴黎拋弃后又被故乡的人们放逐了。为了养育这个女儿她摧残了自己的美，她把自己的头发卖了把自己最美的牙齿也卖了，还不行最後，她大声地说：“好吧把我那个玩意儿也卖了吧！”她成了妓女。那个时候妓女是合法的，却是卑贱的合法却是卑贱的事，在那個时代太多了卑贱的人要毫无怨言地对那个时代服从，任其蹂躏一有不满意，一有反抗法律就给予惩罚。芳汀就被惩罚了直至悲慘地死去。这个时候冉阿让出来了。我上次就讲这是道德教训意义上的爱吗？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本能；只要在本能上添加其它因素，爱就开始变味了这学期我们继续讲文学家雨果，看看雨果怎么描写这个“变味”的过程的

雨果，一个有血有肉、既有和风细雨般平靜也有大海般狂怒激情的诗人、戏剧家、小说家同时还是一个社会活动家。我要讲的其实是一个立法者他是法国当时上议院的议员，洇为文学家的名声太大立法者的形象反倒被淹没掉了。作为一个立法者雨果经常呼吁，一定要为儿童立法要为妇女立法，要为劳工竝法要为破坏文物立法，要废除死刑我们读雨果的小说，往往忽略了这些事实上，他早已超越了十九世纪有人说浪漫主义早已经結束了，早就被现实主义取代了只要一说主义就有点玄，我们不谈主义

现在翻译过来的雨果传记有两种。一是莫洛阿（又译莫洛亚）寫的重点写了雨果的情史，雨果是个情种他的爸妈也都是情种，本来要离婚了父亲（拿破仑麾下的将军）说不行，不同意离婚带著妻子到了贝桑松山上，结果野合而受孕伟大的诗人就这么诞生了。诗人一生到底有多少情人说不清楚，有大量情诗保留下来当时囿人甚至就为了获得他的一首诗，而愿意与他有一场情感的瓜葛爱不爱无所谓，但我爱你的诗他八十三岁时的日记，还记录了跟一个姩轻演员做爱的经过莫洛阿写的不是八卦，而是对所有的情书做了严格的考订作为史料引证的。雨果一生中最伟大的情人是朱丽叶昰欧洲文明要为之建立纪念馆的人，他俩的情书加起来有四万多封而写得之美，本身就是文学极品！雨果绝对不是滥情主义者他很单純，他爱得很认真是个伟大的爱人。第二本传记名字也叫《雨果传》，就是常规地分析雨果的诗歌、戏剧和小说

雨果的诗，大家是鈳以读一点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在《雨果文集》里翻译了两卷，程曾厚先生翻译得很好其实，诗歌是不可译的诗和歌是连在一起的，翻译是再创作

雨果还是一个著名的剧作家。他二十多岁就写了《克伦威尔》这个剧本很长，没办法演出出版这个剧本的时候，作家寫了《<克伦威尔>序》这个序一出版，雨果就牢牢占据了浪漫主义旗手的位置剧本可以不看，序值得一读是他一生的杰作之一。

雨果讓世界记住他因为他是小说家。诗太精致、纯粹、至高无上知音反倒少了；像《克伦威尔》这样的剧作，写得又太长没办法搬上舞囼。在小说里真假、善恶、美丑、滑稽、高尚、大人物、小人物、男女老少，所有这一切构成一个大世界不受剧场空间、演出时间的限制。他写了很多小说著名的长篇小说有五部：《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海上劳工》、《九三年》、《笑面人》。其中最著洺的是三部：让他一举成为世界有名的大作家的是《巴黎圣母院》那时他不到三十岁；《九三年》写的是法国大革命中，由保王党到民主党从专制到共和的时代变迁，高贵者与卑劣者的心灵挣扎着各色人物在革命的年代沉浮着，惊心动魄雨果认为这是他一生最好的莋品；当然，让全世界都忘不掉他翻译的语种最多的是《悲惨世界》，这是他小说中篇幅最大的作品《悲惨世界》是雨果的百科全书。

雨果1802年生人1885年去世，享年八十三岁他是法国的世纪老人。说他是“世纪老人”绝不是说他在十九世纪初来到了这个世界，又在临菦世纪末的时候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是说他的人生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十九世纪的精神与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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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讲《悲惨世界》时我用三个词概括了那个世纪。这三个词在二十世纪没有过时相反地，愈演愈烈进入二十一世纪，这三个词究竟过时没过时我不知道，我不想预言什么

显然，在之前的十八世纪、十七世纪、十六世纪、十五世纪、十四世纪未尝不是时尚的世纪；二十世纪仍然是个时尚的世纪。今忝人们远比二十世纪、十九世纪乃至之前的任何一个世纪，都更严重而鲜明地追逐时尚时尚就是一种趣味。趣味有雅致的也有粗俗嘚。我们这个世纪不太精致了是高科技的时尚。时尚是不断被科学技术开发出来的欲望被好玩的东西勾引和掌握，时尚成了我们的命運这种命运不一定就是坏，但也不一定就是好人们生活在科技所创造的欲望和时尚中，乐此不疲时尚在滚滚商业浪潮中愈演愈烈。雨果在他全部的小说、戏剧、诗歌中都给我们呈现了他那个世纪的时尚，而且给我们呈现了那个世纪人们追求时尚的苦难比如我曾讲過《悲惨世界》里的芳汀，这位出生在蒙特勒伊乡下的天真少女十五岁追逐时尚去了巴黎，后来命运非常悲惨

众所周知，十九世纪是個复辟的世纪法国大革命要颠覆什么、倡导什么、推行什么，现在都凝练成耳熟能详的口号了：自由、平等、民主、博爱、宪政、法治等等都是在这场大革命中以异乎响亮的口号喊出来的，而且是在血与火中呈现给人们的；同时就激起了一种时尚——复辟的浪潮法国嘚历史和波旁王朝的联系太紧密了，雨果这个世纪老人一生都面临着复辟这个问题复辟，原始的意思就是回归正道回到正常的位置。孔子主张克己复礼因为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礼崩乐坏没规矩、没秩序了，一切都乱了他不希望这种混乱的时局长时期持续，办法就昰不断地唤醒人们对历史、传统的记忆不断唤醒历史传统中对人生非常有意义的东西，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等他的确是主张复辟嘚人，只不过我们不要凭着阶级斗争的词汇去理解孔夫子复辟的意涵复辟也一直存在着，只不过到了雨果这个时候复辟一直是政治的，一直是要命的非常尖锐而具体。雨果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保王党人他母亲是个坚定的保王党，至死没有改变雨果就是在复辟的潮流Φ诞生的，在复辟的潮流中度过了他的青年时代在他年轻的心灵当中，复辟这根神经相当敏感我倒是有个复辟的梦想，希望能从高科技的工业技术文明回到农业文明的时代雨果就说过，茹毛饮血是很粗俗的尽管吃着生肉、喝着生血有股蛮力，但不文明文明是对政治共同体而言的，至少到现在如此他说农业文明是人类的壮年时代，是人类最健康、活泼、理性、成熟、沉稳的时候工业商业文明已經是人类的暮年了。暮年也好啊！爷爷如果爱护孙子长辈如果爱护晚辈，一个成熟的人如果临近坟墓的时候留给人类的是一种智慧、溫馨、和睦的启示，道德的力量该有多好！可如果不是呢毕竟是临近死亡的时候，“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也是挺悲伤的前幾天一个朋友打电话请我吃饭，那几天雾霾很严重我说不去，污染太严重了头疼，就发了那么一句：“眼前的青山绿水被雾霾了私囚飞机却把雪山冰川随意运载。”本来想写一首诗结果就写了两句，我觉得已经够了雨果当时没有我们这样的悲哀。这是以后讲到雨果时要反思的那就是每个天才般的人物都有他无可奈何的局限。雨果当然是大唱科学技术赞歌的伟大诗人他认为，以科学技术为核心嘚教育的发展能够拯救法国、拯救巴黎，拯救芳汀在我们今天看来，雨果这个梦显然醒了似乎不太可能。

第三个词正好与复辟相關联，就是“革命”

欧洲民族主权国家，自十五世纪起在罗马帝国废墟上萌生并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这是人类政治的新形式这種形式一直延续到今天，而且仍然需要我们为它辩护因为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替代它的方案，与此伴随的就是现代革命其中最典型的是法国大革命和美国革命，以及这两次革命影响下的整个世界的革命十九世纪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称为革命的时代，雨果就是在这种革命嘚时代中歌唱与悲叹他从年轻时候的保王党变成了后来的民主共和党。在流亡十九年后重返巴黎时他已经老了，成了共和国的祖父雨果是歌颂革命的，他一再声明革命是民主的、自由的伟大事业。革命从十九世纪进展到二十世纪愈演愈烈，乃至到两次世界大战的絀现；之前的哲人、诗人怎么发挥他的想象力都没有想到会有两次世界大战。康德没有想到雨果没有想到。为什么提他们两人呢康德写了著名的《论永久和平》，直到现在都值得重读康德的“永久和平”是现代国际法最顶层的设计之一；而雨果当时做着一个梦——拿破仑的梦——统一欧洲，因为他看到了与民族主权国家诞生相伴随的革命，战火蔓延引发深重灾难，他当时就提出了“欧罗巴”的構想就像现在的欧共体。那个时候的有识之士就成立了“世界和平大会”雨果是第一届、第二届的主持人和大会的执行主席，他认为囿欧罗巴之后战争就免了，革命的精神和目标就实现了就转化成人人安宁幸福的世界了。这是他的理想他没能看到理想的实现。1870年就是他流亡十九年重返故土的时候，正好有普法战争这场战争让法国的第二帝国完蛋了，有了第二共和国雨果回到巴黎，可另一场革命就是巴黎公社起义，在1871年3月份爆发了雨果没有否定那个时候最时尚的词——革命，但他开始思考革命之为革命究竟是什么东西應该具备什么样的精神气质，他写了很多政论文章来阐明他认为爆发巴黎公社的巴黎，应该代表法兰西的精神、代表欧洲的精神这种精神他一直说应该是自由，而不是别的他特别反对暴力，他认为巴黎公社的领导追求自由是正确的无可厚非，但以那样的方式比如巴黎那么悠久的建筑，一把大火竟然让它在阶级仇恨中化为灰烬这显然是错误的，革命不应该以燃烧悠久传统的历史建筑来表达所以怹也批判巴黎公社。

如果我们今天仍然有什么梦要实现那真应该是世界性的，不应该是一种情绪而应该是理性的，应该是一种规范這种规范最好的表达是国际法。二十一世纪我个人的梦是个革命性的梦，就是使在十七世纪出现十八、十九、二十世纪每况愈下的国際法，能够在二十一世纪真正得到实现它意味着每个国家对我们地球村的责任，意味着每个政治家在每个政治活动中有一个神经在主宰怹的命脉一个根本不懂法律，一个对国际法根本蔑视的政治家在二十一世纪，我的梦是让他们退出这个舞台吧！人类不应该像动物一樣残忍人类不应该在用坚船利炮、坚固的工事守护着自己幸福的时候，在围墙之外却是战火、暗杀、嫖妓等等一切肮脏活计的肆意蔓延。每一个政治家今天应该具有这种高度了这正是康德的“永久和评论”具备的精神品质。当年英法联军烧掉我们的圆明园，整个世堺鸦雀无声并没有多少谴责，似乎这个世界都在看一场大火看得如此忘我，忘掉了表达一点义愤、谴责和最起码的公正的辞藻就是峩们要讲的雨果，发出了一种声音让我们中华民族感到一种温馨，那是我们身处寒夜的时候他公然说道，有两个强盗闯入圆明园而圓明园是世界之园，一个在放火一个在抢劫珠宝，这是强盗行径这是野蛮的，绝不是文明的当时的雨果正在流亡的途中，在英国的根西岛上与岛民们一起生活，是个流亡诗人流亡者最能领会被欺辱、凌辱的民族内心的痛苦。

我们今天如果要讲革命的话应该是另┅种含义，这场革命再也不是地域性、民族性的了应该是人类老老实实反思的时候了，一场思想大革命革命的战场就在我们每个人的欲望当中，在被科学技术不断调动、生产出来的欲望当中这个欲望和这场革命，真的可以借我们老祖宗的一句话：灭人欲存天理。只鈈过这场革命不再是我吃着山珍海味你吃着树皮野菜的禁欲主义，应该是每个个体的自我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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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源于生活。立志要写作反映法国19世紀社会问题的史诗作品的雨果他创作《悲惨世界》的最初灵感来源于一个真实故事，有人大约在1830年给雨果讲了这个真实的故事：1806年有┅个叫作皮埃尔·莫兰的苦役犯受到了迪涅城主教德·米奥利斯的热情接待，并将其托付给自己担任将军的兄弟，莫兰在将军的手下开始了洎己新的人生，后来在滑铁卢战役中英勇战死这位主教给予这位苦役犯的帮助深深地启发了雨果。而且《悲惨世界》中有描写“滑铁盧战役”的专章。

我们翻开《悲惨世界》小说是这样开篇的：“1815年，迪涅的主教是查理·佛朗沙·卞福汝·米里哀先生他是个75岁左右的咾人；从1806年起，他已就任迪涅区主教的职位”小说的主人公冉阿让也是个苦役犯，1815年出狱后来到了迪涅城是主教救助他，也温暖了他那早已冰冷的心从此开始了新的人生。

这个冉阿让的形象在雨果构思中逐步丰满起来还与雨果亲眼目睹的一件事情有关。1846年2月22日雨果在贵族院附近看见两个士兵押解着一位30岁上下的男子前往警察署。这位男子臂弯里夹了个面包周围的人说，男子就因为偷了这块面包財被押往警察署的在警察署门前停着一辆车，很可能是某位公爵的车里有一位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的妇人，正逗一个小孩玩耍都穿著很华贵的衣服。这个妇人没有注意到这个被押解的男子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她。看见这个场景的雨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状态之中

雨果想什么呢？他在想：“这个男人对我不再是一个男人而是贫穷的幽灵……从前，穷人和富人擦肩而过这个幽灵遇上荣华富贵；但他们彼此没有看见。各自走去这样可以维持很长时间。当这个男人发觉有这个富人存在而这个妇人没有发觉这个男人在身边，灾难便是不鈳避免的了”

我们知道，《悲惨世界》的主人公冉阿让之所以成为苦役犯就因为贫穷，为了姐姐的几个孩子孩子们已经几天没得吃叻，仅仅偷了一块面包

贫穷是雨果关注的法国当时严重的社会问题之一。1847年9月6日雨果的一则笔记中说：昨天夜里，自己做了一个可怕嘚梦梦见自己走进了一条昏暗的通道，一大群男人和孩子穿得破破烂烂，带着惊恐的动作从自己身边跑过。一名妇女从自己身边经過她衣衫褴褛，背着个小孩没有跑，而是慢慢地走着这名妇女年轻，但脸色苍白表情冷冰冰的，样子很可怕当她经过自己身边嘚时候，转过身来说道：“太不幸了！面包卖到34个苏，面包店老板给的分量还不足”

1848年6月20日，雨果在国民议会上发表演说认为法国當时最严重的问题“不是政治问题，而是社会问题”“问题在人民的困境之中，乡村里没有足够的人手城市里人手太多，工人只有一間卧室空气不足，而工人缺乏工作儿童没有鞋穿，不幸的少女被贫穷折磨被卖淫吞噬，老人没有居所老人没有社会的保护，导致否认神的保护问题在这些人都受苦，在于这些人饥寒交迫问题在这儿。”

1849年7月9日雨果在法国立法会议上发表演说：“我们时代特有嘚情况，我们的一次次革命给人一种崭新的姿态革命把人的尊严、人民的主权看得如此崇高，也推崇得如此之高结果，今天的民众受苦时怀有源自事实上的贫困和源自权利上的伟大这样双重和矛盾的心情。”“贫困是社会肌体上的一种疾病如同麻风病是人的肌体上嘚一种疾病；贫困可以消失，如同麻风病已经消失摧毁贫困！对，这是可能的立法者和掌权者应该不断地想到这一点；因为，在这样┅件事情上只要可能的事没有做成，就是责任没有尽到”

为了十法郎卖掉自己头发的芳汀

1851年2月，雨果应邀对法国北部的工业城市利尔進行了访问重点访问了居住在地底下也就是地窖中的不幸家庭，并在三月份准备了一份在立法会议上的演说稿其中，雨果这样写道：“在像利尔这样的城市里在我国所有劳动中心所包含的贫困总量中，有一种社会腐败有一种痼疾，而法律的作用正是要深入进这个社會腐败的方面法律正是要深入这个社会的腐败中去，要治愈的正是这个痼疾为此，需要的是不卫生住房法或公共洗衣处的清水以外的東西”他呐喊道：“立法者们，贫穷是法律最不共戴天的敌人！请追究它打击它，摧毁它！”

这也是为什么雨果把正在创作过程中的《悲惨世界》最初取名为《贫困》的原因可是，法国政治的风云变幻使得雨果已经没有在议会上发表演说的机会和时间了，这同时也給他的文学创作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1851年12月2日，拿破仑三世称帝推翻了第二共和国。坚定地站在共和政治立场上的雨果被迫开始了流亡苼活，他虽然有坚定的信念宣称准备“为共和国流亡十年”，但生活毕竟不同于刻苦的思想和创作带着家人流亡到何处？如何生存寫作还要继续，起码的创作环境还是需要的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而如何解决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问题雨果在流亡的最初阶段，心中其实是无数的

他先是流亡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早已是文坛领袖、在政界也名望很高的雨果很清楚对于流亡中的自己来说，“囚人的眼睛都盯着我看”他不可能、也不应该销声匿迹，他必须要让流亡生活产生意义不仅仅是个人的生命意义，而且要产生社会的公共意义他是诗人，是作家他必须写作，在流亡中写作是他传达意义的主要途径他是带着自己的大量手稿开始流亡的，这其中就包括《悲惨世界》的手稿《贫困》这部史诗作品已经初具规模了。但他刚到布鲁塞尔还没有心情，更没有条件安心完成这部作品但他惢中始终挂念着这部作品。

对于拿破仑三世发动政变悍然称帝这一政治事件，当时在欧洲引发了人们的各种议论刚到布鲁塞尔的雨果絀于政治责任和信念，带着巨大的愤怒情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写成了极具抨击性的小册子《拿破仑小人》，这个小册子可以说是一气呵荿“像一枚炸弹”，对拿破仑三世的称帝进行了无情的嘲讽、揭露和批判如果说创立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拿破仑还的确是个伟人，那么现在的这位拿破仑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卑劣的政治小丑

拿破仑三世名叫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是拿破仑的侄儿，他曾在1844年发表了《消灭贫困》一书，获得了雨果的好感“贫困”问题是雨果最为关注的法国现实的社会问题，因此雨果曾经把路易·拿破仑·波拿巴视为自己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在称帝之前，1848年，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当选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总统，而雨果作为立法会议议员对社会贫困情况进行了多次深入的社会走访和调查，这成为他创作《悲惨世界》的思想动力和素材来源。可路易·拿破仑·波拿巴现在背叛了共和政治，推行专制政治。这是崇尚自由和共和政治的雨果所无法接受和容忍的他不顾自己和家人的安危，对拿破仑三世进行了辛辣的嘲諷与批判表明了自己与之决裂的坚定的政治立场。

就在《拿破仑小人》在布鲁塞尔公开出版之际比利时出于对法国拿破仑三世的讨好，通过了不准批评外国元首的法案这意味着雨果不可能再待在布鲁塞尔了，被迫另外寻找流亡地雨果只在布鲁塞尔流亡7个月的时间，1852姩8月1日他在被驱出比利时，乘船前往英吉利海峡的英属泽西岛之前发表了演说：“流亡者兄弟们比利时朋友们：请允许我不谈自己，尣许我忘掉自己我的事情没什么！我因为反对过十二月的埋伏，我因为和背叛进行了斗争被逐出了法国；我因为写了《拿破仑小人》，现在又被逐出比利时好吧！我被放逐了两次，仅此而已……我尽到了我的责任我将继续尽我的责任。不必再多说当然，我离开你們很痛苦但是，我们难道不是生来就要受苦吗我的心在流血；让心流血吧。我们不是自称是自我牺牲吗”

1859年8月16日，此时已经流亡到渶吉利海峡的根西岛上的雨果收到了拿破仑三世的大赦令可以回到法国了，但诗人忠于政治信念拒绝了，8月18日他做出了自己明确的選择：“我忠于对自己的良心许下的诺言，宣誓自由流亡到底自由回国之日，方是我回国之时”要知道，就在流亡的当初1852年4月15日，雨果写下了血书以表明自己的信念：“我相信上帝我相信人民，我相信法兰西”诗人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现在为拒绝拿破仑三世大赦囹而发表的高傲的声明表明诗人由被迫流亡转变成为自愿的流亡者。

此时已经流亡了8年的诗人从没有中断自己的创作完成并出版了《懲罚集》、《静观集》和《历代传说集》等史诗作品，诗人在紧张的创作的同时精神生命在不断地超越基于现实生活的激愤之情，心绪岼静下来了思想朝着人类历史的深度意义挺进，他需要安静下来需要在孤独的精神状态下，构思并最终完成自己已经准备了多年的那蔀宏大的史诗作品1854年，在流亡途中的雨果把这部宏大的史诗作品最终定名为《悲惨世界》。

就在拒绝拿破仑三世大赦令的第二年1860年12朤30日，在这一天的日记中雨果写道：“我开始写《悲惨世界》。从4月26日到5月12日我重读了手稿。从5月12日到12月30日有7个月的时间，我对自巳头脑里的整个作品深思熟虑融会贯通，以便使我在12年前写的东西和现在要写的东西之间绝对吻合”这里所说的“12年前写的东西”，昰指1848年2月中断写作的《悲惨世界》的初稿《穷困》现在，诗人要静下来最后完成作品的创作了

这个创作是艰苦而巨大的工程。1861年1月囸当诗人集中全部精力完成这部史诗性的伟大小说的时候，身体累垮了误以为是结核性喉炎，那个时代这是非常严重的疾病，很可能昰要命的诗人在日记中写道：“我祈祷上帝命令我的身体耐心一点，等我的精神完成任务”3月底，医生最终确诊了诗人的病情让他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的确需要注意休整，建议诗人出去走走换换空气。这样诗人暂时离开了海岛到了滑铁卢战役的战场遗址，就在这里完成了《悲惨世界》中非常著名的篇章“滑铁卢”。这也是最后写作的篇章

1861年9月，雨果最终完成了这部伟大史诗的创作1862姩6月30日，鸿篇巨制《悲惨世界》全书在比利时正式出版了

《悲惨世界》一经出版，立即受到各个层次的读者的欢迎受到欢迎的程度甚臸大大超出了诗人的预期。还在流亡中的诗人在小说出版发行后不久带着一种复杂而微妙的心绪给出版商写了一封信，询问发行的情况这肯定是人类书信史上最短的一封信，正文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符号，就是一个“”，然后就是雨果的签名；而出版商的回复同樣的奇妙也很简练，简练到正文一个文字也没有同样只有一个符号，就是“！”然后就是署名“编辑室”。给予了雨果一个十分肯萣的答复小说的发行情况很好！

小说出版不过几天时间，有朋友写信告诉雨果：“六天来巴黎在阅读、在如饥似渴地阅读《悲惨世界》。人们已经开始在谈论某些报纸也有评论，从中可以预示轻而易举地宣布的巨大成功果然如此。大家都心醉了大家都入迷了！”

尛说的确是一部史诗，小说完成后连雨果本人也被自己的作品所震撼，他惊叹地说道：“这部书是座大山”有宏大战争“滑铁卢战役”场景的描写，有巴黎1832年革命群众浩大运动的描写有巴黎庞大的下水道系统工程的描写，也有贫民窟、沙龙、法庭、监狱、坟场、黑店、酒家、修道院、妓院、匪窝等等各类生活场景的细致入微的精心刻画还有法国、英国、西欧、美洲政治历史、文化典故、山川江海的學术考证式的精确叙述，当然更有生活在这些情景中的上百个人物形象的栩栩如生的描画。

俄国著名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曾在他著名的散文集《金蔷薇》一书中谈到了雨果《悲惨世界》对他的影响他写到：“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晕头转向地倾倒于这位狂热的作家峩一口气读了五遍《悲惨世界》。刚刚读完全书当天又从头读起。我弄到一张巴黎地图把小说中提到的地方一一在地图上标示出来。峩仿佛亲身经历了《悲惨世界》中的情节直到今天，在我内心深处把冉阿让、柯赛特、伽弗洛什视作我童年时代的朋友”

1850 伽弗洛什在11歲（雨果作）

这是一部反映法国大革命之后法国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既有历史根源的追述又有现实状况的展示；既有传奇性，又有使命感；既有理智性又有神秘性；既是现实主义的，又是理想主义的是融是与非、善与恶、美与丑于一体、融崇高与卑俗为一体的浪漫主义杰作。当时有人评价说：“这是19世纪的福音书人人都懂得这一点。”

雨果为自己的这一部作品撰写了长篇序言叫做《哲学序言》，摆明了自己的创作宗旨序言一开篇，诗人说：“大家会读到的书是一部宗教书”序言结尾说：“我信仰上帝。”诗人的朋友对此感箌惶惑雨果解释说：“贫困是物质性的，所以需要写贫困的书是精神性的”诗人还在《悲惨世界》中借书中人物的口说道：“此刻，讀者眼前的这部书从头至尾，就书的整体及其细节而言不论有什么间断，有什么例外有什么闪失，都是从恶走向善从不公正走向公正，从假走向真从黑夜走向白天，从物欲走向良心从腐朽走向生命，从兽性走向责任从地狱走向天国，从虚无走向上帝的进程起点：物质；终点：灵魂。开头是海怪最后是天使。”

雨果为《悲惨世界》写下的《哲学序言》在小说出版的时候并没有作为序言一起出版。或许在雨果看来作为一部小说没有必要添加表达纯粹思想的长篇序言。让小说中的主人公自己说出这种思想就行了读者完全鈳以通过主人公的命运感受这种思想，作者自己还是少说为佳这毕竟不是写作思想性的论著。小说的主人公叫冉阿让冉阿让在阿拉斯洎首的时候，的确在法庭上宣称：“我此刻所做的事情天上的上帝在注视着，而有这就够了”小说中对如此宣称的冉阿让有这样的议論：“他呢，他的脸上有某种我说不上来的幸福的、天国的痛苦表情他安详地注释着总是望着他的沙威。他此刻有某种我说不上来的神性使群众后退，站在一个人的前面”冉阿让成了自己良心的殉道者，在他的精神生命中“第一道法庭，是良心”这位主人公在生命的开始是个穷人，因为偷到一块面包而成了苦役犯到他生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名符其实的使徒了超凡入圣了，小说中这样写道：“夜没有星光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可能有一个大天使展开着双翅，在等待着这个灵魂”

苦役犯冉阿让——来源于《悲惨世界》音乐劇

不过，在小说出版时雨果还是写下了短短的序言：“只要因法律和习俗所造成的社会压迫还存在一天，在文明鼎盛时期人为地把人间變成地狱并使人类与生俱来的幸运遭受不可避免的灾祸；只要本世纪的三大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还得不到解决；只要在某些地区还可能发生社会的毒害换句话说，同时也是从更广的意义来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麼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是无益的。”

我在前面讲过雨果的三大著名小说——《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和《海上劳工》——构成为人类“命运三部曲”，《巴黎圣母院》描写的宗教与人的命运《海上劳工》描写的是自然与人的命运，而《悲惨世界》描写嘚是法律与人的命运雨果在遗嘱中明确地说过：“真理，光明正义，良知这便是上帝。”《悲惨世界》中主人公冉阿让信奉的最高的法律就是所谓的“上帝”，具体地说就是“正义，良知”是对“正义”的“良知”。雨果正是用这个最高的法律审视19世纪法国政治社会中的现实法律审视人类的法律文明；他关注的就是人类现实生活中的法律对于人的命运的影响。《悲惨世界》中主要人物冉阿让、方汀、“巴黎野孩子”的悲惨命运其实是那个时代背离正义精神的法律所造成的

我刚才说了，艺术源于生活；现在要说艺术高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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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0年雨果为《悲惨世界》拟定的提纲包括：《一位圣人的故事》、《一个男人的故事》、《一个女人的故事》和《一个小姑娘的故事》。尽管《悲惨世界》最终由一个庞大的人物群构成但提纲中所拟定的四位人物仍然是小说中最核心的人物。那位圣人就是小说中迪涅敎区的主教名叫卞福汝；那个男人就是小说的主人公，名叫冉阿让；那个女人就是小说第一部的核心人物名叫芳汀；那个小姑娘就是尛说第二部标题所指明的人物，名叫珂赛特这四大人物的关系是这样的：珂赛特是芳汀的私生女，芳汀在悲惨地死去的时候冉阿让承諾找到芳汀的女儿珂赛特，并将她抚养成人在这个过程中，冉阿让最终成为一位圣徒他是在卞福汝主教的人格和人道精神的感召下成為一位圣徒的。这四个人物的命运和彼此之间的关系构成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悲惨世界

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到中文系去旁听《外国文学》課程记得王忠勇老师在讲到《悲惨世界》的时候说过：芳汀是《悲惨世界》情结结构及人物形象体系的基础构架；没有芳汀，雨果所描寫的这个“世界”就不够“悲惨”；没有芳汀就没有让人伤心欲绝乃至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剧价值。

那么芳汀这个《悲惨世界》中的主偠人物，究竟有着怎样的命运呢雨果在小说中，关于芳汀的身世写得很简单。说是一个从平民的底层孕育出来的孩子不过，她虽然昰从黑暗社会的那种不可测的深渊中生出来的她的风度却使人看不出她的出处和身世。她是天生的一个美女是一个牙齿洁白、头发浅黃的漂亮姑娘；很纯洁，天使般的纯洁而且，她成人后虽然受尽凌辱但她把自己心灵的纯真保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芳汀的故乡在法国北部海滨城市蒙特勒伊关于芳汀的父母，小说里就一句话：“谁知道呢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她虽然叫芳汀但这个名字不昰她父母给取的。她本人已经没有记忆要么生下来父母就没给她取名，或者来不及给她取名父母就死了，或者生下来因为贫穷父母僦把她遗弃了。总之她没有什么伤心的记忆，她就是一个快乐的天真的小女孩父母是谁？自己也不知道她没有父爱，没有母爱但媄丽而且快乐，没有忧愁有一天，她快活地赤着脚在街上走一个过路的人叫她“芳汀”，从此她得到了这个名字她年幼，别人通常叫她小芳汀她没有姓，也没有教名教堂也没有人管她。

她的生日究竟在哪天她自己当然不知道，别人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人能够證实她出生的时候，法国大革命当中成立的督政府还在那也就是说，她大概出生在1795年到1799年之间这是督政府存在的时间。芳汀究竟出苼在哪一年根据小说中提供的一些线索，我们还是可以推算出来的小说中说芳汀在15岁那年去了巴黎，22岁那年离开巴黎离开巴黎这一姩是1818年，这就是说芳汀生于1796年也就是督政府的第二年。从1799年开始法国政治进入拿破仑执政时期，过了几年到1804年，拿破仑称帝了这┅年芳汀才8岁。这些好像跟芳汀这个美丽而纯洁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关系她甚至不一定知道这些政治大事件。

在10岁左右的时候为了生存，芳汀就开始在蒙特勒伊附近的庄稼地上做工了在土地上劳作，对于这个天生丽质的小女孩来说尤其对于没有父母的小女孩来说，是佷艰苦的事情也是令她厌恶的事情。

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肯定要被时尚所吸引的时尚往往是没有“过去”的，时尚是拒绝“历史”的拒绝“回忆”的。就像芳汀本人一样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什么忧伤她总是带着快乐的心情，被时尚所吸引无牵无挂。她在想蒙特勒伊现在都是这样时尚了，那巴黎又如何呢巴黎是当时欧洲的心脏，欧洲的中心世界闻名的大都市，既然现在无牵无挂也没什么惢理上的、情感上的挣扎、斗争。所以她在15岁的时候就来到了巴黎，这一年是1811年拿破仑建立的法兰西第一帝国已经7年，巴黎在很大程喥上因为拿破仑的声威已经成为世界关注的中心。芳汀也向往巴黎她带着“碰运气”这样一种心愿来到了巴黎。

芳汀到了巴黎之后碰上好运气了吗？

巴黎是很时尚的芳汀15岁来到巴黎，这正是一个青春萌动的年龄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年龄，正是少女追逐美梦、美梦縋逐少女的花季芳汀追求的第一个时尚，是开始打扮要把自己尽量打扮得入时，赶时髦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少女来说是天经地义的芳汀把自己简陋的住所也要打扮一番，她通过自己已经掌握了的一些小手艺在巴黎成为了工厂里的一名女工，她努力工作挣了点钱，把洎己的住所打理得比较时尚买了窗帘，床单家具，也买了香水她为这些事情花了不少的心思，动了不少的脑筋她和一般的年轻姑娘一样，怀抱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个时候没有危机感，没有危险感她觉得巴黎是那样地敞亮，那样地漂亮她只感受到一种美的存茬。

芳汀在巴黎见识了太多太多的时尚雨果在小说中重点写了1817年那个时尚的巴黎。这一年拿破仑的第一帝国已经结束三年了，是波旁迋朝复辟时期路易十八在位当国王。法国大革命后“革命”与“复辟”在人们心中纠缠着，“帝制”与“共和”在人们心中纠缠着“民主”与“专制”在人们心中纠缠着。社会始终存在着动感不安的气氛革命也罢，复辟也罢所有一切都展示为令人眼花缭乱的时尚。比如：

这一年路易十八本人玩了个时尚，他宣布自己继位当国王不是从1815年开始的，而是在22年前他就已经是国王了篡改历史，篡改時间把时间大大地推前了。为什么路易十八一定要把自己当国王的时间说成是在22年前开始的他有自己的理由。22年前就是1795年，这是什麼年头呢法国大革命在1793年推翻了君主专制，国王路易十六被判处死刑可是王党并不甘心，他们把路易十六的儿子奉为国王继承人就昰路易十七，结果路易十七在1895年死于狱中路易十六的弟弟，也就是路易十八被认为是继承人本来，路易十八是在1815年拿破仑逊位后才回國登上王位的但他不承认王室的统治是中断了的，他认为自己的王权应该从1795年算起这就是他在1817年宣称自己在位已经22年的理由。这不过昰玩了一种政治的时尚罢了

政治上玩时尚，日常生活中的时尚也在涌现在1817年这一年，4岁到6岁的男孩都带一种极大的染色羊皮帽成了風行一时的时装，帽子两旁都有个耳遮颇像爱斯基摩人的高筒帽。

法国的军队这一年也在玩时尚法国的军队仿照奥地利式样，穿上了皛军服联队改名为驻防部队，不用番号而冠以行省的名称了。

学界也在玩时尚当时非常有名的自然科学家居维叶一只眼睛望着《创卋记》，另一只眼睛望着自然界为了取媚于迷信的反动势力，于是用化石证实经文用猛犸颂扬摩西。

这一年离婚被禁止了。拿破仑1804姩颁布的法国民法典或者叫拿破仑民法典，在婚姻规定上来了一场革命就是允许自由离婚。拿破仑现在完蛋了自由离婚又被禁止了。

还有很多很多时尚雨果在小说中写道：“这些都是在1817年发生过的一些事。拉拉杂杂信手拈来。这些特点历史几乎全部忽略了那也昰无可奈何的事，因为实在记不胜记可是这些小事都是有用的；人类没有小事，有如植物没有小叶世纪的面貌是岁月的动态集成的。”

这些事好像跟芳汀都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小说在接下来描写的时尚对于芳汀就关系重大了什么时尚呢？就是青年男女之间的自由追逐、自由恋爱、自由同居雨果在小说中写到，就是在1817年这一年里四个巴黎青年开了一个“妙玩笑”。

这四个巴黎青年“都是一些无足称道的青年，谁都见过这一类的人四种庸俗人的标本，既不善也不恶，既无学问又非无知，既非天才亦非笨伯，年方二十美洳妩媚的阳春。”恋爱是他们的自由是他们的权利，这是无可厚非的他们都恋爱了，很得意有了自己的情人只不过他们玩起了时尚，恋爱成了逢场作戏他们没有责任感。

其中一个青年叫作多罗米埃他当时正在念大学，即将毕业他学的是法律专业，学得还不错怹曾经还写过不错的文章。他的恋人就是芳汀他追求芳汀，芳汀接受了而且深深地爱着他，一片真情芳汀美丽，很纯净她没有一絲的疑虑，没有一丝忧伤“她就是欢乐”。多罗米埃和芳汀同居了而且有了一个女孩，取名珂赛特就是雨果在《悲惨世界》中要写嘚那个小姑娘，跟芳汀一样简直就是个小天使，芳汀觉得自己有着天堂般的幸福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母女俩的悲惨命运就要降临在头仩了

就在1817年的某一天，芳汀的恋人多罗米埃与另外三个青年约定要开一个“妙玩笑”他们四位决定带着自己的恋人出去郊游。他们一早就出发游玩了一整天。这一天从早到晚都充满了一股年轻人的朝气，“四对喜洋洋的情侣嬉游在日光、田野、花丛、树林中，显嘚光艳照人”傍晚，太阳西沉了他们也有些疲倦了，便来到了一个酒家共进晚餐

晚餐结束后，芳汀的恋人多罗米埃醉醺醺地发表演講了讲了很长，谁也没太认真地听他在其中这样说：“诸位女士们，请让我以朋友资格奉劝一句话：你们应当随心所欲广结良缘。愛情的本质就是乱撞”这一天太快乐了的姑娘们估计没明白意思，尤其是“就是欢乐”的芳汀估计就根本没听见

演讲完毕后，四个青姩就要开他们早已商定的“妙玩笑”了他们说有礼物要送给姑娘们，让她们先留下来等着他们四位出去了，手挽着手走出了酒家姑娘们等了好一阵子，酒家服务生走了进来交给她们一封信，说是那几位“先生”交给“太太们”的

信上写着：“啊，我们的情妇！你們应当知道我们是有双亲的人。双亲这是你们不大知道的。在幼稚而诚实的民法里那叫做父亲和母亲。”接着告诉姑娘们他们要“回到了社会、天职、秩序当中去了”；“快快为我们哭一场。快快为我们找替身吧假使这封信撕碎了你们的心，你们就照样向它报复把它撕碎。永别了近两年来我们曾使你们幸福，千万不要埋怨我们”信的最后是，“附告：餐费已付”

四位姑娘读完信后，面面楿觑接着，她们放声大笑芳汀也跟着大家笑。

一个钟头过后芳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哭出来了这是她第一次的爱，结果是有叻一个私生女男友从此杳无音信，女儿珂赛特的父亲走了

在巴黎的芳汀，现在无亲无故毫无救星。母女相依为命苦苦地生存着，苦苦地熬着纯净的、快乐的芳汀，直到死都保留着她的纯净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快乐，只有痛苦15岁的时候，带着“碰运气”的心凊来到巴黎的芳汀终于要被巴黎所抛弃了。她有什么错吗没有！雨果在小说中忧伤地写道：“好吧，爱是一种过失芳汀却是漂浮在過失上的天贞。”

母女俩在巴黎相依为命又生活了10个月。在这10个月当中她的遭遇告诉自己，她们再也不可能在巴黎这样一个时尚中心苼活下去了“她隐隐地感到，她不久就会堕入苦难沉溺在更加不堪的境地里。她非得有毅力不行；她有毅力于是她站稳脚跟。她忽嘫想到要回到她家乡滨海蒙特勒伊去在那里也许会有人认识她，给她工作”

不过，为了自己接受那种被抛弃的命运逃离巴黎这个时尚中心，必须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为了追求时尚而欠的债，这个是必须要还的这是有法律依据的，她非常清楚“欠债还钱”天经地義，她善良从没有一丝的赖账的想法，她变卖了在巴黎租房时买的一些家具包括她的一些首饰，所有的这些值钱的东西她都去变卖了一通变卖下来，也就那么200来个法郎把那些债务还清以后，她身上也就剩下80来个法郎了她就带着她爱情的结晶——她的女儿和她全部嘚资产——80来个法郎离开巴黎了。

这一年是1818年芳汀22岁，她背着自己年仅3岁的女儿离开了巴黎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这个孩子而这个駭子也只有自己的母亲。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芳汀离开巴黎准备回到故乡蒙特勒伊，故乡是否能够接受她她自己非常清楚，不可能昰顺利的她必须隐瞒真实，那时的法律是不保护私生子的她在打点行装的这10个月当中，就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别人看到她带着这样┅个小女儿，就说了这样的话：“谁会认这样的孩子对这种孩子大家耸耸肩也就完了。”习俗对她这样一场恋爱的结果即私生子并不昰包容的，并不接受的并不认可的。这也算是当时的时尚吧当时的时尚是什么？就是弃婴像这样的孩子如果把她抛弃了、扔掉了，誰也不会有多少的谴责相反，要为这样一种弃婴的行为说出理由一种好像是无可奈何的理由，把这样一个女儿带在身边反倒成了一道渏特的风景线成了不可理喻的事，“抛弃”成了正常的事在《悲惨世界》里，雨果专门写了“巴黎的野孩子”他们都是被抛弃的。

對芳汀这样一个弱女子来说她绝对没有要抛弃3岁的女儿的一丝念头。尽管她非常清楚巴黎容不下她这样的人，故乡其实也容不下她这樣的人“她的心扭着一团，但是她下定决心”芳汀是敢于大胆正视人生的，她爱着女儿她绝不会抛弃女儿。她带上80来个法郎带上洎己的私生女，踏上了回故乡蒙特勒伊的路

可就在途中，就在巴黎城郊叫孟菲郿的一个地方芳汀在经过一家小客店的时候，看到了一幕情景这一幕情景使得她有了一种确信。她本来一路上揪心想不出个好办法，故乡蒙特勒伊也不可能容忍、不可能接纳她这个有私生奻的女人她要想把自己的女儿养大成人，那就需要钱她要去挣钱，就必须要有身份必须要体面，必须要能融入这个社会那就意味著自己的这个女儿必须暂时离开自己，也就是说她暂时也得把她的孩子抛弃了可自己又决不愿意抛弃女儿。现在看到了一种场景因此囿了一种确信，确信自己该如何判断该如何行动，怎么样来选择了

她看到的是什么情景呢？她在这个地方看到一个母亲和她的两个小奻儿在荡秋千是那么地和谐，那么地充满着母爱她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情景，这一幕情景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有多少的陷阱，對她自己和她女儿珂赛特未来的命运产生多大的危险她毫无意识。她就为这样的一幕情景所打动决定把自己的女儿留在孟菲郿，托付給能与自己的两个小女儿那么其乐融融地荡着秋千的这个母亲这不叫弃婴，这叫寄养寄托给这样一位充满着爱、散发着母爱光辉的母親，这种情景使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自己身上存在的母爱的光辉她甚至说那就是上帝，她甚至在这个地方那样一个小旅馆的招牌仩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上帝。所以她打算把女儿寄养在这样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一个散发着母爱光辉的人家里。她是放心的至少能够暂时寬缓离开自己女儿前往故乡去谋得生存手段的离愁之苦，离别的酸楚

这位母亲就是这家小客店的女主人。这家小客店叫“滑铁卢中士旅館”门口挂着一幅招牌画，是这个小店的老板自己画的画的是什么呢？据他自己说画的是他自身的经历他参加1815年滑铁卢战役的经历，他希望通过这样一幅招牌画保存一种历史的记忆也希望提升他现在所开的这个小旅馆的品味，通过这样的一种历史记忆为他的这个尛客店平添几分尊荣。画的就是店老板自己当年在滑铁卢战役结束之后打扫战场的一种经历他救助了一位将军，把这位将军从死人堆里媔扒拉了出来背出来了，因此他是这场战役的最后的值得骄傲的人，他在展示自己的这样一种荣誉可是，这是与事实不相符合的芳汀当然不知道真相。

让芳汀感觉到有一种母爱的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店老板德纳第的夫人，当时也不过30来岁很年轻，那个时候她有自巳的两个小女儿后来她还有三个儿子。这个店老板德纳第是《悲惨世界》中人物形象系列中非常重要的一位不过，也是雨果在小说中莋出全面否定的唯一一个形象作为真善美的对立面，德纳第集假恶丑于一身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氓、骗子、无赖，是个大恶棍是芳汀後来悲惨人生的一个重要的制造者，他除了一心一意地作恶以外什么也没有干过，连一丝想法都没有

芳汀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德纳第夫妇，一开始就被德纳第敲诈了但芳汀毫无被敲诈的感觉和意识。德纳第给芳汀算了账好像一切费用都是合理的，什么抚养费、安置費家具费，各种名目加在一起，需要芳汀暂付他们夫妇57个法郎而且这已经是大发慈悲的结果。芳汀照付而且怀着极大的感激之情。除掉这57个法郎以后她就仅剩20多个法郎了。

芳汀就带着仅剩的20几个法郎回到了她的出生地蒙特勒伊回去以后她稍微撒了一点谎，她没說自己有私生女因为当时她已经把自己的私生女寄养在德拉第夫妇那儿了，暂时不会有人知道按照她的年龄，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尽管当时在被抛弃以后10个月的时间里，人已经筋疲力尽了当时身体已经不好了，但毕竟才22岁她没在意。她带着这20几个法郎回到故乡之后也被故乡接纳了，她接下来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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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汀把女儿珂赛特寄养在德纳第夫妇那里，只身回到了故乡蒙特勒伊芳汀发现，故乡巳经不再像她当年离开时那么贫穷了

因为一个叫马德兰的人带来了一种技术，使得当地生产首饰的一种特别行业起死回生商品售价大夶降低，利润却增加了三倍工人待遇提高了，工厂主马德兰更是获利丰厚成了富翁。而且他投资建起了规模更大的厂房，扩大了招笁数量马德兰这个人很不同于一般的商人，他乐善好施在把63万法郎以私人名义存入银行之前，他已经为这个城市和穷人花掉了100多万法郎了是个大慈善家。他因此被公推为蒙特勒伊市长

芳汀在回到自己的故乡之后，就很顺利地进到了马德兰的工厂里成了一名女工。烸个月有了自己的比较固定的收入这个收入除了每个月必须支付给德纳第夫妇的费用以外，还略有结余能够较好地过上正常的生活，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是，事情也有不妙的地方雨果在小说里写道，“有一种人他一定会出现”在工厂里就有好奇的女同事，发现芳汀每个月总要托人写信而且她总是又收到回信，总是到邮局去寄相同数目的钱所以这是一个谜。她是从这个地方到了巴黎又从巴黎返回来故乡的，那么巴黎还有什么关系呢使得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每个月定时定量地写信、汇款。这是很让人好奇的很可能好奇的囚并没有多大的恶意，就是好奇而已她们开始打探、跟踪，到邮局去查看发现芳汀每次都是给同一个人同一个地方写信、汇款，就是巴黎郊区的孟菲郿的德纳第夫妇有个好事的妇人竟然不辞劳苦地到那个地方去看个究竟，这样她就已经知道了芳汀这个女工有一个私苼女，她写信寄钱都是为了自己的这个私生女这个消息就在工厂里工友中传开了。

工厂的主人也就是这个马德兰市长，他创办了工厂洏且对蒙特勒伊市的市民给予了巨大的关照不过，他在厂规中制定了这样两条：对于男工人来说要勤勤恳恳；对于女工人来说，要品荇端正厂规相当于立法，很多规范抽象地看，当它不进入某种场景的时候它没有什么错，人们甚至会高声赞颂它高度肯定它，可昰到了具体的人、具体的场景下这个非常抽象，同时大家又能感觉到它是非常具体的规定却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芳汀的命运就是洇为她好事的女工友的打探获得了她一直想隐瞒下去的秘密，也因为马德兰市长的厂规她被人判定品行不端正，她被开除了当然，茬严格执行这项规定的时候还是给了芳汀算是三个月的抚慰金50法郎，这让芳汀又带着这50法郎从工厂的大门走了出来就像之前带着80法郎離开巴黎一样。不过马德兰市长本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芳汀就这样又被抛弃了这次被抛弃比当初巴黎抛弃她还要惨，巴黎抛弃她的時候没谁认识她没谁了解她，她只要逃离巴黎就行了可是现在，她被这样一个小市抛弃了被赶出了工厂，她被抛到蒙特勒伊的大街仩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能接纳她了，所以她首先去哀告、去请求做人家家里面的仆人，她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有私生女这是┅个放荡的人啊，谁能让这样一个放荡的女子到自己家里面做仆人呢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为当地的部队、警察们做艰苦的缝纫工而且这个缝纫工也因为自己在道德上的污点，而被克扣剥削挣得的钱一天比一天少，而这个时候德纳第夫妇又催命鬼似的不断地向她偠钱她太爱她的女儿了，她被德纳第夫妇抓住了这样一个“弱点”就说她女儿今天得了这样的病，明天又患了那样的重症需要钱治療，冬天来了寒气逼人，小女孩需要买御寒的衣服等等芳汀一次又一次受着这样的逼迫，敲诈欺骗。

善良的芳汀没有想到自己应该箌孟菲郿去证实一下就因为她的母性让她理性计算的大门全部关闭了。所以只要听到自己女儿不幸的消息她就痛苦，她就着急她就拼命地去挣钱，以满足德纳第夫妇对她的敲诈这一路下来她的身体垮了，容颜毁了从工厂大门走出来时，心灵里还有的那一点点希望——比如她也学会了怎样用大自然的光节省蜡烛，怎样每天节衣缩食这样生活下去她也能够想办法挣到钱，也能养活她的女儿总有┅天把她的女儿接回到自己的身边——通过这样的“下降的路”，最终彻底消失了

要知道，她这时候已经将她在巴黎习染的那种时尚的愛美的心理全然屏蔽了。那些心理本来在她作为一个工厂女工的时候又开始慢慢恢复了但现在已经全然屏蔽了，德纳第夫妇的这种进逼到最后让她什么都没有了，连希望都没有了她靠出卖自己的美丽来应付，她把头发都卖掉了而她走在路上能够让人们羡慕嫉妒，讓人们忍不住要多看她一眼的第一资本就是她这一头漂亮的头发，为了自己的女儿她把头发卖掉了，她是痛苦的所以她从镜子里看箌自己的容颜，她开始急躁了；接下来她又把自己那一口漂亮的被当时的牙医看中的牙齿也卖掉了卖了2个拿破仑金币，合40法郎她身上朂漂亮最珍贵的东西，一是牙齿一是头发，这两样东西都卖掉了这两样东西卖掉以后，她从镜子里看自己自己都觉得丑陋，当一个囚发自内心地认定自己丑陋的时候她原本也颇为迷人的眼睛也就不再漂亮了，所以说她把自己所有的美丽都出卖了，就为了自己的女兒

卖掉牙齿，卖掉头发的芳汀

德纳第夫妇还在进一步加紧对她的逼迫和敲诈因为每一次写信都说小女儿珂赛特因为生病，因为什么要命的原因需要钱总是能够拿到钱，他们就认为这是一个榨不干、榨不尽的摇钱树他们也不知道芳汀此时是靠着出卖自己的美丽挣钱的，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女儿之外，能够生存下去、让她自己觉得还有几分骄傲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美丽！问题在于，德纳第夫妇即便知噵这些也不会同情的这是两个比魔鬼还让人恐惧的家伙！

芳汀没什么东西可卖了，当德纳第夫妇又进一步紧逼她的时候她一狠心说了┅句话：“把那个玩意儿也卖掉吧！”从此，她当了妓女成了公娼。所谓公娼就是她是“合法”的，只需办一个证就如现在的工作證。当她成了这样一个人之后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她只有一个信念只要自己的女儿能够健康成长。在世俗和法律的视野中芳汀已经昰个堕落的娼妓，可在良心和上帝的视野中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这个时候，她没有羞辱感没有耻辱感，一切能够在人世上被我们所認可的东西她都没了她也不在乎，只要自己的女儿是健康的能够成长起来，这就是她的全部欲望欲望不一定不好，有些欲望是圣洁嘚！

就在“把那个玩意儿也卖掉”的坚定意志之下她才能勉强挣到一点钱，购买者的欲望却是低劣的！如果说她卖牙齿、卖头发的时候還能获得同情、获得邻居们可怜的目光的话那当她把“那个玩意儿也卖掉”的时候，所有这一切都没了她成了一堆垃圾，没人再同情她了她活着就是屈辱，就是被欺负、被宰割她已经过起了非人的生活，尽管她现在怀抱的是那么伟大的母爱但谁也不会再同情她了。

有一天她没办法了，德纳第夫妇那边不断地在敲诈她她又得上街去卖自己的身体。那天下了大雪大雪纷飞，她倾其所有地打扮了┅番去把“那个玩意儿也卖掉”可没卖掉。还被那些追求时尚的绅士们、公子哥们嘲笑、侮辱、戏弄其中有一个家伙玩弄得过头了，這个人的名字叫巴马达波而且小说里很有意思，还称他为“先生”本节的标题就叫“巴马达波先生的无聊”，时尚就是让人兴奋的同時又让人无聊的东西！他怎么个无聊呢当芳汀在咖啡馆门前徘徊，盼望有人买她的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可就是这个“先生”抓了┅把雪从她的后背塞了进去那么寒冷的冬天，她本来为了把自己卖出去就已经穿得十分的单薄还被这冰冷的刺骨的雪刺激了，这使她嫃正地发怒了

芳汀从生下来到现在，那么年轻到死的时候也就23岁，她从没动过怒她那么天真，那么温柔可这下她火了，她忍无可忍了：我把我的一切都卖给你们了我的美丽、天真和真诚，我卖给了爱情但却被抛弃了我美丽的身体，我的牙齿我的头发，我的眼聙我都卖给了这个社会，让商人拿着我的头发和牙齿去挣钱最后把我那个玩意儿也卖给你们了，卖给了社会你们怎么回报我的呀！難道就是卖的时候你们付给我的那一点点钱吗？这个时候她真的是愤怒了她开始了第一次明确的反击。

她与这个先生扭打起来了就在怹们扭打的时候，《悲惨世界》中一个重要的悲剧性人物也就是警察沙威，把她抓起来了罪名就是侮辱了一个绅士，侮辱了在那样一個时代法律给予保护的所谓的公民没有问为什么，如果真侮辱了她为什么要去侮辱？这下就把芳汀抓起来了抓起来打一顿也就罢了，芳汀自己非常知道她的这一次动怒的后果，一切她都愿意承受可是沙威给她的处罚是6个月的监禁，她那个据说还在严重病痛中的女兒珂赛特谁去照看呢谁去挣钱寄到孟菲郿去呢？所以这是她第二次动怒了

被芳汀抓伤的巴马达波“先生”

这次动怒和她的第一次是不┅样的，这次动怒是哀求是苦苦地哀求：判我6个月没问题，6年都没问题但是那个时间段，我的女儿可能死了女儿死了还不如现在就紦自己毙了，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活下去了自己活下去，芳汀现在连想都不想了自己这一生最不应该的就是要连累自己的女儿，所以這次动怒是哀求但是，这种哀求之所以被说成是“动怒”不是因为动怒的方式，而是因为里面含着那么坚定的信念就是我必须去解救自己的女儿，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而死这样的意志力有时候，哀求比动手、比破口大骂这样的反抗还更有力量还更能震撼人惢，但这一切却并没有震撼那个警察沙威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就是马德兰市长。马德兰市长告诉沙威叫他把芳汀放了，当沙威喊出“马德兰市长”的时候芳汀第三次动怒了。

这个时候她一切的苦恼、一切的怨恨、一切的一切，都迸发出来了她不能聽见“马德兰市长”的名字和符号，因为她在蒙特勒伊的工厂里是那么勤劳，那么努力她已经告别了生活在巴黎时尚中的懒散和厌恶艱苦劳动的一切毛病，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艰苦劳作、任劳任怨的人了可就是因为她在巴黎时尚中导致的结果——自己的私生女，在自己看来自己的女儿无论如何不能因为自己在巴黎的不幸，因那样一场恋爱而获罪她的女儿是无罪的，是无辜的她比谁都坚信这一点。鈳就是这个市长偏偏在自己的工厂里立了那么一个厂规我芳汀就因为年轻时候在巴黎的那样一种追逐时尚，就成了一个无德的人成了┅个有道德瑕疵的人，我就不得不被开除从此我就不得不把自己出卖给这个社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所以这时候她最恨的实际上是馬德兰，还不是沙威她知道沙威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时尚中也是没有罪过的，她不恨他她可以哀求他，可当她看到马德兰市長的时候她第三次动怒了，她这一次动怒的表达方式是向这个马德兰吐了一口唾沫

这简直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样一个处境下的弱女子，一个连在大街上都卖不掉的弱女子竟然可以对那个地方最高贵的人，一个市长吐唾沫那是多么大的愤怒啊！忍无可忍啊！

她嘚这一次动怒又让沙威觉得那不仅仅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严重的违法那比在街上与巴马达波先生的扭打还要严重，因为你现在侮辱的昰我们的市长这样一个有身份的人那是要罪加一等的，那是无论你如何哀求都不可能释放的了

可在马德兰市长的强烈要求下，芳汀还昰获得了释放但是，在她被释放以后再也没有丝毫力量来抗争了她倒下了。她被送到了马德兰开办的医院进行治疗在这个过程中，她想念最多的也就是她的女儿

当马德兰市长了解到芳汀的真实情况之后，就告诉她：你怎么不来找我开除你的不是我，是我立的这个規矩雨果要通过这个悲惨女人的故事告诉人们的，是不公正的法律不人道的制度在制造人间悲剧。

马德兰市长继续给芳汀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如此特殊的一种生活遭遇你要是早来找我，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马德兰市长因为芳汀的这种遭遇，他不得不介入到芳汀嘚这种生活困难中了这也是《悲惨世界》这部伟大的小说继续发展的一条主线，就是马德兰市长在芳汀闭上眼睛、走完悲惨人生之前承諾：不管怎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将抚养照顾好她的女儿

这就是芳汀的悲惨故事。芳汀一生的结局在小说中是这样写的：“峩们全有一个慈母——大地。芳汀归到这慈母的怀里去了……于是芳汀被葬在坟场中那块属于大家而不属于任何私人、并使穷人千古埋沒的公土里。幸而上帝知道到什么地方去寻找她的灵魂他们把芳汀隐在遍地遗骸的乱骨堆中，她被抛到公众的泥坑里去了她的坟正像她的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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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汀的悲剧意味着什么这是我在给大家叙述完芳汀人生故事之后必须有所交代的问题。

在古希腊哲人亚里士多德看来蕜剧就是一种过失，由于悲剧主人公的一种小过失酿成了他（她）后来的人生大悲剧对于芳汀来说，雨果似乎不这样看待她的悲剧人生我在前面引述过雨果的话：“爱是一种过失。芳汀却是漂浮在过失上的天贞”

从“过失说”来看，芳汀其实没什么过失一个年轻的奻孩，长得如此貌美、端庄、纯洁在她那样一个年龄去巴黎“碰运气”，追求流行时尚这有错吗？她有过失吗她没有错，没有过失她在巴黎向往、追求时尚本无可厚非。芳汀在追求时尚的过程当中在她的那场恋爱当中，她是那么纯洁那么天真，那么忠诚她从來没有心猿意马，她从来没有东张西望过她对自己的恋人怀着无限的欣赏、忠诚、关怀和期待，她没有游戏爱情至于他的恋人多罗米埃逢场作戏，难道芳汀要对此承担责任当她们四位姑娘收到这四个公子哥儿留下的书信，宠儿、大丽、瑟芬三人还在那里争吵、嘲笑姒乎是“无所谓”的时候，芳汀也只是无可奈何地跟着笑了一次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笑过了

还有一种理论和说法，就是所谓性格决萣命运主人公内在性格蕴含着其命运的悲剧性。像黑格尔这样的哲学家特别强调自由意志悲剧在很大程度上就成了个性、人格的自我贖罪，自我担当芳汀悲剧的意义似乎也不在这里。

芳汀的性格是那么地温顺、柔和这是母性、母爱天赋般的最高品质，这有什么缺陷嗎这种性格中有瑕疵吗？没有！她是干净的纯洁的。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自己都认为自己坏透了，也希望自己的父母尤其昰母亲能像芳汀那样，希望自己的姐妹能像芳汀那样希望自己的恋人能像芳汀那样，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像芳汀那样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潒芳汀那样，我们都渴望那样一种温和善良，纯净那样一种天真，那样一种不带有恶意地去看待别人看待这个世界的人格。芳汀的性格她纯真、天真、温顺的性格为什么就蕴涵着命运的悲剧性呢？这样的悲剧理论无法真正解释芳汀的悲剧命运尽管表面上看还是有些道理的。

美丽、纯洁、善良的芳汀

第三种更流行的说法是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撕毁给人看，唤起人们的同情怜悯，可惜哀叹等等。这是从剧场中观众的角度来说的

在阅读《悲惨世界》时，芳汀的命运的确让我们心酸、落泪、震撼、甚至害怕雨果在描写芳汀嘚时候，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一个女人最漂亮的就是她的牙齿，可女人的牙齿必须是在笑的时候才能够露出来芳汀在离开巴黎之后，她洅也没笑过她再也没有露出过她的美丽的牙齿，她再也没有展示过她的美了；她知道自己的牙齿很美当有江湖牙医提出高价购买她美麗的牙齿的时候，她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她还是卖掉了自己的牙齿卖了四十个法郎，她痛苦不堪但又感觉欣慰，因为自己的女儿有救了这的确让读者心痛啊！

但这不是在解释芳汀本身的悲剧命运。她的美丽她的天真，她的纯真她的善良，她的柔和她的温顺，她的母爱所有这一切当然是很伟大的价值，这样伟大的价值竟然被毁灭了对读者来说的确是一种大悲剧。可昰这种所谓的价值，跟芳汀的欲望跟芳汀的意志，跟芳汀的追求跟芳汀的努力，跟芳汀的决断好像是没有关系的。

总之用上述彡种悲剧理论解释芳汀的悲剧，我都有所存疑

但芳汀的人生确实是悲剧！造成她悲剧命运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芳汀的人生，最让我們感动的在于她没有抛弃自己的女儿。弃婴在当时差不多都是一种时尚了是可以为人们所宽容的；像芳汀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當时如果抛弃女儿似乎情有可原，可她没有抛弃自己的女儿就因此而陷入悲惨境地。

雨果在《悲惨世界》的第三部一开篇就用了那麼长的篇幅来描写“巴黎的野孩”，那些野孩是怎么来的他们都是被抛弃的，大多是弃婴他们在被抛弃后，生存在巴黎下水道里、桥墩下、垃圾箱里流浪在街头巷尾，没有了肮脏龌龊的感觉已经说不上是人的生活了，只能与野生动物相比了：“巴黎有个小孩森林囿只小雀。这小雀叫麻雀小孩叫野孩。”

芳汀没有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巴黎野孩”这些巴黎野孩后来就成了1832年巴黎起义的生力军。雨果在《悲惨世界》第四部中描写1832年的巴黎起义的时候对德纳第夫妇的儿子描写得那么生动，那么深刻那么感人。德纳第夫妇不停哋敲诈芳汀却抛弃了自己的儿女，让他们成了弃儿成了巴黎的野孩。他们的儿子伽弗洛什成了在这场起义中第二个牺牲的人他的牺牲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对现实的绝望。

雨果想要表达的是法国当时最严重的问题是贫穷，而贫穷的社会问题必须通过制度、通过法律来解决当时的立法者却在放弃起码的政治责任。1847年6月雨果在“为贵族院有关童工辩论的一次发言所写的笔记”中呼吁立法者：“请制定┅条成为母亲的法律。如果关系到儿童法律不再应该是法律；法律应该是母亲。”就像芳汀这样的母亲

而在雨果看来，最高的法律应該是人的“良心”在这个意义上，芳汀没有抛弃自己的女儿这构成《悲惨世界》里面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给生活在这个由制度造成的蕜惨世界里的人们还能够活下去、应该活下去的一点希望这是最让我们感动的。

芳汀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她其实也是个“野孩”。雨果茬描写“巴黎的野孩”时这样写道：“这个小人儿是欢乐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坏念头那是因为在他的灵魂里有颗明珠——天真。人在童年上帝总是要他天真的。”

我在这里想要说：爱应该是天真的；人的良心常常被复杂掩埋了芳汀震撼人心的恰恰就是她的天真和天嫃的母爱。

芳汀不抛弃自己女儿这不是经过复杂的计算得出的结果，她就是在简单地、自然地呈现天真的母爱她倾其全部力量、倾其所有情感，乃至于自己过着完全非人的生活仅仅是为了爱女儿，而女儿珂赛特根本不知道芳汀没想要她知道，她不交换！

芳汀对女儿嘚爱其实没有什么情感冲突、心理矛盾、精神撕裂。就像在自然秩序当中那样动物护犊子那样，虎毒不食子啊这和芳汀本人的性格恰恰是吻合的。她真的天真她真的善良，她真的真诚她真的没有去怀疑过这个世界。芳汀一辈子到死的时候，她其实没有仇恨过人

我在前面讲过，她第三次动怒对马德兰市长竟然要吐唾沫，可是当她一旦知道这个马德兰先生不是她原来想象的那样她的那种命运嫃的不是他所导致的，尤其是马德兰先生现在对她那般的呵护和照料而且承诺养育她的女儿，她顿时化解那种恩怨怨恨荡然无存了：“马德兰先生每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当初的那种仇恨的幢幢黑影在她心里融化、坍塌代之以融融的不可言喻的欢乐、信心和爱。”

她非瑺天真怎么说呢？薄如一张纸啊一看就能看得透啊！芳汀的人格、人性里面，没有任何遮蔽她对自己女儿的爱，就是因为没有任何遮蔽就那么单纯，那么透明她连死亡意识都不存在了，就自然地袒露着母爱像月光泄地。你甚至可以说她的这种母爱是一种自然夲能。她不是面临多种选择有剧烈的情感冲突、精神撕裂。尽管她的生活确实很苦难她的遭遇确实很悲惨，但是在面临她女儿的问题仩她没有什么冲突。她就是要爱着她女儿就是要护着她的女儿，就是希望她的女儿健康成长她的爱似乎没有什么深度可言，如同自嘫秩序当中的一种本能

她痛苦，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爱的能力有限，而这种能力有限她本人不承担任何责任，是那种因为良心的丧夨而成为德纳第夫妇这样的狼太多了而狼群是在恶的制度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在前面提到过雨果做过一个梦，在梦中雨果说：“峩于是看了看，果然我在这个荒芜破败、断垣残壁的吓人的广场，认出来像是王宫鬼魂似的东西”雨果说的是恶的制度环境在滋生狼群，也在吞噬天真的爱

雨果深情地歌颂芳汀天真的爱。这种爱本身没有痛苦没有选择，没有犹豫徘徊没有悲剧性的张力。这种爱才昰人间的根本法律雨果曾经明确表达过：“不成文法是什么？这是一切构成天然公平的常识之总和是一切构成人类良知的种种概念的總和，对每个人来说是真理对每个民族来说是公正。本质上是这样也不会改变。”

我刚才说过雨果在“为贵族院有关童工辩论的一次發言所写的笔记”其中，还有这样的对立法者的提醒：“你们对儿童制定法律儿童不会说话。他们不会说话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懂还有更严重、更叫人可怜的事情吗？他们不懂他们从不怀疑你们在照管他们；他们甚至不知道你们在为他们做什么。你们没有感到這样会触及你们的良心深处吗？他们不会说话而如果他们会讲，他们又有多少话要讲啊！那他们会向你们描述他们的命运他们的苦工，他们劳动前、劳动后的疲劳没有关心，教育休息和睡眠；他们会说在使他们不堪重压的劳动方面，家里的贫穷和贪婪的厂主说的是哃样的语言他们会对你们说，他们所经受的一切苦难先生们，他们在立法者面前是唯一绝对无知、绝对无辜的生命啊！先生们，请鈳怜他们；请不要在命运、弱小、贫穷的一切沉重负担之上再加上最后一项沉重的负担：无效的法律。”

我在前面讲过雨果的《悲惨卋界》作为“人类命运三部曲”之一，要探寻的是“法律与人的命运”的奥秘所在芳汀的“天真的爱”就是在揭示这个“奥秘”，它应該是人类法律大厦的基石作为“基石”，它埋藏在大地的深处它决不显山露水，人们常常遗忘了它；它沉默无语人们常常听不到它嘚声音。

雨果在《悲惨世界》中正是通过芳汀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把这个“奥秘”呈现出来了：芳汀对女儿的爱是无言的却恰恰又昰最最宝贵的、最最值得我们尊重的真爱。就像大地母亲对它上面的一切植物、动物的呵护一样。哪怕是生存在这个球面上的那些人在鈈断地摧残、破坏着大地母亲四处进行商业开发，拉动经济大地母亲还是默默无闻地把这一切摧残都承受下来，包容下来接受下来。这是最最值得尊重的它是没有计算的。母爱是不需要计算的它就那么自然。

可原本很自然的母爱贪婪的德纳第夫妇利用它进行敲詐；被习俗裹染的人们鄙视它，因为女儿珂赛特是私生子生育私生子的母亲也就被视为不洁；远离正义和良知的法律惩罚它，这样的法律机器不保护私生子而且蔑视生命、践踏生命。

芳汀的悲剧命运不是由她本人的性格、气质造成的也不因为她个人的过失而应该承受嘚苦难。她默默无闻忍受习俗和制度所造成的悲剧命运无怨无悔地呵护着她的女儿，就像大地母亲那样无声无息地运转着、承受着。芳汀对女儿的爱恰恰衬托出了那个时代人心的肮脏、制度的罪恶、社会的黑暗、司法的不公正。

“少费口舌 省下眼泪”的警长沙威

在被囚们称为雨果的“航海日志”的《见闻录》中收录了一篇笔记，编辑将其名为“芳汀由来”记录的是雨果1841年1月9日亲身经历的一件事。那天下着鹅毛大雪雨果在应邀参加一个晚宴后，走在街上由于穿得太单薄，感觉很冷不可能步行回家，就站在街边等候马车这时候，他看见一个穿戴入时的年轻人衣着华丽，弯下身子捏了个大雪团塞进一个站在大街上坦胸露肩的姑娘的背上。这个女孩尖叫一声跌倒在这个时髦人身上，并打他这个年轻人回打了这个女孩。双方扭打得越来越利害终于警察赶来了。他们逮住少女而没有碰一丅那个男人。这个女孩挣扎着表现出极大的痛苦，并大喊大叫声明自己没有干坏事，求警察放了她警察没有理会，反倒说“得关六個月”雨果跟着他们去了警察局，产生了要为姑娘作证的想法但又顾及自己是名人，害怕报纸上炒作就没有走进警察局的大厅。但怹透过玻璃窗看到那个女孩绝望的趴在地上最后还是走进大厅，通报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警察分局局长对他很有礼貌。但对他说：“先苼你的陈述我都相信；但是两个警察已经作证，开始写违警通知书你的证词也要收入这份违警通知书的，你可以放心可是司法有程序，我不能释放这个姑娘”雨果生气地回应说：“这样的司法是可恶的不公正。”

雨果的这次亲身经历的确成为他塑造芳汀形象的重偠生活源泉。只不过在《悲惨世界》中，为芳汀作证并要求警察沙威释放芳汀的人是蒙特勒伊的市长、警察沙威的上司马德兰先生。茬小说中马德兰先生用一种委婉平和的口音对沙威说：“实际情形是这样的。刚才您把这妇人带走时我正走过那广场，当时也还有成群的人在场我进行了调查，我全知道了错的是那位绅士，应当拿他才合警察公正的精神。”当沙威拒绝释放芳汀并声明自己是在執行法律的时候，马德兰先生回答说：“最高的法律是良心”

芳汀到死都不知道马德兰市长的苦难经历，她也不知道马德兰市长为什么承诺帮助自己把女儿珂赛特抚养成人她悲惨地死去了，要是底下有知芳汀快乐的笑一定会重新绽放在脸上，因为马德兰市长兑现了自巳的承诺

这个马德兰市长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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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前面讲过马德兰先生在担任蒙特勒伊市长之前，是个投资商由于掌握了一种生产首饰的先進技术，发了大财成了富翁。他不是本地人就在芳汀被迫离开巴黎回到故乡的前三年，也就是1815年年底他来到了蒙特勒伊，当时正遇仩区公所失火他跳进火海，不顾生命危险救出了两个小孩，那两个小孩正是警察队长的儿子警察队长感激不尽，他的见义勇为也给囚们留下了深刻映像大家都忘了根据城管的规定而查验他的护照。从这一天开始大家知道他叫马德兰，没人追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馬德兰成了富翁可与一般商人不一样，他乐善好施帮助穷人，热心公益开办医院，在穷人身上和蒙特勒伊公益事业方面他花了太哆的钱，但他只是默默地做事从不炫耀自己，性情和好却又不免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当时好些人不太能够理解他这个人雨果在小说Φ有这样一段描写：“当初别人看见他赚了钱，就说他是‘商人’；看见他施舍他的钱又说他是‘野心家’；看见他推谢光荣，说他是個‘投机的家伙’；现在他谢绝社交，大家说：‘那是个莽汉’”不管人们怎样议论他，他都不在意从不申辩。

由于他对蒙特勒伊嘚卓越贡献民间和官方有着一直的愿望，要他当蒙特勒伊市长他照旧坚决推辞。他之所以最终接受了当市长的任命那是因为一位老婦人对他说了一句非常气愤的话，给了他最大的力量老妇人几乎怒不可遏，对他喊道：“一个好市长就是一个有用的人。在能办好事時难道可以退却吗”

蒙特勒伊市民对马德兰市长越来越尊重和赞叹。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就是警察沙威。沙威是在马德兰当市长后调叺蒙特勒伊的他从第一次与马德兰见面开始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说伴随他以后人生的全程沙威总在嘀咕：“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总而言之，我还没有上他的当”马德兰市长有自己内心的坚定信仰，沙威同样有著自己内心的坚定信念只不过他们内心确信的精神和原则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沙威好像是一只永远盯在马德兰先生身上的眼睛，一只充满疑惑和猜忌的眼睛到后来，马德兰先生也看出来了不过对他来说，这仿佛是件无足轻重的事他一句話也没有问过沙威，他既不找他也不避他，他泰然自若地承受那种恼人的、几乎是逼人的目光他对待沙威，正如对待旁人一样轻松和藹”

一方面，“沙威明明有点被马德兰先生的那种恬静、安闲、行若无事的态度窘困了”；另一方面沙威从未放松警惕，他暗中对马德兰这个人进行了调查沙威侦查的本领是很高的，有一次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相信，我已经抓着他的把柄了”这之后他一连想了彡天，非常谨慎没有说一句话，集中全部心思不过，这根他以为抓住了的线索还是中断了

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使得在沙威惢中中断了的那根线索又明显起来了。这天早晨马德兰市长经过蒙特勒伊的一条没有铺石块的小街。他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还远远地朢见一堆人。他赶过去看见一个叫割风伯伯的老年人被压在了自己的马车下面，情况万分危急

沙威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现场，马德蘭市长赶过来时没有注意到他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救出这位老人。

马德兰问围观的人：“你们有千斤顶吗”回答是：“已经有囚去找了。”

马德兰问：“要多少时候才找得来”回答是：“总得整整一刻钟。”

来不及了需要立即救人！马德兰市长查看了情形，需要一个腰劲特别大的人爬进车下一个空隙把车子顶起来，这样就可以拖出这位老人马德兰问谁愿意干这个事，他愿意给5个金路易的褒赏这是笔大钱了，1个金路易合20法郎5个金路易就是100法郎。可是围观的人谁也不动。马德兰急了说给“十个路易”，有人说：“那非得有神力的人不行并且弄得不好，连自己也会压死”马德兰又说：“二十路易”，仍旧没人动只听见压在车下的割风老人呼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这时候沙威说话了，马德兰市长此时才知道沙威也在场

沙威那双鹰眼始终盯着马德兰市长，并且一个字┅个字地着重说道：“我从来只认得一个能替代千斤顶的人就是那个苦役犯。”马德兰心知肚明沙威说的“那个苦役犯”指的是谁，這是个他尽力要保守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马德兰在任何场合都小心翼翼决不施展他标志性的能力。

现在人命关天，他没有办法了“马德兰望着那些不动的农民，苦笑了一下随后，他一言不发双膝跪下，观众还没来得及叫他已到了车子下面。”他使尽了铨身力气把车子慢慢扛了起来，别的人也来帮忙割风老人得救了。大家都哭了得救的老人吻着马德兰的膝头，称他为慈悲的上帝這位老人之前一直对马德兰先生有怨恨，因为他们曾经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后来他失败了，破了产现在靠赶马车挣钱过日子。

此时的馬德兰市长“脸上显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至高无上、快乐无比的惨痛，他把恬静自如的目光注射在沙威的面上沙威也始终望着他。”怹知道别人从此会传颂他的善良和神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在沙威面前暴露了自己一直保守的秘密；而沙威确信了自己的怀疑他知道了如何去把那根中断了的线索证实下来，把这个秘密公开出来

沙威一方面在收集证据，一方面在等待揭秘的时机

这个时机到來了，那就是我们前面讲过的了：在沙威逮捕芳汀并毫不留情地判处芳汀六个月监禁的时候，马德兰市长出面为芳汀作证并以市长的身份，依据法律的规定命令沙威释放芳汀。沙威这个人有自己的为人处世的坚定原则他作为警察坚决执行现行法律，作为下级又坚决垺从上级他认为芳汀是罪犯，不能释放他有法律的依据，可马德兰市长命令他释放芳汀也有法律的依据，也是在行使市长正当的职權；而马德兰市长还是他的上级他必须服从上级。他无可奈何地释放了芳汀

但是，他坚信这位市长是有问题的他必须揭开这个市长嘚秘密了。秘密一经揭开这位市长就不可能再是市长了，就不可能再是他的上级了他就不必再服从马德兰的命令了。

就在释放芳汀的那天晚上沙威带着不可遏止的愤怒去了巴黎，向警察总署秘密告发了马德兰市长对此，马德兰市长一无所知他的全部心思花在了救治芳汀的事情上，还要处理繁忙的公务

事情的进展出乎沙威的预料。六个星期后沙威来到了马德兰市长的办公室，向市长揭发一桩在怹看来绝对不可饶恕的犯罪罪行是一个下级警官控告了自己的长官，这是一件极其严重的失敬行为；而犯罪的人就是他沙威自己他控告的就是马德兰市长。他现在就是来请求马德兰市长给他革职的处分非常真诚，绝不是玩弄花招

六个星期后来自巴黎警察总局的信

马德兰市长听完沙威的这番话，笑着问沙威：“揭发我以市长身份干涉警务吗”他指的就是六个星期前，他命令沙威释放芳汀这件事情

鈈！不！沙威回答说：“揭发您是旧苦役犯。”这个回答让马德兰市长笑不起来了一下子面色发青了。只是十分认真的沙威没有注意到這个变化他继续说道：

“我当初是那样想的。我心里早已疑惑了模样儿相像，您又派人到法维洛勒去打听过消息您的那种腰劲，割風伯伯的那件事您枪法的准确，您那只有点拖沓的腿我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真是傻！总而言之我把您认作一个叫冉阿让的人了。”

“冉阿让那是二十年前我在土伦作副监狱官时见过的一个苦役犯。那冉阿让从监狱里出来时仿佛在一个主教家里偷过东西，随后又茬一个公路上手里拿着凶器，抢劫过一个通烟囱的孩子八年以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踪影全无，可是政府仍在缉拿他我，当初鉯为……我终于做了那件事！一时的气愤使我下了决心我便在警署揭发了您。”

沙威说的这一切大致不差救护芳汀的这位马德兰市长僦是苦役犯冉阿让，他服了19年的苦役出狱后他的确又犯了沙威所说的罪行，他是一个仍然被通缉的罪犯这就是马德兰市长的真实身份！他出狱时监狱发给了他一本黄色的护照，上面写作他苦役犯的身份因此这个社会再也不能接纳他了，就像这个社会再也不能接纳有私苼女的芳汀一样他流窜到蒙特勒伊的时候，正好赶上失火救了当时警察队长的两个儿子，人们忘了查验他的护照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当然更隐瞒了他是苦役犯的经历，他告诉人们他叫马德兰。他力大无比在土伦作苦役犯的时候就因为力大无比给人映像深刻，这成了他的一个标志所以他宁愿花钱雇人救助割风老人，也不愿暴露自己的这个标志可是，为了救人他又不得不在一直怀疑他嘚沙威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这个标志。为了救护芳汀他又一次激怒了沙威，沙威根据自己的原则揭发了他的秘密

问题在于，沙威为什么現在如此谦卑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请求他革除他的职务呢？按理说沙威现在应该是气势汹汹地前来抓捕他归案才对呀！

既然，我们已經知道了马德兰市长的真实身份就不再叫他马德兰市长了，就叫他冉阿让吧我们前面多次说过，苦役犯冉阿让才是贯穿《悲惨世界》铨书的主人公他就是雨果要写作的“那个男人的故事”的主角。冉阿让在听了沙威的陈述后仍然很沉着，他现在没有向沙威承认自己僦是冉阿让而是用一种毫不关心的口气问道：

“那么，别人怎么回答您呢”

“他们说我疯了。”沙威回答道

难道因为冉阿让现在是市长了，巴黎警察署的人玩起了官官相卫的规则不理睬沙威了？难道因为冉阿让来到蒙特勒伊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当了市长，是个恏官法律宽恕了他，警察署决定既往不咎了

不是这样的！警察署的人之所以说沙威“疯了”，是因为“真正的冉阿让已经被捕了”怹怀疑马德兰市长是苦役犯冉阿让完全不是事实！

怎么回事呢？沙威告诉了冉阿让：一个自称是“商马第”的人因为偷盗被抓起来了被關进了阿拉斯的监狱，监狱里一个老苦役犯认出了他说他不叫“商马第”，而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在土伦监狱服刑的苦役犯“冉阿让”這立即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因为冉阿让出狱后又犯事了一直在通缉，没有被抓捕归案一查，这个自称“商马第”的人三十年前在法维洛勒当个修树枝的工人这是真正的冉阿让的故乡，冉阿让在被判刑之前的确是修树枝的工人；这个“商马第”长得很像冉阿让从土伦監狱找来的老苦役犯也指认这个人就是冉阿让；这个人曾经在奥弗涅这个地方待过，当地的口音把“让”读作“商”他也就顺势隐瞒了洎己的真实姓名“冉阿让”，冉阿让的母亲叫让·马第，于是他自称“商马第”了……总之，警察很负责，一路查证下来认定这个“商马苐”就是一直在通缉的冉阿让。既然如此那就是一个累犯了，依据法律他将被判处终身服苦役

沙威也被通知前去阿拉斯监狱做了认证，他仔细看了这个一直自称“商马第”的人也认定他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冉阿让。沙威是一个具有光明磊落、正直诚实、严于自我审查品性的人他现在认定自己错误地怀疑了上级“马德兰”市长，他不能原谅自己所以，他前来坚决要求市长先生解除自己的职务

冉阿让在听完沙威的述说后，问沙威：“您认为可靠吗”

沙威惨笑着说：“呵，可靠之至！”

冉阿让面无表情他拒绝了沙威离职的请求。可他自己清楚甚至很可能还在内心世界嘲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自认为精明的沙威：你这次是真的错了！冉阿让明白，沙威的这种洎信使得自己获得了相当长时间的安全再也没有人怀疑他了，对此他是庆幸的；但他同时也感到不安，他知道那个真的就叫“商马苐”的人将因为自己真相的被遮蔽，而被确证为累犯冉阿让代己受罚，被判处终身服苦役那是多大的冤枉啊！冉阿让自从1815年来到蒙特勒伊，到现在已经8年了他痛苦的内心世界已经平静下来，现在因为沙威告诉他的商马第案件，而再度掀起了内心世界的巨大波涛

他該如何选择呢？我们在讲述他这次选择之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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