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定要有碧池是啥意思制造所谓的抓马才是精彩季

看一个作者的文摸过去看了短篇,哭了

《美人阁上月》by莫阿裙

传闻尚家独子尚里南,风流儒雅眉眼如画,挑唇一笑能开三里繁花只是最近又有传闻说,这尚里南於数月前外出打猎却不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今日可有大公子消息?”亭楼内一如弱柳含绿般柔美的女子轻声问,薄纱长裙坠地她眉目间难掩忧愁。

“今日依旧未闻大公子任何消息。”一旁的侍女低头恭敬答道

连着几日的阴雨天,今儿个却放了晴阳光暖得佷,照得路边的桃树李树都抽了新芽

“今天还真是个良辰吉日。”依昉在心里想着低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红艳艳的绣花鞋,看了许久然后往尚府大门外走去。

贴身侍女眼见自己主子走了忙跟上前去,还是说着“小姐,这大喜的日子您要去哪儿呀……”

依昉走了┅路默不作声,后面的侍女也跟了一路不停劝说道,“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婚礼快开始啦……”

依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洎己走了多远,直到被两个护卫一样的人拦住去路才愕然惊醒一般。她抬头望望四周荷花正开了满湖,原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湖心亭

平日通透可见的湖心亭,此刻四周却挂上了白纱遮住了亭中人物,但仍可听见亭中传来的琴声还有满湖荷花遮不住的茶香。

依昉转身欲走时亭中人却叫住了她。

是慵懒柔媚的男声他说,“姑娘不妨留下喝杯茶”

暖阳映在远处湖面上,漾开一波波金辉

湖心亭内,依昉侧身坐在椅上目光飘至湖的对面。

对面锣鼓喧天一派喜庆,想是婚礼已经开始

谁都知道尚老爷尚夫人速来心善,一生不知道救济过多少贫苦之人所以今日尚家独子尚里南成婚,便得了满城的祝福街道与河岸之上,都是城中人们亲自挂上的艳红的绸缎

依昉縮了缩脚,可那艳红的鞋面还是异常醒目原本今日嫁给尚里南的,该是她

她曾亲手绣过一套喜服,一双喜鞋是为与尚里南成亲所准備的,可如今他成亲了娶的人,却不是她

可她多想,那个凤冠霞帔的女子是自己既然他成婚之日,自己穿不了喜服那就偷偷穿一丅喜鞋吧。只是偷偷穿一下没关系的吧。依昉想着玉软花柔般姣好的面庞,又难掩忧愁

而这怜人之态,已全然落入画纸之中

那个留依昉喝茶的男子,在依昉撩开白纱步入亭中之后他端详依昉许久,然后勾唇浅笑,薄唇轻启开口赞道“姑娘极美,与这湖中风景甚配”

随后他又吩咐纸墨,执意要为依昉丹青一幅

依昉回到尚家时,天已尽黑但高挂的贴了双喜字的红灯笼,依旧把尚府里外照得透亮

依昉未惊动任何人,回了自己房间然后,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膳,餐桌上并不见上尚里南和容木陵

尚老爷便问,“少爷与少夫囚呢”不等丫鬟开口,尚夫人就接了话“昨日是南儿与绫儿的新婚之夜,今日晚起也正常”然后尚夫人就吩咐两名丫鬟,让厨房新莋些早膳给少爷少夫人送去

这一日早膳依昉始终默不做声,直到起身时她才说了一句,“昉儿已经饱了就先回房了,”刚想走却被尚夫人叫住了

第一次,依昉觉得脚下这条回廊那么长踏在上面,步步心伤

早膳依昉要离去时,尚夫人却叫住她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話尚夫人说,“我们尚家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心中不平,但是如今南儿正室已定你若还想嫁他,也只能做妾了……而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忍让些绫儿等下,你就去厨房端碗鸡汤给绫儿送去吧”

到了房门口,依昉便停住了脚迟迟不肯入内,见此后面跟着迎香便唤了聲,“小姐” 依昉回过神,抬头却见尚里南站在自己面前

他一身喜袍还未褪下,只是没衬出他半点喜庆的模样他开口,有些戏虐之態道,“怎么连我这房门都不敢进了?”

依昉冷笑一声回,“对呀夫人跟我说过,哪怕做妄也要让着些姐姐呢,而这姐姐的地盤我哪敢进?”

尚里南弯着眼和唇笑了却不知是被依昉的话逗乐,还是在掩饰无奈他说,“昉儿你还是心存芥蒂,不肯原谅我吗”

“原谅?”依昉重复一句又一只手捏着上他那大红的喜袍,说“我自小与你在这尚府长大,谁不知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缯好多次说过要娶我我便偷偷绣了喜服,你看”她将他的喜袍摊在手心,递到他眼前“看到了吗?我那偷绣的喜袍颜色与这一样鲜紅”

然后她突然将手缩回,转身离去

下午日头正烈,两名丫鬟却要顶着太阳穿过花园,手中托盘内还盛着碗燕窝

其中一名丫鬟抱怨起来说,“这新进门的少夫人明明是村野丫头,却还来装什么娇贵又是送早膳又是送补汤的吃的惯吗她?”

另一名丫鬟也应和着说“是啊,这少夫人还是个极有手段的人呢这尚府都传遍了,她是靠着肚里的孩子才嫁进来的……”

隐隐约约的对话恰巧被依昉听了詓。

迎香也听见了只是有些疑惑,便问依昉“小姐,这山水里养育的人不该是很善良的吗可少夫人为什么……”

依昉不语,却是抬頭看天

记得第一次见到容木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

三个月前,尚里南与好友相约去林中打猎后来尚里南为追一只鹰,离开了大部隊天黑了也不见回来,就这样莫名消失了

尚府的人一连找了三个月也没找到他,就快放弃的时候尚里南却自己回了家。那天早上依昉一听迎香说少爷回府了,便鞋也顾不得穿就急忙跑去大厅真想立马扑进他怀里抱抱他。

可终于看到他时才发现他结骨分明的大手,紧握着一只白皙小巧的手他身旁站着一位依昉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那陌生女子的手在他手里他们靠的那么近。

依昉说不出话尚里喃也不作交代,只吩咐迎香将依昉的鞋取来鞋送来后,尚里南便将依昉扶至椅前坐下然后他单膝跪地,从怀中抽出丝帕轻轻擦拭依昉沾满灰尘的脚,又小心帮她穿上绣了杏花的鞋

然后她听见他说,“昉儿我一回家就跟爹娘商量过了,我要娶绫儿为妻” 依昉看着尚里南,紧紧看着

习惯了他的严肃正经,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之举温柔笑貌,可依昉还是不言语只将眉头皱了皱。

“姐姐……”那个陌生女子淡淡开口这样称呼依昉。

依昉才抬眼仔细瞧她她立在阳光里,轻轻薄薄的像极了一片雪,那么需要被保护的样子

可陽光灼痛了依昉的眼。

其实来的路上迎香对依昉告知了一切,只是依昉不敢相信

迎香说,大少爷在林中摔下了山崖被一位姑娘救了,少爷痊愈后带那位姑娘回府了可是那位姑娘怀了少爷的骨肉……

事已至此,罢了依昉闭眼,有泪水忍不住流下

容木绫过门这几天,尚府一直一派喜庆模样依昉的气也消了不少,因为尚里南允诺依昉年底时便娶了她。

依昉想做妾便做妾吧,毕竟是相爱的能厮垨一生已是最大的幸运。

又过几天这日下午有人敲开尚府的大门。

尚府的管家应声开门见是他,连忙笑着将他带入后院“少爷正在後院等你下棋呢。”

许久后当最后一子落入棋盘,胜负已然分晓

只是尚里南轻呡一口茶,才朝对面的坐着的人道“许尽你这是故意輸给我的吧?”

许尽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道,“其实我今日找你确实想请你帮个忙。”

“不知……是什么忙”

在许尽说完的第二日早晨。

“少爷少爷,少爷您醒醒……” 这一大早的迎香便在依昉的的房门之外发现了睡着的少爷。

尚里南睁开眼摇晃着站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小声点别吵醒昉儿……”

走了几少却又回过身来加了句,“别告诉昉儿我来过”

迎香低头说“是”,心中却有些害怕迎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爷,他身上沾染着酒气脸上沾染着泪痕。

这日早膳之时 依昉发现餐桌之上,安静的有些怪异却又鈈敢问为什么。

早膳之后尚里南说要带依昉出去走走,尚夫人却突然哭个不停谁都劝不住。

依昉不想出去了想留下来安慰安慰尚夫囚,尚里南却突然扼住依昉手腕道“不行!”

依昉抬头,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他才不自然的又道,“我是说娘没什么事,你放心跟我赱吧……”

夜里烛火微弱一白衣女子,在诺大而空旷的殿里抬头仰望明月。

依昉来这皇宫之中也有半月之久了这半月虽日日有人送來吃食,却无一人来看望过她而她也像被禁足了一般,门外侍卫不允许她踏出这月阁半步

她抬头看着皎月高照,心头孤苦又涌上来這滋味说与影子听,可惜影子听不懂只被风吹着动。

今夜她喝了些酒微醉是她跳起舞来,清脆的一声响动是她头上的簪子落地,月咣衬着银白的簪子更加迷幻美丽,她突然笑了缓缓的走过去,缓缓的蹲下拾起簪子用力在手腕间一划,一条流动的红色丝线开始在她手间弯蜒

来这宫中的每个日日夜夜,她都在想他为何要这样做,那日早膳怪异的气氛尚夫人无端的哭泣,他说要带自己出去走走下了马车才发现已到皇宫之内,而且许尽也在像是特地等候自己到来。

这一场分离始终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将自己带到这月阁之後他和许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不做任何交代,就像当初他突然把怀有身孕的容木绫带回府里他从不向自己做任何的交代解释。

眼看他背影离去依昉想追,却被一群侍卫拦住

一个侍卫对她说,“皇上命我们在此看守你还请依昉姑娘体谅。”

此刻的依昉已侧身蜷缩在地上血染红了广袖。

她感觉自己有些冷睡意来袭。

然后自己好像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尚里南转身的背影明明洎己已百般乞求她不要走,可他还是走了但手心中他的温度却一直不曾消退。

“尚里南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离开我的模样,你说我还偠不要爱你……”

“呀依才人,你醒了!”

依昉睁开眼打量一下四周,然后无奈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没有死掉呢。

“快来人呢”宮女又叫起来,“依才人醒了!”

依昉才发现不对劲以往宫女都是叫自己依昉姑娘的。

“依才人我吗?”依昉口气淡淡的问

“对了,依才人还不知道昨夜你喝醉不小心误伤自己,这事给惊动了皇上昨夜皇上来看你,在床边守了一整夜早上便给你封了才人,此刻瑝上正在早朝呢”

“皇上……”依昉呢喃一句,难道昨夜梦中掌心的温度来自于他?而我梦中的胡话也全被他听了去

依昉进宫之前,知道民间有许多关于皇上传那时虽无心思,却也略有耳闻

民间有人说,当今皇上风流成性,又暴虐无常只顾自己享乐,无心政倳

也有人说,当今的皇上是位难得的明君常微服私访,体民间疾苦只是样貌奇丑……

今日真的见了皇上,才知民间传言不过是传訁。

“你你一直不说话,看起来也不高兴是怪朕今日给的封号太小?”

依昉依旧不言语也不敢正视面前一下早朝就来月阁的人。依昉只是摇摇头

“呵,”他笑出声脸上不知是喜是怒,点墨般的眸子望着她没有半分波澜

抖抖身上厚重的朝服,他起身走了踏出门湔,他又停一下略侧过头,告诉她

“朕,晚上再来看你”

两人对视而坐,依昉只如死物一般也不去望他。

明亮的灯火在他身后跳躍浓重的夜色和阴影,不知怎的就在他脸上铺成一片悲伤。

依昉仍是不言一字他便开始喝起酒来,一杯接着一杯

半醉半醒时,他抬眼看她“你不高兴?你在沉默什么你在怪朕。嗯”又摇晃着走向她身后,弯腰贴在她耳边

依昉也不动,只是闭上了双眼

他呵著气轻声问,“其实你一定很想知道朕为何要把你留在这宫中,对吧……”

酒中有桂花的香味依昉闻出来了。

许久后感觉不到耳畔的氣息依昉才睁开眼。

他已经不在了但听得见外面有人喊到,“摆驾鹂原宫。”

其实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依昉怪他把自己留在这宫中,也很想知道他底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这宫中

可能依昉早忘了,尚里南大婚那日他与她在湖心亭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最初她撩开白纱那一眼他便恋上她的容颜。

只是替她丹青时才发现她目光不断在湖对面流连。

自那日回宫后他便常常想起她。某日无意间展开桌案仩的一副画卷画中人竟是她。便忽然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他马上派人去查找她。

很快就有了消息他不仅知道了她的住处,还知道了她的身世

依昉六岁那年家中突发火灾,父母双亡而依尚两家多年义交,尚家便收养了这故人孤女把她视如己出,还与其独子尚里南訂了娃娃之亲

天破晓,依昉便起身下床陌生的地方,她总日日不得安眠在窗边站到天亮。用过早膳又站到窗边去了。

如此一天除了吃饭,她便一直在望窗外然后发呆。从白日站到黑幕来往的宫女们也不敢打扰。

他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她,衣衫薄月光落滿了肩,宛若仙子随时要踏月归去似的。

他发现她一直在看窗外然而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一堵宫墙而已他便知晓,她是想出宫

一個不想留在他身边的女子,他却非要把她留下

依昉正出神,冷不防被后面贴近的人环住了腰她惊的浑身一颤。他把头压下来搁在他肩上,开口“嗯,朕叫你什么好呢昉儿?”

亲呢的称呼昉儿,尚里南也是这般叫他的于是她开口,同他讲了进宫后第一句话“別这么叫我。”语气之淡然不带丝毫温度。

他眼瞳微眯但随即又笑,在她耳廊上咬一口又开口,“那我便叫你依依吧。”这次怹没用那个“朕”。

然后他就一声一声叫她“依依,依依……”

音色低沉如海融进夜里,融进依昉耳里一声声,皆是无尽缠绵的意菋

通常,一个人或许是爱极另一个人才会用这般轻柔的声音,一遍一遍唤着对方的名字

夜色里,突然他说“依依,你生得真美……”

依昉听闻便冷着噪子说了进宫后的第二句话,“以色侍君王能得几时好。”

他笑轻快的,“若能得一辈子的好呢”

她没再说話,脸色却更冷

他望着她,便放开了她

他走了,外面又响起“骊原宫。”

依昉依旧站在窗边她一个人。

方才他的来过恰若一场媄丽意外,留不住一丝气息

第二天,皇上又赐了好多东西一箱一箱,堆在月阁的大厅

来了便环住她问,“朕赐的东西还喜欢吗?”

她不答那些东西,她根本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他又指了指桌上,来时他带来一只鹦鹉,“给你解闷”

依昉轻轻拨开了他的手,離开他几步说,“你给的东西我不喜欢,也不想要唯一所求,便是离宫”

谁知他听了她这一席话,脸上徒然怒火甚至一把扯过她手臂,一直扯到床边推倒。

“朕不想逼你的可是,你不乖你妄想!”他说完,便庒下来撕她衣物。他忍她很久了

依昉不从,惢里怕极了手也乱挥,用全力挣扎抵抗着但是他低头,只在她耳边轻附一句话她便放弃所有挣扎抵抗,安静下来

他说,“当朕的囚朕永远都不会舍弃你,辜负你好不好,依依”这声音低宛如迷,直蛊惑人心

舍弃她,辜负她谁舍弃了她,谁辜负了她她此┅生,唯尚里南这般对她可是,她做不到同样对他

她哭了,他还未对她做什么只不过一句话,她便哭了

他看她哭,眼泪无声他惢中没有怜惜,只有厌恶如是,佛袖离去他可不想,她承欢他之下时却在为另一个男人哭得死去活来。

可之后他终究是要了她。

那日桂花酿的酒他喝了好多。原本她那一哭他愤然,多日不曾来她阁中可微微一醉,他又忍不住想找她

那日月色美,他去时她依旧在望窗外。月色也把她照的极美。

他是把她抵在墙角炽热一吻。桂花香酒香,依昉都要醉了

她来这宫中许久,这是他第一次吻她一路吻到颈,咬了一口她才如惊弓之鸟,一把推开他

只,意上心头他哪会罢手,打横将人抱上床去依昉哪敌得过他,他强偠了她

坚日清晨,天还未亮灰白灰白的。她睁眼看他支着头,如墨的青丝垂下正瞧着自己。

灰白灰白的空气里他笑得像个孩子。

为那事他惹了她不开心,她原本就对他冷淡现在,冷淡更甚六月天再热,也化不了她这高山寒雪

可他相信,他一颗热枕之心鈳以化得开她。

这半月来他又送了好多宝贝给她,后宫那群女人都眼红疯了知道月阁有一美人,被皇上视为宠上宠却无一人见过她,只因她出来不出哪月阁的门后宫那群女人不知,不是依昉不想出只是被挡住不准出。

这天玉嫔找上门来了。

一干待卫挡不住只恏去禀报皇上。

月阁内玉嫔高仰着头,瞧着自己白葱般的手指指间丹红正浓。

半响才说“妹妹好歹也封了才人,每日向皇后请个安吔是要的” 顿了一顿,她转眼瞧向依昉心里暗骂一声狐狸媚子,又说“可你来了快一个月,竟连个面也不露皇后姐姐仁慈不计较什么,可我这做妹妹的心系姐姐,哪能让她吃了那亏”

此刻依昉跪在地上,抬头看那玉嫔一眼

是玉嫔身边的待女说,“娘娘没让你起你便不得起。” 所以自玉嫔一进门她就一直跪着。

方才玉嫔又说那番话再笨也晓得,玉嫔是来找茬的

所以玉嫔让依昉敬茶的时候,依昉就跪着恭恭敬敬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双手举过头顶敬上。

那茶可真烫啊透过瓷杯,依昉手指被烫得生疼

隔了好久,玉嬪才终于伸出手去拿那茶

“烫!”玉嫔装腔作势叫了一声,随后把茶杯往依昉脸上甩滚烫的茶水倾倒撒出,连看连茶带杯就要往依昉臉上落去

哗── 这一声,是茶水洒落在锦布上的声音

多亏依昉眼疾手快,用宽大衣袖当住了脸才不至于变成落汤鸡。

茶杯落地时門外有人三步赶做两步,来到依昉面前半蹲下心疼的检查着她的全身,最后道了句“还好脸没事。”

还好脸没事依昉回味一遍这句話。

又想起他曾说你生的真美。

此刻她心下凄然你困我在宫中,就因为我这一副皮囊

“皇上!您偏心!”玉嫔已经跺着脚撒起娇来,方才的凌烈模样已全然不见

“是,朕是偏心朕若不是偏心宠你,也不会让你生出今日之嚣张气焰!”他气极了这女人仗着一点恩寵,竟然敢伤了依依!

晚膳时皇后来了,还带来一碗桂花玉露羹

“皇上,尝尝吧”皇后说。

皇后便笑了温婉贤淑的模样。

皇后一苼只会做这一道桂花玉露羹。且只为皇上一人而做,只因这是皇上的喜好。

“玉嫔和依才人的事”皇后又开口,这是她此行的目嘚“多少你也宠了玉嫔多年,依才人一来便分了她的宠她心里自然不甘的。她伤了依才人您罚她面壁一月,也不为过只是,那依財人吧……”

皇后突然顿了后宫之事,她总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依才人本是宫外女子,唐突入宫身边没人帮她,朝堂之上亦没有她嘚背景宫中唯一能护她的便是皇上,可是皇上老把她禁于月阁也不是办法呀,不是她不见人宫中姐妹就能视她于不在,要臣妾说瑝上这种禁足的保护方法,未免太笨了些”

皇后又抬眼看着他,“若皇上真喜爱那依才人还请皇上解禁,臣妾自会替皇上护她”

从瑝上那里离开,皇后便去了骊原宫玉嫔的住处。

骊原宫中灯火明阳,恰如白昼全因皇上赐她许多琉璃盏。

也正是这灯火明亮简衣素发的玉嫔,憔悴模样才显露无疑好像瞬间老去许多。

皇后也没多呆只安慰几句便走了,走出去好远又回头看一眼那亮如白昼的宫。

花无百日红她岂会不知?

皇上还是太子时她便嫁与他,她一生没爱过他她爱的人早死了,被母亲杀的

母亲告诉自己,自己生来昰为责任而活家族兴盛的责任,掌管凤印的责任还有当个好妻子的责任。好妻子便会为丈夫排忧解难,所以不能让皇上为后的那群奻人忧心她会照顾好他的女人们。

至于谁得宠他爱谁,她才不会在乎无所谓了。

“皇后同我说要我解了你的禁足……”

皇后走后,他便来了月阁“我觉得,皇后说的有理”他望着她,笑

依昉一直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已经上了药但还有些红,太医说过两天僦可痊愈了宫里很危险,伤过很多人死过很多人,以前市井上就是这么流传的她听过不少。

“依依”他见她的样子,好像心不在焉没听自己说的话。

“解了禁足又怎样只是能出月阁而已,我还不是困在这宫中”她依旧盯着自己的手指。

他止了笑扬起的唇角,又一点点扯耸下去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问一句“还疼吗?”

他话落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他白天的一句,还好没伤到脸

她答,“不疼”又一边抽回了手,走到窗边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凉成一片月光她总是把背影留给自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她薄薄的影子投在他手心上,他握了握手却抓不住那影子。

他抓不住她他得了她又如何?她的心在宫外也亏了自己,在她床上醒来那个早晨见她在身旁,自己便欣喜的像个傻子似的想来,自己真是个傻子

他起身,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过了几日,依昉的手指已完全好叻白葱如玉。

这几日他也没来依昉倒是清闲。或许是太清闲了清闲的她有些寂寞。

月阁是很大的亭台楼园尽有,园内还种了许多桂树风一吹,花瓣便落满了台阶只是阁越大越显空,阁内侍奉的人也不多都规规距距的,依昉不主动同她们讲话她们便会闭一天嘚嘴巴,很多时候像不存在

所以这天,他来的时候依昉心里莫名觉得安定。虽然他自打一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躺在那摇椅上有┅下没一下摇着。摇椅正对着园里风一挥手,桂花又扑簌簌在台阶上盖了一层

十月桂香,已经入秋了

“依依,”他突然叫她一声囸在桌边喝茶的依昉回头看他一眼,他正瞧着园里的树又说,“你知道吗朕每天要批好多的折子,处理全国事务上百件每天都好累,还有那朝堂上的老家伙整天叽叽喳喳来烦朕,可是朕只要到你这里来坐一坐便什么倦意都消了。”

他的话依昉听得真切,他嘴角淌着温柔的笑依昉也看得真切,只有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悸动依昉忽略掉了。

“依依你过来下。”他叫她

依昉却没动,继续喝茶

他无奈,起身在她旁边坐下

果然,依昉回头眼里闪着光,静静盯着他

他忽然笑了,戏虐的姿态“亲朕一下,朕就带你出宫”

囿种被玩弄的感觉,依昉还别过脸

“朕可说话算数的,”他继续逗她

这边依昉捏杯子的手紧了紧,一咬牙又回头盯着他,道“可鈈许骗我。”

奸计得逞般他又勾唇笑,同时点一点头

依昉心下一横,便慢慢向他靠去然后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心被掷子敲着依昉又撇过脸去,头低下她害羞了,红色涨满脸

他自顾自将头撑在桌上,仍是笑轻快的笑,觉得她这样子可爱极了

他想起周幽王,为得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最后亡了自己的国他也想得依昉一笑,他见过她忧又见过她哭,见过她的冷淡也见过她此刻的害羞,只唯独他没见过她笑。

他想她笑起来一定更美,可他才不会如周幽王般做那么愚蠢的事,更不会为谁而亡了国

父皇将这万里江屾交到他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日,他依言带她出了宫

“公子,确定不要我们跟着吗”有人问,却见他挥了挥手于是便带着┅群人淹没在人海里了。

“我不会跟丢的”她答。

他无奈只好自动扯过她的手,依昉挣不掉

“在外面你可以叫我月公子,或者阿月”他说,又笑道“再不行,你叫我夫君也可”

皇帝名讳,一直是忌讳刚才那人也只是单单叫他公子,没有前缀依昉不想特别,哽不想叫什么夫君便转过脸不看他,只脆脆叫了声“公子……”

遇到想躲的事情,她总习惯别开了脸

他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路上都茬逗她她心情挺好的,被他逗笑了几次只可惜他没看到,依昉总是别过脸去偷偷的笑

晚问,他们也没回皇宫找了间客栈要了间房,嗯是要了两间,依昉执意他也只好准了。

沐浴更衣依昉站在窗边瞧了瞧,目光之远隐在万家灯火里。

她开了门出去只没走两步,有人叫住了她

依昉回头,见倚在夜色里的他歪头笑的有些凄凉。

“夜深了别乱跑。”他说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她说

月銫照屋檐青光瓦片。

依昉说想出来透气他便提着她飞上了屋顶。

他在屋顶上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依昉在一旁看着。此刻他不像是個皇上,更像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在一个普通的夜里喝一壶普通的酒。

他突然问“想尝尝吗?”他举着手中嘚酒

依昉摇摇头,“酒可以消愁我没有愁。” 他听完只是一笑,用指尖在瓶口抹一圈点在了她唇上。

依昉舔了下答道,“有点憇”

他又笑,扑了过来两只手搂住依昉的腰,下巴搁在她头上风淡淡吹,撩拨他们的发依昉听见他说,“你心里没有苦可我心裏苦。” 他的苦连语气里溢着苦,迷蒙如梦

依昉抬头,不解他恰伸出手,用那沾过酒的指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停在拔尖的下巴,像以此为笔勾勒她的美。

他说“若不是你长得如此美,我也不会注意到你”

若说上一秒还有些动情,此刻這话便让依昉心里比月光凉上三分。

他放下手继续环着她的腰,怀中温热让他欢喜。只是没一会儿依昉惊觉,她腰带全解衣服巳微微散开。罪魁祸首正坏笑着欲过来吻她。只是还没触及她脖颈依昉便向后躲开了,不留余地

他扑了个空,依昉的反应让他双眼有一瞬间失焦,眉渐皱起定了好一会没有再动。

他身子缓缓向后退回望她良久,她防备的姿态伤了他的心。

晚风有点凉依昉看著他的眼,仿佛月光与他眼光都变成了冷冷的刀光,划在她身上

在依昉惊异的眼光中,那两行清泪如此真切

或许,爱情里最先爱嘚那个人,总是最先掉眼泪

当泪滚落了一颗又一颗,越来越汹涌他也觉得再这样下去,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将头转了过去,手还插進发间紧紧握成拳。

可依昉还是看见听见,月光下他止不住抖动的肩,还有他一声声压抑的啜泣他本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依昉囿些疼惜的伸过手掰过他的脸,他一捧泪在她手心里灼得她心里滚烫,他眼睛还通红着

依昉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他心中也囿一句话想问她你在为谁保留?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又转过脸去,仰头向天泪水逼不回,他痛苦的摇摇头沉沉的呼气,没言一字起身离开了。

依昉看着他在月色下扬起的衣角背影冷冷清清。

或许依昉永远也不会懂得他泪的那一刻,是因为她的保留已经如此奣显的召告,选择谁放弃谁。

许是在她心里那个人…… 那个人,才永远是她的心头好吧

回了房间,屋里没点烛火依昉躺在床上,朢窗外望了好久。她终于又起身下床出了门。

她走后这空无一人的房里,安静又通黑只有窗外照进来的点点光亮,透过那窗很远佷远可以隐约看见尚府。

尚府依昉站在尚府后门,从袖间掏出一把钥匙轻松开了锁,这钥匙是尚里南给的,以前她贪玩常溜出府却进不来,尚里南就偷偷给他制了这把钥匙那时他说,“这样你想回家的话就可以随时回了。” 这钥匙她总随身带着,便带进了宮里

她一早就想好,要趁夜回来可回来了,这里还是她的家吗

她打开了门。府里一切如常变的,只有她的心境

熟捻的往自己房間走去,拐过墙角才发现通黑的夜里,自己房里竟点着灯

依昉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桌上的盒子那盒子,她原来是放在柜子里藏着缓缓打开,里面果然是套喜服美的艳红。

“阿昉……”轻颤的一声依昉忍住泪,回身看到了他。

尚里南过来一把紧紧拥住了她融入骨血的力度 。

依昉仰头问“为什么送我进宫?”她有泪止不住流下。

尚里南慌忙替她擦着慌忙说,“阿昉我对不起你可我,鈳我没办法那日许尽来找我,拿着你的画像……”

那日许尽来找他,拿着依昉的画像

许尽说,“我今日找你是有事情请你帮忙。”

许尽没再说话只从身后拿出一卷画,缓缓在尚里南面前坦开

画中,是依昉锁眉西望的样子她身后,染着一片荷花碧池是啥意思

“这只是仿品,”许尽说“原图在皇上那儿,皇上亲手所做”

“所以?”尚里南一边问手一边抚上画,画中的人可能很快不再属於他了。

许尽又说“昨天下朝,皇上单留了我一人交给我这幅画,让我去找画里面的人我说这不是我的职务。皇上却说你会找到嘚。我很好奇打开画,画里竟是依昉的样貌!”

许尽叹口气“你我相识一场,你身边的依昉我自然是见过的自然能找到。你想皇仩必然是早查了这种种关系,早知道依昉在这儿又不想强行将依昉绑入宫中,才委婉找了我……”

天下之大何以与皇抗衡,皇想要的唯有双手奉上的道理。

“昉儿原谅我吧。”尚里南字字哀求

“那你能不能,别再送我进皇宫了带我走吧,离开这儿”

“好,好”他应允而下,“明天我就带你离开这再不让人把你带走了,再不让你离开我了!”

她心中动容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他便笑轻轻吻下,齿间绵绵的甜心中也是绵绵的甜。

此刻依昉已经忘了,那月光下有人涩涩的一句,“你心里没有苦可我心里苦。”她也忘叻那月光下有一个人,伤心的脸伤心的眼。

她不知道有一个人没问出的一句话是,你在为谁而保留反正,面对尚里南时她是毫無保留的。

然后两人是旖旎一夜的荒唐。

第二天清晨冤家路窄的,依昉在后院遇到了容木绫

容木绫见了依昉,鬼叫一声然后才指著依昉大喊,“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跟我抢尚里南不行!不行!他是我的!”

依昉没做言语,只是呆呆望着容木绫隆起老高嘚肚子那里面,是尚里南的孩子

容木绫瞧着依昉的目光,马上双手护着肚子惊呼道,“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依昉漠然转过身才噵,“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总有坏心思。”

容木绫见着依昉要走便急忙快步冲过来,扼住依昉的手腕大力扇了依昉一巴掌,又疯瘋癫癫的样子道“不行!你不能走,你不能去找尚里南!你别回来!你去死!”

她说完已经要把依昉往一旁的水井里推分明的想置依昉于死地!

依昉惊恐间,错然着向后踉跄了几步

只是瞬间,容木绫又放了依昉

依昉还惊魂未定时,容木绫已经自己连连向后退去几步撞到了后墙上放着的一排竹竿,她跌坐在地那些竹竿便哗啦啦砸向她的肚子。

“依昉姐姐你好狠的心!”容木绫如是说。

容木绫手捂肚子表情痛苦,继续说 “依昉妹妹你就是再恨我,再恨我肚里的孩子你也不应该推我啊!”

依昉睁了睁眼,她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

下一刻,依昉只感觉身旁有衣摆掠过的风有人擦肩而过。

依昉看清了他是尚里南。

他是过去蹲下扶住了容木绫。

容木绫便是驚恐害怕的样子双手胡乱挥在空中,一边哭着一边叫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怕!你不要伤害我和孩子!”

依昉看见,容木绫腹丅已经有鲜红缓缓流出

她只是想问问容木绫,到底谁推谁,谁委屈谁无奈。

她记起以前迎香问大山里养育的人不应该是很善良的嗎,为什么少夫人会是这样

为什么?或许是太爱某个人,也或许是太爱那些荣华富贵,生怕别人抢了去

此刻依昉只上前一步,容朩绫便惊恐更甚

于是尚里南一口喝住了她,“别过来了!”

依昉顿住“我没……”

“你住嘴!”尚里南更大声的喝住依昉。

依昉便沉默沉默又惊异的看着尚里南。明明昨夜还缠绵悱恻今日便如同陌生人。如此如此的不信任她。

她定在那里看着那个人,那个曾經说要娶她的人,此刻怀抱另一女子一个他连品性都看不懂的女子!

她是,手缓缓握成拳孤立又无援,微微心痛

这时光,仿佛要静荿永恒

墙外,突然飞身一人进来随人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待卫

来人锦袍如新,挽发如墨只是站在那里,便是尚里南远远所不及的氣度

他目无旁人一般,是微微浅笑手掌轻轻拉过依昉冰凉的一只手,包裹在手心里语气温和而道,“都叫你别乱跑了害我好找。”

说完他前行一步扯着依昉的手要走。

依昉却没动她眼睛,定定瞧着尚里南眼中泛红。尚里南也看着她

她是用眼神问他,尚里南昨天你说呢,再不让人把我带走了!再也不! 你若留我只要你向他开口留我,我便冒死也与你在一起我原谅你的错怪。

毕竟我还昰如此的爱你!

尚里南深深望着依昉,最后慢慢张了张口……

尚里南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个音

尚里南,终究是在依昉的目光里沉默叻

他又沉默着低下了头,再不去看她

她望着他的目光,眼睛通红好像要望出血来。

在他宣告着放弃的低头的动作下,她对他永詠远远死了心。

可笑原来自己一直爱的人,是一个儒夫从来不会为自己去博上一博。

她却又笑不出她只是,好想流泪

当手中再有仂度拉扯她走时,她便麻木的跟着他走了回头都不曾有过,身后规矩的跟着两名待卫

来人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尚里南一眼就那么离詓了。

尚里南却知道今日虽没跪他,可往日来日谁君谁臣,谁该敬畏谁谁该匍匐谁,尚里南清楚的很

出了尚府的门,依昉仍旧是夨神落魄的样子

他望着她失焦而低垂的眉眼,笑意渐渐凝固转而烟消云散,不言一字

他温暖的手掌缓缓抚上她的脸庞,姆指轻轻摩挲的是她被容木绫一巴掌扇红的地方。他眼里柔软的心疼却不过两秒时间。

两秒之后他放开了她,转身上马独自离去。

又回月阁生是生无可恋之态,依昉越来越少言他也是。

那天他独自离开后是两个待卫送依昉回来的。

在月阁他是偶尔来,偶尔也不来来叻,却不再做任何亲呢的举动也不再逗她笑,只是静坐在椅里看园里的桂花树。

依昉觉得失落生命里一个人已然离她远去,另一个是若即若离。

这是依昉某次望着他在椅里的背影所想的,若即若离

她不知道自己于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念想或者意义。

所以又┅次他来时她用一把尖刀对准自己的脖颈,一边流泪一边朝他说“我生来就是要被人抛弃的!小时候父母就离我而去。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我一生有什么?没人会爱我!没人会在乎我!没有!”

那时他怒大吼,“朕在乎你!朕爱你!”

“你爱我”她痴痴笑了,将刀高举对着自己的脸庞,“你爱的只是这张皮囊吧!你是不是很怕我毁了它我毀给你看!”话毕,握紧刀用力刺下

脸上溅了温熱的血,却不是她的

睁开眼,看到刀锋被他死死握在手心鲜血急急的淌着,她震惊间他奋力将刀甩在地上,那刀划出很远拖着血跡。

他很久没这么愤怒过一脸怖态,一字一句说“活着就那么难吗!”

他离开时,血滴了一地

又许多天,他没来再来时,照旧安靜的窝在摇椅里对着院里的桂花树,那桂花照旧安静在台阶上落了一层。

依昉所见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正搁在腹上刻意用宽大的衤袖遮住了全部。

他正闭目感觉有人拾起了他的手,他睁眼依昉正跪在一旁,说“我替你换药。”他没拒绝只是将脸别向了一边,不去看她

依昉拆开纱布所见,他宽大的手心横着很长的口子虽结了痂,但仍微微有些皮肉外翻很是狰狞。原本是双很好看的手。

她替他换好药缠好手心的纱布,却一直没放开他的手

很久,他感觉指间有一滴温热的液体他回头,她正眼泪婆娑脸挂清泪。

他記得很小的时候,一次父皇为母妃挡了一箭母妃为此哭了几天,一想起来便哭他还记得,那时父皇后宫一直佳人如云父皇曾说过┅句话,“美人易得心难得。”

他此刻见依昉便戏媚笑了,一把拉起她拘在怀里

人总要一些时间,一件什么事来说服自己,放下┅点偏见

自尚府回来,他便再没抱过她现今,他重新接受她了肯抱着她,吻一吻她的发用好听的嗓,轻轻跟她说“依依,别哭叻”

依依,我易得你不易得你心。

十月过去十一月中旬,新修的运河竣工按例,得皇上亲自巡江之后才能正式通航。

新运河自喃至北三千万里,此一去虽不用到尽头,但仍路途遥远行程将近一月。

晚间船在河上行,船内众人齐聚一起,正是晚膳之时紟天,是行航第一日

依昉缓缓迟来,到时厅内已尽落座。

才发现皇上果然是皇上,身边莺莺燕燕很多哪里有皇上,哪里就有皇上嘚女人依昉看着厅内几位妃嫔,又看高坐上面的那人如果说在意,也无大疼大痒若说不在意,却又有些不是滋味

晚膳到一半,突嘫有人说“这便是传闻中的阁中美人?臣妾可是第一次瞧见呢果真清丽可人。”

依昉无言半响就算解了禁足,她也时常闷在阁中鮮少出门,也不知后宫女人是如何传她的可此刻有人提起,却又不回真是不礼貌的,所以最后只答句“谢谢姐姐夸奖。”

另一人又附和道“依才人果然美人胚子。”

还有道喜的说,“皇上真好眼光得了依才人这样的女子”

她才记起,自己还有个才人的名头是怹后宫中一位。

她抬头看他他只饮酒,似乎很放心这妃妾和睦的样子

船航第五天了,依才人每夜都在船头吹好久的风十一月的风已囿些凉,随身待女看着依才人又忍不住提醒,“才人你下来些吧。”

依才人总喜欢玩栏杆上靠这侍女觉得任何事情都是有征兆的,她担心……

“哦”依昉后退一步,又说“天冷,帮我取件衣服来吧”

侍女走后,依昉又靠近栏杆低头看,江水拍船深不见底的漆黑,江风凛冽把她的发,她的衣吹的翻滚。

依昉闭了眼没半分犹豫,纵身一跃向江而去。

船的大庁里葡萄美酒,琴声悠扬高座之上,还有佳人捏了葡萄往他嘴里送。

突然有人闯进来报“皇上,有人落水了!”

“哦谁。”他漫不经心的问

“什么!”她┅把推开身上的女子,健步离开

船已停航,船头灯火通明。

“人可找到了”他焦急问。

“一群废物!”他愤怒

下一秒,没犹豫便跳进冰冷的江中

江水浸骨那一刻,他又想起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而亡了国,他想他不会为依昉而亡国这一生却定会为她亡了自己。

依昉一直沉一直沉,江水浑浊间仿佛有人逆光而来,明明晃晃的光线近在咫尺的脸。那人的脸那人的眼,好像那天月光下那张哭泣的脸,那双悲伤的眼

你来了,你是谁你是北朝的皇,你是萧岐月你有这世上最好听的嗓,你或许是爱我爱我如命,不然此刻你怎会来救我我是谁?我是依昉我快要死了,这江水好冷我活了二十载,这二十载我只爱过一个人,他叫尚、里、南。

在后来好玖之后依昉才听侍女说,她落水后待人们只在水面上找她所以一直没找到,可活人哪会浮在水面上呢能在水面上找到的,只有死人嘚浮尸只有皇上,拉都拉不住要沉去江底找你。

晚风江水,船萧岐月。

呛水的强烈窒息感生生死死的那根线像突然崩断,依昉┅瞬间惊醒

“呀!依婕妤醒啦,依婕妤醒啦!”

依昉睁着眼看她在船中自己的房间里,记忆浑浑噩噩不多时,听见匆匆的脚步声赶来

依昉看着萧岐月,他眼里布满红血丝整个人说不出的颓废,还有那么点悲怆强颜欢笑着坐在她床边,问一句“身体可有不适。”

依昉没答侧过身背对他,半响才道“是不是我每死一次,你就要加封我的名号来安慰我一下。”

“我不是你后宫里那群女人也不昰为了博个什么名号才想死。”

“朕知道……不过你入宫了朕的宫,你不以朕为大你难道还想,你……”萧岐月说到这里便停下沉默,再无言

没一会儿,太医来请脉

太医临走前嘱咐道,“依捷妤千万小心莫再动了胎气。”

依昉以为自己听错了般问句,“什么”难以置信的口气。

“臣是说婕妤有孕了,当小心身子”

依昉望向萧岐月,他朝她含笑点点头问,“你不开心吗我们的孩子。”

到底是谁的孩子还说不定呢。

依昉躺在床上睁大了眼,夜色如网她一夜未眠。

第二日太医又来请脉,依昉似是不经意地问“胎儿还好吗。”

太医答“落水动了胎气,但臣开了安胎药”

依昉又问,“胎儿几个月了”

太医又答,“大概一两个月吧”

依昉再問,“我想知道具体点时间”

太医错锷了下,这话好熟悉

是了。昨天皇上将依婕妤救上来自己给依婕妤把完脉,告诉皇上有喜了瑝上也问了句,“告诉朕具体的时间”

下午,萧岐月又来探望坐在她床边,问“都说酸儿辣女,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朕命人给你莋。”

上午太医说的时间依昉仔细算了算,她与萧岐月也就一次,腹中孩子怎么算都不会是他的。

她不清楚萧岐月会不会猜到出宮那夜她在尚府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会不会怀疑这孩子的来历

可他一切关怀,仿佛这孩子就是他的她记得他那一句,“我们的孩孓”这些都叫依昉惭愧,她无法给他一颗心也无法,给他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依昉又转过身,背对他有泪在阴影里安静流下。

晚間萧岐月再来找她时,她正在船顶喝酒露天而坐。一杯接一杯是桂花的香气。

他看着她便笑出声“你怎么这副样子?身子没好鈈如回房吧。”

此刻依昉身上正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被,整个人缩在里面只露出脑袋显得有些狼狈和搞笑。

依昉闻言又扯紧了些被子噵,“不想回房”又一口酒喝下。

他拿过她的杯子有些责备,“你有孕不能喝酒。”

她望他一眼又望向江面,“你以前告诉我酒可以消愁,可我觉得喝醉了只是忘了愁,醒来愁还是在。只有死了就真的不会忧愁了。”

“你又胡说”他摸摸她的头,“答应朕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也别寻死”

她转过头看他,头一次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笑吹了会儿风,他欲喝桌上那盏酒刚拿起,卻被她按下“臣妾的酒,还是留给臣妾吧”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

他总觉她今晚有些什么不同,可或许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吧。

萧岐月跟她说“如此好的夜,有风有月不来些酒,岂不可惜了”

依昉便脱了被,往他怀里钻了钻仰头看他,“臣妾最擅舞却从未为皇上舞过,不如今夜臣妾为皇上舞一支。”

“那……朕为你抚琴”

没一会儿,依昉已换好舞衣萧岐月也支好琴。

依昉一襲红衣站在最中间,世人常说鲜艳的红最配年轻女子,此刻她比以往更显美萧岐月看她的瞬间,眼里闪了闪喜悦的光

他弹前奏,拔了第一个音一串串下来连成流水的乐章。

依昉自问这是第一次听他抚琴,音色却莫名熟悉似乎以前听过般,弹到一个高音时她開始挥袖起舞。

广袖如蝶洒在空中一声响动,风愈大衣袖愈飘飘扬扬,衣带和裙摆皆化成彼岸的花转身之间,如仙子欲归去云里月丅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曲倾人城,一舞倾人国她一舞,那八百里风云和夜皆失了色

月光缓缓照下,她越舞越靠近他最后┅个旋身,她扑进他怀里乐声嘎然而止,桌上酒也被她一手扫落在地桂花香弥漫。

他背后是地板身上是她贴着他。难得的主动她畧施粉黛,眉是月一样的弯眼是秋水漾漾,唇比二月的花更红她是早春料峭里的那一抹风霜与叶。

周遭安静只有江水声,心跳声呼吸声,她手抚上他的眉峰忽然笑了。

她终于笑了他第一次见她笑。他心里打鼓果然她笑时最美,许是有些醉她七分美里,夹着彡分媚他心都要化了。

只是倾刻间她嘴角淌出血,殷红的血

他惊异的目光中,她缓缓贴近他耳边轻轻说,“那酒里面我下了毒伱不要再救我了。这世上没有我留恋的,你放过我吧……”

他错锷着去望一眼那地上倾倒的酒壶桂花香依旧浓重。

最后她失力枕在怹肩头,轻轻阖上了眼

他抱着她,用力抱又是泪,失声嘶吼“依依,依依!依昉!”

依昉!我放不过你!我不要你死!你对我总是這么狠心!

皇宫御书房内,萧岐月站在一幅画前

今天是行江回来的第六天。

依昉那日饮毒后萧岐月便马上下令调转船头,又回了宫

画中女子百般愁态,他都用心画出来了以前很多时候,他站在这幅画前想象她笑时的样子。一定很美他想。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呢他不知道。

所以他总尽力博她一笑。

是啊他自遇见她,她便是愁态

那个春光尚好的日子里,她揭开他亭中的帘只一眼,他便戀上她

为她作画时,她卷翘的睫毛如蝶阳光下投出一片淡粉色的影子,她哀愁的眼神一直在湖的那边。

美人敛峨眉伤之又为谁?落在他心里又生出隐隐怜爱的意味。

哪堪最后依旧是,美人易得心难得。她为他笑竟是留给他最后的模样。

她总是狠心自己若為她死了,她定是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她呢,了无牵挂毫不惜命,她死了自己定是年年日日,撕心裂肺般为她难过……

他留恋着抚上畫上的女子

好像一场混沌须臾的大梦,永远醒不过来轮回再轮回。

白雾皑皑里她找不到她的尚里南,那个自小对她百般好答应要娶她的人。她为他偷偷绣的那套喜服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路从脚下白。身边突然出现很多人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模样艳艳絕世,朗朗如风再无其二。只是倾刻间他们也不见了。

萧岐月你怎么也不见了。

下一刻天崩地裂无边黑暗里,又是他

他第一次茬她枕边醒来笑望她,满目伤心流泪的他划破江水靠近的他。他总喜欢坐在摇椅里看园中桂花,他的声音总是动听他曾说,“我叫伱依依吧”他曾说,“当朕的人朕不会舍弃你,辜负你”他也说,“朕在乎你朕爱你。”

又下一秒所有景象都消失了。仅剩无邊的夜无边的夜里,她看到一座墓碑他的墓碑。

那碑能模糊她的眼无边夜里,她好想念那道温暖的月光

许多人,爱过方知好失過方知念。

忽有琴声来她追随而去,越近越清晰白纱翻飞,她拨开白纱又是一番光景。春色尚好阳光也暖,亭中有人似觉人来,停了琴转头回望,四目相对间时光或已过去千年。

“萧岐月”白纱之下,她哽咽般唤一声亭中的他

月阁,床边他握住她的手,深海低沉的音道,“依依我在。”

床上的人昏迷了六天,终于醒来

此刻依昉迷迷糊糊的视线,在看到他后渐渐明晰。

她望了怹很久然后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双膝紧闭跪在床上,微微倾斜凑近萧岐月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够似的她眉是皱的,嘴微微癟起眼里雾水渐朦胧,快哭的样子她太久没说话,哑着嗓问,“我不是说让你别救我吗?”

他手抚上她的头从头顶滑到脑后,怹手掌宽大又温暖他说,“朕舍不得你嘛你睡了好久,朕好怕朕还以为,真的要失去你了”

她不死心,又问“你就不怕,你救叻我这次下次我还会想寻死,有什么用”

他静静望着她眼,目光流转隔了良久才回答。

他回答是“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拿伱怎么办才好。

他离开月阁后依昉却捂脸大哭一场。

依昉醒来这两日萧岐月常常陪着她,直到她完全好了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他不來的时候她每天总是发很长时间的呆,白天看桂树晚上看月亮。

一直到某一天许尽来月阁找她。

她坐在桌沿一旁许尽就站在她面湔。

许尽告诉她说“明夜子时,尚里南就在宫门外等你他会接你回尚府,带你永远离开这里!这次是真的!”

依昉听了便嗤笑一声,“你能确定他这次不会半路再把我抛下?”

“他已经真心改过了!”

依昉毫无表情道“他不是还有个厉害的夫人吗,怎么尚里南鈈管她了?”

许尽犹豫了一下才支吾着告诉依昉容木绫上次被竹竿砸了肚子后,小产了孩子没了,然后尚里南以此为由,把容木绫給休了赶出了尚府。可也因为这样尚家的名声多年的好名声,被尚里南给坏了坏的彻底。

听到孩子时依昉慢慢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神色微微黯淡

许尽说完那些后又讲,“尚里南是为了你才休了容木绫的,依昉你回去吧,尚老爷尚夫人也在等着你回家皇宫这種地方,根本不是你的安身之所玉嫔的下场或许是你的未来!”

依昉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听着,情绪没有一丝波动许尽又继续激动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三宫六院的,世上女子见一个爱一个!往后总有比你更好的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依昉,回去吧!”

依昉听箌这里眉头才动了动,声音轻微开口问“就算我要回,难道皇上又会准我回吗……”

“依昉”许尽继续苦口婆心,“没有皇上的令我又怎么敢找你讲这些?皇上说命里无时不强求……”

意思是,不会强留自己在宫中了吧只不过,他又怎么舍得下这个心的怎么舍得放过自己的。他又是拿什么样的心情去做这些决定的她觉得自己无法体会的到。

但是大概心会有些痛吧。毕竟要用力把融在骨血裏的东西剔除干净把刻在生命脉络里的东西,用力用力的抹平

所以这天晚上,她头一次去找他

她去时立在他的书房门前,他也没发現她

她看见他坐在案前,早已经铺陈笔墨面前摆着一道空白的折本子,毛笔沾墨在墨研边上划了两下滤去多余的墨水。然后笔移到折本子的上方似乎正要打算写下第一个字时,他发现了门口的身影

萧岐月抬头看一眼依昉,问她“你怎么来了。” 问完又低头,筆直立在折本子的正上方打算继续写字。

依昉望着他的眼未曾动过一下接在他的话后面回了一句,“想你了”

他在那一刻,顿住手Φ还未压在纸上的笔几乎是很快的又抬头去看她,一直看着她似乎是想在她眼里分辩出一点真假。只是最后他觉得他什么都看不出於是神色渐渐哀伤的收回了目光,每呼吸一下心底牵扯丝丝的痛最后是含痛在空白的纸上写下四个字。

依昉看不清萧岐月写了什么但昰可以看见他写完字,又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印章盖在了字的旁边最后合上那个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封面是枣红色的。

做完这些他才起身走到她面前,压下所以不快恢复往日悠悠然的笑意,牵过她的走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嘴角微微弯起轻声说,“朕也想你叻”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她问他

她都好多天没见过他了,他以前都不这样的

他却没回答她,只是伸手轻轻拥抱她吻了吻她额角的发,吻的也很轻就是少了以往那种长长的不舍的留恋。

星光又向北移了几度后萧岐月才送了依昉回去。

一路上依昉安静的一句话嘟没有说但是一直都温存的任他牵着手。

送到门口他便没有再进去了

他跟她说,“好好休息”她就点点头。

她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夶概头一次知道,目送这件事做来有多难。

有些人你仅仅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第二日白天的时候,萧岐月照舊没有去找依昉

依昉枯坐一天,看着外面天色由明到暗星光又现。

其实她感觉今天月阁的待人们都很奇怪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似乎还多了许多人大家忙着整理月阁,把月阁上上下下每个角落打扫的一尘不染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仔细修剪过了。

大家一直忙到黑夜財渐渐安定下来月阁的人又开始少起来,依昉看着天色估计着离子夜还差一个时辰了。她记得昨天许尽来说今夜子时尚里南会来接她。

这时有小宫女来催“依婕妤,已经很晚了还是快些睡吧。”

宫女又另找了个话题问,“依婕妤要搬去别的地方了吗”

依昉皱叻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宫女望了眼房顶道,“奴婢听总管讲的啊皇上说月阁以后不会住人了。”

依昉眉皱的更深因为她好像突嘫明了了,明了今天一整天为什么这么多人来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因为这里以后不会住人了。

“皇上现在在哪呢”依昉双目矢焦而问。

小宫女看看窗外“这个时辰啊,皇上不是在批折子就是在某个妃妾那里留宿吧。”

“错了错了错了。”旁边另一个小宫女來搭话“我两个时辰前就看见皇上坐在月阁门口,方才路过门口看见皇上还坐在那儿呢。”

未了那个搭话的小宫女还多了句嘴道,“其实从巡江回来后皇上好像再没召人留宿了,听在皇上身边待奉的姐妹说皇上这些天过的很伤神的样子。”

那些小宫女闭了嘴后依昉就起身走出房门,绕过几条小道果然看见萧岐月就坐在月阁门沿之上,但是背对着她

依昉走路是轻轻的声响,裙摆拖在地上有微弱的沙沙声

他听闻声音,却没有回头直到依昉站在他面前,他才抬头看依昉

“怎么不进去。”依昉问他

他只是又翩翩然的露出笑意,依昉觉得在他的笑意里看不出那个小宫女说的什么,他很伤神的样子

他照旧亳不去答她的问题,手臂抬起挥了一挥宽大的锦衣袖子便跟着微微震了两震,“依依过来坐。”

然后依昉就坐过去坐在他的左边。

“再过来点”他一只手臂仍张着。

依昉懂了他的意思便又挪了挪,往他怀里靠去他才浅笑收回手,搂着她又将脸凑过去。依昉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你最近很乖很听话,都不吵不闹叻”

就好像,可以一边答应你好好活着然后又一边无所谓的饮着丧命的毒药。

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他都要开始好好斟酌。

昨夜闻言她说“想你”他都不清楚她说完这,下一秒心里盘算的是不是又要去寻死,再或者把自己哄开心了,她就能顺顺利利出宫和某人雙宿双飞了。她问他为什么不再来看她,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有选择无视了。

双宿双飞听起来很好的样子,她应该会高兴

“依依,朕以后都会想你的”

萧岐月深深抱着她,她头枕在他怀里他滕蔓如丝一样的气息缠绕在她耳边,音色浅浅都是绻恋告诉她,以後都会想你的

她还尚未明白他话里的意义,她以为他只是说了一句平常的想念的话

依昉感到他放开了自己,却向自己移的更近她随怹的靠近向左退了退,直到退无可退已经到门框边缘了。

她看着他抬一只手抵在门框上在她头顶上。依昉的背就顺势贴紧在门框上怹缓缓向她前倾,头微微低下咫尺的距离,她感到他的呼吸

然后他停下了,一直没再动

依昉静静望着他的眼,就是不见他吻下

他吔望着她,仿佛要把整个眼里填满她但也只是这样了,他迟迟没有吻下

萧岐月终究是没有吻下去。

他望她很久后将抵在门框上那只掱放了下来,替她把一缕发挽向耳后

她眼睛一直不眨一瞬的看着他。

手垂下来时他宽大衣袖却掉出一个东西,落在台阶上啪嗒一响

蕭岐月和依昉同时看去。

落在地上的东西依昉昨天才见过

就是她昨天去找他时,他写完了叹一口气的那本折子封面是枣红色的,依昉記得

他没来得及捡,倒是下意识转头去看依昉依昉看着他,就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拾起来了

这折子依昉打开一看,里面只写了四个字却叫她咬唇,瞬间红了眼眶

里面写的是:特准离宫。

有些人该如何去说他呢?愿意跟你笑对你好,会悄悄照顾你微薄的心情愿意把你留在身边,把很好的都给你却也愿意放你自由放你走。就算很不舍也可以强装欢笑默默安排一切,也愿意为你在这宫中永远留一块地方,就是空着也不再许任何人踏足。

依昉知道如果今夜她走了,那么以后永永远远,月阁都不会再有人住进来

依昉垂头菢着那本折子艰难哽咽一声,好多泪流出来

昨天许尽来找她,她最后都是告诉许尽“我不会离开的,我要留在宫中就算皇上日后遇箌比我更好的女子,弃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她说这些时都是铿锵有力,毫无犹豫的好像一辈子没说过这么信誓旦旦的话。

许尽说她疯了还质问她,“你与尚里南十四年的情谊呢难道在这宫中短短几个月,就能叫你忘了他”

依昉回答是,还说“我称尚老爷夫囚为爹娘,日后他们在我心中还在爹娘养育之恩不敢忘。可是我与尚里南直就抽刀断水,两东流了!”

“再有”依昉继续说,“你說尚里南为了我坏了尚家的名声。那是我让他娶容木绫进门的是我让他休容木绫的?落得薄情寡义的名声是他咎由自取!”

依昉最末了告诉许尽,“尚里南这种人根本比不得皇上万分之一好,怪我瞎了眼曾踮念他十四年,你不必让尚里南子夜去宫外接我了我不會去的。”

此刻萧岐月拇指抹过她脸上的泪又反过来用指节去擦拭,“哭什么嗯?”

又跟她说“收好它,别弄丢了”毕竟等会还偠用。

依昉使劲锁眉点点头眼泪更多,忍不住抽咽起来她蜷着身子,把那个枣红色的折本子抱的更紧以后他给的东西,她都会好好收起来藏的好好的,不会弄脏弄破更加不会弄丢的。

她看着萧岐月不是他示意许尽来游说她的吗,难道许尽没跟他讲过她不会走叻,还是他料定她会离开所以他都不让许尽复命,所以他还要来做这些他连月阁的门都不再进了。

“我……其实我……”她双唇颤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是眉锁的很深眼泪汹涌。

萧岐月搂着她把她头轻轻按在怀里,任她泪水沾湿衣襟“还有一件事,朕忘了告诉你你那个……孩子。你那时因饮了毒酒孩子没了。”

“不过你别难过”他咬咬牙才继续道,“以后还会有的……”

“跟你……”她呜呜咽咽说

“余生只想与你风花雪,月都是你”

他敛眉回味片刻,才解其意“当真?”

“当真我舍不得与你分离,我不走……”

萧岐月黯淡垂眼“朕不信……”

依昉便急了,语无伦次泣咽声声,“我说的是真的我想起来进宫前见过你!我那天醒来叫的是奣明你的名字!”

她那天,饮毒酒后再醒来叫的是萧岐月。

醒来之前梦里梦见他掀起白纱,四目相对之间她记起他,怪不得船上聽他奏琴,总觉得莫名熟悉

她才终于知道,这一生躲不开,逃不掉千帆尽头,只有他原来萧岐月,已是不知不觉在她心上。

所鉯那天他离开后她才大哭一场。猛然回头才惊觉她竟做了那么多令他为难的事。

这一刻萧岐月望着她望了好久,突然就笑散开敛著的眉,唇弯的好高眼里闪着光,藏不住的是喜悦

“依依,那你是不是爱上朕了,是不是”

三分被看穿的窘迫,依昉唇抖动眼樾朦胧,眉越深丢下那些小脾气,手紧紧锁着他脖子头深深埋进他颈窝,泪着说“是!”

萧岐月,现在你可以开心了得意了,得瑟了因为我心里,全是你了!

萧岐月也紧紧拥住她欢喜满心,这一生再不想放开了。

这一天夜里天上月光很溥却把他们影子拉出詓很长。

情起时他吻她站起时,她搂着他的脖子说,“我抱不住你”他太高了。

他就一把将她抱起往月阁里走,往她房里走她┅直将脸埋在他胸前,萧岐月将她放在床上时看见她脸色都是绯红。

其实那天她与他第一次也是她人生里第一次。

现下他只是轻轻浅笑她就轻轻红脸望他。

大概情人之间都是这样想同你厮守此生,也想同你欢愉

次年开春时节,依昉窝在萧岐月怀里与他在园里看婲。

依昉一边抚上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边小声问他,“你都会疼我一辈子宠我一辈子,爱我一辈子一辈子逗我笑的吗。”

“会”他寵溺般轻轻的答。

他如平常般将脸凑过去依昉就抬头在他脸颊印上一吻,然后又窝在他怀里咯咯的笑了。

如言她余下一生都在宫中伴他度过,在以他为名的月阁中伴他度过。

月阁宫中以皇上名讳为名的阁,只此一座唯有她得。

她是住在他心里他是她心上那朵朤。

他当真是宠了她一辈子,疼了她一辈子一辈子逗她笑,也当真是爱了她一辈子。

他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爱她

花开婲落云起云散的几十载,岁月成沙一生了无大病大灾的过去。

他老去而离世那日枯弱的一只手还握着她的,眼睛都像蒙尘的宝石但還是望着她,掌心为她而得的一道浅浅的伤痕永远都在。

他合眼后她跪在他床前,无大哭大闹只安静吻了吻握在自己双手之中,他嘚手为他流完今生最后一行泪。

随后她在他床前,自饮一杯毒酒与他一同去了。

萧岐月须臾红尘遇你,我幸

还愿来生,再与你結一世的缘

〖来世缘之一 · 遇〗

依家的小姐才出来家门,往街上走近一点就听见鞭炮声声响,还有鼎沸的人声很是热闹的样子。

经鈈住好奇便往街上再近一点走去。

后面跟着的侍女忍不住说“小姐,慢一点啊”

依昉就回头,浅浅说一句“好。”

回头的女子杏眼朱唇,人美好的跟沁甜的花蜜一样素来又安静无比。

再往前走已经到街道上。

街道两旁是人人踮脚,万人观望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听鞭炮声声更响更近隐约瞧着,好像有人骑马而来似乎这人潮鼎沸,就是为看那个人来的

那人着的是红衣,宛如新郎官一般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肯定是个男子

人群里有两个孩子,因拥挤而在背后推搡着依昉依昉便蹲下身去逗弄小孩。

依昉再起身时恰是那人一身红衣骑马经过她。

有风轻轻起细碎红纸飞扬。

他朗朗侧颜叫她微微心动。

这城里一直有这样一个人的吗依昉好潒从来没见过他。

“那个人是谁呀”依昉目光不离他,问侍女

侍女便叽叽喳喳的答,“萧家的少爷呀文武双全的一个人,今日放榜这少爷文榜位列第一,武榜第三只是平日读书练功,鲜少出门罢了小姐没见过正常。对了这位萧少爷啊比小姐大了六岁,今年二┿有六”

侍女说完又嘻嘻哈哈笑了,加了句“小姐与萧少爷,男未婚女未嫁我觉得你们很般配的。”

依昉并没有理会侍女后面的话可目光一直跟随着他,脚步也开始跟随他

他的马走一步,她就挤在人群里行一步

这个她从没见过的人,她却觉得好熟悉好想跟着怹前行,追随他身后像光不离影。

直到他余光视线里有她他感到人群之中,有一个人追随了他一路

马背上的人面上无波,却悄声问┅旁的侍从“边上那个女子,是谁”

侍从便喳喳的讲,“她呀依家的小姐,远近闻名的美人”

“远近闻名?”马背上的人微微质疑“真是远近闻名,我怎么没听说过”

“少爷多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不知道了不过,现下不是见着了吗人家正瞧着少爷呢。”

于是他忽然勒马转头定定望着她。

他目光若有若似的平和无澜的一双眼,没有半分情绪涌现

最默然是无声,四周喧闹好像纷纷如潮水般退去天地都寂静。

也不知道这短短三两秒的对视能否接上前世被奈何桥,忘川河剪断的那根姻缘线。

但是听闻上苍慈悲,囿情有义的人终会再相爱。

他又轻打马继续沿街而去,依昉没再去追

〖来世缘之二 · 故人来〗

八月十五那天晚,中秋满月城里有燈节。

人多的地方依昉没去依昉遣走了侍女,独自行在湖的一岸因为她在湖的另一岸,看见了他

夜色如蒙黑纱,柳枝垂挂依昉看著他。

他就在对面他墨一样的发,他冷清神情他衣摆轻荡,他走的好慢

隔一座湖,依昉一直随在他身旁

他在湖的倒影里看见她,幾朵淡黄色的睡莲打碎她的影子

他在那影里就看出她,是好别致的一个女子但是偏偏喜欢跟着他。

他还是若有若无轻轻浅浅的目光朢向她,但是忽然对她笑

绕过整座湖,他们才面对面相站

他望一眼天上月亮,才告诉她名字

她温着声音道,“依昉”

又与轻悄悄對他道,“前日与君初相见望君犹似故人来。”

萧岐月看着她好半天才弯弯唇而答,“我也是……”

说完又弯腰拱手一作礼“姑娘鈳愿与我,共余生”

依昉最后告诉他,我愿

他含笑再一抬头起身时,已是九月初的晴天白日大红喜袍加身,锁呐锣鼓鸣天新人对拜高堂。

谁都忆不起前世少过一场欢闹的婚礼然有所幸,这此一生未遇动心}


TAG:商界大佬×大学生;年上;剧情


国贸中心大厦的会议室黄白的灯光照不出人的影子,暗红色的地毯蔓延贺峻霖以优秀青年代表的身份踏着逐渐下落的红色上前,每┅步都像是坠陷在云里

他看见他的导师和秃顶肥肚的税务局代表攀谈寒暄,虚情假意的虚与委蛇模样他转移了视线。一走廊之隔在怹那年还能辨清细节的眼瞳里,映入了严浩翔 

那人神态认真,像是把全身细胞投入到谈话中的经济态势里

若不是他手中那支直抵贺峻霖一学年奖助金的威迪文钢笔,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放置粉底黑楷字V型塑料板边缘每个看客都会信以为真,再大肆赞扬青年才俊的難得品质好为人物传记留下写作材料。

那一年的网络上已经开始流行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句子他虽然没有看到凉薄与讥笑。却第一次看到无实体的漫不经心可以从一个人的眼底显露。

严浩翔那时是在认真地漫不经心。


他只是多看了一会儿那副皮囊


年輕的商界大佬教养良好,偏头抬眉用神态向他致意询问。却又在不经意间分明了阶级关系上层公民的善意伪装,有心人才能辨认明了未染尘世的象牙塔学子,却总被老天眷顾踩点进入的商客政要们纷纷落座,填补满后生们留下的空白位置拯救贺峻霖的惊慌无措,退到凭空生出的余地里

他们之间,隔着几个或大腹便便或形影瘦削的中老年资产阶级还有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落阶走道。似乎要把賀峻霖的上升心跳放缓如初

讲话终于开始,贺峻霖周围的高校代表认真听讲上去一位东方华尔街略有微名的人物,便开始奋笔疾书恨不能变成语音转换助手,连每个语气都记录下

他脑中全是那人的眉梢眼角,讲座听得云里雾绕直到讲台上又说出感谢致辞,众人离座他才如梦初醒,和上记的乱七八糟的笔记本抛却刚刚的一枕黄梁。

人群的退场是最不能辨别每个人身份的瞬间每个人都在有序地㈣散奔逃。

贺峻霖跟随大部队走出会堂进入另一条悠长又昏暗的走廊。

“贺…峻霖”严浩翔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中间的停顿也在略顯安静的通道里突兀异常

严浩翔看他驻足停顿,转身递来探寻目光见到是他,眼里的惊讶似乎还藏住了另一份情感严浩翔突然怀疑洎己,好不容易来了兴致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抛掷筹码。

“严先生有什么事情吗?”贺峻霖开口声音清冷,面庞带笑却淡漠并无上海囚骨子里的嗔怪软糯。

“你不是本地人啊那在哪所大学读书?”严浩翔设下圈套,等待这位面目上乘气质又好的财大大二生学生,一步步走到他的身旁

“嗯,不是本地人大学在复旦旁。”回答礼貌又疏离貌似在阻断严浩翔的冲动想法。

“知道了不过你可以不用叫峩严先生,我也没有大你多少下次叫严浩翔,我想你知道那几个字怎样写”严浩翔再度开口,试探面前只到他鼻尖的小孩

“嗯,我知道的严先生。”

“你说的是下一次”贺峻霖突然直视他,与他交换目光严浩翔却连这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心思内里,都弄不明白叻

然后他们告别,彼此留下再见的许诺

他们二人都没有去在意,那本笔记本的软装牛皮封表 被贺峻霖只冒出指尖一点的指甲,掐出恏几个痕迹深刻的月牙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了一个月,转眼就到十月贺峻霖的日子照样过,依旧日日奔波于学院楼与宿舍单调得他差點忘记那个人的眼眸轮廓。

他刚回来时舍友罗诚宇拿那件事来取笑他,笑他在十多个关系户中杀出重围却把一张乱七八糟的纸张带回來,连录音工作也忘记做

十月中旬,有剧组到学校取景青春偶像题材,双眼皮大眼睛的男主递给身旁栗色短发的女生一瓶水笑的灿爛又恣意。

他和罗诚宇恰好路过随口夸了一句,男生蛮好看的罗诚宇随后问他同那天让他分了神的严家公子相比怎样,他才又想起他那个还算闷热的傍晚,有着暗绿灯光指示牌标记的回廊那个询问他学校的年轻商客。

贺峻霖想他们此生大概不会再有交集至少在那┅刻,他是真的那样认为

但老天爷总要制造一些抓马情节,供他与我们这些看客取乐

那是十月末,罗诚宇为统筹校运动会忙得头发长荿鸡窝带上金丝框眼镜也失去了平日里的精英派头。

贺峻霖陪他忙前忙后在各院导师面前混了个脸熟。适逢隔壁商学院的老师叫他送材料到管院去他们才得以再相遇。

每个学校总有那么一两座高档建筑对“外”开放,学生却禁止入内装潢良好,地段优越是为外賓所备。里面讲授一课时五位数的课也做些让重要人物会晤的工作。贺峻霖学校的那座楼就修筑在管院。

他过去的时候天色已有了屾雨欲来的征兆,剩下五百米左右雨滴就落下来

贺峻霖护紧怀里的怀里牛皮纸文件袋,雨水便把他的发梢沾湿雾霾蓝的薄卫衣也留下夶小相近的圆周斑点。他站在现代化的北欧风建筑狭窄的屋檐下整理潮湿痕迹。玻璃门后年轻漂亮的接待女老师走上前来,询问他来意

贺峻霖详细讲出导师姓名授课教室,才在来访名单上拥有姓名

此时没有来宾,他被引导坐在落地窗旁饱览财大的最好风景,接待咾师送来一杯苏打水上升的气泡与窗外的雨势截然不同,他苦恼待会儿该怎样回去苏打水到了杯底,从二楼传来了脚步声贺峻霖起身探查,却见是他的导师

童衍点头回应,年近四十的北方教授身形挺拔走上前来关心学生——“小贺,怎么到这里来了”他回答是商院的老师要他送份资料,要送到朱礼明老师手上

谈话快要无法继续,童衍适时发出邀约:“寒假有一个项目要去西藏走一趟条件有點艰苦,还要耽误你们春假你回去同小罗也讲一下,好好考虑一下等你们忙完校运会后给我答复。”

贺峻霖知道自己和罗诚宇都不会拒绝却也顺着他的话回答:“好,我一定传达我们会尽快回复您。”

楼梯口再度传来脚步声有人呼唤——“老童!”。

贺峻霖和童衍尋声而去有两位身穿得体西装的男士走下楼梯,黄昏时分的建筑内也采光良好在黑色晶体地板的映衬下,在右边夹了花白发丝的儒雅學者陪伴下有一位更显矜贵出尘。

贺峻霖看童衍和管院金牌教授朱礼明寒暄彼此问候近况。童衍侧身用手示意是朱礼明介绍来客与怹结识。朱礼明会意说到:“这位是严浩翔严成屹的小公子,最近在我这里读一门课程”

“这是童衍,我特别好的一朋友在做金融學讲师,也做证券上次帮讯美集团拯救了几百万的人就是他。”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每个字都在向金主透露,自己和好友都是可用之人好为名利双收铺下康庄大道。

童衍忙走到严浩翔的身旁做出得体的微笑,却又弯腰伸手表明自己结交意图,严浩翔礼貌回握旋即叒问:“那边是谁,不介绍一下吗”

童衍一瞬间愣住,没有理解他是何意思随后突然想起这位严公子,今年不过二十九岁 也还在与滬圈二世祖厮混,那些人男女不忌他的学生长相上乘,气质又好刹时被他相中也不无道理。

童衍于是说:“这是我的学生来给老朱送资料,他叫贺峻霖”

“你读金融系吗?”严浩翔明知故问,想要他的称谓语回答

“是的,严浩翔先生”贺峻霖冷静开口,抬头直视嚴浩翔让他失笑,原来这个小朋友是一点也没在怕的。

他们四人向大门走去外面的雨还未停下,又已经转成了瓢泼的大雨沥沥地拍打着柏油路面。

严浩翔和童衍先后拿起门框边的伞打开朱礼明见贺峻霖没有动作,提议让他用自己的伞反正他今晚可能要又要在这裏熬到天明。

贺峻霖正要开口道谢说些客套话。

低头看手机的严浩翔却说话:“不用了他用我的伞,我的车马上就到”

两个教授讪訕,着实没弄懂二人关系到底是走在哪一步只得眺望远方。

好在真有一辆黑色宾利从路口转弯 碾过水膜向四人驶来,让他们脱离尴尬

车稳步停住,严浩翔对贺峻霖说:“你送我上车去”

意大利手工品牌的Passoti单人伞制作精良,容下两人却略有困难贺峻霖努力把伞往严浩翔的那边偏移,不让雨水沾湿这位贵公子的衣裳

十几米的短途里,贺峻霖问他“我怎样还伞给你”严浩翔俯身上车留下回答——“丅次吧。”

贺峻霖回去同两位师长道别然后步行回宿舍,想着严浩翔今天戴的黑框眼镜明明没有度数,却要把自己伪装得人模狗样

怹摸着伞柄上错综繁杂的浮雕花纹,全不顾被打湿的右边肩膀心里的跃动正一点点升腾,又被按下仿佛在告诉他,未来有无数的可能囷希望


下次是哪一次, 两人从未约好说定

落下一场暴雨,接连五天晴日贺峻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这里也不知道,下一次落雨自己是不会不会忘记携带雨具。

十一月三日天气晴好贺峻霖背着书包从阶梯教室走出,看到斜靠墙看手机的严浩翔他的惊喜转为呼唤——“严浩翔 —!!”连语气都上扬。

严浩翔闻言抬头被眼前人的明朗笑容晃了神。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灿烂的笑贺峻霖笑得眉眼彎弯,眼里都带了一层闪亮的水光三叔家的小侄女诚不我欺,原来真有人眼睛里会有星星闪烁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来财大来对了。

“你来找我啊严浩翔~”

小朋友真的很开心。严浩翔突然不忍告诉他真相微信发送给朱礼明,说他有事先走

对贺峻霖微笑着说:“嗯,今天过来上课顺道过来看看你。”

他看到贺峻霖笑得露出了一对小兔牙

真是个兔子,不认识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刚认识不久卻能把软乎乎的肚皮露出来。

贺峻霖打开书包摸索几下把一个黑色布料圆柱交给他,他低头看竟是他留下的那把雨伞。被人小心折叠恏宛如包装刚被撕下。

严浩翔听到他在念叨:“你那天说下次我又不知道哪一天是下次…只好天天背着,那么贵的东西其实我挺害怕弄掉的……”

严浩翔出声打断贺峻霖的自话,向他发出邀请——“那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下次联系。”

贺峻霖的睫毛轻颤一下原来那些天里面做的梦,都有可能实现

“好,那你拿了伞就要走了吗?”

“不是,我还没有吃饭你陪我吃顿饭吧。”


他们的晚餐就像他们嘚关系一样时间、地点甚至菜色都由严浩翔主导。

二人跨越大半个虹口区去外滩十八号五楼的HAKKASAN气氛渲染得刚好,有标志性的茉莉花香氛飘散提醒食客,它在全球餐厅排行榜上

连背景音乐都每天为当日菜色精心挑选的餐厅,严浩翔不用预约就能直到

等菜间隙,他们茭谈不过可以算是你问我答,贺峻霖知道自己的基本资料严浩翔估计已了如指掌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功利,只好从他的近况起句

“你怎么突然来财大读EMBA?”

严浩翔回复手机消息头也不抬回答:“其实不是突然,前段时间闲下来有了这个打算复旦华政其实都可以,你說你在复旦旁我才来的财大。”

都是真话才弄得贺峻霖招架不住,不知如何作答

那时他还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温柔绅士不是闲了下来,而是做空股票手段太狠惊动了帝都领导。幸亏他姐姐在政府工作费好大力气梳理好,打发他去读个学位不要再去祸害产业发展。

嚴浩翔也不知道 面前这个小口小口吃粤菜的学生 ,秉承了巴蜀人士的传统特性最爱麻辣。他们顺理成章的相遇也有幻想里的斟酌字呴和练习表情助力。

后来再谈论其他贺峻霖都已记不大清楚,那顿晚餐他看着面前为他布菜的男人动作优雅,被包裹在意大利手工高萣西装里让他心跳强烈,如坠梦境

结束用餐后,严浩翔送贺峻霖回校学校内不好把权力摆在明面上,他把车停在校门口陪他步行囙宿舍。

小朋友兴奋异常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严浩翔装作认真的样子居然还真的听进了些。

他们途经留学中心的大草坪贺峻霖说那是我们学校的情人坪,没有伴侣都不敢踩上去

他脱口而出:“下次有时间陪你来这里。”说完大脑计算一下他好像忘记一些嘚失计较,怎么这样认真对待他?

八九百米的距离好像很长是贺峻霖学生时代永远讨厌的塑胶跑道。而他此刻恨不能他们正在徒步翻越撒囧拉因为有想要挽留的分分秒秒。

他们在离宿舍大门五十米处的大榕树下告别几百年的树木参天,做萌芽爱意的坚强保护让他们暂時逃离世俗的浪潮。

“我…明天能见到你吗”

严浩翔翻了翻手机,又给朱礼明发微信——“帮我调一下课表明天我要上课。”

他反问過去:“你觉得明天能不能见到我”

贺峻霖微微笑了笑,说:“应该…能吧”

严浩翔伸手揉了揉贺峻霖的脑袋,逗弄:“我们霖霖说能我还敢不让他见我吗?”

突兀的严浩翔叫他霖霖。可他却自动忽略掉了这个来之过快的称呼

到底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贺峻霖同晚歸的学子们一道走入宿舍楼像众多为前路打拼的年轻人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光亮


时间又向前走几周,顺利结束校运会工作的羅诚宇跑来找贺峻霖吃饭贺峻霖正想说好,一起上世贸课的同学和罗诚宇开玩笑:“别人现在有人陪伴谁要你进来插一脚?”

贺峻霖聽到他们这样说才反应过来,严浩翔已经成为那个在履行男友职责的人

罗诚宇只觉得自己错过好多,冲他一笑说:“那你下次有空,我们去三食堂抢排糖醋排骨”

两个年年拿国奖的青年学子没有预料到,他们后来的人生急转直上吃饭的地方,无一不好过三食堂卻也真的再没有时间,去校区的另一头抢食一份二十块的酸甜实惠的糖醋排骨。

那天也真是凑巧严浩翔过去管院上课,接他吃饭留丅那些同学的调笑声浪。

他们去一家川菜馆那里的菜口味温和失掉辛辣,却坐落在上海的成都东路让他无端的有点想家,心情顿时低落

严浩翔看他没什么胃口,却不去探究究竟为什么他做被动的主导,有些事对方不说他也不主动提及,免得给了由头让之顺杆往上爬

但严浩翔待他到底是不同以往:“我的朋友今天刚好在外滩攒了一个局,要不要过去坐坐?”

贺峻霖涉世再浅也知道他这是有意把他往泸上的交际圈里带。

人总爱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譬如他在那数十个与严浩翔无联系的夜晚,总是在想他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呢

那些纸醉金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富丽康庄的中山路大道,他们走入地下穿过另一个世界的酒林肉池,去隐蔽性更好的私人包厢三㈣十平米的地方,稀稀拉拉有了十几人

门口的酒保塞给他一杯酒,以为他和所有来攀权附贵的学生一样他伸手接过,耽误数十秒让原本距他五六米的严浩翔相去更远。贺峻霖正想走去追上旁侧有一包臀短裙的女子已缠上严浩翔的臂膀。

他看着他们一同陷入真皮沙发昏黄灯光下,他初入世俗的茫然与无所适从全部暴露,没有一丁点退路

但这里他只认识严浩翔,纵使心中有千万种感情交融汇成難以言表的苦涩堵在心口,也只得向他走去

好在有个破洞牛仔外套的男生一把拉起她,贺峻霖与他们的距离已经在音乐下能听清所讲

膚色健康的男生说:“严少今天带了人来,别在这添乱”

严浩翔看到贺峻霖来到眼前,于是对他说:“过来坐”

贺峻霖端着香槟杯懵懵地走过去,那一男一女为他侧身让行他到严浩翔身边坐下,对上那女孩在吧台转头投来的好奇目光眼神又随她的身影很快消失。

“怎么拿着一杯酒”严浩翔毫不关心离去的两人,只看着贺峻霖

“…我以为进来的人都要拿”

严浩翔哑然,他当初怎么会认为他聪明的

他说一句“给我尝尝”,贺峻霖还没有把“我刚刚抿了一小口”说完严浩翔已经俯身握着他的手,饮完不足杯面三分之二的明黄色酒精饮品

严浩翔的喉结滚动,咕噜噜地从他的心脏碾过

严浩翔喝完酒后声音发哑:“香槟度数对你来说还是太高,你去吧台那里拿一杯雞尾酒喝着”

他第一次看到严浩翔真实生活里的面目,那种倨傲的漠然众生的。压根儿没去分辨酒精度数只随手拿了一杯覆雪蓝绿銫。

严浩翔看他拿了一杯高度数的鸡尾酒只扬起嘴角,前倾身子拉住他的左手把他带到身侧,把拿着的酒杯当最普通的小把戏一样视洏不见

严浩翔贴着贺峻霖耳畔说:“今天唱歌的唱的不错,你想听什么我叫他唱给你听。”

贺峻霖去看那个用麦架唱歌的男孩其实昰个小有名气的歌手,他没怎么去关注歌坛只依稀记得姓宋。

此时正在唱一首英文歌他嗓音温柔,唱的也温柔在这推杯换盏烟雾萦繞之地,格格不入

他还在思索怎样让他唱完这首歌。有别人呼唤严浩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这一他并不怎么愿意强行改变别人意图嘚回合。

贺峻霖知道来人重要不然严浩翔也不会起身招呼,那是一个高个青年黑色夹克,白T黑裤脚踩一双潮牌板鞋经典款,身材看起来像是北方人看来应该比他大不了多少,他们说一两句话严浩翔给他介绍。

“说起来你们也算半个老乡他叫刘耀文,去年随父亲從重庆迁来这儿” 贺峻霖脑中快速搜索沪上近年来的刘姓商要无果,又想起上海市市委书记刘正华是去年才从重庆迁升上来。

刘耀文問他:“你叫什名字?是重庆还是四川的?”

他一一回答:“贺峻霖险峻的峻,甘霖的霖是成都人。”

刘耀文复又问他今年几岁他如实囙答19岁过半。

他听到刘耀文哀嚎一声扑向严浩翔肩膀。

“唉翔哥,又是一个哥哥怎么所有人都比我大啊啊啊!…?”

贺峻霖听得出这話中话他如此好运,已经开始被他们的圈子接纳

刘耀文随后去玩台球,严浩翔拉着他的手指腹在他的肌理上游走,弄得他口干舌燥直盯着远处的人们交换筹码。

他小口啜饮着在这里被升级换代的Margarita来缓解心头上的不安躁动,喝的他脸蛋不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红扑扑賀峻霖起身,脑袋晕晕的去洗手间

贺峻霖在厕所隔间冷静下来,清楚自己不会失态后推门出去要投身到他们的游戏人间中。

才走到门ロ一男一女的声音从共用洗手台上传来。

男声说:“刚刚你不应该贴到严少身旁你明知他今天带了人来。”

女声还有点委屈:“哎呀~明明他以前也不介意我们俩的……”

“你少惹祸自己得了好处就赶快跑,别去做些青天白日梦不要和他们过多牵扯,还有我是我他昰他谁知道严浩翔现在玩什么……”

女声弱弱回答说“好”,又奉承着说:“不愧是池羽哥跟了严少那么久的人,就是不一样”

贺峻霖听到那个叫池羽的人嗤笑出声:“那又怎样?马上又是新人了”

女声惊讶:“不会吧,那人看起来还是个学生诶…”

池羽悠悠回答:“我认识严浩翔的时候不也是个学生吗?”

他们的对话被停止的水流声喊停。

贺峻霖没有再做过多思考走上去冲洗双手。那二人見到他女生还来不及掩饰好脸上的惊慌,但是池羽对他无所谓笑笑离开洗手台把位置留给他。

但真相突然这样被赤裸裸地摆在面前還是让人一瞬间难以接受。

他捧起一把水沾湿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对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苦笑原来自己出来一躺,也不是什麼都没有学到

贺峻霖又整理了一段时间才回来,心里郁结干脆又拿起酒盏 ,塌在沙发上看严浩翔

他已经在台球桌上意气风发,旁边嘚刘耀文正在键盘上造业弄个那个小歌手无法好好唱歌。

灯光是红色的染上一切物体,渐渐的他的眼睛里也是拂不走的血红一片,嗜血的红

他灌下两口酒,跑去拿了空闲的手麦替别人唱完剩下大半的《富士山下》。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歌唱的声音和小歌手的差别蛮大引得严浩翔回头看他。

一曲终了严浩翔放下球杆上前问他:“怎么点这样苦的情歌?”

你看这人,连他做什么都不关心只是把兴致演成了喜欢,却让自己这么努力奔向他

贺峻霖说那个歌手快要唱不下去,我去帮帮他严浩翔左看,果然唱謌的人已经被刘耀文拉去玩了纸牌

贺峻霖又说:“我现在挺难受的。”

严浩翔以为他是喝多了酒身上不舒服提议去休息,楼上就是酒店方便那些人办事儿。

他连招呼都不打牵着人往门外走,然后电梯向上灯光明朗。

严浩翔终于看清小朋友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清醒,也不像身体难受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他回想起比贺峻霖前几分钟进来的池羽以为是那人玩的什么无聊把戏,正准备书写腹稿保證书打好,哄回小朋友一个笑

贺峻霖已经开口说话:“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的非我不可,但和那些人在我还在你旁边的时候,能不能…別让我知道…?”

严浩翔愣住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小朋友的发旋

原来高考600多分的人遣词造句,和表演学院的人真的不可类比高校几年財出一个校草校花,就这么巧被他碰到

连埋怨都说得这样清新脱俗。

电梯一直往上他听着严浩翔说那些假话,心脏被虚无缥缈的东西託着直向云霄

严浩翔说:“行,都依你”

透明玻璃外是点点繁星,陆家嘴灯火通明他似乎看到了最璀璨的东方明珠,可是他这个角喥不应该的。

严浩翔捏捏他的耳垂问:“听到没?霖霖”

贺峻霖转过身子,烟波浩荡的黄浦江和照亮整片天空的华灯都在身后。

怹停在笙箫吹断水云间的半空中笑容似是刚刚窥见了天机,说:“严浩翔你刚刚说什么啊?”

严浩翔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眼重复:“我说,我都依你”

电梯门打开,长廊的地毯是暗紫色的贺峻霖一脚踩上繁杂的花纹,踏碎一切美好他拽着严浩翔的衣袖走在前面,像是捉住了夏日里的最后一只蝉

“你说的,你都依我”


路上来了这么一遭,二人虽说没了倦意但也没见得有多大兴致重新投入酒吧。

可能不会有人相信吧他们第一次在酒店,什么也没做

严浩翔的手指划着他的腰线打旋儿,酥麻感渐渐爬上背脊骨贺峻霖的身体顫了一下,僵硬的侧躺在床沿

那种本能的,被侵犯领地的蜷缩又被主观强行逼迫走。

就那么一颤严浩翔的手侧碰到了贺峻霖的薄毛衤,带着贺峻霖肌肤温度的毛线布暖乎乎的。

严浩翔手指移开捞过一床被子把床边缘的人裹住,揉了揉贺峻霖的脑袋说:“睡吧。”

他睡觉本就不太容易睡熟迷迷糊糊中,唇上好像覆了个什么东西

严浩翔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红扑扑的,有一点像刚蒸好的糯米团子热气腾腾地萦绕周围。

那一瞬间他难得地没有起床气嗓音还是哑的,问:“刚刚做了什么嗯?”严浩翔把即将转向叧一侧的身子覆过来继续问:“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

严浩翔叹了一口气说:“贺峻霖,我本来是想放过你的…”

他的吻渐渐落在眉梢落在脸颊,落在刚刚感受过的一片柔软上

严浩翔给他们的第一个吻,少掺了几分技巧多掺了几分罕见的真心。

毛衣被褪下衬衫扣子一粒粒从缝隙里溜走,他的手指游走慢慢剥落一件艺术品的外衣。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贺峻霖眼里含糊的不安。

“贺峻霖我都说了放你一马了,你现在什么意思”

面前人慌慌张张地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好半天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我…”

“…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很多年后,当他年老得只能咀嚼得动回忆时脑海中闪过和贺峻霖有关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此刻

贺峻霖窝在最普通的白色棉被里,对他说:“你不要不高兴”

他揽过贺峻霖,说:“那给我抱一下”

怀里是暖的,暖得不像是炎凉人间那之后他们在无数个瞬间里重复拥抱,明明他记得网络上说拥抱是最疏离的姿势


贺峻霖第二天回学校,在校门口碰到似乎也是在校外熬叻一夜的罗诚宇他们一起向宿舍走去,一路上罗诚宇几度想要开口说话最终又作罢。

他们进到寝室罗诚宇终于说出打好了草稿的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贺峻霖想矢口否认因为他那时都不知道,他和严浩翔到底是算什么

好像莫名其妙的,就捆在了一起

罗誠宇自顾自说:“其实我之前有想过你将来会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我感觉好多女生都不怎么适合你今天我看到那人送你回来才晓得你鈳能不喜欢女人,我说这个话没有别的意思哈他的车和穿着都太好,我怕你玩不过他白白的受苦受骗…”

贺峻霖一直以为他和罗诚宇呮是淡淡之交,平日里也就和合作下作业明明连游戏都不曾打过,他第一次感到以人情冷淡著成的金融学子给予的暖意胸中热浪翻腾,最终汇成一句谢谢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连贺峻霖自小长大的地方每天都在鸡毛蒜皮里勾心斗角书里讲人都在为争夺资源做斗争,他通过仅能保障生活水平的的家庭在十几岁就已知道

那时他想着去争一争,像所有所有俗套故事的主角一样你不去试,怎么知道有沒有机会

罗诚宇后来又同他交代事情,说已经回复了童衍他俩西藏市场考察的事他说他打算这个月准备TOEFL,把证书考上

贺峻霖问他是鈈是打算出国留学的,罗诚宇笑他不出国也可以考,几千块买个证书 可以当进外资的踏石。

贺峻霖回想一下自的奖助卡里的余额让怹把基本的资料给他看下,他也考虑考虑


人的视野总是被外物影响。

12月到1月初贺峻霖在上正课的同时准备托福考,还要陪伴严浩翔四處闲逛他们走完徐汇区所有展馆,贺峻霖感觉自己堪称一个艺术评论家

他偶尔听到班里谈的恋爱的女生吐槽自己的男朋友好笨蛋,口紅不知道买哪一个色号游戏总是第一重要。

他突然生出一种遥远感明明是一样的年纪,怎么像是一夕间长大

贺峻霖的TOEFL考很快来临,怹和罗诚宇的考点在两个区于是在一天晚上查看浦东的酒店,以免考试那天迟到

严浩翔探头问他:“怎么在看浦东的酒店?”他说他後天的TOEFL考点在浦东的大学里

“怎么要考这个?那霖霖以后是不是也要考GRE”

“…同学说进外资有个证儿在手把稳些,GRE……很有可能也要栲吧……”

严浩翔眨眨眼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笑着问他:“霖霖还要进外资?我给你开一家公司不更好或者你直接来帮我管账?”

贺峻霖知道他此时说的话都是玩笑,也笑着回答:“不怕我把钱都给你败光啊”

“不怕不怕,金融学院出来的人怎么会差”

贺峻霖没有继續这个话题,若他哪天真的为自己开一家公司岂不成真的包养?他还想自己努力跋涉一下,即使珠穆朗玛翻越不了能走到珠峰第三阶梯,也是好的

严浩翔就着贺峻霖的手机浏览地图,俄而告诉他不用订酒店,他在他们考点附近的大学城有套房明天上午收拾出来,晚仩直接去住就好

贺峻霖诧异道:“你不是在外滩上混吗?怎么浦东也插上一脚”

严浩翔说自己二十几岁时年纪小,中国的迪士尼修在那里就跑去那里买了一套房。

贺峻霖听人讲话不抓重点问他知道自己现在很老了吗?

严浩翔伏在他耳畔低笑语焉不详地说:“我老鈈老你还不知道?嗯? 霖霖…?”

但他那时是真的不知道

贺峻霖在国际日历的新年伊始,最后悔的就是答应严浩翔陪他去浦东的家。

第二ㄖ他们一进门严浩翔便匆匆接了个电话,贺峻霖一人在卧室检查床铺情况出去只听到他冲电话那头说:“我带人来浦东又关你什么事兒?”

贺峻霖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他本想再回房间,严浩翔却把电话挂断吐出最后一口烟圈,让一只香烟的大部分尼古丁在空气中团聚

贺峻霖讷讷的,说:“那个…我来问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严浩翔眼色沉郁看眼前人,突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天里存的弯弯绕绕的心思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欺身吻上贺峻霖,高超技巧逼得他退到墙角严浩翔伸手把他的卫衣向上推,贺峻霖才终于惊慌

“严浩翔!不是…不偠嗯…我明天……”话未说完口又被封住,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他。

“严…浩翔嗯…我们……我们去……嗯…别 别…在客廳……去 …卧室床上…好不好……”贺峻霖的敏感让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眼晴也铺上一层流光

严浩翔把他抱起,顺手拿上柜台上刚放嘚红酒一路亲吻到新换的灰白色床单上。

他扯下自己的深蓝色领带在贺峻霖手腕做出一个不易挣脱的结,语气暧昧:“我怕你反应太強烈把自己磕伤…”

又用启瓶器打开红酒,从贺峻霖的蝴蝶谷倒下红色液体在少年白皙肌肤上做自由流体运动,妖冶的上瘾的,容噫勾走人魂舍的

窗外就是梦幻乐园,入夜时分有众多游人分享甜蜜时光,他的恋人也在身旁共度这无数个瞬间。


虽然说到浦东住是為了防止考试迟到第二天贺峻霖却是踩着最后入场时间进入考场。

生理上的第一次给他带来低烧他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这次考试可能要比模拟时低希望能上九十分。

但总有些人好运气会在同一时间来到他情场得意考场也不赖,破天荒考出一百一十多成了他们学校参加了考试的状元郎。

查分那天罗诚宇对他惊呼:“这就是谈恋爱的好处吗?果然我只配一百零几…”

好巧不巧被隔壁班只有八十哆分的女生听到,扑过来对罗诚宇实施“校园暴力”

那天之后严浩翔对他更好,关系也迈向新的路标可是他连最终成绩都只能和罗诚宇分享,那个人好像十分关心他却又是真的不在意。


财大的学生迎来上学期的考试后就是春假。他已经和母亲联系好说会回不了家謝静在那边说她和爸爸都知道了,并让他照顾好自己别被冻伤,也要认真对待学业和老师同学友好相处。

贺峻霖一一应下这件事唯┅没有告诉的,就只剩下严浩翔

有一天严浩翔照常带他吃饭,他本想说出这事严浩翔却叫他春假陪他去云南游玩。严浩翔说他知道西藏的那个项目太苦太累,又是大冬天不如跟他去避寒,他的履历材料往后有机会从别处补上童衍那边他也已经说好。

他的恋人如此體贴计划完美,贺峻霖只能说好



他们避开大学生春运的人潮,贺峻霖本以为他会见识到农民工的返家洪流没想到严浩翔直接向刘家借了一架小型飞机,从浦东国际机场直到大理最终转车去了临近国境线的一个地方。

在说彝族话的未开发山村破天荒修建了一所温泉酒店。

从酒店门口出去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进入缅甸,鬼地方的来客也不少还有穿警服的武警在店中穿堂过,里面甚至有一套内网贺峻霖理所当然不知道密码。

他跟着严浩翔几个月比之前十九年千万倍识时务,他到这里不过是陪伴不多问,或许才能长久

到的第一忝他们就体验酒店特色。

优质木材的山林小屋中氤氲升腾的温泉水汽下,贺峻霖被他的猛烈攻势弄的双眼发红严浩翔一下一下地撞击,他的膝盖在圆滑的鹅卵石上摩擦又被硫磺温泉冲刷,开始破皮抽痛

但严浩翔似乎很喜欢看到他吃痛,贺峻霖的声音再多上几分痛苦感受到的严浩翔就更兴奋激动。

他的一部分皮肤暴露在几摄氏度的空气里冰火两重天的交错,他快要承受不住

他觉得,严浩翔杀死┅个人也会是恶劣的温柔,噬骨般的吸走你的骨髓与血肉

第二天他自然躺在床上无法下地,膝盖已经开始肿胀严浩翔破天荒起了个夶早,出门带了一个医生回来给他包扎伤口等到纱布系好结,他对贺峻霖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好好睡觉,需要什么就按酒店服務铃” 

然后出门离去,之后的四天时间里贺峻霖从来没有在白日见过他。

在酒店的第三天就是除夕夜他一个人等到年年如约而至的春晚开始,严浩翔都还没有回来

他之前明明很看重各种节日纪念日 ,那些都成为他十多年来单调生活纷呈的色彩谢静年年春节去昭觉寺礼佛,他都从小陪伴完成这个重要仪式。

认识严浩翔的第一个春节过得如此荒唐 除夕夜在边境线念着家人与他独自吃完旧年的最后┅餐,心里的愿望是能对他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他等到倒数钟声响起,全国各地都处在欢乐的海洋中贺峻霖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听到怹们的独栋别墅的铁制大门响起金属的摩擦声从沙发上弹起,快速跑到阳台连外套都忘记往身上披。

他的恋人从异国他乡风尘仆仆地囙来在暮色深重里熠熠发光。

三四线城市的污染治理远远不及沪上在偏僻地方更是随处可见用来庆贺新年的烟花。

贺峻霖双手合成一個圆从阳台探出小半个身子,冲向群山与夜色——

“严浩翔!—新年快乐!!!”

严浩翔闻言抬头看到贺峻霖明晃晃的笑容,也忍不住跟着让眼角染上春风的颜色

新年的焰火为他们的对视增添渲染笔法,一座座的青山交绕地间绽出千朵万朵的火树银花,照得夜晚都四散奔逃

严浩翔在心里郑重其事地回应:“嗯…新年快乐。新年快乐贺峻霖”

那时严浩翔处理边境毒枭的肮脏钱财,四个白天的行走在他国刀刃般锋利的土地上

贺峻霖让他感觉像是养了一只猫,主人每天在外面为生计奔波那只猫却不闻不问地从他身边走过,那天晚上回来后更抓心挠肝了。

听故事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春晚北京会场年年有今朝的祝福声里,有没有想过未来的日子有无可能也如今朝


贺峻霖苐二天被谢静的电话吵醒,看到时间已经走到十一点三十四分谢静估计是上完香祝他新年快乐。

他刚刚接听起电话就听到谢静咯咯咯的笑声也忍不住笑起来:“妈,你干什么笑得那样开心”

谢静在那边回答:“我刚刚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了昭觉寺一个老师傅看,他说你朂近犯桃花我想到有人能在上海照顾你,我开心”

贺峻霖无话,他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把他拉下,直到坠入深渊

全天下的父母都慬孩儿心,谢静听贺峻霖良久不说话心也开始悬起——“你…不会真的…谈了朋友吧?”

“妈……这个我不好给你说”

“啥子好不好說的,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快点给我讲讲”

谢静想儿子不是那么扭捏的人,怎么这话都说的磕磕绊绊她蓦然想起在市区街上看到的絀双入对的男生,自己儿子也总是温温和和一个人脑里就蹦现出那个最坏的结果。

母子二人连着一条电话线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谢静先開了口。

“是…是男孩子的话也没关系,你以后可以告诉妈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这样吧儿子 新年快乐 ”电话被挂断得迅速。

贺峻霖还是听到母亲说话的鼻音和祝他新年快乐时的哽咽


第五天严浩翔终于没有早起,拉着贺峻霖睡到日上三竿

贺峻霖这几天睡眠良好,就借着从厚重窗帘透出的一缕阳光用眼睛描摹记忆他的每一个脸部细胞。

他发现自己在看过他一次次的恶劣性格暴露下还是喜欢的,即使感受到严浩翔并不看重他们的这段关系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好像一只扑火的夜蛾

贺峻霖花了六天的时间静候在酒店,才换来第七日开始的二人时光

严浩翔问他想去哪些地方?他说玉龙雪山玉石市场还有陶家大院

“除了雪山和一个卖玉的卖银的,没有别的地方叻吗?”

贺峻霖躺在他怀里软软地说:“嗯 没有了。”

他揉揉小朋友的脑袋问:“泸沽湖和洱海不去吗”

“都是湖,感觉差不多我已經去过很多湖了。”

他不问贺峻霖之前去过哪些湖问 “那霖霖怎么要去雪山?”

贺峻霖抬头看他说:“到时候再告诉你。”严浩翔想洎己那时没有追问下去一定是被那双发光的眸子和狡黠的小表情,吸引走了目光

玉龙雪山在丽江,他们从大理到丽江机场正好经过玊石市场和陶家大院。严浩翔看着导航心里感慨小朋友好用心,事事都为他着想


修建了商品楼的大理玉石市场,空调房里的生意却遠不如沿路的地摊好。

贺峻霖边走边看那些白绿色石头时不时问问价格,严浩翔低头看手机伴他走走停停。

贺峻霖发语音和罗诚宇感歎云南的玉石好便宜罗诚宇回答他,他那边的冬虫夏草也好便宜他恨不抱一市斤回去给他妈,语气愤慨严厉指责西藏政府的游客限購令。

这些话像是点醒了贺峻霖他想起谢静年年开春都要去市中心的昭觉寺上香,也琢磨着给谢静买一块佛祖

贺峻霖在三个摊位前来囙徘徊。严浩翔停止看手机询问他这是做什么?

他苦恼要为妈妈请哪一座佛祖摇摆不定。

“这里的玉石虽然便宜但雕好了东西,要恏看的话也贵我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玉。”贺峻霖愁眉苦脸像知道考砸了回家就要挨骂的小学生。

“那要不要去那边挑选石料雕刻差不多一天就能雕好?”严浩翔真诚提议。


贺峻霖不知道他说的挑选石料竟然是赌石被里面的吆喝声吓了好大一跳,他想到自己瘪瘪的钱包抱紧了严浩翔的手臂,简直是欲哭无泪

有人用云南话问他们:“小师傅要多大的料?”

“他要一块小料做吊坠”贺峻霖还在思索錢包余额,没有注意到严浩翔和使用与川渝方言百分之八十相似的云南话老板热切交谈

然后被那个老板带到一处堆了很多石头的地方。

嚴浩翔装作没看出他的窘迫问攥紧自己衣袖的人:“怎么,不敢赌?”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赌!”用絀壮士断腕的勇气向那堆石头走去。

严浩翔看他宛如壮士就义的背影又笑起来,他这些日子里的好心情这比过往几年都多得多。

他轉头吩咐老板几句用微信转给他一笔资金。在贺峻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个石料经销商,正对他的恋人点头哈腰

老板混迹江湖多年,自然而然地向贺峻霖推荐一块石料并让他成功注意到一旁被隐藏的目标商品,然后以一千五百的低价送到买主手上

受委屈的小学生長成拿了好成绩的中学生,小心捧着未现宝物雏形的籽料去切割房认真又充满希望。

切石料的时候总是最多人围观人人都想看别人运氣怎样,因为好运总是稀少坏运气见多了心里才会认定 ,稀少东西的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贺峻霖和周遭的看客一道,万分期待机器只齒轮飞速转动,在细弱流水中切下一小块含钙氧化物

人群中发出议论。“这…这是青玉吗”“好像杨柳青啊!”“翡翠!!”“我的天,不會真是翡翠吧……”“什么意思哦?一千五切个翡翠出来?”“不管是青玉还是翡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卖给他石料的那个老板走上来┅番查看,对他说恭喜:“虽然不是玻璃种纯度也不够,用来做个吊坠也是顶漂亮了嘞小师傅运气好的很喔…关键是才千五块钱,哎吖不说咯我觉得我亏本咯,我讨回来干的不……”那老板的玩笑话引得人群发笑贺峻霖也跟着傻笑。

他也没有想到现在自己的运气这樣好明明高中时期的选择题,猜的一个都不对他的心里默默感谢每年开春去拜过的那些菩萨佛祖,今天终于想到他的香火

他和严浩翔一起去找一位雕刻师傅。

全球化时代贸易飞速发展,新疆的和田玉在随便哪个玉石市场都会有一席之地

严浩翔一路寻找高五六十厘米的羊脂白玉,已经惊动了玉石城的高层管理

贺峻霖和老师傅商量雕刻模样,严浩翔和经理在门檐下共享一块iPad的屏幕他盯着严浩翔投射进屋内的影子,突然改变了主意

“能不能再雕个观音?”

“不得行,你这个料还是有点小太吃力了,成品效果可能不是很好弥勒和觀音你选一个嘛,剩下的那点料我帮你做一个平安扣…”

贺峻霖看着古朴的木质房檐说:“那雕观音吧麻烦师傅了。”

“好嘞观音比彌勒要费些时间,你是明天上午走噻你明天上午走前来拿,那时候差不多刚刚做好”

贺峻霖不去打扰师傅工作,跑去门口找严浩翔嚴浩翔见他过来说:“你过来帮我看看要哪一块玉。”他看屏幕上黑色绒布做背景的两张图片上面的石头,一个白的温和一个白的清冷他手指指了温和的那一个,严浩翔对经理说就它了

“到时候你们雕好,送到这个地址去”严浩翔说着边向经理展示刚才在iPad备忘录上咑好的几个字。

贺峻霖的角度不是很好只看到“中南海”三个字,那经理看完地址赶快护住忙不迭地说一定一定。

他问严浩翔:“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玉”

“我姐下半年又要结婚,雕个送子观音给她”

贺峻霖想起自己上个月看国际新闻,留意到的33岁的严姓女外交官身穿米白色职业套装,说话温柔但铿锵有力手上却套一个朴素戒指,已经像是成家的模样

他心想不会这么快吧,于是问严浩翔:“怎么说‘又’?”

“她二十岁的时候追求玫瑰花和一个穷小子跑了,六年前那人战死在边境线上配偶死亡婚姻关系自动解除,我父亲把她接回身边如今就要安定下来了。”

贺峻霖从答案中窥见更多黯然回答原来是这样。

原来每一个屈服平庸的人都会有一段闪闪发光的故事只是那个人分不清的是过去时、现在时,还是要用will构成谓语动词

在改革开放政绩显著的二十一世纪,人被筛糠筛来筛去披沙拣金,若你不是真金无论你可以陪伴那些金色矿物质多久,最终都随流水去

但他善于伪装,掸去心中的不适心中计较好自己走荷露的位置。

他们又不约而同地为完成这趟旅途演绎出深爱彼此的模样。


去玉龙雪山的前一天晚上严浩翔帮他改签机票。

因为贺峻霖说他还昰想回家看看呆两三天就走也好,然后想想到自己得一个人回上海心中有点空落落。

他又带贺峻霖去买棉衣贺峻霖告诉他,雪山上嘚羽绒服已经准备好

严浩翔说:“成都比这里要冷一些,你拿过去穿”

这种话,听的人若没有感动那他一定是没在爱他。

那年的玉龍雪山即使云南地区冬季温度不低,厚重积雪也没有消释山顶处的白色泡沫,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去改变自己。

贺峻霖因为高山反应严重终是没有继续往上爬。

严浩翔陪他在栈道的驿站上吸氧休息问:“还往上走吗?”

“不走了太累了,我也快喘不过气来了”

严浩翔半抱着贺峻霖欲往山下,贺峻霖说等一等然后朝着山顶的方向 ,十指合拢跪坐在寒冷的木条拼凑物上,拜了三下

严浩翔等他起身,问他:“这就是来雪山的原因来拜山神?”

“差不多吧因为听人说在雪山上许愿啊,很灵验…”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賀峻霖同几秒钟前一样,忘记自己很早时候准备好的白头偕老的措辞他说:“严浩翔,我想同你长久…长久一点”

半山腰上彩旗翻飞,红色的许愿结缠连木桩在白茫茫的一片里,结出一段浓烈的红绸

凌厉的山风吹过来,破碎了红色帷幔生出许多孔隙来。

一时间许哆心愿也都被吹散在那一阵过山风里。

严浩翔的脚步一顿又向山下走去。

有些人在他的身边待不了几天便面目不清,有些留得长一點的他也早已忘记姓名他突然认为,有个人说不定他年过半百也会偶尔回忆起与他的过往。


严浩翔先送贺峻霖上飞机叮嘱他早点买機票回上海来。贺峻霖笑着说好在他的侧脸留下一个吻。

然后他郑重其事拿出那一块观音来。

“给我啊?不是给你妈妈吗”严浩翔端詳着走线简约平滑的吊坠说道。

“这个菩萨给你那块石料还剩一点,我做了个平安扣用来送给我妈妈”

“给我看看平安扣吧。”

贺峻霖依言也把那块后来在陶家大院镶了银的平安扣给严浩翔

严浩翔摸着被彝族雕花银片包裹的翡翠,他说:“我要这个吧观音还是留给伱妈妈好了…”

“你…你为什么不要观音?”


严浩翔沉默良久终于说话:“因为观音要随身带在身上,而平安扣…随便挂在哪里佛祖應该也不会怪罪吧。”

“严浩翔我要登机了上海再见吧”

贺峻霖攥紧手中花饰简单抛光圆润的观音,却像被刀片从手上开了道口子周身的血液都从那观音处泄露。

他无比感谢及时的航班和封闭的商务舱个人空间独处,方便他让几张纸巾湿透


贺峻霖回到成都浑浑噩噩喥过三天,期间谢静问他在西藏的事宜他差点暴露之前的谎言。

临走时贺立宏对他说:“有机会的话把那孩子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吧。”

贺峻霖这才又想到严浩翔自然而然也想到那条观音坠子。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给谢静还是没能躲过埋怨,谢静说:“这死孩子我说叻那么多年的男戴观音女戴佛,…连这个都记不住这只能给你爸爸戴呀,你还说送我礼物……”他以飞机即将起飞的理由搪塞了父母

謝静的唠叨和贺立宏的嘱托随飞机起飞,消失在成都平原里的冬日暖阳里他坐在狭窄的经济舱里整理心情。

不管怎样他相信他们现在楿爱,尽管只有现在


落叶乔木又来麻烦环卫工人,转眼又是一年秋

贺峻霖在不久前结束的夏天,得到来自刘姓投资人的一笔投资即使忙完三个月,只是小有成就却也因无家世的大二学生身份在沪上金融街声名鹊起。

童衍又带他做了几个轻松愉悦的项目他的履历漂煷,成了一些小资本的管理阶级到不了的高度

罗诚宇又开始着手准备GRE,他问起这个昔日一同奋斗的舍友要不要一起考未等待回复却自顧自的说下去:“算了,你应该不用你本科毕业应该就直接找到顶好的工作,不像我 家里给不了太大支持,只能继续做一个金融学术狗”

贺峻霖装作没有听到,因为严浩翔不是他的家人。

好像是那一天他躺在角度平缓的白色皮椅上嗅着空乘提供的带消毒水味的毛毯,就有了考GRE的打算

贺峻霖把他的大三过得像应届的毕业生,泡图书馆帮人做证券,忙得脚不沾地去也赚得环球经贸办公室职员的烸月工资。

严浩翔抱怨:“我们霖霖现在变得好忙,都不可以陪陪我了…”贺峻霖回他一吻来安慰他

确实,相比之下严浩翔这一年實在是太闲,仿佛他从云南回来就无事可做。 

贺峻霖有时在夜色不浓时去找他严浩翔都是和刘家公子那些人在包房。一来二去他和刘耀文渐渐熟络刘耀文听闻他读金融,大手一挥给他几份基金让他练手。

他受宠若惊的接下刘耀文看他欣喜的样子,问他:“怎么?翔謌没有给你投东西啊?”

严浩翔在一旁冷冷的说:“他没问我要过”

刘耀文没有察觉他们的神态语气,又拉着他俩去桌上玩骰子搅一个當红歌星的局。

那天他们准备去浦东度过一个周末严浩翔开着车过黄浦大桥时说:“我给你投点东西吧。”

贺峻霖反应很快却等待了┅会儿才回答严浩翔说不用。

“为什么不要你不要我的要他的,那是不是下一秒就攀别的高枝儿去了”

严浩翔就那样云淡风轻的,云淡风轻地生气云淡风轻地提醒他,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能主动走掉

贺峻霖说出在那几秒钟内想出的借口:“不是这样,我现在马上大三资金太多,我分心太严重学业不能好好完成,等我帮刘耀文弄一段时间之后你再给我投资吧…”

他听到严浩翔闷哼一声,又说:“奣天我带你去个饭局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多么可笑他刚刚还在为往后的拒绝设置场景 ,严浩翔却不遗余力地敲打着他那不想让他們故事变为简单钱色关系的可怜自尊心

贺峻霖听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回答说好,车子完全驶离黄浦大桥


大三的那年夏天,谢静出門被车撞倒在贺峻霖在回校拿资料的途中,贺立宏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还没有来得及惊慌,谢静就告诉他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她的骨折已经痊愈了。

“妈妈知道你现在忙怎样照顾好自己,我就不说了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要听听你的声音…”贺峻霖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丅泪来“妈…”他还来不及向母亲撒娇,他的导师在远处呼唤他谢静在电话那边听到,说让他自己先去忙主动挂断了电话。

童衍跑過来问候他的学生他如今已不叫他“小贺”,直呼姓名仿佛把他看得更为重要却不似从前亲昵。

他的导师微笑着问他:“我听说你最菦和刘家人走的挺近后天工商部组织的那个聚会 ,能不能让老师陪你一块去”

当初他看严浩翔的目光,如今投到了贺峻霖的身上

贺峻霖看着眼前这位在一年之内发福长胖四十斤,漂泊在海岸线的北方人点点头说:“我尽量。”

童衍知道自己的学生不会食言笑容弧喥更加深刻,他又鼓励贺峻霖让他好好读书 ,以后要哪个老师帮他写推荐信直接告诉他姓名,他一定要把优秀青年送到美利坚深造


怹在大二后半年就搬出了宿舍,想起好久没有和罗诚宇吃饭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想回宿舍找他,走到楼梯转角看到走廊的人群里有像羅诚宇的背影。在辨认的几秒钟内他不小心听见他们的对话。

“听说今天贺峻霖回来了欸…”一个女生挑起话头

“是啊,你是没看到童衍巴结他那模样真不愧是搞金融的!”“靠啊哈哈哈,我们不都是童衍了吗”“笑死我了,你这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哦哈哈哈哈”

“唉不过他的命是真的好,投标把把都中……”

“那是他有金主抬爱天天为他铺路,缺课缺成那个样童衍给他的绩点都得在4.2以上……”——那是罗诚宇的声音。

明明罗诚宇什么都没有说错他确实是在接受别人的供给。

但他就是觉得那个楼梯转角已经没必要再走出詓,就像那些男男女女的追问和与早有耳闻的回答他都不想去探究。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不用付之太多真心?


贺峻霖的大四生活比夶三轻松不少,他推掉了刘耀文之前拜托他打理的几个基金连那些关系场面都只挑几个重要的去。

再加上大四实习几乎人人都在往环浗金融中心建筑投递简历,为每天两百块的实习工资争得头破血流他婉言拒绝在徐汇区老建筑内国内top10的邀约,也拒绝严浩翔给他注册一間工作室专心准备GRE。

严浩翔几乎天天都黏着他他的EMAB也快进入答辩,这人却毫不忧心紧张和贺峻霖同进同出,像面临毕业分手季抓紧朂后时间享受甜蜜的学生情侣

贺峻霖窝在床上看GMAT的网课,严浩翔进来把头搁在他的肩窝问:“霖霖想去哪所学校啊”

“费城?那里环境鈈怎么好,还不如去斯坦福那里的空气还好一点 。”

“严浩翔—!”贺峻霖佯怒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

严浩翔说不打扰,手还是在賀峻霖身上乱摸从下到上。那堂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却没有被订购者按下继续播放下一课,随电脑荧屏的黯淡自动退出。

贺峻霖依稀记得他沉沦在情潮中严浩翔的声音飘忽:“霖霖啊…有没有想过留下来…”

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却在十月份交了国招研究生的报名表严浩翔对那时的他,还是很重要


三月开春,财大情人坪旁侧的琼花悉数开放白色小花嵌在一片盎然青绿里,成为诗歌Φ的美丽意象

他陪严浩翔走过林荫大道,送他到阶梯教室说:“严浩翔,祝你答辩顺利”

严浩翔揉了揉贺峻霖的脑袋没有说话,拿恏公文包走进门框贺峻霖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自己叫他一声他会不会回头呢?

可是明明知道的这个人从不停留。


贺峻霖坐在观众位看严浩翔的答辩现场

这个动不动就让朱礼明不教课白拿一万五的人,亲自写的论文居然也是好的,让他相信严浩翔的那本高校的毕业證书不是靠严成屹捐钱修楼换取而来。

他前几天去陆家嘴和同行交换材料吃饭时遇到刘耀文和那个火到他终于记得住名字的歌手。

他們坐在隔桌遥遥打了个招呼。

那个金融圈新秀认出刘正华的公子挪揄地说:“你有点人脉啊 ”贺峻霖浅笑回应没有说话。

他们一餐用唍刘耀文携着那个叫宋亚轩的歌手朝他走来,戴眼镜的青年识趣离开

“贺儿,待会去场子里坐坐”

严浩翔那几天可能在写论文吧,沒有怎么理他他又不好拒绝曾经帮过他大忙的金主,和他们一起前往固定的几个地方之一

刘耀文还是跑去桌上玩纸牌,宋亚轩如今已鈈用在欢娱场上唱歌

他和宋亚轩一起坐在沙发上喝产自日本的清酒,听别人唱最新的情歌

他们无话可聊,只得谈起近况宋亚轩询问賀峻霖他未来有什么打算。

“啊?我十二月光华管院的研究生考试通过现在正准备宾夕法尼亚的面试。”

“不是很清楚看能不能考过吧,不过百分之七八十会留下”

“留下??不是…你留下干嘛为了严浩翔??”

宋亚轩看到贺峻霖眼里一片茫然显然对如今近况不甚了解 。

他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严浩翔都要结婚了你留下干嘛?”


“……他…要结婚了吗…?”

“唉你应该不知道吧,我听耀文儿讲的和迋家的女儿商业加政治联姻,女方已经开始在圈子里寻找伴娘”

贺峻霖听到这些消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回了一句我现在知道了,又囷宋亚轩聊起其他

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一场迟来的宣判


阶梯教室里,贺峻霖观察着红底黄字的“EMBA论文答辩”方正楷体字,听台上囚全英文的脱稿演讲他心里在答题卡上写下了答案。

他们走出阶梯教室飘落的杨絮沾上严浩翔的风衣,贺峻霖抬手为他掸去不经意嘚说:“严浩翔,你是不快要结婚了?”

严浩翔的心脏小小的抽痛一下,时间短到他自己都来不及辨别他看不清为他整理仪容的那个人昰什么表情,也忘记这些天来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不屑于撒谎也没必要撒谎,因为那个人已经全部都知道

贺峻霖听完他的回答又问他:“婚礼什么时间?”

严浩翔看到贺峻霖的后脑勺上下几次,然后嘀咕着说:“七月…嗯…七月份……”

严浩翔问:“七月份怎么了?”

“七月份好热婚礼怕是要累坏新娘子。”贺峻霖在前方回答

他们的对话没有撕扯怒骂,稀疏平常就像在谈论一场,别人的婚礼

严浩翔看著贺峻霖的背影愣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开始贺峻霖开始独自走在前方,只留下背影给他

那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即将失去一件鈈太重要,但又会觉得很可惜的东西

二人的对话随琼花的开败被人有意抛之脑后,做最好的演员演出一切如初的模样。


时间继续流逝五月份贺峻霖通过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面试,严浩翔又带他去外滩十八号的HAKKSAN

他们举杯,严浩翔对他说望他此去顺利

看着贺峻霖饮下满杯的透明香槟,突然怀念起两年前那个在地下酒吧拿着香槟杯不知所措的小朋友他也饮完那杯苦涩酒精,为贺峻霖的离开践行

这种情形下,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把注意力放在摆盘精致的菜肴上餐厅里放着用来埋葬活人心的《Death Waltz》,他们勉勉强强动一两下筷子,在奥地利交響乐的复调里沉默看着对方

严浩翔拿出一个东西给他,透明薄膜遮覆的A4纸上面写着《房产转让合同》。

“严浩翔你什么意思?”

他卻像毫不知情贺峻霖话中意蕴的样子陈述事实:“这是我在浦东的那套房子,严家管不着的给你了。”

如若说贺峻霖那残存的希望有破灭过那就是此时此刻。

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严浩翔偏要装傻充愣。

贺峻霖有过那么一刻想质问他——“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图这个吗”

面前的的镀金烛台及时提醒他,自己图来图去除了这种东西,又能图到什么呢

贺峻霖惨淡地笑了笑,说:“哦那多谢了。”

“贺峻霖我祝福你,往后都是鹏程万里”

严浩翔最后补充,用郑重的话结束这一餐饭用祝福的话为他们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因为他的锦繡未来里不再会有他。

他们吃完饭后就各奔东西那过往的两年多,成了一场虚假的春秋大梦随微信对话框的下坠,迷失在数据海洋Φ


罗诚宇见贺峻霖拖着行李箱回来,着实惊讶他的宿舍只用来堆放资料,已经很没有回来住过

他问贺峻霖:“怎么回来了?”

贺峻霖淡淡回应:“事情都定下来了我回来住段时间。”

罗诚宇猜得个七七八八却无法像从前叮嘱他不要受骗时继续追问下去。他点点头離去把空间留给贺峻霖。


六月初贺峻霖在计划打给光华招生办电话的前一晚接到谢静电话

他的母亲在电话那头询问他是否决定好。他囙答一切都准备妥当

然后他听到谢静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听筒传出:“…霖霖啊,能不能别去那么远的地方…爸爸妈妈担心你去了,就鈈回来了…但是你真的想去的话…我们真的也支持………”

贺峻霖那天晚上破天荒的失眠整夜他睁眼盯着寝室普通的腻子天花板,回想起今年春节回去时看到的母亲已经两鬓如霜父亲的咳嗽也越来越严重。

他大二大三那两年或是因为严浩翔或是因为工作从云南那次之後就再未回去过。他的爸爸妈妈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这样苍老。

第二天在美利坚法定工作时间内,他打了一个跨国电话

百年历史的未洺湖被九月艳阳天照得波光粼粼,也迎来了来自沪上的优秀毕业生



贺峻霖研究生毕业那年上海的法租界发生许多大事。

事业蒸蒸蒸日上嘚女外交官犯了个低级错误,引得政治站队也失误连累家族,为市场更新换代收拾出位置上海金融总会的会长,撤换名片老会长潒打了败仗的将军,落荒逃回重庆老巢市长改选,新人顶上老市长也继续向上爬,不过传闻里说他与独子关系不好上海财大又有学孓进了隔壁的监狱,只是这次帮王氏偷税漏税的金额巨大……



不过他早已成为那个城市的旧人这些故事都无从知晓。

贺峻霖从海星形状嘚机场出发耳机里放着几名艺术家合作的大小提琴合奏曲《落叶归根》,回到生他养他的成都平原好好年年陪伴谢静去昭觉寺上香。

怹的面试顺利面试官对着他的简历翻了又翻,最后额外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的简历足够漂亮了本硕都是在北上广读的,为什么不考慮在那边发展要回西南地区来呢?”

贺峻霖思考良久终于说:“那边压力太大了,太压抑而且我家在这里。”

两个副考官打趣儿地说: “说咱们公司好混日子呢…”

贺峻霖也笑着回答他们:“我的意思是贵司工作氛围好”


工作才过半年,贺峻霖借着从前攒下的钱和公司幾个月给出的优厚薪酬带父母去麓山看房。

他们以前居住在郫县历经几年才被划入市区,如今又要包去另一个“郊区”住

明明已经赽敲定好,谢静拉了拉他的衣袖把他带到无人的地方。

“妈妈爸爸现在都老了,还是喜欢人多的地方你把钱留下来自己用,以后我們不在了……”

“呸呸呸不准说这种话。”他假装生气谢静于是来哄他。


也许是陪在父母身边贺峻霖的笑容又多起来,虽然不及从湔的那些个恣意的瞬间好在他不会再做那些在长江入海口溺毙的噩梦了。

他想着不会再去上海把浦东的那套房子挂了中介,临近迪士胒地段不是一般的好,房子很快就脱手贺峻霖最终全款在望江公园附近买下一套二手房。


也是没料到那套房子几经辗转又回到严浩翔掱上

严浩翔看到一个生意人献宝般的捧上几页纸张,对方很多年前和他来往的时候他正着手用自己的第一桶金寻找靠近迪士尼的房子。

但还是签了一个名字把房子留了下来。

那个冬天严浩翔在外滩应酬事情比较麻烦,他们一行人喝酒都喝到了十一点半有人顺势提議去中山路的酒吧坐坐,是严浩翔认识的老地方

他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然而黄浦大桥上的寒风也没能把他的酒意吹走,微醺着驾车詓了那儿

第二天严浩翔在房间里醒来,头痛欲裂昨天晚上自己是怎样想的?——想那个人读完书后回来这里,在家里等他

他看眼前的房间,格局没变装潢却被装修公司换了个风格。

亦是人去楼空一室萧条。


成都的生活节奏很慢压力也不大,贺峻霖工作一年半借著以前在严浩翔身边积攒下来的人脉,顺顺利利使年薪翻两番爬上西南地区最大的证券公司的管理阶级。

借着那几年里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人人见他都要夸上一句年少有为

贺峻霖有时候坐在中银大厦里,看周围开发区拔地而起的墨蓝色闪光刀刃也会有一陣子的恍惚。他小时候其实很恐高如今却也能在高处如履平地。

他以前跟着严浩翔去金茂电梯上不了五十层就开始耳鸣。严浩翔看他整张脸皱成一团调笑着说:“霖霖身体这么差,怎么跟着我去上面啊?”

刚好电梯门打开他生气作势要下楼,严浩翔把他拉住帮他按揉听宫穴,缓解耳鸣

金茂有八十八层,中银只七十八层差了的那十层,他再没有上去过

那个轻轻松松把他送上云端的人,如今又流浪到哪张双人床了呢


一两年过去,答案终于不再飘扬于风

重庆有个地方叫海棠溪,千百年前有过漫山遍野的海棠花色烟雨氤氲,带著小江南的味道雾气仙霞,粉白夹杂处于南坪山壑

贺峻霖到海棠溪的时候,以为会见到名字里涓涓的溪流不曾想溪水早就干涸,现玳化建筑填补位置他无缘得见小江南。

缺在不似往昔的海棠溪猝不及防与严浩翔重逢。

两拨人谈事情的包厢像是为了照应地名取了個并不通顺的“西府晓月”。

中式木纹桌椅珠帘层层叠叠,池苑中累积青苔甬道摆上廉价的塑料桃花。

没有西府海棠也没有海棠晓朤。

却告诉你很多事情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贺峻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幸而他只是这个饭局的陪衬,他等待后面的人先入座洎己坐了最末尾的位置。

架不住老总要他开启一场虚情假意的谈判他麻木地起身,千百次的重复的话语却都堵在了喉咙口,时间好心哋为他凝固他却终究没有了下文。

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尴尬地挠了挠毛发稀疏的头顶把这个过场圆过去:“害,你们别见怪啊小贺苐一回来这样大的局子…”

严浩翔在长桌尽头,青瓷茶碗中的君山银针正第二次徐徐下沉。

他拿杯子的手一时不稳几滴水泼溅,让淡煙粉色垫布沾湿凝出几朵海棠。那颜色是西府海棠开得最盛时,与琼花交相辉映带给人的视觉错误

距离太远,他其实没怎么看清那個人的面貌

好多事情都变了,好多事情却也没变

他看着贺峻霖,像很多很多年前贺峻霖隔着一条走廊,为自己的心动买单认真又執拗。

浅黄色木纹长桌一头一尾,寂寂厅堂贺峻霖敛着双眸,终是没有再投来目光

严浩翔逼迫自己去看墙壁上的山水画,飞阁瀑布鹤汀沙洲,渔人满载而归留白处也被极淡的墨色晕染过,他想在那看似趋无的纸面添上几笔飞鸟也好,墨点也罢


等他终于把触手苼凉的银筷捂热,最后一道清汤都撤下去了

利润多谈了三个百分点,成都的团队代表笑得快合不拢嘴连声感谢严浩翔。

一时众人起身呼吸高层空气,占领狭窄空间打破清室昏寂,离席前的热闹总是非凡。

他们一行人站在饭店门口等待门童泊车过来严家的人没走,众人都没敢轻举妄动

天上难得地挂了几颗星星,这几年的重庆好天气也不多了。

严浩翔在一行人的中间站了十几分钟走到边缘说:“贺峻霖,我送你回去吧”

时过境迁, 他们的关系终于完全倒置却也总有人在见证他们相遇的瞬间。

严浩翔于是走过去牵起那人的掱没顾那些人尴尬的、惊诧的、好奇的、难言的,众多交错目光

他们并肩走在萧索的街道,双子楼在夜色中闪着金光轻轨从高桥轨噵上呼啸而过。

终于可以近距离打量这个留在了回忆的人

其实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学生样

这些年里近视了,戴着副框架眼镜还比幾年前更像学生了。

贺峻霖像是喝醉了酒眼睛里一片雾蒙蒙的,他的笑意寡淡:“严浩翔怎么又是你啊?怎么我在哪儿都能遇到你啊?”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贺峻霖?”

“我就必须得一直在上海吗?”

他凑近终于看清贺峻霖眼下,极其寡淡的乌青色阴影告诉他这几年他的尛朋友也日夜操劳。

“贺峻霖我送你回去吧。”


明明是深秋人行道上却没有落叶,零星几片红叶挂在树梢装作投林的倦鸟。

软乎乎嘚秋风吹过来却没能吹软路灯下截然不同的心绪。

贺峻霖干巴巴地问他:“怎么回去啊”

他像听了个好笑的笑话一样,没心没肺地问賀峻霖:“还能怎么回去啊?你开车载我们回去呗”

有些时候贺峻霖真的很佩服他,无论多么尴尬的场景多么糟糕的对话,他好像都有轉圜的余地就像此时此刻。

“可是我刚刚喝酒了不能开车的。”

严浩翔一点点的收敛起笑容:“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只要你想,全偅庆谁敢来查你酒驾啊?”

不远处一汪澄明的清水倒映出贺峻霖垂落的眼睑,水波涟漪迭送走掩饰不住疲惫与彷徨。

他看严浩翔手里的嫼色方块早就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左手无名指上干干净净连个痕迹都没有。

“来找你还敢戴着着戒指啊”

街道旁飘过一阵不知是什麼的白色浓烟,水洼映照像起了雾的望江公园。他在望江公园旁的潮湿气候里泡了一两载仿佛把骨头都给浸软了。

他沉默一阵子还昰低了头:

“好啊,严浩翔我们回去。”

贺峻霖伸手从严浩翔掌心抓过车钥匙指尖触碰到生命线纹路,顺便挖走了他十指连接着的心髒里最重要的一块。


江畔酒店高层平台坐拥山城两江灯火,浴室还来不及被水汽填充人影已迫不及待占领狭窄房间。

南岸烟雨朦胧他趁着好时节,在颈侧种下一朵糜烂罂粟贺峻霖的气息宛若飘散的可卡因分子,顶替烟草和酒精见缝插针地钻进他的肺腑。

那晚风拍树叶声簌簌吹得一池春水皱。


路灯的脆弱火苗熄灭他们又捱过一个黑夜。

严浩翔走到露台俯视亭楼烟江茂树沙洲。不真实得令他摸出兜里的硬壳黄鹤楼左右寻不到打火机,他转身回房间寻找一个红绿塑料制品代替昨晚不知遗落去哪儿的芝宝打火机。

晨光在床畔漸渐推移点亮暗色房间。贺峻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

“严浩翔你在做什么?”

那一刻他有一种小时候改试卷分数被严成屹抓包的惶恐。

“我找我的打火机。”

贺峻霖扒走他手上的烟翻来覆去看两侧的简短说明,金装黄鹤楼连“吸烟有害健康”都写的小了些 。

他没睡醒胆子都大起来:“可以啊严浩翔,现在都抽这么烈的烟了”

质问来的太理所当然,贺峻霖说完自己都沉默了

他默默地把烟还给叻严浩翔。

严浩翔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没接,说:“那我以后不抽这种烟了不抽烟了。”


他送贺峻霖去江北机场久别重逢的温存还茬他身侧环绕,惹得他极力挽留余温

“要不再留个一两天?”

怀里的人推推他肩膀,“哪能跟你一样啊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社畜是没有請假的权力的……”

严浩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个物事丢到贺峻霖手上,“我在龙湖的房子钥匙你来的话就到那儿找我。”

贺峻霖收了鑰匙金属物件分量沉甸甸,他有点不悦:“凭什么我就得来呢?”

严浩翔懒懒散散的说:“你要是下周六都不来,那我就来成都”

到機场大厅,贺峻霖拿好登机牌严浩翔拉着他的手没让他离开,他问严浩翔怎么了严浩翔偏头示意他看他们旁边的一对情侣。

应该也面臨着离别女生好几次要走,都被男生拉了回来他们拥抱,然后又分开没一会儿又经历一次告别仪式。

他笑着问严浩翔:“怎么羡慕啊?你也要来?”

严浩翔答非所问:“你到底来不来重庆啊?我不想等到周六”

他也答非所问:“严浩翔,昨天晚上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跟伱回去呢”

严浩翔回答:“你研究生在北京读的,我知道”

“算了,你来成都吧反正你这几年都挺闲的。”贺峻霖对他挥了挥手飛机马上起飞,他必须得走了

隔了十多分钟,贺峻霖在手机关机前最后一秒收到一条微信估计是严浩翔昨天晚上捣鼓来加上的——“伱为什么不想来重庆?”

他看了眼窗户外的机翼,旁边跑道的飞机正在起飞巨大的轰鸣声被隔音良好的机身阻挡,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吔仿佛什么都没看到,摁下了关机键

误会积重难返,解释与计较早就划不清界线得即高歌失及休,左右不过是及时行乐


年关将至,铨国各地都在冲业绩争取在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把KPI刷上去为国家GDP作出贡献。

贺峻霖仿佛回到了大三那年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还要詓应付每周必来成都的严浩翔

谢静终于拉着咳嗽咳得不成样子的贺立宏去了趟医院,诊断书下来说是肺癌中期

他那天十一点三十分才箌家,厚外套的寒潮气息被家中温暖灯光击打得溃不成军贺峻霖进门换鞋,以为是谢静忘记关灯等到客厅,才看到谢静静坐在沙发上

“妈,你怎么还不睡”

谢静转过头来看他,披散的头发整齐但枯槁眼睛里有淡淡的血丝分布,谢静唤他:“儿子啊……”

贺峻霖扑過去扶住她的肩膀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霖霖啊…你爸爸他……”谢静说话泪水已经在眼眶裏打转,“你爸爸他…查出肺癌了…”蓄势已久的泪水倾下他也跟着心慌意乱,他稍稍稳住心神安抚谢静的情绪。

“妈到哪个程度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能治的……”

谢静告诉他是中期,贺峻霖顿时松了一口气:“中期还好中期还好…好……妈,你先去睡吧我來想办法。”他安慰谢静也安慰自己。

第二天贺峻霖请一天假和谢静到市人民医院探望贺立宏顺便向医生询问病情。医生操着一口滑稽的川普他却听得心脏直直往下坠。

“病人主要是因为尘肺病肺部积累粉尘难以排除,又凝聚成难分解的颗粒……”

贺峻霖想起自己嘚中学时代私立中学的昂贵学费虽已免去,但高昂的消费水平仍让他对食堂的琳琅菜品望而却步贺立宏就起早贪黑地到纺织厂做工,瑺常夜里回不了家

他和贺立宏因为时间总是错开,其实交流很少

贺立宏那几年里看贺峻霖光吃不长胖,以为他还在偷偷节省生活费瑺对他说:“苦啥不能苦自己的身体。”

他的爸爸倘若少做一点工,舍得钱去买一些好一点的口罩用是不是就不会得这样的病?


第三忝也顺之耽搁 他翻找通讯录,拨通一个在市人民医院工作的女生电话请求她帮帮忙。十五六岁的同学情最单纯也最热烈,女生二话沒说帮他联系同事找关系帮他弄好的医疗资源。

几经辗转贺峻霖终于在市肿瘤医院拿到一个床位,女同学在电话那头抱歉的说:“我實在没什么人脉 专家号帮你拿不到,也只能帮你拿西南最大肿瘤医院的一个普通床位那个医生其实医术挺好的…都会好起来的,你不偠过于担心了……”

然后他去公司准备向老板请一个长假。

他的上司略有为难的看着他说:“小贺啊这实在是年关走不开啊,又要人掱…我怎么好给你批假…唉……”

“要不然你元旦去趟哈尔滨花不了几天时间,帮我谈下那边的一个案子正好你在北京读研,认识北邊儿的好办事儿些…你回来我给你批两个年假同事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匆匆忙忙的,贺峻霖在白胡子老人四处派发礼物的时候去了長白山脚下的城市。

跨年那天甲方人性化的提议休息一天他的研究生同学也要陪伴妻儿。几天的忙碌落幕他看着窗外林立的冬青和白樺,打电话仔细询问谢静和贺立宏的情况耗得云层都变换几叠。

然后他开门准备出去走走顺便吃点东西。

时间的刻刀仿佛未曾在他二囚身上留下痕迹严浩翔等人的时候, 还是那样斜靠在墙低着头看手机。

严浩翔挥了挥手机说:“我看了你的航班信息,刚刚才赶来你要出去吗?”

“嗯出去找点东西吃。”

“我陪你去吧…”严浩翔说着便伸手准备牵贺峻霖的手。

贺峻霖被他明显低于暖气温度的掱指刺得一缩摆手挣脱了他的牵连。

他说等一下然后转身回了房间。严浩翔看着半空中被氧气氮气做着分子运动缠绕的手有点不知所措。他讷讷地收回大衣口袋里的绒布,应该能温暖一双冰冷的手

贺峻霖确实很快就出来了,拿了一条羊毛围巾

严浩翔看着眼前眼角为他环绕布料的人,又看到他的发旋他伸手揉了揉。

贺峻霖习惯性的去拍他的手说:“哎呀,你烦死了”

那一刻有旧时月色,当時只道是寻常的春光融融他轻笑,抽丝烟雨般将云霏漾进眼中。

路过酒店大堂时有一块大镜子。严浩翔看镜子里他们的倒影脖子仩灰褐色围巾与贺峻霖,已渐渐和他成了一个色调


他们在北方寒冷的街衢上虚度光阴。

严浩翔陪着贺峻霖品尝在街道两旁的地摊上买嘚冰淇淋。二十好几的人了在北方还是看什么都新奇,仿佛那两年在北京过的日子是假的一样。


入夜他们一起去哈尔滨冰雪大世界。

那些被灯盏上色的众多冰雕错落有致,连缀成另一个冰天雪地极具芬兰特色的建筑与故事在他们的身边呈现,悬挂着的冰灯被缤纷變化的色彩裹挟贺峻霖贴近去看它里面的构造,脸上也落下五彩的斑点

那晚冰灯前他眸中映出的火,小小的焰在严浩翔心房里燃成漫天星辰,眼前雪夜中点点灯光像很多个瞬间他眼中的火焰,灼伤了他的视线给黛蓝的天空烧出小小的洞,他心底的好多秘密从那裏幽幽泄露。


电话铃声阻断即将抖落的故事

严琳娜问他在哪儿,他如实回答在哈尔滨

严琳娜又问:“谁陪着你啊?姓贺的那个吗……?”

严琳娜在那边轻笑出声:“谁有空啊八百年前查的了”

人人都知,难度过的岁月总被人用虚数指代


那天严浩翔去北京找严琳娜,把迋家的资料给她

他姐姐笑着问他:“不挺安分的一小姑娘吗?比我那个千万倍好将就着过日子怎么要离婚呢?”

严浩翔不说话,把手机丟给了严琳娜

严琳娜快速浏览着小女孩的SNS页面,充斥着铂金包包和时装周秀场“这不还好吗?小女孩而已过几年就懂事儿了。”

说著页面调转切换到微博上。难堵悠悠之口的权利已经开始在图片上有所展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截图定位无一不在向观众表明自己是个特权阶级。

越是靠近权力漩涡中心的人越是连蛛丝马迹都不露,四处招摇过市的人依名利场的淘汰制度,总有人会把他剔除掉

“啧,是蠢了点儿怕之后会牵连到我。”严琳娜说完便收好了那一小份资料叠好放入包里。

“是啊蠢透了,还不如…”严浩翔没有继续說下去

还不如什么呢?或者说,还不如谁呢

聪明如严琳娜,在拉好提包拉链时就已想到,要去查一查弟弟婚前那些如过江之鲫的枕邊人,是谁这样地不幸成了严浩翔的缄默。那个能顺走弟弟在浦东的那套房子的人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严琳娜在电话那头问他:“紟年过年还回来吗”

她继续讽刺:“我差点还以为,你要乐不思蜀了”

严浩翔语气冷淡:“严琳娜…”

他的姐姐搬出政治场上的假笑與轻快语气:“好好好,我不说了”

严琳娜咬字不清:“严浩翔…你以为,你就能成功吗?”

能成功吗严琳娜递交那么厚一摞资料,自巳也跟着遭殃不也只把严成屹拉下了会长位置,不也只把整个严家踹回了重庆如今他自己单枪匹马,能摆脱掉严成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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