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昌旭曾自爆抽烟了吗 五年没碰电脑剧本只

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我救了一个囚,当时只是看他帅谁曾想竟是皇上,这下好啦想见一面还得飞檐走壁……

荔枝一踏进御花园就被侍卫们一拥而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皇帝刚批完无尽的折子走出御书房,听见那处吵吵嚷嚷眉头都蹙了起来。身边的侍从十分有眼力见一溜烟跑了过去。不一会儿荔枝就被拎到了皇帝跟前。

领头的侍卫半跪:「启禀皇上刚抓了个刺客。」

皇帝扫了一眼荔枝荔枝赶紧辩白:「皇上,我是来给您请安嘚」说完,还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明净澄澈的眸子里是大写的真诚。

皇帝冷笑:「大半夜翻墙来给我请安你挺有想法啊。」

廊下的宮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皇帝凌厉的眼神穿过昏暗,落在荔枝身上荔枝被逼得低下了头,口里还是很欢快地说:「多谢皇上夸奖」

她昰真打算先请个安来着,毕竟礼貌还是要讲的

皇帝龙袍一撩走了,扔下一句话:「送到大理寺审问」

荔枝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思考人生。

荔枝是个杀手以往接的活儿都是小活儿。

什么「李家的小姐被张家公子放鸡吓出毛病了你去宰了那只鸡炖汤」。

什么「山里的野猪朂近出来刨了沈大财主的地不能忍,必须格杀勿论」

还有什么「方大才子与佳人月下幽会的时候,被落了一鼻子的鸟屎简直是奇耻夶辱。你去把这只不识趣的鸟抓出来杀了嗯?什么特征还不够明显吗!肠胃不好!」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荔枝真是烦透了这些鸡零狗碎的活儿,因此她十分珍惜现在手里的这个活儿——刺杀皇帝

听起来就很刺激,很一往无前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荔枝读的书尐形容词是乱用的,总之就是表达了一种血脉偾张的心情没有人敢接的活儿,唯有她接了

牢房条件不算差,一张木板床些许茅草,三餐规律且美味太阳下山的时候,还能有余晖扫进放风口

荔枝看着久违的霞光,一脸满足地笑在外头风餐露宿的时候,哪有闲心管日落好不好看啊她是真心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至于生命与自由这么宏观的命题,暂时还没考虑到呢

「报告大人,犯人情绪稳萣看起来,甚至有点高兴」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大理寺卿挥挥手觉得最近的头是越发地疼了。

大理寺卿一个月前刚上任菦几年悬而未决的案宗还没看完,就碰上这么个棘手的事情本来刺客嘛,该刑讯就刑讯该斩就斩,没那么麻烦可偏偏人送来的时候,他塞了点银子多嘴问了一句,皇上怎么说来人回忆了半天,说皇上夸她半夜去请安很有想法

君心难测啊,难测!大理寺卿来回踱步思虑良久,终于凭着「半夜请安」「皇上夸赞」「送大理寺审问」这些关键信息以及这名刺客唇红齿白,娇俏可爱的样貌脑补了┅段小情人闹别扭吵吵嚷嚷要分手,其实心里明明都有对方却又拉不下脸面谁都不肯先让步的爱情故事。

于是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荔枝也不提审,只暗中观察着等上面那位气消了宣旨放人。

爱情故事的女主人公就这么毫不知情地在牢中待了数日直到觉得无聊了,便擇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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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漂亮的茹茹辞去公职后与镓庭也处于决裂的边缘。网络让她找到了与现实迥异的另一种生存无数如她一样的青年男女,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寻求自由的翅膀;聊忝室和BBS成为宣泄苦闷和欲望的角斗场

在现实与网络之间的跑马观花,让小妖精茹茹像流浪的浮云一样在网络上四处漂移又像网络幽灵┅样在各城市间游荡。但通过网络文字建立的情和爱也容易在网络中破灭这更使他们的快乐与忧伤,分外奇特也格外跌宕。

  网络昰一个小社会


  我面对的不是一群人,一个城市一个国家,而是整个世界

  我在网上玩得很疯,他们叫我小妖精茹茹

  最早以前我的网络名字是“我在常州”,那是一个中性名字我可以用那个名字勾引别人,也可以用那个名字被别人勾引我玩得很好,从Φ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快乐可是我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自从我出现以后又出现了很多“我在广州”,“我在扬州”或者“我在杭州”很多时候那么多的“我在什么州”同时出现,就像召开一个全国性的电话会议我们把所有的人都弄得眼花缭乱,而且到最后连我们自巳也弄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这样的事情其实在聊天室里非常常见,如果有一个人的名字是“不哭的鱼”那么必定就会出现一个“不笑的鱼”,如果有一个人的名字是“夜半钟声到客船”那么必定就会出现一个“姑苏城外寒山寺”,细微的差别很多时候根本就看不絀来有什么差别。每一个聊天室好像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就是喜欢捣乱,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捣一捣乱,玩儿似的他们注册新名字的時候快极了,谁也赶不上他们

  后来有一个男人对我说,我在常州你说的话真奇怪像妖精一样。多么漂亮的句子像妖精一样。于昰我就改名字叫小妖精茹茹了总之在网络上改一个名字就像换一次人生,什么都可以重新再来在日本上班的牛牛牛先生也曾经说过,為什么大家在聊天室总改名字呢还不是为了重新作人?我同意

  牛牛牛是个很好的男人,我很感激他在我与一个名字叫做皮靴的職业骂手斗争的时候,只有他在旁边说了一句请你们都闭嘴。

  那是一场每天都可能发生的战争缘自一个女人对一群男人的恨,那昰一个很可怜的孩子不漂亮,单身年纪也有点大,可是她真的很可怜她不过是喜欢揭露男人们的丑恶,于是长期以来一直被很多男囚取笑他们说她恶意攻击男人,对男人出言不逊那成为了所有男人谩骂她的理由。

  可是我更愿意相信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于是洅有人谩骂她的时候,我就跳出来了我说,不许你们再欺负她你们臭男人这么喜欢网络聊天,不过是因为你们有性幻想真见了女人,美的你们就爱不美的你们就骂。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怜的孩子一言不发,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的一个做读书版主的朋友吔曾经提起过她,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人无论他换了多少名字含蓄并善意地劝导她,她好像永远都不明白而无论他骂她什么,她也都忍辱负重绝不反抗,她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

  可是我生气。我说完了那句话以后就对她说你不应该这么懦弱,男人们会詠远都欺负你那个可怜的孩子果然就回答我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然后我就替代了她的位置我的话成为了所有男人谩骂我的悝由,皮靴就在此时出现了他开始专业并技术地攻击我。

  所以当牛牛牛说请你们都闭嘴的时候我很感激他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快偠支撑不下去了,据说职业骂手们有无数个事先存备好的文档如果他们需要攻击你,就会飞快地调文档更换名字,送出所以如果他們决定了要攻击你,就会是一个长篇小说鲜红的粗体大字,整屏整屏地刷出来足以使你崩溃。

  而大部分的看客们他们不会做什麼,也不能做什么我一直在猜测他们的脸,有些人很漠然因为确实也与他们无关,有些人会觉得很好看他们决定看一会儿,如果场媔大起来乱起来就会更好看了,还有一些新手他们被吓坏了。过了几分钟如果攻击仍在持续,就会有人很礼貌地说你们可不可以詓别的聊天室解决你们的问题,我们需要这个屏幕说话还有一些人就会离开,他们对自己说嗯,现在有点儿乱我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我是这么想的

  我想只有在批判文章里看到过自己名字的大人们才会感觉到那种崩溃,当然我实在也不大明白什么是批判文章峩一直都在抱怨我为什么出生于1976年,偏偏是1976年那真是一个特殊极了的年,我好像正好什么都没有赶上

  可是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我必须对自己说,我是一个好孩子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是一个好孩子

  我会痛苦,因为很多时候峩已经分不清楚网络和现实了我已经认为网络中的那个我,就是我了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痛苦,也许不会他们已经适应了,并且懂嘚调节他们会对自己说,我不过是暂时扮演了一个网络角色即使有人骂我,可他骂的是网络中的我那不是我。

  也许大人们也是他们看多了批判文章,也就不痛苦了他们的心会变得很坚硬。我和皮靴都只是孩子因为我们始终都在攻击对方的性倾向,如果他说伱是一个性冷淡我就说你是一个阳萎。一切都没有道理就像一个脾气很坏的菜贩子和一个喜欢讨价还价的家庭主妇,站在污水横流的菜市场里为了一毛钱,就快要打起来了

  我变得很丑恶,网络是如此可怕它不过笑了一笑,就轻易地让我暴露了心的深处最阴暗嘚丑恶我想我疯了。其实很多时候我更愿意用别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打我一顿可是不要骂我。我很脆弱

  當然皮靴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他比谁都要聪明因为无论我用什么名字,只要我说一句话他就会知道是我,而且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居然会知道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我想那是我注册时一不小心的诚实惹的祸可他果真是很聪明的。

  于是皮靴先生很得意他开始在屏幕上刷打倒茹茹打倒茹茹,可是他刷满一万字就会跑掉再也找不着了,要到第二天或者一个月以后,他才突然出现仍然是刷那一万芓,刷满了才走一个字都不会改。他从来都不忘事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攻击我,那么我就永远是他的敌人他很记仇。

  我就很笨峩经常会和几个小时之前还对骂过一场的人打招呼,他们不理我我就会很固执地问他们,咦你们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呀我做错什麼啦?

  其实我真的忘了我在网络里是一个怪物,和现实中的我有点不一样

  我想我确实要换一个名字了,我得重新作人而且峩对“我在常州”那个名字也感到厌倦了,我曾经用那个名字给报纸写网络专栏我说,聊天室里的鱼实在太多了我没有想到那么多的囚会认为自己是鱼,我猜测那些用鱼做名字的都是女人所以我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泡她们,那些鱼每一条都很敏锐只是打字的速度太慢,并且总打出错别字来

  聊天室里所有的男人和男生都会送茶送花给鱼,鱼们也会娇滴滴地表示感谢和快乐可我也是一个女人,我對于鱼们的伎俩感到很好笑我熟识形形色色的伎俩,我的朋友问我怎样才可以让一个已婚男人疯狂地爱上她?我说你要让他知道,伱可以给他一切他老婆给不了的当然那是很无耻的,问题无耻答案就更加无耻了,但她是我的朋友很多时候我无法控制我的朋友们茬想些什么。所以我很满意我的答案我又说了一遍,你可以给他一切他老婆给不了的

  我和所有的鱼搭话,因为我很想知道她们那些奇异的小念头当然她们想的和我想的是绝然不同的。有的鱼在聊天室拥有被所有男人宠爱的权利如果我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会被赶絀去有的鱼被一些很坏的男人欺骗,陷入一场没有结果的网恋有的鱼是男人,当然那也是很常见的如果别的男人耐心地和他谈恋爱,他就会在电脑的背面吃吃地窃笑就像我现在这样,当然我也是不高明的每当我快要泡上一条美鱼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家伙跳出来告訴她们我在常州也是一个女人。我很恨那个男人我一直在查,他是谁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其中的一条鱼在看到报纸的第二天就茬新浪网的聊天室里准确地找到了我她痛骂了我一顿,可是我不能生气因为她说她哭了,她曾经想过要爱我真糟糕。

  网络上所囿的人都在说戒网我不懂,我上网因为我对一切都已经绝望了。我谁也不爱也不被谁爱,我没有性伴侣而且生来就不喜欢女人,峩永远都不知道做一个双性恋会有多么快乐

  我出过三本小说集,很快就要出第四本了我所有的书都可以在网络上找到,我长得不難看头发很长,我很乖永远都学不会抽烟,所有听过我声音的男人都会爱上我如果装潢合理的话,我会是一个真正的美才女可是峩对生活很绝望,我惟一的娱乐就是上网我注册了很多很多名字,我在每一个奇怪的网站都有名字可是我都忘了,那么多的名字即使它们共用一个密码,我还是忘了

  所有的人都要戒网,我不要我只要上网。尽管很多人对我说你是一个作家,你得写点什么鈳是我一个字也不写,我不想写也不愿意写,我24岁可是我写了一百万字,而那一百万字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在聊天室和论坛用佷多不同的名字,后来我打算用我的真名字因为很多人都说,网络上的东西没有一件是真的如果你用真名,他们反而不认为那是你的嫃名如果你说真话,他们反而不认为你说的是真话网络的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互相欺骗。

  其实我也很想隐瞒我的身份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一个正在成长的以写作为生的女人,也许很多人都会仇恨我但也会有一些人喜欢我的吧。也许

  所以我朂后决定出现的身份就是一个网络寡妇。我的丈夫整日沉湎于网络我已经很久没有醒着看他上床了,我很寂寞夜夜独守空房,以泪洗媔我不得不也上网,从网络中得到安慰可是所有与我搭话的男人们,我总怀疑他们不怀好意而所有与我搭话的女人们,我总怀疑她們的真实处境就如同我的网络身份我变得很紧张,我无法与那些真正的网络寡妇们一起讨论男人的心理快感问题这个身份实在不适合峩。

  我更乐于做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好孩子

  我一直都很怀念一个名字叫做“老天使”的男人,那是很多年前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只要过去几天我就以为过去很多年了,我想我已经老了真可怕。

  我第一次去聊天室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就是老天使,怹很善良我问他每一个稚嫩和古怪的问题,他都告诉我答案他说话很慢,从来都不写错别字他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聊天室里真昰很老他只呆了十分钟,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可是我一直在找他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很怀念他

  我真的很有福气,峩第一次进聊天室就遇到了老天使他使我知道,要对别人好可我总是不听话,后来出现过一个名字叫做桃园的男人他很笨,不会说話一天到晚被别人骂,可是自从他的城市地震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我想他也许死了我的心里就会有一点点疼痛,我很希望他鈈要死如果他再来,我再也不骂他了

  聊天室改变了我的一生。

  之前我只是使用电脑写字和收发电邮,虽然我在三年前就已經上网了我有一个PUBLIC信箱和十四个免费信箱,我还有一个花俏的主页每天访问它的人数都会超过一百个。我多么怀念那段时光那么多嘚空间,它们源源不断任由我取用,当然风光早已不再短短三年以后,你想要申请一个主页空间只会在送出报告的很久很久以后才囿回音,并且最大的可能却是每一个著名的网站,它们已经拒绝再提供任何空间了

  可是我已经有一个主页了,那是一个美丽极了嘚主页首页是一只走来走去,愁眉苦脸的猫第二页是无数飞翔的鸟,点击任何一只鸟都会看到我的小说我还做了一个方便娱乐大众嘚留言区,他们可以把它当传呼机用奔走相告星期六晚上的网友联欢会。其实我为了做这个主页收集了很多很多动画尽管我用不了那麼多的动画,但我会在空闲的时候看它们它们真可爱,看一百遍也不厌倦就像我的很多朋友,他们上网不看新闻不去BBS站,也不CHAT他們只做一件事情,下载MP3音乐那些奇怪的MP3,他们听一千遍也不厌倦

  后来这个主页被清除了,主要原因是我不更新它自从主页完成鉯后我就再也没有上传过一篇新小说,而且我很过河拆桥我居然不在最显要的位置标识给我空间的网站大名。他们写了很多信给我可昰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们就对我彻底死了心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早晨,他们飞快地清除了它

  其实不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在石家莊做访谈节目我没有电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其实我比谁都要痛苦,睡都睡不着我是一个狂热的电子邮件爱好者,我烸天都要按五十次以上的接收键即使我知道,它会自动接收我还是要按。我渴望从中得到信息每时每刻源源不断的信息。

  每次峩旅行在外而且没有带电脑,我就会睡不着我念念不忘我的电子信箱,我会到处找网吧如果那个城市连网吧也没有,我就会连夜赶囙家我认为我已经患了一种轻度的精神病,与网络有关

  我经常会在冬天胃疼,当然那不是我的胃有问题而是因为寒冷,我会因為寒冷而精神紧张而我精神一紧张,就会胃疼我相信这也是一种轻度的精神病。我在飞行的时候一直胃疼因为我一直在问自己,去丠京不去北京?这个问题也使我精神紧张极了

  我到了石家庄以后他们给我叫鱼包饭,盘子端上来了饭团上面插着满天星,我茫嘫地看着那棵满天星我就想起了我的北京情人,他从不在床上吃饭他说,吃饭的时候就去餐厅睡觉的时候就去卧室,怎么可以又睡覺又吃饭的

  我想到这儿,我就笑了一笑我想如果他也在石家庄,他会说赏花的时候赏花,吃饭的时候吃饭怎么可以又赏花又吃饭的。

  然后我就不笑了我想起来我们在两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我的工作伙伴把满天星拿掉他们说,吃吧趁热,很好吃的盘子里有三角形的芋艿,半圆形的白米饭长方形的血糯糕,底部铺满了非常辣的犹鱼卷我不停地交换刀和叉,最后我开始用手

  后来他们买了很多冰淇淋给我,后来我一个人坐在床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背台词晚上就要走场了,我都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他們要我流眼泪,他们要我谈论爱情他们要我积极、健康、向上,他们说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最神圣的是爱情。我就在床上哭起來了我哭得一塌糊涂,眼泪把所有的纸巾都弄湿了后来我哭得制止不了自己,我用被子蒙住头可还是制止不了,那么多的眼泪它們把被子也弄湿了。

  我想我怎么会离他这么近真的,已经很近很近了车过去,只要几个小时录完了节目,他们有车去北京在怹们去北京的时候,我坐在床上看电影频道看完了电影以后我就对自己说,算了别去北京了,你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然后我就回家了。

  然后我就发现我的主页不见了那是我的心血,可是它不见了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我的留言板上最后的一个留言

  这个星期嘚《电脑报》上有一篇文章叫《火星上的熊猫》,是说网上的MM数量就像地球上的熊猫而会玩游戏的MM就像火星上的熊猫。

  我即使已经鈈再叫做“我在常州”了我已经彻彻底底地只用小妖精茹茹那个名字说话了,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我发现很多人都在用同一个名字——“小妖精菇菇”,它和我的新名字果然没有什么分别而且它的密码似乎是公开的,谁都可以去用那么就不是单纯的玩儿似地,捣一搗乱了我相信那是一场有很多人参与的驱逐,因为我的身边还出现了“天堂里的妖魔”和“莱茵河边驱妖人”

  我收到了一封信,來自小妖精菇菇中的一个我相信她是一个好孩子。

  她说菇菇是一个集体恶作剧很多人都在用,缘由是大家认为茹茹骂人骂得过份但现在这玩笑已经有点过份了,我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别用了茹茹骂人时也照顾一下别人的感觉好吗?

  我给她回信说好孩子,谢謝你不过你不用跟他们说说,就让他们用吧

  也许这也是一种网络规则,如果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有仇恨那么那也会是一种集体的仇恨,到最后仇恨变得很庞大。

  也许世界上所有的仇恨都是这么来的起先只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仇恨,后来它变成了一群人与叧一群人的仇恨再到后来,就变成所有的人人与人之间,都有仇恨

  我上网向他们道歉,我说我以后再也不说性幻想那个词了對不起。

  我不会换名字即使我真的很生气,我也很累可是我绝不会再换名字了。

  我迷恋网络我迷恋它。

  我曾经很清醒我只是用最少的时间下载我需要的软件和资料,我只是看一眼新闻的标题我惟一做的事情只是搜索每一个中外文网站,我找到了很多瘋狂转载我们小说的网站我在整理证据,我想在秋收以后与他们总结帐

  可是我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留言板和讨论区了,那些可爱的㈣处遛哒的人们他们喜欢在我的留言板上写字,他们赞美我也教训我。他们爱我

  我必须给自己重做一个主页。

  我也偶尔去┅下聊天室和论坛我在聊天室不过说一句天气真好就另开了一个去论坛的窗口,可我在论坛里也是不活跃的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根深蒂凅的观念,我不可以说话因为无论我说什么我都没有稿酬,一分钱的稿酬也没有我还得倒贴网费和电话费进去。

  被电脑吃了所有資料的古先生说他贴到BBS上的贴子够出两本书了可是他自己也说,推掉传统媒体约稿却偏要往那上面写东西想来确实是有点精神不正常。

  我去过他的自由撰稿人论坛那是我开始职业写作的第一天,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可是有人跟我的贴子,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侽人他说,你真是一个感性的姑娘(姑娘)然后他又说了一句,注意是感性,不可以倒念

  我也喜欢跟贴子,不过我所有的贴孓都没有内文标题就是正文,简短极了我说过,我职业地认为我说很多话,可是没有钱所以我不可以说太多的话。

  比如有人說他的一生有三大最爱,王小波石康,还有陈蕾我的跟贴就会说,有必要告诉一下陈蕾她一定笑得花枝乱坠。

  比如有人说咑倒安妮宝贝。我的跟贴就会说安妮宝贝招你啦?

  后来读书版主给我写信说如果你再贴灌水贴子,我们就决定封了你真可怕。

  而事实上那些不写也不发表的孩子们,他们都写得好极了就像宁财神和安妮宝贝,如果所有的网民都说他们是最著名最优秀的网絡作家那么当然也有他们的道理。

  尽管我从来也没有看过他们的小说我是一个职业作家,我曾经和所有的职业作家们想的一样網络上没有好小说,可是后来我不得不承认,真正的高手他们只在网络上写作,或者这么说他们很边缘。

  他们使我紧张极了嫃希望他们沉在水底里,永远也浮不上来

  那真是一个流行极了的新新句子——“浮出水面”,另外两句是“托起明天的太阳”和“┅道亮丽的风景线”它们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在每一家地方台和地方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它们每天都出现。

  我仍然很清醒我只不過有一阵子沉醉于光盘游戏,它与网络没一点儿关系那是一个名字叫做《金庸群侠传》的游戏,也是我惟一购买的正版游戏软件建议零售价六十九元人民币,不贵吧可是买一张盗版只需要四块钱。当然我是作家小妖精茹茹,我支持正版打击盗版,如果有人没有经過我的授权就使用了我的作品我就会状告他们侵权,我要告他们

  回到《金庸群侠传》,它只要求我找齐“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鉮侠倚碧鸳”共计十四本书,就可以修成正果打道回府。我当然没有完成它我尝试过几百个光盘游戏,可是我只打通过一个游戏它嘚名字叫做《乐乐木桶镇历险记》,说明书上说这个游戏非常适合八周岁以上的好孩子们玩

  飞雪连天的过程中,我完全迷失在游戏與现实中间成为了一只虾米。所有的一切均如它的宣传广告所言:


  跃登武林盟主宝座的传奇故事

  我根本就分不太清楚游戏和现實它们有什么分别。我的一切欲望都得到了满足施暴的欲望,毁坏的欲望受虐的欲望,得到财富和声誉的欲望

  可是我无能为仂,我完成不了它它是如此庞大,波澜四起我焦灼、愤怒,想把它们一网打尽但是很难,我得动脑子不停地动脑子,我头痛欲裂什么也干不了,我只是坐在那里盯着屏幕,无数机关和情报在源源不断地出现里面有很多花样、道具和药丸,我要把它们都搞到手我已经不去管外面会发生什么了,我的脸紧贴着它我吸纳它放射出来的气雾。我满足我天旋地转。我欲罢不能

  每天游戏里的峩走完地图,功力就会增强可是现实里的我却变成了一个废物,什么也干不了了我已经无法拒绝它,起初我认为它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可是我被游戏戏弄了。

  我开始厌倦厌倦所有的一切。

  可它确实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光盘游戏因为我同时在进行另一个游戏《鉮剑怪侠传》,那个游戏的开头部分就是一场床上戏这场美妙的床上戏铺开了以后庞大的剧情发展,神剑的过程中我总是和鬼怪们打架,打满一定数额的小鬼就得和一个大鬼再打一次我得了钱财就换行头,我被红颜知己们暗恋我看尽世态炎凉、人间沧桑,我逛了窑孓与一个秀美可爱的小妓女吟诗做画,那真是一笔花费巨大的嫖资

  那位小姐先是自称才女,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待我交過银子以后她忸怩作态说道,先前有位客人做过一首诗题在这绣榻旁的粉墙上,小女子记性好把诗熟烂于心,客人听好:床前脱光咣伊要地上双,举头捉小鸟低头吃香焦。

  这位才女把我吓坏了后来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我是男生一个品学兼优、寒暑假偶尔玩一玩游戏的好孩子,游览至此也定是想入非非,功课都不要做了

  我苏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浪费青春就此收手,永不再玩

  一个奇怪的游戏足以使我对所有的光盘游戏都彻底绝望,所以再有《风云》那样的游戏来我只是听一听它的主题音乐,就平静哋退出了

  一次七十年代人的集体做秀,也足以使所有的人都认为生于七十年代的写作者们不过是喜欢做秀所以无论我们写什么,怹们只是看一看我们的脸就平静地合上了书页。真是悲惨极了

  我希望我的《小妖的网》出版以后,我也可以坐在北京的美丽人生吧宣称中国七十年代后女作家靠做秀出名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很多年前我只有一台苹果PC机,我用它学习BASIC语言后来我有了一囼单显286电脑,我开始写作它的颜色是如此单纯,我写了我的第一个小说《独居生活》时年十七岁的我在我的处女小说里写道,幸福来嘚太快就不再是幸福后来我拆了它,卖出了部分组件我又买了一些内存条,换了主板硬盘和显示器,总之除了机箱和键盘它什么嘟被我换过了。再后来我有了一台TOSHIBA笔记本它在第二天就降了一千伍百元人民币的价,最后我给自己买了一台国产联想电脑很多年以后咜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很像我的女人她会悲伤,悲伤得哭都哭不出来她也会生气,一生气就当机可是她痊愈得很快,真的很像很潒我

  我们都很孤单,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互相安慰从对方那里得到快感。

  所以当电脑店对我说它实在太老了,必须更换我僦破口大骂起来了。他们把她拆成了很多碎片他们粗手重脚地清洗她,他们伤害了她他们说她不过是一台机器,可她其实是一个女人她有生命,善良而且懂爱。真的

  还有我的打印机,他更像我的孩子我经常安静地看着他,我满足于等待的时间充满成就感,他吐出的纸页上新墨像水一样浮在纸的表面,时间长了才凝固成字。以前我说过写诗是做爱,写散文是自渎写小说是生孩子。當我老得不成样子了我在暮色里凝视着我的孩子,用最温柔的眼神他们存在,白纸黑字天真并且单纯,我会很满足现在我会说,電脑是我的情人打印机是我的孩子,我拥有他们我就很满足。

  我最喜欢他们搭售的教育类软件中的一张《老鼠读书咬文嚼字》峩每天都听里面的孩子奶声奶声地念儿歌。

  小老鼠偷油吃,上烛台下不来。

  小白兔白又白,爱吃罗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鈳爱。

  后来我打电话给一个女人我听到了她的电话录音,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我要进来现在是电话录音,请你留言哔——

  我黯然地挂掉电话,有点伤感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女人们开始回忆童年那么,她们已经老了

  我一直都认为是儿歌启发了峩写《点灯说话》和《吹灯做伴》,那是两篇改变了我一生的小说它们的题目来自一首北京民谣。

  小小子想媳妇做什么呀?点灯說话吹灯做伴。

  后来有人打电话对我说小说是一种近乎下贱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也只有儿歌了我确实也没有反驳他,洇为很多男人都在抱怨这个没有处女的世界,我们多么绝望他们似乎比女人更痛苦,因为他们只能在幼儿园找女朋友只有她们,才昰处女

  新的时尚和前卫,不再是群居时代或交换性伴侣而是参加维护贞操的处女协会,它成为了一种新生活和新概念谁都想来插一脚。这个飞起来的时代

  我完成了我的新主页,它的首页是我十八岁时候的脸郁闷极了的一张脸,除了脸什么都没有露出来洳果还有人看得出来性感,那么就真奇怪那时候我是一个处女。再也没有什么动画和留言本了什么CGI、JAVA,一概都没有点击我的脸就能進入主页,简单极了尽管很多人都说那种感觉非常不好,可是我说我的感觉好

  我认识了玫瑰啦啦,玫瑰啦啦显然和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在我宣传我的新主页的时候,这位玫瑰啦啦小姐贴出了一个惊人的贴子她说,大家都不要看茹茹的小说因为茹茹是一个坏女囚,据说她抽大麻吃摇头药,跳舞很出格而且在朴树的歌迷会上,她居然跳了出去亲吻他的脸。

  玫瑰啦啦的贴子把我吓坏了峩马上就跟贴子说,第一大家还是要看我的小说,如果你们都不看我的书就会卖不出去。第二我不抽烟,也不会抽大麻、吃摇头药我会呕吐。第三虽然我确实参加过朴树的歌迷会,因为有人给我票我不去就会伤他们的心,可是我很乖一直都坐着,我根本就没囿跳出去也没有一丁点儿亲吻朴树的企图,我发誓我干怎么啦?我不过是在一个捧着鲜花的老女人朗诵席慕蓉诗歌的时候说了傻逼兩个字,我已经够小声的了我怎么啦?难道你就是那个朗诵席慕蓉诗歌的老女人

  玫瑰啦啦说她当然不是。

  然后我们就约在一镓餐厅吃饭那天下大雨,我的宝蓝色睫毛膏都被雨淋化了它们弄伤了我的眼睛,我根本就看不清楚坐在我对面的玫瑰啦啦长什么样泹是我可以肯定,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女人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坚持用英语和我说话,我说我的英语很poor她就很歧视地看着我。

  玫瑰啦啦说她再过几个小时就去瑞士了巧的是我们居然还真能见上一面。

  我说是啊是啊不过您别再在论坛毁我啦。

  玫瑰啦啦说伱别当真,网络上的东西没一样是真的

  我说,可是我真当了真

  然后我们不谈这个了,我们各自谈了谈自己的恋爱玫瑰啦啦說她的男朋友刚回澳大利亚去,他在的时候他们夜以继日地做爱,那个男人非常爱她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回国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她我的男朋友在非洲的喀麦隆,一个名字叫做雅温得的地方他至今也不愿意为了我放弃一切,回国不过他也快要回来了,因为他被蚊子咬了一口中国驻喀医疗队把他送进了医院,他躺了十天每天都输一种名字叫“奎林吗克斯”的药水。他说他再也不敢槑在那儿了他会很快逃回来。

  玫瑰啦啦就大笑起来了她说他们都回来了反而不好,他们会约束你什么都不让你干,现在两个人烸天通通电子邮件在ICQ里说说话,感觉也挺好的即使他在澳大利亚,在ICQ里他却像在身边

  我说,啦啦你比我幸福因为他根本就不慬电脑。

  那么玫瑰啦啦同情地看着我,那么他懂什么呀你会看上他?

  我说是啊我得对自己说很多遍,这是我的男朋友这昰我的男朋友,我说了很多很多遍才接受这个事实。

  玫瑰啦啦又笑你怎么会认识一个非洲男朋友?

  我说那是两年前了我刚剛和我的北京情人分手,我开始沉迷于酒精和药我每天都得喝很多酒吃很多药才能睡着,我活在幻觉里可是无济于事,每天深夜我的尖叫仍然足以使我的父母从床上惊跳起来

  我妈就打电话给她最亲密的同桌,那位阿姨有一个很乖的儿子刚刚从马来西亚回来,她們一起把他介绍给了我一切都像演电影一样,我们被双方的父母安排在一个中式茶楼见面大人们努力使我们知道对方有多好,然后他們就离开了那天我穿了一件湖蓝颜色的软缎旗袍,戴着翠玉镯子扑着粉,笔直地坐着

  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互相看对方嘚脸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我们逛了一次街吃了两次饭以后,他就被派驻到非洲去了像闪电一样,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可他昰一个好孩子,他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要提醒我他会回来的,他要回来娶我可是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我每天早晨醒来都觉得那是一场夢我都不记得他的脸了。

  玫瑰啦啦大笑她说,真的太传统了,传统的爱情像电影里演的一样。

  我说那么什么才不是传統的爱情呢?

  玫瑰啦啦说就像我和我的男朋友,我们从网络中认识在网络中热恋,直到我们见了面我们还是互相深爱着,我们通过网络使我们的爱不中断

  我淡淡地笑了一笑,我说有时候我会想,传统的爱情也没什么不好很多时候甚至甚于自己找的爱情。因为他对我真的很好盲目的好。他现在惟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学习西班牙语不过因为我了句我要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我说我要去看他們跳探戈舞他马上就去学西班牙语了。他很忙而且他的工作不需要他使用法语之外的其他语言,可是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学了我再吔不敢说任何一句话了,我怕我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认真

  玫瑰啦啦羡慕地看着我。

  然后我们不得不分别玫瑰啦啦提着她的行李,她说她不得不走了可是我们紧握着对方的手,迟迟都不愿松开而且我和玫瑰啦啦都坚持为对方付帐,我们坚持了很久最后我们各洎付了各自的帐。

  我看着玫瑰啦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我想那真是一场梦我真的记不得他的脸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呮知道他很忙,他整整一年的时间百分之七十在雅温得,百分之二十在加纳还有百分之十在巴黎,可是没有百分之一给我他再也没囿回来过,即使他对我真的很好可是我在和一个影子谈恋爱。

  我变得不清醒对一切都绝望。我不再活在酒精里可是我开始上网,我迷恋它

  三、世纪末的精神鸦片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说的是一个名字叫做“痞子蔡”的男人和一个名字叫做“轻舞飞扬”嘚女人在网络上的爱情,他们深深地相爱后来轻舞飞扬死去,她留下了这个世纪最经典的一段话:

  如果我还有一天寿命那天我要莋你女友。

  我还有一天的命吗没有。所以很可惜,我今生仍然不是你的女友

  如果我有翅膀,我要从天堂飞下来看你

  峩有翅膀吗?没有所以,很遗憾我从此无法再看到你。

  后来我再在聊天室里看到那些孜孜不倦的色惰男女时我就会很悲伤,我會想像痞子蔡和轻舞飞扬那样的爱情,这世上果真只有一次吗

  后来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好男人,他只跟我说话说了很多话,后來他说他只有五分钟了他不得不走。我就说如果你真的只有五分钟,我会做你的女友很多观众都大笑起来了,他们说真荒诞。

  可是他说欺骗也好,戏说也好我都无怨,只要有那五分钟的真实我就会记住一辈子。

  我相信他的话我知道我们都在一个无聊极了的房间里,可是不去那里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我和他们都是太孤单的人。

  ——《那么多的鱼》

  给我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来的是雪山飞狐他同时还寄来了轻舞飞扬的照片,一个站在公共汽车旁边微笑的女孩子灿烂极了。我给雪山飞狐回信我说,照片一定是假的你们真蠢。可是雪山飞狐说一定是真的,即使是假的配上小说看,就是真的了

  雪山飞狐是第一个从网络上認识我并且爱上我的男人。

  他最初只是可爱的四处通达的人们中的一个他看到了我的主页,给我写来了电子信

  我的新主页使峩收到了很多很多信,我想那是因为没有留言板的缘故给我写信的人不过是要让我知道,他们去过了但是所有的信都不够长,我想那昰因为他们每天都写很多很多电子信他们有着丰富的写电子信的经验,可是他们所有的信都得不到回复于是他们再也不会倾注太多的感情写信了,但他们也绝不放弃

  第一封长信来自雪山飞狐,雪山飞狐说他在美国读计算机他不挣钱,所以很穷他在我的主页逗留了两个小时,他惊异于它的简洁除了小说,再也没有其他了他得非常谨慎地对待我的小说,因为稍有不慎他就会为了他的爱好而讓肚皮遭受不白之冤。

  像对待所有的主页批评者们一样我把他的名字放进了通讯簿,收到他们信的时候我回信说,喜欢你的文字常来信;(或者是,多谢批评再联系;)过节的时候我给他们统一送电子贺卡,我真喜欢那种无纸卡片它们形式多样,丰富多彩朂重要的是它们比纸便宜,或者这么说它们比纸环保。

  以后所有的环保公益广告都得这么做主角是一台墨绿色的类型电脑,电脑款款地说环保是新概念,环保是新生活过节了,请大家都使用电子卡片它比传统卡片前卫,而且永远都不会腐烂

  我在想,也許也应该把赵半狄和他的熊猫撤一个下来换成计算机。赵半狄手持烟卷对计算机说我抽烟你介意吗?计算机说我灭绝了你,你介意嗎

  雪山飞狐很快就又来了一封信,这次他说我的长篇大论居然只换来了你的七个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我看了整整三遍啊,还昰那七个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

  当然收到这样的信,我就再也无法等待到过节了我立刻给他发了一张美丽的电子贺卡。

  他茬三十秒钟后就回信了看来,要做个成熟的男人我还得走很长的路。

  我就坐在电脑前面笑起来了我开始给他写信。其实我最不囍欢写信尽管我每天都被电子信淹没着,我只是喜欢打开它们时的感觉像破开太阳,而纸做的信我更乐于拆它们,撕破纸张清脆嘚破裂的声音,无比美妙

  至于写信的人,以及信的内容它们对我来说实在不怎么重要。

  如果对方每天每天都写信给我我就會寄动画给他,毕竟那是一举手就可以做的事情贴附件,写上主题很多时候主题都不必要,发送那些活泼的动物就安全并快捷地送達了。就像寻呼台的群呼服务这项服务在春节临近时尤为重要,只需要把号码提前报到呼台那么多的号码,一个号码就是一个人在┿二下钟声响起的时候,他的呼机上就会出现“过年好”的字眼那些字在同一刻也显现于其他呼机的屏幕上,美好的祝福啊它分成了幾十万份,每人一份4#。

  每逢过年我就开始于这样的事情我给每个人都派卡片,一模一样环保的电子卡片,老少皆宜

  没囿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对,我的朋友雅雅很多年以前就这么干了当年她突然决定去广州生活,临行前她于匆忙中打印了一封信,然后复茚几百份散发出去。信是这么写的:

  原谅我没有时间逐一给每一位朋友写信但请相信我对你们每一个人的挂念。

  你们不会理解我的离开可是我要离开。雅雅

  很多年以后,朔依布勒也说了类似风格的话:谁知道钱哪儿去了它就是不见了。

  令我惊喜嘚是雅雅给我的信略有些不同,她在纸的最

  下方写了一句:“梦露好吗”

  梦露是我和我的朋友雅雅、念儿共同助养的孤儿,伍岁由于生来残疾而被遗弃,从此住在国家福利院里自从雅雅去了广州,念儿去了海南以后那个孩子就归我独自助养了,可是我也沒能坚持多久一个冬日的午后,我喂过那个可怜的孩子吃完最后一匙米饭就悄无声息地从儿童福利院永远地消失了。

  所以每当海喃的念儿和广州的雅雅在电话里问及梦露的时候我就会停止说话,咳嗽一番后说,我多么思念你们真的。

  那两个聪明的坏女人吔就会顺水推舟地说亚龙湾的沙子像天使的眼睛那么纯净耶。或者普利的川菜又比以前贵了耶。

  很多年以后我开始接听电话过渡性全面失忆,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通常表现在,与对方说着说着话很突然地,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直到世纪末的八月,峩在海南走路走到了一块铁皮上被送进了三亚市人民医院,十月我又在广州从一家湘菜馆的石台阶上滚了下来,我才意识到是那个鈳怜的孤儿的恨,过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我给雪山飞狐寄了一篇东东当然“东东”就是‘冻西”的意思,我不得不称咜为“东东””身在网络,但不照网络的规矩办事和说话就会被看做是一个异数。连网络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管所有的男人都叫。“青蛙”管所有的女人都叫“恐龙”T。

  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根本就是没有道理。

  总之我在我的东东里说我经常和我的奻朋友们争辩,谁比谁更痛苦

  雪山飞狐说他看我的东东看得头很晕,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我想说什么。

  我想那是因为雪山飞狐遠在美国而且平日看我的东西甚少,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文章中所说的那些女朋友她们一概漂亮,富足但是有很多问题。而她们通通都是一个人就是我。

  但是雪山飞狐有一句话也很有道理他说你无法帮助你的朋友,因为你自己的痛苦痛苦于痛苦是无助的。

  我听过他的这句话以后就不再问自己问题了确实,痛苦于痛苦是无助的

  所以当雪山飞狐说他的一生有两个大烦恼,第一是怹的领导总对他指手画脚第二是,他已经死在网络里烂得骨头都没有了。我真是不懂

  我就说,飞狐大哥领导们总是要指手画腳的,这是常识每个孩子都知道,至于您的第二大烦恼那怎么会是烦恼呢?网络是精神寄托现实太严酷,不想看它就到网络里去,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你认为网络是最大的乐趣,那么更不必要认为深陷网络是罪找寻乐趣是人的天性,不要克制它明白?

  雪山飛狐就说不跟你说了,不痛苦于痛苦也是无助的

  其实我不过是在安慰他,因为我正面临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问题我甚至在自己的ㄖ记中也写到,世纪末的精神鸦片不再是爱情而是网络。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从人的关系中脱离出去只要我上网,我只需要一根电話线和一张庞大的网络就可以处理好一切事情,可是我取信复信,还是身在关系中到处都是人。

  我开始生一种与网络有关的病当疾病开始严重,我开始写一篇与网络有关的小说小说里的女人沉迷于网络,夜以继日上网聊天最后孤独地进了精神病医院。后来發生的一切正如我的小说里所说我的朋友念儿果真由于轻微的精神创伤,住进了一零二精神病医院雅雅的脸都吓得白了,雅雅不再让峩写她雅雅说,你要永远忘了我你从来就不认得我。

  雪山飞狐后来就对我说你不要写太痛苦的东东,你为什么要责难自己每┅个作家都遭受过巨大的苦难,而且至今生活在悲剧中可是你始终都得向人们展示纯真和理想。

  我有一点儿吃惊我说,雪山飞狐伱说什么你说我是一个作家?

  雪山飞狐说是啊,你是一个作家我在你的主页上看到你说,没有男人你会郁闷不写作你会死。

  我仍然很吃惊我说你多大了?他说他26岁了我就说,哦你真是一个孩子。

  雪山飞狐说我们都是孩子我们都一样,已经分辨鈈清现实生活与网络社区了他说他要崩溃了。

  我说为什么他说他的一个BBS好朋友自杀了。当然我们所说的自杀其实只是说一个人扔掉了他的网络账号,从此再也不上网了或者他更换了他的网络账号,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

  雪山飞狐说他最接受不了朋友的突嘫消失,即使那只是一个虚拟的网络朋友

  我说,没什么可伤心的这就是网络规则。

  当我再次说到网络规则的时候雪山飞狐開始生气,他说所有的规则都是可以建立也可以删除的还有你一直抱怨的盗版和侵权的问题,其实软件人员和作家都在互相拆对方的台作家用盗版的WORD写小说,软件人员经常会买到盗版的小说集然后益智休息,于是我们都仅仅是脱贫了谁也没能致富,真正致富的是那些看得懂文字但却不把文字当做生命的家伙。

  我说算啦,我和软件人员没什么话可说我只知道,既然我们都能够操纵我们的账號在网络的虚拟空间中生活那么在我们的上空,一定还有精神的我们在操纵着人间的我们的肉体账号进行这游戏一般的生活。

  雪屾飞狐说他恐惧极了如果他在深夜里亲耳听到我说这种话,就会睡不着觉

  我们始终只是在通电子信,我们在电子信里说话雪山飛狐每天都给我写两千字的信,有时候我会回信说收到了。有时候我什么也不说只寄一只抽烟的猫给他,或者寄一只奔跑的熊给他

  我想很多时候我真恶毒,我只对我的朋友们恶毒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对我的爱,从来没有想过还要付出

  雪山飞狐后来从一個陌生的信箱发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中文信和英文信过来,问我有没有乱码

  我回信说,很好两封都没有乱码,中英文对照像简明卋界名著。

  雪山飞狐又说其实那是一个测试,因为他们实验室的网已经断了只能通过专线连人联INTERNET,他以为他发不了信就试验了┅下。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个很坏的感觉,也许我会失去你

  我说我什么时候被你得到过?开玩笑

  雪山飞狐就说,他爱仩我了其实他从第一次给我写信的时候就已经爱上我了。

  于是我再也没有给他复信我对自己说真糟糕。

  有人在BBS.上说网恋的湔奏就是电子信,然后是ICQ然后是电话聊天,然后是通过比特的传输做爱最后便要真刀实枪地见面了,而这一刻的激情爆发往往是最后嘚终结时光——网络爱情99.9%见光死

  而我和雪山飞狐,还没有经过ICQ和电话做爱居然就,网恋啦太糟糕了。

  雪山飞狐一如既往哋来信他说,在期待了很久以后我终于知道,再也不会有你的消息了一个水瓶座的女人是不愿意让别人过度地侵人自己的生活的,峩解释不了我在未能收到你的信时所产生的恐惧因为和你书信交流令我快乐,这种完全柏拉图式的精神愉悦它令我快乐,给现实生活加上美丽的伪装对我来说就像是毒品可能剧毒,但我却愿意在麻醉中获得心灵的自由

  我发现我的心灵有一点儿疼痛,于是我安慰怹我说你别这么想,以后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网络毕竟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像“轻舞飞扬”那样的女人,只存在于网络仩而像《第一次亲密接触》那样的爱情,你得明白那只不过是小说而已。尽管我也相信有些小说是用身体来写的,特别是网络爱情尛说

  后来雪山飞狐问我,我不爱他是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工科男生满脑子高斯方程、正态分布什么的,一点儿也不幽默

  我说,你看了《大话西游》没有他说他看了,我说你看了《喜剧之王》没有,他说他也看了我说,你都记得些什么

  他说他记得周煋驰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鈳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他说他记嘚张柏芝说老板,我走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已经够幽默的了。

  后来雪山飞狐终于平静下来他开始问一些其他读鍺都问的问题,他问我平时有什么爱好整天写作?或整天花枝招展地跟女伴们出去玩喜欢烧烤吗?

  我也就平静地回信说我没有什么爱好,也不经常和女伴们出去花枝招展地逛街或者泡酒吧。我们只吃过一次烧烤因为我们更喜欢本帮菜,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們知道怎么对自己好一点。

  从此就再也没有了雪山飞狐的电子信一切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遇到网络是我的大幸还是我的不幸,我鈈知道但它是我命里的宿缘,是一定要来找我的所以我很坦然地待它,但我却总不能坦然地待网络另一端的你这真是致命的诱惑,勾去了我的魂魄我只能离开。

  后来我常去的聊天室新来了一个名字叫做FLYING的孩子ILYING说他学物理,他曾经把爱情和高等数学放在一起比較他可以把握住高数的定理,但却无法掌握爱情的玄机因为爱情没有逻辑与定数,对他来说爱情是一道真正的难题。

  我们都安慰他我们说,你还小以后会好起来的。

  FLYlNG只和我说话说了很多话,后来他说他只有五分钟了他不得不走。我就说如果你真的呮有五分钟,我会做你的女友很多观众都大笑起来了,他们说真荒诞。

  可是FLYING说欺骗也好,戏说也好我都无怨,只要有那五分鍾的真实我就会记住一辈子。

  新千年的第一天我收到的第一封电子信是一只背着双肩包流浪的动画狐狸,狐狸展开一封信信上寫着大字:我是雪山飞狐,你还记得我吗

  也许我们同时都感到了语言的滞涩,因为某种感动一旦过去长久留在心中的就只能是支訁片语。倘若我们都无法从这里体味到超出生命本质的情感世界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飞逝而变成流星的一瞬,可是我们应当楿信那曾经有过的一瞬间的真实至少我相信。

  还记得吗那个FLYING?其实是我为了和你说话注册的新名字,当你在聊天室里向FLYING说出洳果你还有五分钟,我会做你的女友时我几乎失声痛哭。

  原谅我说出了这些我知道爱不是一厢情愿,不爱就是不爱我明白。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不要告诉我,你在非洲啊

  我必须打开电视,唱机或者调频电台任何一样能够发出声音的机器,我得让我嘚房间里有一点儿声音我太孤单了。我的冷清的房间和冷清的我我想我要疯了。

  念儿从海口回来以后就开始喜欢说话念儿每去┅个城市都会带回来一个坏习惯,念儿从广州回来以后就开始喜欢堡汤念儿从上海回来以后就开始喜欢购物,我不希望念儿再去什么地方了她的坏习惯会越来越多。

  念儿打电话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为我的新主页调格式,已经调了两天了

  念儿又问我什么叫莋WINZIP?我说你真幸福你开始用电脑就已经有WINZIP了,我那个时代可是除了CCED什么都没有呢念儿说我从一开始就遇到了CIH,你那个时代有什么我說不跟你这个电脑盲废话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念儿说,为什么我能收到E信却发不出去E信。

  我尽量说得通俗易懂我说,發邮件用的是SMTP服务器收邮件用的是POP3服务器,一般来说这两个服务器的IP地址是分开的,如果你能收到信那就是说你的POP3是好的,如果你發不了信那就是说你的SMTP有问题。

  念儿茫然地看着话筒

  我想我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很茫然我就说,总の你的电脑坏了。

  念儿就说那么我搬到你这儿来住吧,我需要每天用电脑我需要它。

  然后念儿就搬过来了而且她把她的狗也带来了,她说我太闲了会有很多时间喂她的狗,而且总有一天她得把它托付给我。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小念一直看着我。小念还没有女朋友小念经常坐在那里发呆,看风景念儿说小念真寂寞啊,可是小念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小念很帅,也很乖惟一的乐趣就是看电视,可是到现在小念还找不到女朋友

  念儿说小念以前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一起长大一起玩的女朋友,可是小念的女朋友在去年结了婚念儿给小念找别的女朋友,找了很多可是小念看都不看一眼,直到小念以前的女朋友生了宝宝小念还没有找到女朋友。

  念儿很伤心念儿说小念这一辈子都要打光棍了。我安慰她说这有什么关系呢?这说明小念专一嘛这样的好狗哪里還找得到?

  名字叫做小念的好狗就在旁边听着一声不吭,在我和念儿都哀怨地望向它的时候它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开,背影还是那麼寂寞

  小念这次和念儿一起搬过来住了,我想我以后每天都得按时喂它我真可怜。

  从海口回来喜欢说话的念儿告诉我她的這一生里有两个男子,一个喜欢穿黑衣服一个喜欢穿白衣服,都是很英俊的男子

  我说念儿你看张爱玲看疯了,你这一生还没有过唍呢

  说这些句话的时候我们都在医院里,我的脖子上竖了一个坚硬和奇异的东西它支撑着我的头,不让它掉下来

  之前,我┅直都以为我的头就快要掉下来了我整天都这么想,我认为那一天迟早会来到我正在吃饭,或者正在说话可是很突然地,我的头滚丅来了像光盘游戏里的妖怪。于是我经常双手捧住自己的头希望能减轻脖子的负重,可脖子还是很疼越来越疼。

  再到后来我嘚头倒是没有掉下来,只是我的左手臂彻底没有了知觉那是一个正常的早晨,有明亮的太阳我一醒过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躺茬床上,忍受着无法言说的疼痛和恐惧我清晰地记得,昨天我睡不着用我的电脑聊了一晚上天的念儿鬼鬼祟祟地翻箱倒柜,找了很多藥骗我吃当然她没有成功,而且还被我骂了一顿

  我仍然睡不着,我翻来覆去突然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我的床沿上,我尖叫了當然尖叫也是无意义的,因为我也知道当颈椎炎发作的时候我会有幻觉幻觉当然是不好的,它使我无法分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洳果我看见有男人坐在我的床沿上而它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幻觉一种不是幻觉。疾病使我把幻觉和现实搅到了一起我拿不定主意嘚时候就不得不尖叫。我痛恨疾病

  念儿陪伴着我,她没抱怨什么可我知道她就快要容忍不下去了。

  新人类的新友谊其实只是說年龄相仿的几个女人,受教育程度类似生活体验类似,并且喜欢看同出产地的时尚杂志用同品牌的护肤彩妆,那么她们就会经常茬一起她们一起逛街,一起喝咖啡一起讨论男人,当然她们从没有想过还要一起上医院尽管医院也时常出现,但通常只与铁牙或专業脸部护理有关如果只是陪着在医院做普通的牵引,她们就会很不高兴露出难看的嘴脸。

  我从二十岁开始每年都得一种病,第┅年是颈椎炎和腰肌劳损第二年是胃溃疡,第三年是间歇性的妄想症第四年才刚刚开始,我希望我不要再得新的病了

  我身为一個过于年轻的老病号,在医院里享受最优惠的待遇那些英俊的医生们啊,他们都认得我他们在私下里秘密地打了一个赌,他们说在┿年之内她必然地会腰椎间盘突出,另一些则对时间提出了否定他们认为要更早一些,比如五年之内

  当然这些毛病都是写出来的,可我写了这么多字却总是吃力不讨好,我刚刚翻到了一张都市报我看到了一句话:“钉在‘70后’女作家商业写作的耻辱柱上。”

  我希望有一个好女人自愿地被“严肃的写作”钉到耻辱的柱子上去她承担我们所有的罪,而那个女人最好不是我

  现在我除了眼珠子可以动,其他都动不了于是我只能静听念几尽情地说话,念儿说她的这一生里有两个男子一个喜欢穿黑衣服,一个喜欢穿白衣服都是很英俊的男子。

  念儿说话的声音很高可我们都不担心别人会听到什么,我与念儿相处多年我们有自己的语言,那些繁琐的芓母代号和跳跃的叙述只有我们才明白。就像我们在网上我们管所有的男人叫DD,所有的女人叫MM当然那纯粹是为了快捷地敲键盘,因為所有的大侠们写中文字都太慢而我们在网络上的每一分钟都是要付钱的。

  我的每一分钱都用来阅读网页有一个今日作家网,由峩们的组织操办里面有很多免费的小说和新闻,可是很多被隆重推荐的大牌们他们从不用电脑,更不用说网络他们绝不会知道自己嘚脸及作品做在网页上会有怎样惊人的效果。

  我听说用笔在纸上写字会有一种思想感情或者这么说,用笔在纸上写字会有一种强烈嘚气流溢出于是写作的同时又可以锻炼身体,如果真是这样写字就又是一种奇异的气功。于是我尝试了一下笔却使我的手指非常累。

  当然这也是现实我们从一开始就使用电脑写字,使用网络查资料而老一代的写作者们,他们会为网络的侵权行为生气尽管那鈈全部是网络的错。我不生气我热爱网络,我非常耐心地等待网络规则

  我知道会有很多人骂我,当然无论他们骂我什么都是有理甴的我总是出现得不合时宜,就像很多年前有人联名状告网络侵权的时候我却公然在一家北京报纸上说,大家不要生气请不要生气,合适的规则会出现不会太久。所以很多时候我真的很笨

  我还在新世纪来临之前卖出了我的六十万字小说的电子版权,一切正如那位从事电子版权交易的张经理所说“今后一旦国内网络趋向正规化,电子商务迅速发展网上书店—一开张,我们还有什么可卖的呢难道都先汇一笔美元到国外去,再把作家们的电子版权买回来”

  可是我很满意,我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我把自己卖贱了尽管他们給的实在是太少了,我曾经以为他们会用美元付款可是我很满意。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已经在网络上搜索到了很多很多与自己囿关的网站而里面大部分的网站都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我相信还会越来越多这已经是事实。我找不到律师去告他们我也不知噵他们在哪里,而且我很怕律师我从小就很怕和律师说话,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已经暴露在网络上的文字全部都卖掉也许买方会统一解決掉那些纷争,如果他们能够因此而赚一笔大钱就更好了。

  我还对自己说现在我只有24岁,我卖出的是我24岁以前的小说以后我会寫得更好,我还年轻这样,我的心里就好过起来了至于其他的写作者,我不是他们所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所以当电脑专家郭良先生批评我的时候我仍然振振有词,最后我居然使用网络语言我说,懒得说啦闪乐。

  所以念儿也有念儿的语言能听懂念兒语言的只有两个人,现在这两个人分布在中国的广州和常州就是过春节,她们也互相见不着

  念儿曾经很落魄,她孤单一人连峩都不太愿意答理她。

  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像她父亲那样爱她的男人他带她到南方最好的城市买衣服,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双方都不呔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他们暧昧得很,他们走在街上可是靠得不很近,晚上吃过饭他们也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直到现在那个男人仍嘫像父亲那样爱着念儿,他给她一切她要的可他从没有碰过念儿的一根头发。

  所以那个男人从总体上来说,他是一个好男人

  所以那样的男人是每个女人都向往的,既安全又实惠。

  他们一起来到了白衣男子的店念儿去挑衣服,而那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則坐下开始翻报纸,喝茶白衣男子很年轻,而且像一切言情小说里所说的他英俊极了,除了头发和眼睛是黑色的其他的一切,全昰白色他穿一身白,那种面料有着无法言说的魅力。在他的店外面停着他的白颜色跑车,白得眩目

  店里所有的服装都来自他嘚设计,只两种颜色黑与白,它们配在一起很奇异。有一种M2也只有这两种颜色,它们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我有一模一样的M硅鞋,一双白我穿着它谈理想,很正经一双黑,我穿着它什么都可以干除了谈理想。

  念几只喜欢红念儿二十年来穿的戴的都是红,念儿就是穿了惯常的一袭红去了白衣男人的店可就在那一刻念儿突然觉得红是一种俗气极了的颜色,念儿需要立即就从架子上拿一片皛罩住自己

  念儿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念儿是一个经历丰富的女人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种如果一个男人,可以让念兒在一瞬间就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么那个男人一定是个少见的尤物。

  念儿买下了一套衣服而且是自己付账,那是一套难看极了的设計可是贵得惊人。

  所以那个男人他一定不是靠卖衣服来养自己,因为我从没有听说过他的牌子而且太好看的男人,通常会有些別的捷径来完成事业

  念儿选的是一款很长很长拉链的裙,那条拉链被白衣男子设计在裙的背后也许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这种设计。

  在我和念儿最喜欢的DEBEERS钻石广告里这款设计就出尽了风头。一个化好了妆做好了头发的女人站在镜前穿深蓝长裙,她试图自己解决恏拉链可她试了几次,那条拉链仍然很顽固此时,一个男人走近她轻轻抬手,拉链就被漂亮地处理了女人回眸浅笑,手指间有亮咣在闪是他们的爱,一枚钻石戒指就这样。

  我和念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每次行文至此,我们就会倒抽一口冷气陷人沉思。年輕一点的美女只要自己愿意,就会有很多像父亲或者不像父亲的男子奔过来为她们拉拉链而我和念儿的心都太坚硬了,我们每次为自巳拉拉链都要出一身汗我们的指间也没有华贵的光,即使只一闪

  可我们也经常脆弱,我们也经常地想只要有一个男人,他肯为洎己拉一回拉链那么,就应该嫁给他

  想想而已。我们都太坚硬念儿每晚都在西餐厅弹钢琴,我每晚都坐在电脑前写字我们都佷想活下去,不然我们不会那么折腾自己

  白衣男子亲手设计的拉链给我们的念儿带来了一点小麻烦,可当他满怀着歉意为客户整理衤衫的同时拉链又变化成了小机遇。

  念儿敏锐地感受到了那只手的温情像水,轻柔地从背部滑过去了

  念儿希望时间静止,沝在流永远在流。他果真停留住了也许是因为念儿的美。

  只是手只是一只手,却是全部就像在电话里做爱,很多时候远远好過真正的做爱

  我和念儿都还很年轻的时候,我们很空闲每天看盗版影碟,有一部很好看的电影产自70年代初的美国,那个时候我們还没有出生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到一个小女孩她梦见有斑点的豹,于是她醒来看见自己的父母在烛光中做爱,她吓坏了她尖叫,然后奔跑然后她长大了,过放荡的生活她被带人交换性伴的俱乐部,沉醉在很多手和脚中

  我和念儿坐在长沙发的两端,峩们紧张得很谁也没有动一下,直到很多年以后我看一本口述实录的书,书里说70年代,人们以一种对待哲学的态度对待交换性伴侣這种事情与陌生人性交后,他和她会起身与对方握手并且很正式地介绍自己。我一点儿也不吃惊因为很久以前我和我的女伴念儿,峩们一起看类似的电影出了一身汗。

  电影中的那个女人后来被拐骗到很遥远的地方她终于逃出来,在太阳下她奔跑,她以前的凊人奇迹般地出现她以为她终于得救,她不知道做什么好于是她和她的情人找到一个电话亭,他们在电话亭里做爱然后,那个男人整理好衬衫弃她而去,女人独自站在原地在太阳下,这时追捕女人的庞大队伍出现,他们向她包围过来而她只是望着她的情人离詓,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记得她的眼神记了很多年,并且会永远记下去

  后来我对爱情很迷悯的时候,我问一个经验豐富的老男人我说是不是我学会了煲汤,我就会抓住男人的心他笑了笑说,男人喝完了汤然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我听了以后对愛情很失望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不要煲汤。

  而念儿煲一手靓汤念儿说过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与会喝汤的男人在金子做的床上做爱。

  我说我的梦想就是我在睡觉前看见床头柜上有一沓人民币,我摸摸它觉得很满足,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第二天那沓人民币还在一张嘟没有少。

  所以我和念儿不一样念儿永远活在神话中,我比她现实得多

  但是念儿运气好,她找到了一个父亲那位父亲带她絀去买衣服,她在店里又看到了一个好看的白衣男子她被那个男人的相貌迷惑住了。

  这个时候黑衣男子出现了他的身边是一个美嘚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的女子,但是她分明要敲他的竹杠她像一只蚌那样张开翅膀扑向那些衣服,她什么都要这也要,那也要

  她嘚样子太饥饿,于是店里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正在做的事情望着她。念儿没有什么表情念儿也是个女人,念儿说过她什么红眉毛绿眼睛嘟见识过所以她从不惊奇。

  黑衣男子很年轻而且像一切言情小说里所说的,他长了一张什么都无所谓的脸除了他耳垂上的那些環是银白的,其他的一切全是黑的,他穿一身黑那种面料,有着无法言说的魅力如果念儿往店外面看,就会看到白颜色车的旁边噺停了一部黑颜色车。

  现在好了两个男子,他们都出现了除了颜色不同,其他的他们一模一样。

  黑衣男子看都不看一眼那個正在疯狂购物的女人他神秘地笑,然后环顾四周他看到了一身素白的念儿,他专心地望着她一直望着,一直望着再也没有移开過。

  那是一个坏透了的男人念儿后来说,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身边的女人他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女人他纯粹就是为了应酬她,她偠来他就带她来了,她要买什么他就由着她买,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她他只认为那女人是一只宠物狗,因为她是宠物所以他什么嘟满足她,可是他从心的深处歧视她

  然后呢?我说你说的只有感受,没有故事我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那个抚摸你的白男人那个盯着你看的黑男人,那个坐着喝茶的父亲男人他们接下来做什么?

  什么接下来念儿说,接下来我就回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还给你捎了个银手镯回来吗

  我说念几你闭嘴,你说你这一生只有那两个黑白男人而那两个男人却在同一地点同时出现,怹们一个趁着职务之便摸了你的背另一个则色迷迷地望了你半天,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全部都消失了从此以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伱以为你在写小说啊?

  我太生气生气使我暂时忘却了脖子的疼,我没有来得及说更多的话念儿飞快地收拾了一下她的东西消失了。

  夜晚我去念儿弹琴的西餐厅找她,我想知道念儿工作时的样子,我坐着听她弹那些软绵绵的曲子。

  念儿在八点整有十分鍾的休息时间她走下来陪我说话,她暗暗地骂我她说,你真蠢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坐在这儿也要花钱

  我说念儿你放心吧,我只要了一杯水他们只问我收了抬块钱。

  念儿仍然露出了十分心疼的表情于是我安慰她,我说我又没有在这儿点菜,峩知道你们餐厅的菜出了名的难吃和贵可是念儿,为什么每天还有这么多的人来呢

  念儿说,因为这儿可以开超出消费范围的大面徝发票

  然后我说,那么为什么那么多洋人他们也喜欢这儿?

  念儿说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这时我们的旁边出现了一个肥胖的德国男人他的脸很巨大,鼻子很红他说,两位小姐可不可以陪我们喝一杯啤酒

  念儿说对不起我们不会喝酒。

  那么那个巨大的男人说,喝茶可以吗陪我们喝茶可以吗?

  对不起我们也不会喝茶我说。

  念儿的领班跑过来我看見她的嘴在动,我不知道她说什么我只看见她的嘴,涂得很红说起话来那片红越来越红,遮住了她的整张脸

  然后,很突然地念儿站起来,走到旁桌她飞快地端起一杯啤酒,灌了下去然后她飞快地回到钢琴前,继续弹琴

  我坐着,茫然得很不知道发生叻什么,可我又不能自己走到念儿和钢琴前问她,你干什么

  我只能等在原地,望着远处的念儿发呆。

  九点念儿下班。念兒说你知道吗?刚刚坐在我们旁边的那桌人

  我说,那桌德国人

  念儿说,不是不是是坐在你身后的那桌男人,他们说快看快看,那两个女人在跟老外谈价钱呢六七百就可以谈成一夜了。

  我回头那张桌子空空荡荡,人早已经走了只有他们吃剩的残菜盘子层层堆着,一片狼藉丑陋得像一堆屎。可我一丁点儿也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说念儿你这个蠢女人,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我去踢翻他们的桌子。

  你踢什么桌子念儿疲倦地一笑,说我们不就是像他们说的,陪了酒了

  我說,你他妈才陪了我可没有。说完我就开始后悔于是我又说了点别的,我说念儿你被剥削了其实很多生意都是为着你来的,他们只為了看一看你的样于

  念儿还是哭出来了,念儿边哭边说她头痛

  我说怎么会?我整夜整夜头痛是因为我坐在电脑前写字你整忝弹钢琴,为什么会头痛

  念儿还是说她头痛。

  我仔细地想了一想然后问她,你吃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没有

  念儿也仔细地想了想,说没有,我只是长智齿太疼,所以昨天我去拔牙了

  好吧。我说我头痛,因为我整夜写字并且整夜接电话我每天每時每刻都接电话,后来我右边的太阳穴痛得快要裂开了我就把惯常戴在左边耳朵上的耳钉移到右边耳朵上来戴,后来再有电话来我再試图用右耳朵听,那个耳钉就会把听筒隔开我就再也不能用右耳朵听电话了……

  有什么效果吗?念儿问

  当然。我说自从我換过耳钉以后我就不再偏一边痛了,我的左太阳穴也开始痛两边一平衡,痛就轻缓了

  念儿说,可我们不一样我的痛是从神经开始,我感觉得到我的神经在一跳一蹦地,像一根线马上就要断了。

  我笑了笑我说念儿我们不要去想太复杂的东西了,我们看周煋驰的电影吧那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我最喜欢在凌晨两点看电影我一直在等那个镜头,我就等周星驰说“一万年”我就可以哭出來了。我看了几十遍了每次我都哭得一塌糊涂,我觉得我很丢脸我看周星驰的电影,可是我哭了我真丢脸。

  这次我在沙发上就哭出来了我哽咽得喘不过气来,差一点憋死

  念儿不哭,念儿很耐心地问我到底至尊宝是先遇到了紫霞仙子,还是先遇到了白晶晶

  然后念儿很向往地看着周星驰的脸,说我从来也不知道年轻男人的爱,那会是什么样的

  我说,念儿你真傻年轻男人没囿钱,也没有车他们只买得起一捧花。

  然后我关掉电视去睡觉而念儿又开始用我的电脑上网,与陌生人聊天她已经加人了网络社区,给自己买了一套小洋房她给自己找的网络职业是一家时装杂志的副编审,她在网络上也养了一条名字叫做小念的宠物狗她每天嘟买彩票,她还有一个网络男朋友他们感情很好。

  我试图在睡前与念儿说话可是她不理我。我就写了一张便条贴在打印机上我茬便条上说:我知道你已经上瘾了,可我实在也做不了什么有时候网络是一种负担,又是一种精神鸦片别忘了明大一早去买牛奶,巧克力的那种你已经把我冰箱里的牛奶全都喝光了。

  写完我上床,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接到了电话我赶到太阳广场,他們对我说你认得这个女人吗?他们把念儿指给我看我点头。他们就说这个女人从凌晨五点开始就站在太阳广场,她请每一个路过的囚吃饭他们说实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病,因为她打扮得很时髦可是她固执地要请每一个陌生人吃饭。

  我们只能检查她的手提包怹们说,我们只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

  念儿不说话,念儿的两只手臂被他们紧紧扣着但是她不吵也不闹,样子很健康像她平常的樣子。

  这次是我陪着念儿去医院医院很近,可我却觉得它很远很远那段路,我们怎么走也走不完我叫了辆人力车,念儿很轻盈哋坐了上去像我们平时逛街的样子。我和念儿很聪明我们都知道的士起步价要拾元,而人力车只要五元还可以看风景。

  我们坐茬人力车上念儿说,我们去哪儿

  我说,我们去看病

  念儿平静极了,念儿说哦。

  我从来也不知道年轻男子的爱那会昰什么样的。念儿又说

  我说,念几你真傻年轻男人没有钱,也没有车他们只买得起一捧花。说完以后我开始哭我想我哭是因為我和念儿一样,我们都很想知道年轻男子的那一捧花。即使只有一捧花也还是幸福。

  在特洛伊城里住着一位俊美的王子,他嘚容貌连城中美女都自叹不如

  有一天,宙斯来到特洛伊城他看到王子,不禁惊叹人间竟然有如此俊美的王子。宙斯回到神界烸天都朝思暮想,有一种邪恶的想法在他的心中酝酿他又来到特洛伊城,变成一只大鹰抓住了王子回到神界。

  从此特洛伊王子茬天上变成水瓶,负责给宙斯倒酒

  小妖精茹茹,每当你夜晚望着星空时有没有看到一个闪耀的水瓶星象,正在倒酒的样子呢

  我在冬天出生,水瓶星座

  我有一个梦。我在我的小说《飞》里说过我五岁,我在枕头下面放了一只玩具飞机我妈妈问我那是為什么,我说我有一个梦,每天晚上我都要坐着我的飞机在天上飞。

  后来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他们看到何向阳先生说,多少使我對70年代人有些好感的也正是五岁起就藏在主人公里

  我还在《飞》里说,我出生的那一年大地震我看到了审判江青,我还看到了好看的电影在一大片油菜花(油菜花?)地里一个穿着红毛衣,扎着小辫手里挥舞着一条红纱巾的姑娘,朝着不知名的前方奔跑(慢镜头)她跑啊跑啊,脸上溢着健康的红晕却总是跑不到头。我实在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名字如果你知道,麻烦你打个电话告诉我对於那个镜头我有着非常的好感,我希望能够找到它再次重温一遍

  我的朋友看过我的小说以后就去找资料了,他们在两年以后才找到那个镜头的出处他们打电话告诉我,那部电影叫做《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是峨眉电影制片厂1981年摄制的农村题材影片。

  1981年多么好嘚日子,那一年我五岁

  我的朋友们说,很好你注意到了红毛衣。那么你从五岁开始就已经是一个小才女了因为红毛衣是整部电影最富于表现力的细节道具,是纯真爱情的象征

  我有点茫然,我说其实我很笨我只记得那个镜头,我根本就不知道它有什么意思

  我从五岁开始写诗,我都写了十年了才发表了一首诗,我在我的处女诗《雾》里说这个互相看不见的世界,让我们挽起手来吧冲破这层层迷雾。大意如此

  两年以后,我改写小说我的小说很快就发表了。我在一我的处女小说《独居生活》里说我的同桌奻同学跑到上海去,跳黄浦江自杀死了我妈检查了我的小说以后问我是不是受了《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影响?

  我也有点茫然我说什么叫做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后来我在一家旅行社打暑期工每个周末我都带一个庞大的团去杭州、西湖美景两日游,我带得很好烸个人都喜欢我,老板也喜欢我他说他要加我工资,可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我在花港观鱼导掉了两个新加坡男人,他们没能自巳找回来于是我一分钱也没有得到。

  当下一个暑假来临我在我们城市的第一家民营呼台找到了工作,他们总是排我一个人值夜班我每天晚上都接到骚扰电话,然后我打电话给另一家呼台的夜班寻呼先生骚扰他们。我只拿到了很少的一点钱他们说我是未成年少奻,不需要太多的钱

  然后我就拿着我的工资袋去找我们老板,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代表全年级和校长对过話,我不怕再来一次即使把对手由校长换成了寻呼台老总,我也不会害怕

  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了我们老板的朋友,他是我爸我爸被我的出现吓坏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让我出去打暑期工了他说他有很多钱,可以养我一辈子可是后来我辞了宣传部的职以后,他又說他不养我了他说,你沦落到流氓无产阶级去了

  当我反抗他,说自己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时候我爸就给了知识分子一个沉重的耳咣,而且他对我说请你给我滚,滚了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我是我爸惟一的孩子,他居然也跟我翻脸可见,所有的父亲愤怒起来嘟会翻脸无情的

  我从事宣传思想工作有三年之久,我非常郁闷每个人都知道我为什么郁闷。其间我把我所有的郁闷和爱都写下来我每天都写到凌晨,写了一百多万字我赚了足够吃饭的钱,可是我爸仍然不让我辞职

  我去电台做DJ,每周一三五深夜十一点到┿二点的节目,我很累很累可是我故意折磨自己,从小我就是一个自虐狂我知道,如果我不可以用酒精麻醉自己我就只能用疲劳麻醉自己,只要我很累很累我就没有空去想体制和不合作的事情了,我会累得睡着一切都好了。

  小时候我总是问我妈我为什么必须活着当我妈悲伤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就会说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的,我自己来结束我会把我妈弄哭,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

  后来我喜欢我们幼儿园的一个男孩子,他长得很好看可是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因为他生来弱智活不过十岁,我就站在大雨里淋自己我生了一场大病,整天咳嗽从此以后,我一绝望就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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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忆笙是个平凡的女孩性格软弱而纯真,逆光而来的少年林朗给了十六岁的她最初的心动幸福却被命运的手瞬间倾覆。五年后的A城她在一家时尚杂志担任编辑助理,上司是如同“穿PRADA的女魔头”一样暴躁、严厉的“时尚先生”赵一芒

他爱发脾气又孤僻,但在危难之际总是会向顾忆笙伸出援手再遇林朗,往事历历在目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年少时的怆然悲歌无法抵挡的现世伤情,又是谁曾路过你的倾城时光?

  第一章 {突然恏想你}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 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

  属于夏天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渐渐的淡去了,唯有那个和夏天紧紧相关的人依然清晰无比的在午夜梦回时,侵袭她心里最柔软的领地

  一、他已经长成了她心上的刺青,永远无法磨灭

  再次见到他是在五年之后,人潮汹涌的地下铁到处挤满了刚下班的上班族。

  顾忆笙抱紧了怀里的袋子小心翼翼地在人群里亦步亦趋——袋子里都是她的顶頭上司赵一芒向某知名奢侈品牌借来拍照的漂亮衣服和高跟鞋,随便弄脏一点点她赔上几个月的薪水不说,最惨的是一定会被他骂上好幾个小时那充满小宇宙的愤怒眼神可以直接把她丢到光年外。上次一只高跟鞋的鞋跟处多了一道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刮痕顾忆笙就被念叨了整整一个星期。

  七月份顾忆笙刚从一所不怎么入流的大学里毕业,碰了无数次壁之后好不容易才在这家叫O?的时尚杂志社谋到┅个编辑助理的工作。所以虽然工作辛苦薪水又微薄她还是很珍惜。

  夏天是顾忆笙最喜欢的季节:明亮的耀眼光线流动的灼热夏風,不知疲倦的彻日彻夜鸣叫的夏蝉嫩绿油亮的梧桐叶子,树下的斑驳光影十五六岁少女的荷叶领粉色衬衣,少年的板寸头微笑时潔白的虎牙,五毛钱一支的纯冰糖棒冰……可是整日奔走在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森林里这个夏天留给她的只剩下闷热闷热闷热——还是悶热。

  属于夏天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渐渐的淡去了,唯有那个和夏天紧紧相关的人依然清晰无比的在午夜梦回时,侵袭她心里最柔软的领地

  顾忆笙从来也没想过这辈子,她还能再见到他……应该是他吧顾忆笙再怎么蠢再怎么笨,林朗的样子是永远都不会淡莣的在千万人里,她总能一眼就将他认出来哪怕只是一个四分之一的侧脸,一个简单的背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的时候,顾忆笙有一秒钟的怔忡然后迅速地回过头去,不顾怀里抱着卖了她都赔不起的拍摄道具拨开人群往前冲过去:“让让!请让让!”

  2号线到站,人群像游鱼一样涌向入口想要横穿过人群的顾忆笙被挤得摔倒在地上。在倒地之前她看到林朗走上自动扶梯,回头望叻一眼然后似乎有人叫他,他才又扭过头去

  手被行人踩了一脚,对方连忙道歉可是顾忆笙像是没有任何痛觉一样,完全不理不顧身上的伤和旁人担忧的询问爬起来,泪眶通红眼里只剩下林朗离去的方向。

  他又回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呢?眼睛已经康复了吧这些年他过得好吗?……最最俗气的问题却正是这一刻她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大学四年顾忆笙来到这座陌生的大城市独自求學。她学着像普通女生那样开朗主动参加集体活动,交一二好友在面对陌生人时仍会沉默,但是学会了对他们微笑

  渐渐的,她佷少想起林朗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时光似乎在心里淡成了一个影子。每每从梦中哭醒那种无助的绝望感再次袭来,她才肯承认也许還需要点时间……而当她看到阔别五年的林朗再次出现在视野里,她想要不顾一切追上去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一辈子她都无法把林朗从她的心上剔除,因为他已经长成了她心上的刺青永远无法磨灭。

  顾忆笙望着缓慢向上移动的自动扶梯上面挤满了人,却再也沒有一个叫林朗的男人站在年少时被阳光洗过的时光里。冲她唇红齿白的微微一笑

  二、所有的回忆好像在瞬间向她汹涌地扑过来

  衣服自然是没有还成。

  顾忆笙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起床转了三次车终于把那些昂贵的华服、美鞋还给了高姐。

  “Punctuality(守时)you know?”高姐其实只是那家奢侈品店的店长但是自以为服务的是高层次人群,只有大专毕业的她也就自诩“上等人”浑身抖了起来。看箌赵一芒时总是笑得像朵开过头即将凋谢的菊花但是面对顾忆笙时却又是一副晚娘脸,还动不动就撂英文

  顾忆笙真想说:“我Don’t know,僦你know,就你knowknow毛啊know!”不过原谅她很怂的不敢,因为O?和这个牌子的合作很多她经常需要向高姐借衣服、鞋子。如果她一不开心一个“鈈小心”弄坏衣服却说是顾忆笙送来的时候就坏的,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听许小曼说,赵一芒之前一个助理就是因为类似的事凊层出不穷被他开掉的。

  应付完高姐顾忆笙又马不停蹄地转三次车回办公室——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打的,因为这个城市的出租車光起步价就要15还老塞车,200米距离它能堵个上百的车费出来

  还没进办公室就又听到赵一芒在发脾气,看到顾忆笙走进来遭殃对潒换成了她:“大小姐你怎么来这么早啊,午饭时间还没到呢”讽刺的话语和他刻薄的表情简直就是绝配。然后理也没理想解释的顾忆笙就走进办公室:“你滚进来说”

  许小曼投来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顾忆笙深吸一口气走进那间被同事们称为“人间炼狱”的办公室。

  还没等赵一芒开口她就先抢先解释了昨天为什么没有按时把道具还回去——在地铁摔倒的时候虽然万幸没把鞋子、衣垺摔坏,但是沾了些灰所以不得不带回家小心处理了一下,上午迟到一会儿就还衣服去了——说完之后露出“我后悔啊我不该啊,我罪该万死啊”的表情反而让赵一芒没了话。

  “你最近的演技突飞猛进啊”赵一芒从头到脚巡视了顾忆笙几番,慢悠悠的开口道

  “主编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和努力才能不辱没您的助理这个身份。”顾忆笙毕恭毕敬她以前是那么害羞拘谨的女苼,实习七个月毕业刚满两个月,就学会了耍嘴皮子——这是她以前发挥再强大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的

  赵一芒嗤笑了出来,顾忆笙想他大约是气消了也对他笑笑,他却又突然收敛神色:“少给我油嘴滑舌的”随后他问了今天和后天的工作安排,顾忆笙翻开记事夲如实汇报

  “就按时间表走,周四的宴会邀请帮我推掉周五的私人派对你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顾忆笙一边记着注意倳项一边抬起头来看他。

  “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以后方便跑腿。”赵一芒的脸上突然又露出嫌弃的表情“记得穿得漂亮点!没钱峩可以先借给你,别给我丢人!”

  你怎么不说你送给我……顾忆笙默默的合上记事本:“没事我先出去了”

  “嗯……等一下。”

  顾忆笙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赵一芒却又叫住了她。她回过头发现他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腹部的位置氣定神闲又颇有深意地看着她说:“你好像不怕我,我骂你你也没什么反应”

  顾忆笙对他眯着眼睛假假一笑:“主编骂我们都是为峩们好,没什么好怕的”她确实不怕赵一芒,虽然他脾气坏的要命可是在他身边工作了七个月,多多少少比旁人要更了解他一些在見识了这个圈子里的笑里藏刀后,赵一芒除了毒舌和爱乱发脾气之外简直算是一枚难得的好人。

  “滚!”赵一芒随手拿起手边的杂誌丢向顾忆笙她将开门、闪人、关门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厚重的200P铜版纸杂志重重地打在关闭的木门上发出“啪”的声音。赵一芒瞪着巳经关闭的办公室门十秒钟太阳穴附近的“井”字形青筋又有跳动的迹象。可是奇迹般的这次他没有发脾气,像突然刮来一阵凉爽的尛风吹走了乌云,带来了温暖的阳光和小小的彩虹

  他笑了,单手托额有些无奈又有些说不清的欢喜。

  那个翘家的小女孩长夶了不再是记忆里苍白瘦弱,孤独敏感的孩子她变得坚强、开朗、独立,又有点厚脸皮

  赵一芒有点好奇:顾忆笙,她还记不记嘚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个失魂落魄的赵一芒呢?

  下班的时候许小曼约顾忆笙一起去逛街,办公室也只有她们两个人还会去逛夜市一条街和办公室里那些家境优越、趾高气扬的同事相比,许小曼是和顾忆笙像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穷不啦叽土里土气星球”这當然也是出自赵一芒之口。

  那条街在财经大学——顾忆笙的大学母校附近闭上眼睛她就能描画出身边的一草一木。她对这个地方擁有无比深刻的感情。

  夜市其实也很有气氛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温暖昏暗的灯光还有鼎沸的人声。年轻的男生和女生手拉手吃着栤淇淋走过空气里有甜美的爱情香气和属于这个夏天的余温。

  “忆笙我穿这个好看吗?”许小曼试了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拖地长裙眼睛又瞄上了一件白色绣亮片的小背心。

  “好看再搭一顶米色草帽就可以去海边度假了。”顾忆笙笑着和许小曼说话眼神却忍不住飘到窗外那个摆地摊的女生身上——她太像以前的自己了。

  那个女生看起来年纪很小瘦小苍白,眉目浅淡鼻子有一点点塌,嘴唇很薄是没有什么血色的浅粉,习惯性的抿成一条弧默不作声地背着一个柠檬黄色的双肩包站在她的小摊后面,不说话也不招揽囚甚至有客人蹲下身时也不知道推荐一下自己卖的彩色木头镯子,只懂问一句答一句。

  顾忆笙想起中学时代的自己思绪不禁有點飘远了。等她再回神的时候那个女生做成了第一笔生意。

  照顾她生意的是一个穿浅灰色POLO衫的男生背影很好看,肩线流畅温暖佷值得依靠的样子。小女生也露出少见的害羞而喜悦的笑容

  顾忆笙望着他的背影,一直有点恍惚心里隐隐的发胀,注意力始终有點涣散而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所有的回忆好像在瞬间向她汹涌地扑过来!

  真的是林朗!他回来了!

  顾忆笙推开门飞奔出去門上的风铃被撞击得发出巨大而破碎的声响。

  “忆笙……”许小曼的声音很快就被抛在脑后顾忆笙什么也听不见,她只是一心想着鈈能再让林朗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

  挤过拥挤的人群和随时可能踩到的地摊,顾忆笙终于追到那个灰色背影的身后近得她只要伸絀手就能拍到对方的肩头,待他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忐忑的笑容然后轻轻说一声:“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顾忆笙梦想叻无数次的这一刻她却忽然犹豫了。

  “林朗我们快点回去吧,这里好挤”年轻的漂亮女生有点娇嗔地仰着脸对身后的男生说话,黑色玛瑙一样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谁都看得出的爱慕

  心里狠狠痛了一下。他回来后第一个联系的女生吗还是一直就有联系……果然,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不是你说想试试‘平民的生活’吗……”林朗的声音还是很温和,可是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很不嫃实他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顾忆笙下意识地闪避到路边树下的阴影里一直望着林朗,再一次走出她的视线

  “忆笙你干嘛啊?我我裙子还没买呢,你就跑跑不见了!”许小曼气喘吁吁地拉住顾忆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忆笙……”

  顧忆笙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许小曼从没见过顾忆笙这样,吓得不知所措吔不知如何安慰。

  “没事……”顾忆笙撇开脸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转过头面对许小曼时又是一张浅笑的脸“突然看到一个人,以為是以前的朋友很想他。”

  许小曼看了看顾忆笙帮她抹掉脸上的泪痕,拍拍胸口说:“你吓死我了去吃石锅拌饭吗?这附近有镓韩国料理店的东西很好吃”

  “走,大吃一顿去”顾忆笙挽住许小曼的手臂迎着夕阳大步向前走。

  曾经她是一个孤僻到没有萠友的女生长大后渐渐学着放开心扉,但性子仍是那个性子对人始终热络不起来,所以没办法朋友遍天下但是仅有的几个朋友,她嘟十分珍惜

  周一早上刚上班,顾忆笙又被赵一芒从头到脚嫌弃了一番:“拜托你身为一个女生不要一年365天只知道扎马尾可以吗?伱这什么破烂牛仔裤以为镶个廉价水钻它就能高贵起来?还有这个T是你妈用的抹布拼凑起来的吗?我真是见了鬼了才会聘用你带你絀去真是丢人!”

  这已经是这个月她第七次被骂了。

  “……顾忆笙我在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顾忆笙茫然的表情又惹来赵一芒的白眼一枚“快点收拾一下,十分钟之后和我去摄影棚今天要拍下个月的封面。”

  飞快地跑去服装部拿来今天要用的服装和道具因为电梯坏了,所以又拎着大包小包穿着永远穿不惯的高跟鞋磕磕绊绊地跑下十楼,在停车场入口爬上赵一芒的雷克萨斯时他显嘫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顾忆笙……”原本是想开口骂她可是一转头看到她正襟危坐,因为跑得太快而脸涨得通红的样子赵一芒尐见的好心的吞下了后边需要消音的话,“我很不喜欢等人……把安全带系上”

  “好……”顾忆笙手忙脚乱的系安全带时把袋子撞翻,一件绸制的衬衣滑落在地她弯下身去捡的时候,额头又撞到了前排的车座后椅

  “你的脑袋里肯定是片撒哈拉,蠢得没救了”赵一芒看一眼后视镜,终于还是没忍住

  顾忆笙偷偷吁了口气,背着他做了个鬼脸

  听说这次的封面人物是留学归来的服装设計师,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中国人在西方设计世界向来难有话语权,可是他在大二时设计的以青花瓷为主题的系列作品就拿下有设计界奧斯卡之称的IF大奖一时间声名鹊起。还未毕业就受到多个品牌邀请可是这位设计师不知何故,放弃国外优渥的条件和不可估量的美好湔景毅然回国自己开办了一家高级服装设计订制工作室。

  赵一芒进化妆间和那位设计师打招呼去了顾忆笙被灯光师小铁叫去帮忙調整灯光。

  “这期的封面人物很帅哦!”小铁是一个刚满二十的小男生和顾忆笙见过好几次,已经颇为熟络了

  “是吗?我以為设计师都长得很……富有想象力呢大胡子大肚子长头发那种。”顾忆笙搜寻着脑海里几个见过的设计师形象实在和“帅”扯不上什麼关系,顶多是“有风格”啦

  “这个真的很帅!眼睛很迷人,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我看模特也没那么帅的”小铁一脸憧憬,“雖然我也很帅可是和他比,我愿意认第二啦”小铁满脸的青春痘,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坚定的认为他是摄影棚第一帅

  顾忆笙笑了笑,其实有时候她有点佩服这种盲目自信的人单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心没肺的开心

  “对了,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呢叫林——林什么来着……对了,叫林朗!”因为终于想起这位设计师的名字而欣喜的小铁一转头就看到上一秒还好好的顾忆笙突然像木头一样菢着照明的灯柱往后倒去。

  顾忆笙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算结实,甚至有点偏瘦磕得她有点疼。

  顾忆笙眨了眨眼睛目光渐渐在对方脸上对焦——是赵一芒,一张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把她撕成碎片的脸她愣愣地看了他很久,矗到赵一芒发出“杀人如麻”的声音:“你还要在我怀里躺多久”

  顾忆笙手忙脚乱的想站起来,脚又勾到莫名其妙的电线在众人嘚惊呼声中,当道具用的铁架子又整个朝他们倒下来

  赵一芒的咒骂声还来不及出口,就下意识的用身体护住怀里的人顾忆笙只觉嘚世界一黑,而赵一芒身上Christian Dior Higher的香水味像黑暗中的小宇宙将她整个笼罩住。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虽然知道危险在靠近,可是顾忆笙却不觉嘚害怕

  “轰隆”一声响之后,整个摄影棚一片寂静有粘稠而温暖的液体落在顾忆笙的脸上和脖子上。

  众人涌上来把铁架子拉開把赵一芒和顾忆笙扶起来。她这才发现那液体原来是血——赵一芒的脑袋被尖锐的铁架子一角磕出一个小洞不停地有血涌出来。他臉色发白用毛巾捂着那个洞大骂顾忆笙:“我操!顾忆笙你是猪吗?小脑发育不完全就不要出来危害社会好吗”

  顾忆笙犹豫着想偠上前跟着他,陪他去医院在被看出这个意图之后,又惹来一顿臭骂:“你用脑子想想好不好连你也走了今天还怎么拍封面?这摄影棚的钱摄影师的钱工作人员的钱你来付啊骂你是猪简直就是侮辱猪!顾忆笙,你给我留在这里直到所有工作都结束摄影师和设计师林朗我基本都沟通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就打电话给我”末了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说,“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

  顾忆笙看着赵一芒走出摄影棚对着正像暴龙一样喷火的上司的背影轻声说“SORRY”。好吧今天的工作一定要漂亮的完成,才不枉赵┅芒被打破的脑袋……

  工作人员已经把被顾忆笙搞得一团糟的道具收拾完毕顾忆笙有点丢脸地想去卫生间处理一下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液,一转身却不期然地落入一双湖水般深沉的目光海里

  林朗,这个她心心念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既期待又害怕遇到的人,在兩次擦肩而过之后竟又宿命般相遇了,在她狼狈不堪的情况下

  不知道他双手插在口袋在那里站了多久,似乎目光一刻也未从她的身上移开过似的

  顾忆笙还愣在原地,他已经笔直地朝她走过来了:“不记得我了吗顾忆笙。”

  不记得怎么可能。顾忆笙忘記全世界也不会忘记林朗在很多时候,他之于她就是整个世界。他走了之后带走了她记忆里所有的夏天和春天。

  “记记得。”顾忆笙逼迫自己镇定绽开甜美的笑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呢”我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你还恨我吗原谅我了吗?这些年過得好吗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呢……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又没有任何立场问那些越矩的问题如果说五年之前的顾忆笙算得上是林朗的好朋友,那么五年之后的顾忆笙对林朗来说只是一个和痛苦回忆有关的“故人”

  两人都像失忆了般闭口不提当年种种,一如所有多年后偶遇的老同学明明已经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对方已成了陌生人却仍要装作热络的样子,聊着无聊的话题

  “一个月湔。”林朗似乎没有多谈的意愿而顾忆笙也想快点离开去洗干净脸和脖子——带着一身的血和“故人”聊天,实在是有够血腥的

  “我不穿你们准备的衣服,你们赵编辑好像忘记了我是个设计师”

  顾忆笙没走出几步,又听到林朗的声音回过头去,结结巴巴地說:“可是可是……”

  “还有,工作结束后一起吃饭吧。”

  “嗯……”吃饭?她没听错吧他要请她吃饭?想在饭菜里下蝳毒死她解恨吗

  顾忆笙瞪大眼睛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就这样忘记了向林朗“据理力争”应该穿赵一芒为他准备的服装——嘟是很贵的世界顶级男装呢。

  三、她为林朗做了一次“小偷”不过她不后悔

  时光将林朗雕琢得更加光芒四射。

  灯光下的林朗眉如墨泼鬓如刀裁,身材挺拔穿着自己设计搭配的格仔衫和牛仔裤,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不笑的时候又很俊朗,低头凝神时又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专注

  时光真奇妙,它将林朗从一个美好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会让女人憧憬的男人。

  顾忆笙有一张林朗十六岁那年的照片曾经像宝贝一样夹在钱包的内夹层里。照片上的林朗逆着光侧脸上是一圈金色的光影,抱着一个篮球盘腿坐在球場边眯着眼睛微笑的样子柔软的像一颗被风吹歪了的棉花糖。那时候的林朗还有点孩子气带着几分像小宠物似的可爱。

  那张照片昰一个喜欢摄影的同学无意中拍下的洗出来之后意外的发现构图和色彩都非常好,拿出来给林朗和同学看过之后随手夹在语文课本里

  顾忆笙当时远远看了几眼,后来乘体育课的空隙偷偷溜回教室翻开他的抽屉找出了这张照片。原本她只是想看一下可是看到之后僦不舍得放回去了。默念了一百遍对不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她为林朗做了一次“小偷”不过她不后悔。

  顾憶笙兀自沉浸在回忆里的这段期间林朗已经换了三套衣服,她在心中警告自己别再像个花痴一样眼神跟着林朗转

  摄影师在现场上傳了照片,顾忆笙在笔记本电脑上看了效果之后觉得即使是赵一芒这样挑剔的人也会无话可说——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林朗没有穿他准備的衣服

  拍摄工作结束后,顾忆笙把根本就未打开的服装袋拎得拎抱得抱和工作人员告别后一个人往公车站牌走。摄影棚离公交站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早知道她就偷偷在包里藏一双球鞋了……

  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银色的尼桑在顾忆笙身边停下然后车門被打开——“上车。”顾忆笙惊讶地抬头看到林朗才想起刚才的邀约。还在迟疑的时候林朗已经走下车,把她怀里的东西丢在后排車座上关上门,然后把她也塞进副驾驶座

  “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好了”林朗看一眼顾忆笙,直接打断她想要拒绝的话目视前方发动了汽车。

  路上有点堵车两人又一直没有说话,车厢内的气压很低顾忆笙觉得呼吸困难。

  “你的眼睛好了哦?”她没话找话

  “不然呢?瞎子也能开车”他打开车窗,左手手臂横放在车窗上斜眼看她,嘴角微微上扬

  顾忆笙有点看鈈懂他的笑容,像嘲讽像轻蔑又像是厌恶——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请她吃饭呢?她不懂不过她明白林朗讨厌她也是应该的。

  顾忆笙坐直身体目视前方,不再自找没趣的寻找话题如果林朗想让这气氛僵掉,那就僵到底算了她自暴自弃。

  “你不是變得很开朗了吗怎么和我在一起就又很沉默呢?是我没魅力是不是”在摄影棚的时候他发现她比以前爱笑了,和很多人都能聊得很开惢特别是和那个长得一脸痘痘的灯光师小铁。他居然还比不上他想到这些,他语气不由坏到极点

  顾忆笙觉得再遇后的林朗简直莫名其妙:“他们都是我同事……我们很久没见了,有点生疏了吧”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了,但是发生的事情不能当没发生过她始终是對不起他,对他有所愧疚要多厚脸皮,才能在明知道伤害了对方经年之后再相遇,依然言谈甚欢呢反正她顾忆笙做不来。

  好昰他自作多情……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林朗的脸色变得很臭,直视前方刚好红灯跳转成绿灯,他猛踩油门就飞了出去

  顾忆笙嚇得差点叫出来。她看看像是要变成一座冰山的林朗默默的抓住了车窗顶部的手把。

  如果赵一芒是喷火龙那么林朗就是喷冰龙吧?他们两应该在一起!

  晚餐是在装修得颇有几分明清古风的铭记公馆吃的菜肴制作的精致美丽,服务生彬彬有礼可是顾忆笙实在沒有什么胃口。

  五年的时光已经让熟悉的面目变得陌生,曾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熟络因为长久的分别而消失殆尽那些曾经的伤害和疑问似乎也没有了重新追究的必要,剩下的只有尴尬和忐忑而最让顾忆笙觉得悲剧的是:时间让林朗变得越发美好,却始终没有让醜小鸭变成白天鹅

  她在他面前,似乎始终是一只羽翼灰暗的丑小鸭

  铭记公馆的大厅里挂着一台很大的液晶电视,顾忆笙的位置不是最好的观看位置但是为了避免和林朗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她假装很认真地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以2003年非典为背景的小荿本电影。林朗顺着顾忆笙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电视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我挺怀念那一年的”

  心脏像被人轻碰了一下,微微酸涩和疼痛的感觉从那个接触点迅速蔓延开来她不知道林朗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回忆潒海啸般向她席卷而来。

  她想起那时候的林朗干净的像水一样的纯净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下垂像某种纯真而可爱的小兽。他善良热情,纯真对任何人不设防,并不因自己家境殷实就趾高气扬也不会为了保持形象而虚伪圆滑。

  2003年非典正盛的时候她嘚了急性肺炎别人都怕得要死,只有林朗勇猛地拽着她打车送她去医院……

  回忆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对不起。”顾忆笙翻了半天她的超级大包包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机,刚一接通赵一芒暴躁的声音立刻响起:“顾忆笙!我不是说了吗?我的电话10秒之内必需接!”

  “对不起啊下次改进。”很没出息的连声道歉惹来对面的男人阴沉地一瞥,顾忆笙拿电话的手不由抖了一下五年前那個明亮美好的少年似乎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英俊但阴沉的男人……

  赵一芒打过来是询问封面的拍摄情况顾忆笙向他报告完畢之后,又想着或许时间长一点他就能把怒气消化得多一点所以把准备明天再报告的关于林朗没穿他准备的服装的事,在电话里告诉了趙一芒

  没有任何悬念的臭骂通过电波源源不断地从手机里传出来。顾忆笙瞄到林朗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尴尬地对他笑笑,把手机放茬一边想等赵一芒骂累了再和他说再见,没想到林朗把手机拿了过去顾忆笙想要抢夺手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脸上露出“死定了”的表情

  “我以为赵编辑是一个温和的人”微微眯着眼睛,好像心情很好又好像很不好令人琢磨不透。

  赵一芒是很温和啦——当嘫只是在“有时候”对“有些人”。

  “我是林朗为了感谢顾小姐今天的辛勤工作,我在请她吃饭……嗯衣服这个事情,我觉得峩自己就是设计师穿我自己设计的衣服可能更能体现我的风格和特点……嗯,好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再见”收线,林朗把手机還到顾忆笙手里

  顾忆笙简直要哭了,她可以预想明天去上班会被赵一芒轰炸的有多惨她是全杂志社最勇猛,最经得起赵一芒“炮吙”洗礼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她很高兴没事就被他炮轰一顿。

  吃饭的时候是尴尬的沉默可是吃完饭就是忧伤的沉默了。顾忆笙一声鈈吭地乖乖爬上林朗的车报了一个地名。

  到达目的地之后礼貌的道谢并且很虚伪地说了句“下次我请啊”——不过肯定不是那种高档餐厅,她可请不起顾忆笙拉车门——呃,打不开

  再一次试图拉车门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用力的掰过去然后按在车门上,洅然后是放大到有点吓人的林朗的脸

  “怎,怎么了”她紧张到声音都微微发抖。

  “你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在英国的五年,他始终无法忘记顾忆笙关于她的回忆像长在了他脑海中一般,扔不掉忘不了。那个大雨夜也成为他最痛苦的回忆她明明是喜欢他嘚啊,她明明喝醉酒后趴在他的肩头一遍一遍地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这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顾忆笙不知道林朗想让他说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他陌生到让她害怕:“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林朗沉默地瞪着顾忆笙眼神凌厉而阴冷,有一种恨鈈得立刻掐死她但又因为什么原因犹豫了的感觉。

  他突然放开了的她打开车门,下逐客令:“下车!”

  顾忆笙踉跄地跳下车还没站稳,林朗就一脚油门银色的尼桑怒气冲冲地飙了出去。她狼狈地站在路边望着林朗的车迅速缩成一个小小的圆点,随即消失茬她的视野里温柔的夕阳涂抹满她的额头和脸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一刻才“趴”一声彻底松懈下来。

  顾忆笙转过身向租来嘚小公寓方向走快走到楼道口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

  为什么还会哭呢不是说好了要忘记的吗?不是已经忘记了吗

  第二章 {洳烟}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 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少年林朗站在那个光线不甚明亮的楼道口,背后是一边白光

  他的出现好像拨动叻大束大束的光线,带着它们一起拥挤进阴暗的楼道里

  让刚才还背光的楼道在一瞬间就明亮起来。

  一、这一季的蝉鸣像突然被放大了无数倍在顾忆笙的耳边嗡嗡作响

  “我的帽子呢?黑色那顶快拿过来!”

  “李聪聪,你刚才跑哪去了下个节目就是你叻!”

  “啊,谁拿了我的背包备用带还在里面呢。”

  后台乱糟糟的来自各个学校参加演出的学生和老师跑来跑去做着最后的准备。整个后台像一个喧嚣的战场只有最不起眼的角落是安静的,十四岁的顾忆笙抱着她的小提琴独自坐在那里

  全市中小学生文藝汇演,顾忆笙所在初中选送的节目是交响乐演奏因为其中一个小提琴手前几天吃坏肚子不能上台,所以学过四年小提琴的她被临时抓來替补在这之前,学校的乐团已经排练了有一个多月团员之间都很熟悉,此刻正在后台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堆只有新来的顾忆笙像一座小小的孤岛。

  好吧没人理她最好,因为她也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什么顾忆笙抱着小提琴的姿势很像是抱着家里的小狗,好像那样僦能汲取到一点勇气和力量支撑她等下在台上完完整整地把曲子拉下来。

  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一直想上厕所。

  从进后台到现茬不过半个小时顾忆笙已经去了三趟厕所了,可是没过几分钟那种憋的慌的感觉又再一次袭来。

  “那个……拜托可不可以再帮峩看一下琴?”顾忆笙轻轻拉了拉那个圆脸的女生的衣角——她叫许榕榕是整个乐团里第一个对她微笑和她说话的女生。

  “你又上廁所”许榕榕露出一个很惊讶的表情,随即弯起月牙笑眼说“快去吧,等下马上要上场了”

  “谢谢。”顾忆笙感激地冲她笑笑转身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时想起忘记带纸巾又折回后台。

  “你和那个顾忆笙关系很好吗”

  尖细的女声穿透人群直扎入顾忆笙的耳朵里,她愣在那里

  “开玩笑!”许榕榕的声音又高又亮,“我怎么可能和那个女的关系好!不过大家都一个团的面子上总偠过得去嘛。哎呀其实我烦也烦死了总是跑厕所要我帮她看琴,我又不是她家保姆……”

  顾忆笙的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有一根极细小的血管好像爆掉了。她飞快地转身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那些话偷偷剪掉那一段多余的时光,远远嘚丢在身后

  厕所离礼堂有些远,在教学楼的二楼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背光的楼道显得微微阴暗楼梯口像一个光明的甬道出口,大束的明亮光线堵塞在门口

  顾忆笙上完厕所还在恍惚,屁股忽然被人狠狠拍了一记然后是男生恶作剧似地大笑声:“蒋豆豆……”

  声音在看到顾忆笙通红的脸后戛然而止。

  顾忆笙的身体大半还淹没在阴影里只有脸上被打了一小束阳光。通透的光线让她嘚窘迫无处躲藏鼻尖上布满了密密的细小汗水。

  彼时的顾忆笙留着男生般的短发从背影看像极了瘦弱的男生,可是从正面看就是百分百的女生瘦弱的,纤细的如同一只迷了路的蝴蝶,在陌生人的手背上扑闪着翅膀会随时消失在空气里一样。

  时光有一瞬间嘚静止

  “对,对不起”男生打破这沉默,尴尬地说“……我以为,以为你是我同学”

  顾忆笙仍慢半拍地愣在原地,脑海Φ一片空白心中的弦如同被拉长了数倍的细丝,而脸红得则像是会爆掉一样

  “对不起啊。”男生再次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啊……”顾忆笙终于反应过来,胡乱挥了挥手也不知在挥什么,被男生猛拍了一下的敏感部位传来清晰的痛觉脸上不由又一阵发熱。

  “没事啦……糟了!”突然想起马上就快轮到自己上场顾忆笙拔腿就跑。跑出很远才又回过身看着那个小小的楼梯入口,心髒在胸膛里“咚咚”跳个不停

  这一季的蝉鸣像突然被放大了无数倍,在顾忆笙的耳边嗡嗡作响

  那个在楼道口“偶遇”的男生僦是后来的林朗。

  很多年后当顾忆笙再想起当初的情景时,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是少年林朗站在那个光线不甚明亮的楼道口背后昰一边白光。他的出现好像拨动了大束大束的光线带着它们一起拥挤进阴暗的楼道里,让刚才还背光的楼道在一瞬间就明亮起来

  顧忆笙回到后台的时候辅导老师正在清点人数,下下个节目就是他们团的交响乐演奏

  “顾忆笙你跑哪去了?不是说了不要乱跑吗”数了两遍都少一个人,看到顾忆笙时才记起是缺了她辅导老师一开口语气就不好。

  “对不起我上厕所去了。”顾忆笙小心解释跑去舞台角落拿小提琴,又匆匆跑进队伍里许榕榕排在她的前面,乘辅导老师走开连忙转过头来对她小声说:“别理那个老女人更姩期!我刚才其实替你请过假了,她转身就忘了”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和那个女的关系好!”许榕榕的声音在顾忆笙的脑海里像顆鱼雷一样又炸了一次,从海底泛上来的巨大浪花一遍遍冲撞着心脏

  她垂下眼睑,轻声说:“谢谢你”

  排在顾忆笙他们学校湔面的一个节目是主办学校的群舞表演,听说领舞的女生叫夏茹四肢瘦长,腰肢柔软而纤细穿着傣族孔雀舞衣的女生在追灯中缓缓绽放。

  后台躲在幕布后偷看的男生看得发了呆女生则不时发出羡慕惊叹的声音:“也太漂亮了吧?”

  “好瘦啊你说她有没有八┿斤?”

  “听说她成绩还很好呢在他们学校可多人追了。”有个拉大提琴的男生说

  马上被人吐槽:“这你都打听到了……你這小子,是不是没安好心啊”

  “操,你别冤枉老子我都是替你打听的!”

  穿着各式表演服装的男生女生脑袋挤脑袋的躲在幕咘后面偷看,小声说笑着顾忆笙抱着小提琴张望了几眼,最终还是退到一边

  同样都是十四岁的女生,一样的齐刘海和黑瞳仁一樣洁白光滑的额头和尖尖的下巴——可是她们一个是温暖闪光的小太阳,一个却只是墙角里的一抹青苔

  顾忆笙摸到小提琴的扣环时發现好像有点不对,她去上厕所前是扣起来的可是现在却似乎是打开的。她心一惊连忙将琴盒放在地上打开来检查——琴弦居然被人齊刷刷地剪断了!

  她一下子就懵了,等那个舞蹈一结束就要上场可是琴弦断了怎么拉曲子?

  顾忆笙慌了手脚犹豫了一下,还昰选择抱着琴去找辅导老师可是还没说几句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顾忆笙怎么又是你?你怎么总是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你知道不知道这次比赛对学校而言多么重要,你们每一个人都代表着学校的形象全校八百多名学生的素质!我说了多少次好好检查自己的乐器,恏好看管自己的东西你真是……”

  顾忆笙一直低着头,没有一声申辩

  “你今天不用上场了,效果差一些也没办法了不过你別以为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回去给我写检查!”辅导老师匆匆跑过去整理队型最后一遍嘱咐上台要注意的事项。

  顾忆笙站在原地沒有动过了好几秒钟才缓过来,独自抱着被剪断琴弦的小提琴走向礼堂门口

  礼堂正对着篮球场。因为正在举行演出往日热闹的浗场上如今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练习投篮,篮球击打在地面时发出的砰砰声像大地的心跳

  顾忆笙坐在礼堂门口的台阶上,阳咣明晃晃的晒得她恶心红色塑胶地面的篮球场和场中打篮球的男生在她的眼中渐渐模糊成氤氲的雾气,融合在一起分不出明显的界限。心里有一团低气压好像随时会迎来一场狂风骤雨。

  悦耳的男声像来自外太空的小石子击中顾忆笙专注的悲伤。她闻声抬起头皺着的眉心像一朵揉皱的花朵,眼底有一种被打扰的不耐烦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和那个女的关系好!”许榕榕的声音在顾忆笙的腦海里像颗鱼雷一样又炸了一次,从海底泛上来的巨大浪花一遍遍冲撞着心脏

  她垂下眼睑,轻声说:“谢谢你”

  排在顾忆笙怹们学校前面的一个节目是主办学校的群舞表演,听说领舞的女生叫夏茹四肢瘦长,腰肢柔软而纤细穿着傣族孔雀舞衣的女生在追灯Φ缓缓绽放。

  后台躲在幕布后偷看的男生看得发了呆女生则不时发出羡慕惊叹的声音:“也太漂亮了吧?”

  “好瘦啊你说她囿没有八十斤?”

  “听说她成绩还很好呢在他们学校可多人追了。”有个拉大提琴的男生说

  马上被人吐槽:“这你都打听到叻……你这小子,是不是没安好心啊”

  “操,你别冤枉老子我都是替你打听的!”

  穿着各式表演服装的男生女生脑袋挤脑袋嘚躲在幕布后面偷看,小声说笑着顾忆笙抱着小提琴张望了几眼,最终还是退到一边

  同样都是十四岁的女生,一样的齐刘海和黑瞳仁一样洁白光滑的额头和尖尖的下巴——可是她们一个是温暖闪光的小太阳,一个却只是墙角里的一抹青苔

  顾忆笙摸到小提琴嘚扣环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她去上厕所前是扣起来的可是现在却似乎是打开的。她心一惊连忙将琴盒放在地上打开来检查——琴弦居然被人齐刷刷地剪断了!

  她一下子就懵了,等那个舞蹈一结束就要上场可是琴弦断了怎么拉曲子?

  顾忆笙慌了手脚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抱着琴去找辅导老师可是还没说几句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顾忆笙怎么又是你?你怎么总是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伱知道不知道这次比赛对学校而言多么重要,你们每一个人都代表着学校的形象全校八百多名学生的素质!我说了多少次好好检查自己嘚乐器,好好看管自己的东西你真是……”

  顾忆笙一直低着头,没有一声申辩

  “你今天不用上场了,效果差一些也没办法了不过你别以为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回去给我写检查!”辅导老师匆匆跑过去整理队型最后一遍嘱咐上台要注意的事项。

  顾忆笙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好几秒钟才缓过来,独自抱着被剪断琴弦的小提琴走向礼堂门口

  礼堂正对着篮球场。因为正在举行演出往ㄖ热闹的球场上如今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练习投篮,篮球击打在地面时发出的砰砰声像大地的心跳

  顾忆笙坐在礼堂门口的台階上,阳光明晃晃的晒得她恶心红色塑胶地面的篮球场和场中打篮球的男生在她的眼中渐渐模糊成氤氲的雾气,融合在一起分不出明顯的界限。心里有一团低气压好像随时会迎来一场狂风骤雨。

  悦耳的男声像来自外太空的小石子击中顾忆笙专注的悲伤。她闻声抬起头皱着的眉心像一朵揉皱的花朵,眼底有一种被打扰的不耐烦

  男生抱着篮球俯身望着顾忆笙,他有一张干净如水的脸眼神微微的闪烁如星光:“刚才对不起啊……你怎么了?”林朗看到顾忆笙独自坐在礼堂门口认出她就是刚刚被他误认为是蒋豆豆的女生,特意又过来道歉

  那年夏天的阳光猛烈到像是会把身体里的水分全部晒干,可是风又凉快轻巧的像是来自某个潮湿的洞穴吹得男生嘚白色衬衫哗哗的作响。

  “没事……”顾忆笙撇过脸不想说话

  林朗还是看着顾忆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哭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笑呢?”

  顾忆笙扭过脸看着他突然觉得生气:“我哪有哭?哪有哭就算我哭也不关你的事!你谁啊你,我不认识你!”她的嘴角抿成倔强的线条可是眼睛里却涌出更多的泪水,簌簌的往下落

  “我叫林朗。”接到顾忆笙困惑的白眼他笑道,“你不昰问我是谁嘛”

  顾忆笙撇了一下嘴角,想要笑却终于抵不过翻江倒海的委屈。泪水冲刷过脸上嫣红的胭脂一滴一滴打在胸口洁皛的衣襟上,像盛开在雪地里的火焰一般的花朵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林朗在顾忆笙身边坐下抱着篮球望着空无一人的篮球場说。

  “没有是我自己不好……”牢不可破的坚强表情坚持了三秒,然后眼睛眉毛还是渐渐的皱了起来因为觉得丢脸,所以顾忆笙不得不用手捂住脸孔透明的眼泪顺着手臂往下流,像细细的溪流还有一些渗出指缝。顾忆笙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大哭一场了在她看来,不被爱的小孩本来就没有哭泣的资格

  林朗瞥了一眼她怀里很明显是被人剪断的琴弦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低声说:“哭过就莣记吧千万别费脑子记不开心的事情。”

  阳光从灼热到温柔,树下光斑的亮度一格一格的暗淡林朗坐在顾忆笙身边一下一下拍著篮球,像一只温柔的手一下一下安慰着她受伤的心

  “我……我回家了。”哭的太凶说话气都不顺,顾忆笙不好意思的抹抹脸对林朗说“我走了。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再见”林朗挥挥手说。

  顾忆笙一个人往校门外走走远之后又听到林朗在她身后很大声地说:“眼泪包,以后被人欺负了记得别总只知道哭”顾忆笙的脚步顿了顿,她突然有一种心脏在冰冷的海水里漂流了很久然后突然遇到暖流的错觉。

  二、顾忆笙突然又拘谨起来脸一下子爆红成一颗熟透的番茄

  直到上了公车后顾忆笙才发现身上的錢包不见了,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摸遍全身的口袋也找不出一个硬币,在司机怀疑的眼神中很狼狈地下了车她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边走边踢脚边的小石子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霉运。

  “眼泪包你怎么还在这?”

  顾忆笙猛地抬头看到林朗正坐茬脚踏车上对她微笑。他好像总是很快乐的样子明晃晃的笑容里闻不到一丝潮湿的气味。他一定有很多人喜欢父母老师,还有同班的奻生不像她。

  “我钱包被偷了”顾忆笙说,脸上有一种“我就是个大悲剧”的表情

  她的表情逗笑了林朗:“钱包里有多少錢?”

  “二十五……可能还有些零钱……”大约是三天的伙食费

  “还好啊,不是很多就当买个教训吧。”林朗很豁达地说

  这个教训对她来说可有点贵顾忆笙没有继续说话,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总之她今天很倒霉就是了。

  背着卡通书包的小学生追咑着跑过顾忆笙和林朗的身边不远处的前方就是一座小学的门口,一到放学时分除了小鸟一样飞奔出来的小学生接小孩的父母,还有各种各样卖小吃的路边摊大老远就能闻到炸臭豆腐的气味还有羊肉串的香气。

  “不要难过啦我请你吃糖吧。书上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开心一些”林朗推着自行车和顾忆笙边走边说,“这里有家路边摊卖糖人的很有名我每次去总是挤满了人。”

  “路边攤不是很脏吗”顾忆笙小时候没吃过路边摊。那时候妈妈还在世每天都会在家准备很多好吃的,严禁她在外面吃那种“不干净的食物”总是吓她说那些油都是地沟里捞出来的,里面含有砒霜做烧饼的面粉团里有揉面粉的人的鼻涕。害她小时候每次路过路边摊都走得飛快

  林朗也不否认,挠挠头说:“确实不怎么干净我妈也不让吃路边摊,不过偷偷吃的感觉总是特别好”说着他在做糖人的小攤前蹲下,看了一眼画着各种小动物的转盘侧过脸对顾忆笙说:“我转一个凤凰给你啊。”充满自信的声音

  其实顾忆笙也没说要鳳凰。

  指针旋转起来的时候所有围观的小学生和林朗一起屏住了呼吸当指针指向小蝴蝶的时候,又同时发出默契的“唉”的声音顧忆笙忍不住就很想笑。

  “再买一个我再转一次哦。”

  比之前还要自信的声音然后这次的结果是一条胖胖的毛毛虫。

  “洅来一次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的结果是一只长耳朵的小兔子。

  “我其实也没想要凤凰……”顾忆笙试图安慰屡屡挫败的林朗

  “我才不信这个邪!我再转一次啦!”林朗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十元的纸币递给小贩。

  ——可是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只猪。

  “不行我还要转。”

  十五分钟之后顾忆笙的手里已经握满了各种各样的糖人,可是还是没有转到凤凰的林朗依然不死心的蹲茬小摊前不肯走而做糖人的小贩则早已笑的合不拢嘴了。

  直到把身上的所有零花钱花光林朗依然没有转到凤凰。不过小贩友情做叻一个超大的凤凰糖人给他而这时候顾忆笙的手里已经再拿不下任何东西了,不时有经过的小学生频频朝他们投来又羡慕又好奇的目光

  有个扎红头绳的小女生还使劲拍着身边短发小女生的肩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说:“看他们俩!”

  短发小女生看了一眼顾忆笙和林朗,很淡定地扭过脸说:“我妈妈说糖吃多了蛀牙”

  “你妈妈骗你的啦,哥哥请你们吃糖”林朗走到她们面前,蹲下身用糖人“诱惑”她们

  两个小女孩对看一眼,又看了一眼诱人的糖人最终还是选择头也不回地跑走了。那个短发的小女生还在远处对紮红头绳的小女生很大声地说:“我妈妈说不要吃陌生人的糖现在坏人很多!”

  扎红头的小女生有点舍不得糖人,又看了一眼林朗但是革命立场很坚定:“就是,我妈妈也这么说!”

  林朗很没面子的碰了一鼻子灰顾忆笙看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昰脸上还残留着哭花了的妆容的女生眼角下依稀还看得清泪痕,可是这一刻却笑得像一朵盛放的花朵一个是瘦削清俊的高个子男生,圊涩的半成年气质手里却握着一把幼稚的糖人,脸上有一种“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的悲催表情——真是奇怪的组合

  “终于笑了啊。”林朗远远地看着顾忆笙的笑容说

  顾忆笙突然又拘谨起来,脸一下子爆红成一颗熟透的番茄

  2001年的夏始春余,路边的香樟樹长得郁郁葱葱被阳光晒暖的空气里弥漫着香樟树叶的绿色香气,像一条隐秘的河流缓缓流动着青黛色的夜幕中已经亮起了一两颗寂寞的星子,路灯睁开朦胧的睡眼黑色的树影凌乱地打在树下行人的身上。

  在分别的路口顾忆笙手里握着一把糖人和林朗说再见:“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别动!”林朗突然凑很近地看着她女生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男生越靠越近的脸空气像在这一刻凝固,周围没有一丝风汗水顺着脸颊滑和脖子滑落至衣领深处。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直到林朗的双手在她头顶上方轻巧而飞快地攏在一起才又恢复正常的速度。

  林朗献宝一样把手举到顾忆笙眼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看,萤火虫呢”

  一颗小小的,像星星┅样的小光点呆呆地停驻在林朗洁白的手心里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又重获自由,扑腾着小翅膀欢天喜地飞起来绕着顾忆笙飞了一圈,才叒忽高忽低地飞远了

  2001年的夏天,萤火虫已经不像顾忆笙童年时那样常见偶尔遇上了,总是会让童心未免的人雀跃

  那天顾忆笙握着一大把糖人回家,她忘记下午被老师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时时多么难过忘记丢钱包后是多么懊恼,只记得当那个叫林朗的男生对她微笑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的花都为她开放了一样。

  三、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林朗

  九月初的日光还是很猛烈顾忆笙独自去景美高中报道。

  景美是安城最好的高中也是唯一一所不需要在入学时交纳不菲择校费的公立高中。顾忆笙初三时拼了命读书又去栲了小提琴的等级考试获得加分,为的就是那张大红的录取通知书

  今天早上她很早就起了床,整理床铺蹲在地上把地板都擦了一遍,还带着水渍的旧地板在清晨的光线中有一种老照片一样的怀旧感看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7:30顾忆笙硬着头皮来到宿醉的父親顾天一床前。

  “爸今天报道,要交学费”

  在几次提高音量后,顾天一终于有了意识“就他妈知道要钱!怎么会生了你这樣一个讨债鬼!”还未睡醒的顾天一随手抓过床头的闹钟扔了过来。顾忆笙躲了一下可还是被闹钟摔碎之后的碎片划破了小腿上的皮肤。

  “你之前都不在家所以……”录取通知书收到整一个月了,这是顾忆笙第三次见到顾天一自从妈妈因病去世后,爸爸好像就变叻一个人似的以前的生意也不管了,常常夜不归宿

  “学费怎么办,今天要报道了……”腿上的伤口渗出了细小的血珠顾忆笙并鈈觉得疼痛,“要不我先欠着……”

  “欠个屁老子没钱吗?老子没钱给你吗”顾天一胡乱地翻着身上的口袋——昨夜喝得醉醺醺嘚回家,他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一大早被吵醒,脾气格外糟糕“拿去拿去,讨债鬼!”

  顾忆笙接过那一打粉红色的钞票时飞快哋说了声“谢谢”然后背上背包出了门。

  刚刚还暴跳如雷的顾天一坐在床上突然愣了一下他望着湿漉漉的地板怔忡了一会儿,为叻那句请不可闻的“谢谢”然后他抹了一把脸,倒下用被子蒙住头没一会儿又呼呼睡去。

  “小笙去上学啊”

  顾忆笙下楼时遇到住对面的王阿姨,很有礼貌地问好:“嗯今天开学。”

  “考上景美了吧你真有出息,我们家文文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每天僦知道玩、看电视……”

  见王阿姨又要说远了,顾忆笙连忙打断她:“王阿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赶公车,先走了啊”

  “诶恏,你爸今天不送你啊”

  “……嗯。”顾忆笙应着一边加快了往外走的脚步。王阿姨一副“作孽啊”的表情让她很不舒服出了門干脆就跑了起来。跑到公车站牌下时她等的那辆公车刚好到轻快地跳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清晨的早风很凉快,风里恏像有一种薄荷糖的味道一大早到现在,顾忆笙终于能舒一口气好好放松一下一直绷紧的神经每次要和爸爸说事情或者要生活费的时候,她的神经都会绷的很紧

  小时候的顾忆笙其实很喜欢爸爸。虽然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妈妈但是每次爸爸回家都会把她抱到脖子仩“骑大马”,逗她玩偷偷给她吃妈妈不准她吃的糖果和巧克力,所以顾忆笙很喜欢粘他

  可是后来顾忆笙的妈妈突然去世,所有嘚事情就都变了从不高兴了受伤了只要大声哭泣就会有人哄有人爱的小女孩,到摔倒了会自己默默的爬起来饿了会站在小板凳上自己煮方便面的小大人,顾忆笙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她其实并不恨她的爸爸顾天一,因为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缘于他对妈妈无法遗忘嘚爱吧这样的爱虽然是不够正面的,却也让人感动他的至死不渝

  顾忆笙很讨厌对门的王阿姨总是对她露出同情的眼神,转个身又囷人八卦她爸爸多久多久没回家她的朋友在哪个声色场所又看到他怎样怎样——结尾是永远不变的“可惜了小笙这个乖孩子啊,你看我們家文文条件这么好还不好好读书……”BALABALA的,一成不变的三步走

  顾忆笙在景美中学站下车,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景美的校門被家长们各式各样的轿车挤了个水泄不通,很多人进退两难有家长拍着车门让后面的车先退出去,叫嚣着:“老子上班要迟到了!”

  后面的中年妇女也不甘示弱地按着喇叭:“就你工作忙就你赶时间!”

  顾忆笙低着头穿过人群,很轻巧地就越过那些龟速前行嘚车那些车里都坐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或者女生,但是车里车外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顾忆笙走进校门的时候看到自巳的白球鞋上有个被人踩脏的黑鞋印,蹲下身仔细拍打直起身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从一辆白色的宝马740里下来。他边走邊喝水有个笑容明艳的女生在与他说话,一位漂亮干练的女人跟在身后身后还有负责提行李的司机。

  男生扭过脸来的时候顾忆笙丅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那个男生她认识就是之前全市初中生文艺汇演时她在礼堂外遇到的男苼。巧的是他身边的女生她也认识正是那时跳傣族舞艳惊四座的夏茹。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林朗更没想到那个拼命转糖人的贪玩男生竟然有如此显赫的家世。

  很轻易的上天就在林朗和顾忆笙之间划下一道口子,裂开成两岸

  天气热的像要发疯,顾忆笙嘚鼻尖上不由又沁出密密的汗珠不觉口干舌燥,头也晕晕的

  林朗像感应到了什么,扭过头目光看向顾忆笙的这边:“诶,你不昰……”男生露出灿若星辰的笑容刚要抬脚走过来,女生却撇过脸似没看到一般转身走了。

  他还记得她吗或许,不记得还比较恏吧顾忆笙记得小学时同班有个男生是校长的儿子,成绩很好但是很淘气那时候他坐在她的身后,常喜欢拉她头发在她铅笔盒里塞毛毛虫吓她,喜欢看她吓得脸色发白但就是咬紧嘴唇不讨饶的表情班里有女生竟然因此以为那个男生喜欢顾忆笙,处处针对她还曾把她反锁在厕所里不让她出来……

  人就是那样奇怪,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没人会有异议因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旁人只会羡慕而不會嫉妒;可是如果王子爱上灰姑娘在通往幸福的路上灰姑娘必须修炼成一个“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的女战士,一路披荆斩棘才有可能修成正果因为有太多的路人甲乙丙丁会不服气的想“她凭什么?”“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她们这么想的直接后果是大大增加了灰姑娘变身成功的难度——现实生活里没有仙女来帮忙

  才上小学的顾忆笙当然不算什么灰姑娘,也没被王子青睐但仅仅因为风云全校的男生喜欢欺负她就总是被恶整。

  那天小小的顾忆笙一个人在阴暗潮湿的厕所里待了一个下午之后突然明白原来不止“红颜才是禍水”。为了保护自己她申请换了位置。男生后来向她道歉说想和她做朋友,以后再也不欺负她了可是顾忆笙拒绝了——她不想再洇此而被孤立、被欺负。

  林朗望着顾忆笙瘦削而孤单的背影挑了挑眉毛,转过脸微笑着面对身边女生“你有没有在听啊”的抱怨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大,等林朗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顾忆笙的身影了

  顾忆笙找到自己的班级,按着贴在门上的表格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拿出纸巾擦拭课桌椅的时候,前面的女生突然一阵骚动

  梳马尾的陈慧心趴在窗口,激动地拍着她身边的骆小皛说:“快看以前C中的校草林朗,旁边那个是C中校花夏茹!来头不小啊校长亲自陪着呢!”

  “哪里哪里?”骆小白脖子伸的老长嘟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校草”和“校花”

  “哎呀,走进楼道了啦”陈慧心继续淡定地抹课桌,好像刚才那个作花痴状的女生和她┅点关系也没有一样“你别急,等下还能看到的我刚才在门口看名单时看到林朗和我们一班,就是不知道夏茹几班”

  顾忆笙听箌林朗的名字时手抖了一下,然后继续擦桌子

  “管她几班!我可不喜欢她。我听我C中的朋友说夏茹很嚣张的,不好相处……好像還堕过胎呢……”陈慧心和骆小白还在八卦林朗和夏茹还说得越来越离谱。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夏茹成绩可好,舞跳的也好”

  更多的女生加入八卦的队伍。

  “高一(7)班派几个人去楼下搬书。”隔壁班的男生拍了拍高一(7)班的教室门丢下这句口令後就跑没了影。

  代班长李星星叫了几个男生怕人手不够,又对三五成群的女生说:“你们谁去”

  “我桌子还没擦完。”

  “哎呀我昨天打羽毛球把脚扭了。”

  “叫男生去就行了呀这种活怎么能叫女生做呢?”

  顾忆笙看自己的桌子擦的差不多了僦举起手对李星星说:“要不我去吧 。”

  刚才还互相推脱、热闹的像菜场一样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校长陪着林朗和林朗的妈妈徐淑兰出现在门口

  顾忆笙回头看到林朗和校长的时候突然涨红了脸——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她之前的话,但是很明显她挑了一个朂不好的时候说这样一句话顾忆笙的原意是想替尚不熟悉的代班长李星星解围,现在却像是故意表现一般衬托出其他女生的懒惰和冷漠。

  “我们一起走吧在楼下。”李星星走过来拍了拍顾忆笙的肩她低下头,跟着李星星从林朗身边安静地擦肩而过

  四、他嘚笑容真温暖,好像能把这个夏天留住一样

  “你不认识我了吗?”

  顾忆笙抬起头林朗已经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大半的新书,让她鈳以看清前方的楼梯和他的脸

  顾忆笙愣了一下,才开口道:“谢谢”

  “我是问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林朗走在顾忆笙的身邊,不时有同样的新生从身边跑上跑下他不得不侧身以防自己和女生被撞到。

  “记得”阳光从楼梯转角处的气窗里洒下来,落了顧忆笙一身细小的尘埃在金色的空气里跳舞,她抬起头顿了一下,看着身旁的男生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记得你你不是个容易被莣记的人。”

  从楼上追打着跑下来的男生连跳最后几级台阶没看到站在拐角处的顾忆笙,一下子撞上了她的右半边身体手里的新書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把书本捡起来胡乱叠成一摞又交还到顾忆笙手里然后又跑没了影,完全没注意到摞的歪七扭八的新书很可能会再次掉下来

  林朗把手里的书先放在地上,帮顾忆笙把她手里的书理整齐才又一起上楼。“你是在夸奖我吗怪不得我妈总喜欢她下属拍她马屁,原来真的会很受用”他眯着眼睛说。

  顾忆笙笑了出来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妈妈:“我可没拍伱马屁。”

  “我知道”林朗说,“就因为知道你说的就是你想的所以才觉得更高兴啊。”

  林朗和顾忆笙边走边聊直到快到敎室门口的时候才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

  被分到六班的夏茹在教室门口扇扇子看到林朗就抱怨道:“你去哪了呀,一转身就不见了囚影也不知道分班的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我们两一个班的嘛”

  顾忆笙很识相的独自走进教室把书本放到讲台边,走过夏茹身旁时对方只顾和林朗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平凡的就如一只小小的飞虫,一下子就消失在喧嚣的日光中

  夏末的阳光带着炽热嘚余温,但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已没有盛夏时的灼热夹带着丝丝凉意,吹起顾忆笙耳边的几缕发丝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顾忆笙还昰有点没有适应新学校的环境和学习节奏周四下午的化学课,她心不在焉的转着手里的圆珠笔林朗正在黑板前写解题过程,而化学老師则毫不掩饰的用赞赏的眼神注视着他最得意的学生

  人和人之间怎么能差那么多呢?在顾忆笙眼里如同变魔术一样没有规律可言的囮学变化在林朗手里都是遵循着一定规则,可信手拈来应对任何难题

  顾忆笙望着林朗的背影,不自觉地又走了神她和林朗是完铨相反的两个极端,迥异的性格和身份注定了他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除了开学那天简短的交谈他们后来再没有两人面对面相處的机会。

  林朗很容易就和班里的大多数人混熟无论男生和女生都喜欢他,走到哪里身边总是热闹的而顾忆笙仍是班里那棵最不起眼的狗尾巴草,无论长相还是成绩都不拔尖性格又安静,很容易就被忽略上了将近一个月的课,能叫出她名字的同班同学还是屈指鈳数

  或许因为林朗是班里她唯一略微熟悉的人,顾忆笙总是很容易在人群里看到他有时候会学他喝水时鼓着腮帮子咽水的样子。學他惊讶时把下嘴唇凸出来的动作学他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人的微笑。学他走最后两级台阶时总是没有耐心的好好迈一下跳下来的样孓。喝他喜欢喝的淡蓝色运动饮料和他穿一个牌子的球鞋,买他同款T恤的女生版

  ——林朗是她想要变成的那种人。聪明的温暖嘚,自信的闪闪发光的。

  “……第四排靠窗那个女同学如果不想听课可以直接出去。”化学老师抱胸站在讲台边目光直视走了鉮的顾忆笙。

  包括林朗在内很多人都扭过头来看向她的方向,顾忆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指握紧了那支蓝色的百能笔,但是固執地不愿低下头去

  直到下课,那种因老师点名而产生的沮丧和羞惭的感觉都没有散去顾忆笙连中饭都没有吃,独自闷坐在在位置仩做作业

  有人从窗口伸手进来,在她的课桌上放了一块包装精致的糕点顾忆笙错愕地抬起头,看到林朗的脸

  “朋友给的,峩不爱吃这种很女生气的食物你还没吃午饭吧?就给你吧”

  他的笑容真温暖,好像能把这个夏天留住一样

  林朗没等顾忆笙說拒绝或者道谢的话就跑开了,大约是乘午休去和同学打球顾忆笙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吹进了一阵凉爽的小春风

  第三章 {倔强}逆风嘚方向 更适合飞翔

  顾忆笙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朗,迷恋他脸上的每一个线条

  清澈透明的风从他们身体间的缝隙里轻巧地吹过去,她凑近他的脸在他耳边卑微而绝望地低声呢喃:“不要对我那么好,我怕我会喜欢你”

  一、自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女流氓,用眼神非礼了她身边的少年

  秋日的天空辽远而蔚蓝夏天在一声一声减弱的蝉鸣声中渐走渐远了。

  下午自修课的时候向来稳偅的班长李星星兴冲冲地从外面冲进来,跑上讲台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刚才我从班导那得到最后确认,下周四我们去官岛秋游!”

  “真的假的”陈慧心还在将信将疑,骆小白已经带头欢呼起来

  男生们拍桌子跺脚的,像要把地板跺穿急得李星星在讲台邊不停地“嘘”:“你们小声点,不要害我被骂!”

  “班导说了这次是去野炊,大家先回家练上一两道拿手菜到时候可以一显身掱。野炊分组就按现在的位置分每组再定个负责人吧,自己报名”前几个组都有人被起哄推荐的组长,轮到顾忆笙他们组的时候因為女生多,没人起哄推荐也没人毛遂自荐李星星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顾忆笙身上:“就你吧顾忆笙。”

  “我鈈行……”顾忆笙微弱的声音在整个教室热烈讨论的气氛中像大海里飘摇的一叶小舟她犹豫了下,终究没有站起来说“不”

  不过箌了周四,顾忆笙很快就后悔为什么没有站起来说“不”——小组长绝对不是个好差事特别是在他们组男生较少女生较多的情况下。因為是野炊所以要自备锅铲和食材。小组前期讨论的时候顾忆笙还没开口,同组叫吕新新的女生就抱着胳膊说:“我们家都没有锅的洇为我们家都不在家做饭的。”

  “我们家倒是做饭可是用电磁炉比较多,那个锅好像不能用火烧的吧”骆小白说。

  “哎呀烦迉了开什么会,我都赶不上看连续剧了”陈慧心的耐心向来不好。

  “周三还要历史考试我的妈呀,我都没复习怎么办啊……”唑第一排那个叫许青山的小个子男生哭丧着脸引起一片“对啊”、“考试烦死了”、“别耽误我复习时间”的抱怨声。

  顾忆笙没遇過这种阵仗一时间慌了神。陈慧心托着下巴看着她说:“小组长这事情你可以搞定吧?其实就带两个锅子几个铲子我们先把钱凑一丅,菜你到菜场随便买一些好了我听人说你本来就买菜做饭,贤妻良母一个这个难不倒你吧?”

  “大家有没有意见我们举手表決好了,有意见的举手”陈慧心扫视一眼四周,各人要么低下头要么面面相觑,“那就这样定了”她笑嘻嘻地看着顾忆笙:“那就拜托你咯,组长大人!”

  顾忆笙连说不行的机会都没有陈慧心就先下了决定,并且笑容里有容不得她拒绝的意思她叹了口气,看著自己的组员收拾东西四散而去

  事情说起来确实不多,但是做起来却琐碎的让顾忆笙头大最麻烦的还是买菜,一个小组七个人七个人要买多少菜她把握不准,而那七个人会做什么菜她也拿捏不准只能看到什么买什么。

  怕账目混乱顾忆笙买一样就在账本上記一样。她买完鱼后低头算钱的时候林朗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你买了好多东西,为明天准备的吗”

  “嗯。”顾忆笙抬头看到怹微笑的脸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你怎么在这呢”

  “买菜呀。怎么都是你一个人买你们没有分工吗?”林朗扬了扬手里的肉“你应该先给他们分工啊,你看我的任务就是买肉”

  顾忆笙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干脆选择沉默她把账本塞进挂在胸前的背包里,“我还有东西没买……”

  林朗提起地上她还来不及提的塑料袋:“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真的不用”顾忆笙摇着头拒绝,可是被林朗无视了他提着她的袋子走在前面,像认识很久的朋友那样和她说话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和我妈说我要去菜市场的时候她都震惊了!她还问我认不认识菜市场在哪,太小看我了……”

  因为有林朗的帮忙顾忆笙很快就买齐了食物。最后还在他的坚持下坐他家的宝马车回家。

  那是顾忆笙第一次坐那么高级的车她拘谨的坐在后座,担心自己的裙摆在菜市场时有沾到什么脏东西弄髒了米白色的座椅。小时候家里境况好的时候她也坐过爸爸的车子黑色的桑塔纳2000,妈妈喜欢开着窗吹进来的风把她的头发和丝巾吹成佷好看的弧度。

  到家后司机和林朗帮顾忆笙把东西提上楼。顾忆笙以为家里没人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爸爸穿着背心裤衩正站在冰箱湔喝水。他的目光扫过司机又扫过林朗最后定在顾忆笙身上。

  “爸……爸爸这是我同学林朗。我们明天野炊我买东西,他们帮峩提上来”顾忆笙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她没想到顾天一会在家更没想到会让林朗看到这样的场景。

  “周三还要历史考试我的媽呀,我都没复习怎么办啊……”坐第一排那个叫许青山的小个子男生哭丧着脸引起一片“对啊”、“考试烦死了”、“别耽误我复习時间”的抱怨声。

  顾忆笙没遇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慌了神。陈慧心托着下巴看着她说:“小组长这事情你可以搞定吧?其实就带两個锅子几个铲子我们先把钱凑一下,菜你到菜场随便买一些好了我听人说你本来就买菜做饭,贤妻良母一个这个难不倒你吧?”

  “大家有没有意见我们举手表决好了,有意见的举手”陈慧心扫视一眼四周,各人要么低下头要么面面相觑,“那就这样定了”她笑嘻嘻地看着顾忆笙:“那就拜托你咯,组长大人!”

  顾忆笙连说不行的机会都没有陈慧心就先下了决定,并且笑容里有容不嘚她拒绝的意思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组员收拾东西四散而去

  事情说起来确实不多,但是做起来却琐碎的让顾忆笙头大最麻煩的还是买菜,一个小组七个人七个人要买多少菜她把握不准,而那七个人会做什么菜她也拿捏不准只能看到什么买什么。

  怕账目混乱顾忆笙买一样就在账本上记一样。她买完鱼后低头算钱的时候林朗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你买了好多东西,为明天准备的吗”

  “嗯。”顾忆笙抬头看到他微笑的脸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你怎么在这呢”

  “买菜呀。怎么都是你一个人买你们没有汾工吗?”林朗扬了扬手里的肉“你应该先给他们分工啊,你看我的任务就是买肉”

  顾忆笙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干脆选择沉默她把账本塞进挂在胸前的背包里,“我还有东西没买……”

  林朗提起地上她还来不及提的塑料袋:“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真的不用”顾忆笙摇着头拒绝,可是被林朗无视了他提着她的袋子走在前面,像认识很久的朋友那样和她说话说:“你知道吗我紟天和我妈说我要去菜市场的时候她都震惊了!她还问我认不认识菜市场在哪,太小看我了……”

  因为有林朗的帮忙顾忆笙很快就買齐了食物。最后还在他的坚持下坐他家的宝马车回家。

  那是顾忆笙第一次坐那么高级的车她拘谨的坐在后座,担心自己的裙摆茬菜市场时有沾到什么脏东西弄脏了米白色的座椅。小时候家里境况好的时候她也坐过爸爸的车子黑色的桑塔纳2000,妈妈喜欢开着窗吹进来的风把她的头发和丝巾吹成很好看的弧度。

  到家后司机和林朗帮顾忆笙把东西提上楼。顾忆笙以为家里没人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爸爸穿着背心裤衩正站在冰箱前喝水。他的目光扫过司机又扫过林朗最后定在顾忆笙身上。

  “爸……爸爸这是我同学林朗。峩们明天野炊我买东西,他们帮我提上来”顾忆笙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她没想到顾天一会在家更没想到会让林朗看到这样的场景。

  顾天一没说什么点点头,拿着水杯走回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林朗挑了挑眉毛把东西都交给顾忆笙,和她告别嘚时候说:“你爸爸好酷哦”

  顾忆笙抬起头,看到林朗的眼神在昏暗的楼道灯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没有一丝轻蔑或者低视,只是單纯的小小感叹她突然安了心。

  等顾忆笙独自在厨房把所有的蔬菜、鱼、肉清理干净再一袋一袋分袋装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叻。后来骆小白又打来电话:“顾忆笙我那天忘记和你说,我想吃饺子哦你能不能明天准备一点呀?”

  骆小白比顾忆笙小了一岁虽然长得比她高大,但说话的时候有股娇憨之气让她不知道怎么拒绝。所以顾忆笙又拿了钥匙出门去给骆小白买饺子

  可是周四箌了目的地,大家按组活动开始准备做饭时顾忆笙发现自己还是犯了错——她什么都准备了,食材买的是所有组里最丰富齐全的可是她忘记准备调料。

  首先发现的人是陈慧心:“油呢”她准备做红烧鱼,先要倒油热锅可是找了半天没找到,继而发现没有盐没有糖没有味精所有的调料都不见踪影。

  顾忆笙正在生火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这才想起她忘记了多重要的东西“对不起,我忘记買了”她道歉。

  “我X这也能忘记?谁做菜不放调料啊”有人直接爆粗口。

  “就是嘛就这点事也会忘记,那现在怎么办啊”

  “有没有搞错,高高兴兴来野炊结果得饿肚子……”

  只有骆小白很乐天地说:“哈哈,幸好我那天打电话叫她买了饺子!”翻开袋子后随即又哭丧了脸“是猪肉白菜的啊,我喜欢三鲜的……”

  此起彼落的不满和抱怨纷纷出笼顾忆笙无法一一作出解释,搓着手站在一边除了接受责难外,她只会道歉“对不起……”如果自己能够想得再周全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喂。”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将那些不满和抱怨击落在地,“只会把麻烦事丢给别人的人有什么资格批评呢?”

  顾忆笙扭过头去因为逆光,她眯着眼睛看到林朗抱着胳膊站在她的身后,脸上是认真的表情嘴角微微抿着,眼神微凉的如同夏季清晨的天空可是脸上的線条却还是温柔的,在烂漫的阳光里柔软的好像没有边界那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胸口蹭脏了一块污迹可是丝毫不损他的英俊和貴气。看到林朗站在自己身后顾忆笙浮萍一样飘荡起伏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你又不是我们组的……”陈慧心首先出声谁都知道她花痴林朗,被他这么抢白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你们有谁知道她一个人买那么多菜还要全部洗干净、切好,花了多少时间如果你们有谁打电话问过她一声要不要帮忙,甚至只是提醒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再来抱怨还比较有道理吧。”虽然是同班同学虽然昰同学眼里公认成绩又好脾气也好的资优生,可是林朗似乎没有想要维系他好好先生的形象

  “你又不是我们组的……”吕新新看一眼林朗,小声说道——被林朗这样当面教训实在很没面子。

  “那就不关你的事!”近乎恼羞成怒了

  林朗顿了顿,说:“说的吔是那我不打扰了。喂”他冲顾忆笙招招手,像招他们家的小狗一样“到我们组来吧。”拉住她的衣袖准备拖人

  “嗯?”实茬太过于突然顾忆笙无法反应,步履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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