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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兄弟那些事》我在网上搜到的一本关于机务人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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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学徒工, 积分 386, 距离下一级还需 214 积分
机务学徒工, 积分 386, 距离下一级还需 214 积分
这是我在网上搜到的一本关于机务人员生活的小说,看了一篇,不知道能不能引起大家共鸣,放到上面来大家一起看看。
《机务兄弟那些事》
作者:氢元素
  生活中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是飞机的医生。这是一个大众了解不多的群体。和你我一样都是普通人,平凡而有特色。为着航班的正点和安全奉献着他们的青春和激情。他们统称为:民用航空器维修人员,简称机务。
  机务圈太小。中国民用机场也就一百多个。不算分公司、子公司,航空公司也就十几个,为避免对号入座,城市名和公司名一律用字母代替,某些特殊机型予以虚构。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就有雷同吧!
  文中的一些专业名词解释:
  过站:飞机从落地到下一次起飞的过程。一般指的是平均半小时到一小时的那种,当然也有时间更长些的。对于头一天落地第二天起飞或是凌晨一两点落地早上七八点起飞的过程一般称为航后。所谓的过站,除了我们能想象到的将上一段的旅客送下飞机,将下一段的旅客接上飞机以外,飞机在这期间还要完成加油、加航食、机务检查飞机并放行、若机组不再继续飞行将更换机组等工作。
  放行:机务的主要工作之一。飞机每飞完一个起落,机务人员都要按工作单对飞机进行检查,并在飞机随机携带的记录本上签字,表明本架飞机机务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可以继续飞行。若是没有机务的这个签字,即使机组人员想把这架飞机飞起来也是不允许的。
  机场机务:不仅航空公司有自己的机务,机场也有机务。因为航空公司不可能在全国所有的机场都放置自己的机务,也不可能所有的飞机上都安排自己的机务跟着飞机跑,因为这样营运的成本就太大了。因此航空公司把过站工作委托给机场机务来做,这样安排的另一个好处是各个航空公司飞到某个机场的飞机的过站,这个机场的机务都可以做,所以就节约了民航业整体运营成本。
  航空公司机务的分类:大体上分为航线机务和定检机务。所谓航线机务,他们的工作一般是围绕飞机在商业运行过程中所需要完成的工作,包括航前、过站、航后、排除飞机故障、一些飞机部件到期更换和定期维护,这些更换和维护一般是不超过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所谓定检机务,是一些专门在机库里给飞机做定检工作的机务,有些象在工厂里工作的感觉。定检分为几个级别,小定检可能一天时间,大定检可能二三十天,飞机的一些大工作耗时特别长的工作一般也安排在定检完成。
  航前:和过站的内容差不多,基本上是多了一些通电检查项目和给飞机轮胎充气的工作和给燃油箱放沉淀的工作。
  航后:这是航线机务最重要的工作时间。飞机飞了一天终于停下来,难免有些小的故障或需要一些勤务和一些小一些的更换部件的工作,机务要抓紧时间尤其是后半夜,在飞机第二天起飞以前把工作做完。
  工作单:所有的机务工作都要按工作单或手册的内容一步一步完成。工作单上详细写着完成本项工作需要的每一个步骤,比如先拆哪几颗螺钉再拆哪根管子再拆哪个部件,每完成一步都要在工作单上做出标记。使用工作单的好处是避免凭经验工作而漏掉某些步骤从而造成差错。
  机务跟机:顾名思义就是机务跟着飞机到处跑。跟机的原因一般是两种:放行跟机和故障跟机。放行跟机是因为飞机某条航线中在一个或几个地方机场机务不能放行,所以不得不由航空公司自己的机务跟着飞机去放行;故障跟机是因为飞机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需要由机务在飞行中观察一些数据或现象以便判定飞机的状况。
  飞机过夜外站:航空公司有几百架飞机,不可能都集中在有限的几个公司本部、子公司所在城市,为了让航线分布的更合理一些,经常在其他许多城市让飞机在那里过夜,同时派出相应的机务和其他一线工作人员,但一般并不在这里设常驻机构,人员多以出差外派的形式轮换。
  下面是文章中涉及到的一些机务部内部的部门,当然并非所有的航空公司机务部都有这些部门和同样的名称,各部门的职能也并非都如此划分,但相应的工作肯定都有相应的人员在做。
  维控处:机务部日常运转过程中的与维修职能相关的信息中心,主要是给机务人员下达工作指令,协调处理机务部与公司其它部门之间的联络,处理机务在工作过程中临时遇到的维修专业以外的问题,他们并不注重具体的维修过程而是关注维修结果。
  技控处:负责组织下达具体的维修方案。因为单个的机务人员即使经验再丰富能力也是有限的,单凭机务个人来完成某个比较复杂的排故工作也是不现实的,因此他们这里确定具体的工作步骤然后由机务人员实施。
  QQ头像又一次闪烁起来,陌生人。
  “你好”
  白竞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懒洋洋地写下一个“好”。因为他知道见面三部曲又要开始了:先问好,再问对方在哪里,再问干什么工作的。而其后继续聊下去的并不多。即使说出了自己的职业,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竟然问飞机也用修从来就没听说过的。最多好奇一下子,问些想象不到的奇怪问题,让白竟苦笑不得。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你在哪?”
  “HH市”
  “你是干什么的?”
  白竞这次犹豫一下,决心来点新奇的。
  “修自行车的”
  对方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很夸张地缺着两颗牙的那个。
  “修自行车的也会聊天?你用什么上的?还在修吗?”
  “用本本上的无线,刚修好一辆,这会儿没生意”
  对方沉默一会儿,又写到:
  “我不信你是修自行车的,快好好说”后面加着一个用锤子砸脑壳的表情。
  “我说我是修飞机的,你信么?”
  “那你快说说飞机有几个轮儿啊”这次对方的反应倒挺快。
  白竞随手写到:“6”。刚要发过去,忽然想到,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并不简单。飞机,飞机的概念的可大了去了,机型的庞杂,年代的变迁,从莱特兄弟那架飞了十几秒的飞机开始算起,到如今的巨无霸747、380,飞机的机型海了去了。单说这轮子的数量,从最简单的三轮式的,到每个起落架排两到三排,每排有两、三、四数量不等的轮子,这还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
  “咱们国内平常坐的多是波音和空客,就拿波音737和空客319来说,6个轮儿,当然最简单的飞机有3个轮儿的,最多的能到十几个吧”
  噢,真是隔行如隔山呐,这么个问题就让白竞一口气写这么多。白竞以为对方来了兴趣,正准备聊下去。
  “我有事,下了,886”
  得,又像往常一样,是个来去匆匆的主。
  白竞其实一般并不经常趴在网络上,更是对聊天不感冒。他是受老婆之邀,来等老婆的。
  白竞的老婆叫汪笑涵,一个并不太突出性别的名字。记得他们办酒席那会儿,酒店的小姑娘们正在大堂贴条幅,忽然白竞妈大声嚷嚷起来:
  “错啦,错啦,你们怎么搞的,我刚刚强调过的,又错啦!”
  汪笑涵正一只胳膊搂着白竞的腰,一只手指挥着服务员布置会场,明天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听到白竞妈大喊,两人回过头来,原来是条幅写错了。挂了一半的条幅上写着:恭祝(上一行)新郎汪笑涵(下一行)新娘白竞。汪笑涵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好,好啊”
  白竞从小就为这名字吃过不少笑话。这名字是他爸起的,原本是想着儿子一辈子能充满竞争意识,出人头地,不枉此生。不曾想白竞、白竞这名字喊起来,人们头脑里首先反映的是“白净”,然后通常就联想到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人们都说名字是反的,富贵人家生了娃,小名都叫破碗破勺的,偏那穷人家一天到晚有财、元宝的叫着。白竞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起来,竟像名字预示的那样,白白的。而且模样一天天俊俏起来,有模有样,有棱有角,活脱脱一个小小周润发。可惜白竞幼年刚刚改革开放不久,人们还很淳朴,寻找财富的目光还没有落到幼儿身上的习惯。否则,咱们的白竞也许早就走上另外一条“大红大紫”之路,而不是现在满手油污,满身机油,和扳手、钳子、轮胎、盖板打交道的路。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常有人就白竞的相貌和汪笑涵开起玩笑:
  “笑涵,可把你家的看紧啊,别被人勾引跑了!”
  “笑涵,白竞这次又是出去两个月吧?你们KK航的机务,在圈里可是出了名啦,上次我到LZ机场,人家指名道姓的跟我说,KK的播种机前两天又来了!”
  汪笑涵总是大笑着反驳:
  “你就别妒忌了,有本事也抱个靓崽回来!”
  “他敢,看我不撕破他的脸皮!”
  “胡说八道!我还不清楚他。”
  汪笑涵说的没错。她和白竞是在一个大院长大的,从“男孩有小JJ,女孩没有小JJ”开始,就已经掺和在一起。白竞生来文静,虽比汪笑涵大三个月,却没少受汪笑涵的欺负,被抢个玩具啦,被推个跟头哇,那是家常便饭。一直到初三毕业那个暑假,被汪笑涵强行亲吻,“一吻定终身”之前,都是一个班一起过来的。高中和大学虽没有在一起上学,那也是飞鸿传书,暗送秋波。大学毕业白竞得到去KK航当机务的机会,虽然和所学专业不很对口,但毕竟跳出原来那个前景暗淡的圈子,也算满意。汪笑涵为能和白竞在一起,主动放弃回到父母身边的机会,来到当时KK航所在XC市当上一名公务员。
  原以为幸福的小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不曾想赶上中国民航大发展时期。先是大大小小新开的航空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又是各家的老总们以雄心勃勃舍我其谁的豪迈精神,互相兼并,互相到其他公司的传统势力范围内开分公司、分基地,最简单的也要来10个8个飞机临时过夜的外站。KK航也不例外,其中之一就是兼并远在千里之外的TS市的一家小公司。老板大手一挥,把KK航所有的TOSTOR飞机甩到TS来飞。所有维护TOSTOR飞机的机务人员,除留下几个保障将来TOSTOR在XC过站的以外,全部开拔到TS,白竞也成了发配大军中的普通一员。
  有几年中央精神特别强调“资源合理配置”一说,不外忽“让资源在合理的需求中自由流动”、“合理的资源配置方式将大大提高资源利用的效率”等等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出现在广播、电视、报纸上。可人不是机器。哪一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儿挂女,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当老总们正沉浸在“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指哪打哪的宏伟抱负中时,下面的可就惨不忍睹了。
  若说起这KK航TOSTOR机务当时的故事来,那可是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单说这汪笑涵,在犹犹豫豫左思右想中一晃多半年过去了,这其中除了白竞回XC办人事手续,一次两天的航线培训、一次紧急排故回过XC之外,再就是汪笑涵一咬牙请了几天假用白竞一年一张的免费机票飞到TS之外,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虽然汪笑涵对白竞是一百个放心,但关于航空公司的花边新闻还是时不时传到耳朵里,飞行的怎么怎么啦,乘务的怎么怎么啦、、、、、、众口铄金曾子杀人的典故之所以能流传到今天,还是有它的道理的。汪笑涵为这事和白竞商量了不下七八次,IP卡就用掉了好几张。在给中国电信捐了几百块大圆之后,汪笑涵忍痛辞掉了悠闲的公务员工作,来到白竞身边,几经努力之后应聘到一家并不十分满意的公司。为这事汪笑涵总是时不时说些抱怨的话,每当这时白竞总是抱歉的笑笑,还能多说什么呢?
  一次完事之后,汪笑涵紧紧搂着白竞的脖子,鼻尖顶着白竞的眉毛,细声细气的在白竞耳朵边嗡嗡:
  “知道不,我小时候算过命。”
  “嗯”
  男人这个时候最大的愿望是睡觉,而女人总是好象情绪刚刚调动起来,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别光嗯嗯,给你说话呢,听着没有?”
  “嗯”
  “算命的说我将来的人是东奔西走的劳碌命。”
  “哦”
  “算的真准啊,这不就是说你的吗?”
  “是吗?”
  “怎么不是?看看你们机务的有几个好好的在家陪老婆的?”
  “也是”
  白竞翻了一个身,后背对着老婆,轻微的呼噜声已经起来了。汪笑涵愤愤地把胳膊抽了回来,心里嘟囔道:
  “讨厌,不听人家讲话,不理你了!”
  他们讨论的是另一档子事。原以为来到一个城市,生活又能恢复平静,可他们想错了,更多的麻烦正等着他们一个一个去克服。
  TS是KK航的分公司。
  可TS也有自己的飞机过夜外站。
  HH市就是TS三个过夜外站中的一个。
  白竞这次又轮到去HH,还是两个月。
  这样的轮换平均一年要出去五次。
  所以白竞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
  所以汪笑涵很想念白竞。
  白竞也很想念汪笑涵。
  电话、短信与QQ是他们的联系方式。
  这天,白竞又受老婆之邀,来到网吧。
  “送我的新年礼物想好了没有?”
  “不告诉你”
  “讨厌啦。嗨,我去你那边过年好不好?”
  “别胡闹,你来了美美怎么办?”
  “让妈看着呗。哎,昨晚我又梦见你了!”
  “是大姨妈又快到了吧?”
  当一个女人说想你、念你、梦你的时候,先别高兴,请先考虑一下她的“生理周期”这个背景。这是经验。
  “呸,好心当驴肝肺,不理你了!”
  对话还在继续中。其实白竞不来上网,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机场”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看似富丽堂皇,不过是人们继续他们生命旅途的一块跳板,一块能够把他们弹射出去的水泥块。就像码头、车站,一切设施都是给过路人的。尽管宏伟豪华,但这里不是家,不是让人们长久生息的地方。那感觉就像你渴了想喝碗大碗茶,饿了想啃个肉夹馍,对面来的却是个比中华小姐还美的贵妇:“先生,我们这里有龙虾和鲍鱼,请问您需要哪种还是都上?”那样尴尬。
  决大多数的机场都远离市区,远在那连郊区都算不上的乡村。与它们亲密接触并紧紧拥抱着的或是农田,或是草原,或是荒地。机场内除了候机楼,除了塔台,除了几栋办公楼和全国千篇一律被称之为“机场宾馆”的宾馆,往往什么都没有。那些外派的机务人员工作之余只能无聊地呆在宾馆里,如同置身于荒岛,生生成为新一代《鲁滨逊漂流记》之主角。
  HH机场是为数不多的有民航职工家属区的机场。家属区周围还有一家小超市,一处菜市场,两家小的不能再小的餐馆和一家网吧。白竞于无聊中踏遍了家属区每一寸土地,他对这里是那么的熟悉,比家属区里的居民还要熟悉,甚至对家属区垃圾场每天垃圾量的变化情况都了如指掌。
  “再过一刻钟那个收垃圾的三轮就该到了”,白竞从网吧里出来,从垃圾场旁边经过的时候,望着垃圾堆那圆圆的拱顶,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龙笛起来了没有,这小子还在睡吧”,白竞想的龙笛,是他的同屋。
  龙笛号称“机务睡神”。此人睡觉坚持“四不”原则,那就是不怕打扰,不分场合,不打呼噜,不知睡够。不管你一屋子人在旁边是砌长城还是赌牌九,是侃大山还是卡拉那个OK,龙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倒下就能睡着。如果此时有人于热闹中偶然往床上一看,冷不丁发现还躺着一个大活人,准能吓的打个激灵。他可以一天一夜地连续睡下去中间不会醒来,也会冷不丁突然坐起来,说一声“走,进场去,该做航前了”,时间把握的丝毫不差。
  白竞走到宾馆门口的时候,正碰见巩万枫从通往市区的大道上一步步走过来。
  “又有啥新发现?”白竞有点儿戏谑和挪谒的口吻问道。
  “真就是金后期的件儿”,巩万枫并没在意白竞的玩笑,指着照相机里一幅佛像的照片,“我来HH之前就听说文王庙里有这新发现的玩意儿,今天总算看见了”,一脸的得意劲。
  巩万枫是出了名的游侠和美食家,每到一个地方出差,只要有空就不见了人影。
  “又吃啥好吃的了,看你那一嘴油!”
  巩万枫的嘴唇上其实挺干净的,经白竞这一吓唬,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角:
  “没啥,HH的金刚葫芦挺有名的,羊角集市的最正宗。我上午去市里的时候叫你们和我一块儿去转转,你们都不去,下次请你吃吧。”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儿,昨天晚上刚熬了一个通宵排故,就你有精神头!”
  两人正说着,已经来到宾馆三楼。经过302房间的时候,里面传出来奇怪的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个人被人用枕头压住了嘴脸挣扎着呼救,又像一个严重哮喘发作的病人在生与死之间做着最后的挣扎……
  白竞和巩万枫互相看了看对方,会心一笑,什么也没说,向着走廊尽头各自的房间走去。白竞进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龙笛还在睡着。
  “醒醒,龙笛,醒醒”,白竞推了推龙笛,“吃饭去吧,再不去连卖茶叶蛋的都收摊了”。
  龙笛一推就醒了,眨眨眼,说:“不想吃,没胃口。”
  “你中午饭都没吃,再不吃就成神仙了,快,我等你穿衣服。”
  就在这穿衣服的当口,巩万枫突然推门闪进上半身,兴奋无比而又压地声音的喊着:“俩!刚走!居然来了两个!那波有这么大,”巩万枫夸张地在胸前比画着,“一边往外走一边才穿的风衣,那超短裙都盖不住屁股,白的刺眼呐!”还没等白竞和龙笛说话,巩万枫已经兴奋地闪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大的味儿”,龙笛在经过位于走廊中部的水房以后就开始闻到一股强烈的廉价香水的味道,一边下意识地扇着手,一边嘟囔着。三楼以水房为界,尽头那边是几间机务的长包房,楼梯口这半边是来HH过夜的机组的房间。他们一般一出来就是一个星期,几天飞行,几天备份,然后或是回总部,或是继续转到下一个其他什么分公司、分基地过夜去了,周而复始。按照他们的话说,睡遍了祖国大疆南北,睡遍了祖国万里河山,睡的最少的惟独是自己的老婆。
  “有俩钱儿就烧成这样!”龙笛不以为然地继续嘟囔。白竞没有答腔,别人的事他不想多评论什么。刚走到二楼半,就听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一阵年青女性银玲般的笑声。原来是刚刚的一个过站,换下来一组新来过夜的机组。白竞还没看清是哪几位机组,到是其中的四道杠先认出了他:
  “小白呀!”机长亲切的叫着,其实他比白竞大不了几岁,是个挺年轻的机长。
  “走,一块儿喝酒去!”也没问白竞和龙笛吃饭了没有,语气里透出一种既很重视对方又不容质疑的味道,“你俩先到一楼包间等,换了衣服就来。”白竞正迟疑着好象认出了机长,四道杠已经率领他的团队继续向楼上走去。白竞只来得及喏喏地回答了两声:“好,好”。
  包间里,白竞终于想起来了,是邢机长。龙笛正高兴着,因为又有饭局了。
  “不错呀,飞行的请咱机务的吃饭,我到是第一次碰上。”龙笛高兴地说。
  “你以后在公司呆久了还能碰上,我已经碰上好几次了,去年过年一个机长和咱们老羊称兄道弟的喝酒,把我也拽上了。那家伙后来钻到桌子底下起不来,还是我和老羊把他拖回去的。”
  龙笛好象想起了什么,问白竞:
  “刚才机长啥意思?是光他来还是他们都来?”
  “人家又没说,我哪知道。不过应该是都来,人家刚刚一起飞过来的嘛,你问这个干嘛?”
  “那个乘务不就是尉蒙蒙吗?拽地狠!有一次我在LZ做过站,飞机有故障要排故,时间长了点儿,机长都没说啥,她在旁边恶狠狠地骂我,嫌我慢!那大热的天,我都跑得快吐血了,跪到那驾驶舱里,飞机不能通电又没空调,我都湿透了!那娘们和机组们在后舱开着俩后门通着风,喝着冰水,还调着情,呼爹喊娘的,浪地很!”龙笛愤愤地回忆着。
  “我也听说她不咂地。不过也有不少好的,我过站呀、跟机呀,大哥长大哥短,端茶倒水的也有不少。哎,人和人不一样,要分开来看,到哪都是这样啊。”
  “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龙笛还是有些愤愤地回忆着。
  机场宾馆336,是机务老羊和酒叔住的房间。此时此刻,派驻HH的机务兄弟大多数都聚集在这里,正热闹地砸金花。
  “啥!小乘妹妹真地灌他了?!有这好事咋不叫上我!”小钢炮热烈地羡慕着并夸张地假装抱怨着。小钢炮N多年以前就在机务兄弟面前起誓此生非空姐不娶,并严正宣布他看上了空姐查悦梅,因为查悦梅是小钢炮当机务以后第一个向他微笑,并和他亲切交谈的空姐。
  那是一个炎热而又多雷雨的季节,小钢炮来公司已经多半年。那天飞机延误的一塌糊涂,凌晨两点多查悦梅落地了,“机务大哥,辛苦呀!烤箱里还有机组餐,还热着呢。”小钢炮那个激动啊!这多半年光默默地盯着一个个空乘诱人的背影流哈喇子,今天终于搭上话:“谢谢!谢谢!不辛苦。噢,你们也辛苦啊!到处都在打雷吧,延误到现在。”
  “可不是!光备降就备降了两次,一路上那个颠呀。”查悦梅边说边提着机组箱往飞机外面走,忽然转过头来,对小钢炮说:“后舱两个马桶都堵了,我已经写故障本,你们好好修修,我明天还飞这架飞机。”小钢炮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的猛点头。
  小钢炮那天晚上自告奋勇修马桶,这一举动让他的师傅很满意,觉得终于带出了一个好徒弟。早上和下个班交接工作的时候,只修好一个。正在这时传来维控处的通知,因为机组回来晚,休息时间不够,航班顺延两小时。这让小钢炮乐坏了,大声宣布他已经摸清了马桶的结构,趁热打铁两小时肯定能修好另一个。为这事KK航TS分公司机务部国部长还在全体机务大会上亲切表扬小钢炮,说他工作积极主动,任劳任怨,加班加点,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骗你干啥?”龙笛继续填油加醋地说道,“那可是手把手,半推半就哇,还眉来眼去的呢!”
  原来白竞和龙笛已经结束饭局回来,也挤进来看热闹。
  “听他瞎说!还不是机长在旁边撺掇的。”白竞的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跳加速的原因。
  “我跟”,“我也跟”,“我也跟”,老羊、酒叔、麻哥、巩万枫、小巫等等一屋子人正沉浸在砸金花的刺激当中。
  “我不跟了,”小钢炮此时已经没有了继续跟下去的心思,“这么说是真的呀!白竞你好好桃花运啊!”
  “废话!白竞哥啥模样你啥模样?能跟白哥比?人家蒙蒙进来之后先摸了一下我旁边的椅子,那意思是要坐下,后来看见白哥在,一屁股就坐到白哥那里去了,那眼珠子始终就没离开过白哥!”
  “机长为啥请吃饭呢?哦,是哪个机长?”
  “是邢怀远,为了几个月前在XS机场单发排故的事,说白哥很利索,用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快多了。”
  “哎!”小钢炮叹息着,“我什么时候也能摊上这好事啊?”
  “你小子除了单相思还有啥本事?光等着掉馅饼?你看人家尤哥”,龙笛说到这突然停住,数数人数,1、2、3……还好尤哥不在,接着说:“多少漂亮的小姑娘在后面追着跑!”
  说起这尤哥,可是机务里少有的人物。此人三教九流无所不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跟任何人称兄道弟,似乎上至主席下至乞丐,没有他不能认识的。还跟人合伙在TS市电子一条街开了家规模很大的电脑专卖店,生意红火的很。现在机务中间正流传着他在LZ机场的故事,据说不到三天就跟机场旁边一个管苗圃的花农打的火热,后来不知怎么的那花农还未出嫁的女儿莫名其妙地怀了孕。据说后来那女的抱着孩子追到TS找尤哥,不过人家可不是来讨要青春费、育儿费的,而是和尤哥团聚了三天,临走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和尤哥约好等着尤哥,甚至可以等一辈子。此事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好象从此以后尤哥经常在工作中给大家宣讲安全意识,说大家要注意安全,再也不能闹出“出人命”的事。
  “光漂亮有个毬用!脸蛋子上能种庄稼?”,一直忙着砸金花的老羊突然开口,原来他刚刚用加倍开了酒叔的牌,结果是大顺子碰上小顺子,老羊赢了个大大花儿,正高兴地一边往自己胳膊底下拣着那一桌子零钱,一边弹着那挂了有两寸长的烟灰。
  “你们小年轻的天天盯着空姐没个完,不就是飞机上倒水收垃圾的?!”老羊一边发牌,一边补充着,“关了灯,所有的女人脱光了还不都是一个B样!”
  “对对对,B都一个样!”坐在老羊旁边的小巫随声附和着。
  小巫他们那一批是最晚来公司的,而小巫却早早地脱颖而出荣升为机务二队队长老羊事实上的“跟班”。小巫属于那种话多嘴甜脑瓜灵活识眼色的那类人,这类人是永远在领导面前有着说不完的最合适宜的话,永远知道领导当下最希望看到什么行动的那类人,也是最有机会飞黄腾达的那类人。老羊从TS出发来HH的时候,机务部国部长随口问了句:“老羊啊,那边人手够不够,要不要再多过去一个”?本是句临行前的客套话,老羊却说就让小巫跟他一起过去吧。小巫刚来公司不久,什么工作资格也没有,属于可有可无的人,国部长于是就点头同意。
  “你小子又没结婚,知道个P!”小巫被老羊这一批评,讪讪地陪着笑。“再打个电话,看航班有点儿了没有?”老羊把兜里的公用手机甩给小巫。
  出外站的这帮机务兄弟原则上是两个月一换,但具体到每个人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被提前或推后,所以大家总是有前有后,陆陆续续地来,陆陆续续地走。大家来自TS机务部的三个机务队,甚至偶尔还有从KK航总部定检车间抽过来的。
  “三人行,必有前后”。大家既然组成了临时的团队,总会有个谁听谁指挥,谁被谁指挥的问题。虽然没有明确说谁是老大,谁是老二,但大家心里都有个谱。这个谱的原则和中国的人情世故的原则是高度一致的,重要的参数指标就是在队里的职务、年龄、来公司的年限、有无公司上层关系、技术级别等等。各个指标的权重那是很有学问的,比如一位比较年轻但在队里的职务高的,当他遇到一位明显具有年龄优势的同事的时候,虽然安排工作的是他,但他总会对那位老同志说“你看行不行啊”?老同志已经被给足了面子,通常都痛快地答着“你看着办就行了”,于是大家皆大欢喜。
  老羊刚来的时候,那个公用手机在酒叔手上。酒叔是一队党小组组长兼副队长。两人见面一通寒暄之后,酒叔立刻提出要把手机交给老羊。老羊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玩起三推四请的把戏,称自己刚来情况不熟悉,手机还是酒叔拿着好。在国部长三个“给我叫老羊”的电话之后,老羊这才顺理成章地掌控起公用电话,同时也标志着酒叔与老羊顺利地完成HH临时负责人权利的交接,也让酒叔摆脱掉遇事到处抓老羊,“咱们商量商量”的窘境。当然了,牌桌上不分大小,这是机务兄弟的规矩,大家可以高高兴兴地赢,也可以高高兴兴地输,输赢不是目的,打发这无聊的时间才是最终的意义。
  在小巫给老羊汇报完“因为全国大面积雨雪天气,所有回HH的航班都延误了,最早的航班也延误三个小时”之后,屋里的人纷纷怨天怨地般骂起娘来。其实机务是最盼望航班正点的,甚至比旅客还要盼望。因为飞机早回来一分钟,就意味着夜里的工作就更从容一分钟,幸运的话甚至能多睡一分钟,虽然夜里能睡觉的概率就如亲眼看到流星划过天空那样渺茫。
  大家正砸得热闹,尤哥走了进来,满身的酒气,不知道刚刚又和谁称兄道弟去了。老羊慧眼识人,在尤哥刚到HH的时候,就立刻好说歹说从国部长那里批了两千块的活动经费给尤哥,让他到机场相关部门去搞公关,以便彻底解决TS航机务在HH机场工作中遇到的各种保障方面的困难。
  这困难说起来真是老大难问题,拖了好久也没有解决:机务工作中要用机场的工作梯啦,氮气瓶没气要及时灌充啦,飞机APU坏了要用电源车啦,收发大件航材要用机场的载重车运到货运啦等等一系列需要机场配合的保障,机场方面总是消极拖沓,最后虽然都解决了,但那用一次求一次的过程能让人急的发疯。此事已多次反映到公司,但因为涉及到财务等其他部门,在他们官僚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的情况下被一次次拖了下来,殊不知派驻HH的机务们正无缘无故地忍受着原本一个小时的工作却要拖五个小时的困扰。
  尤哥到底是怎么把机场搞定的,走的谁的路子,花了多少钱这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总之尤哥公关以后机场表现的异常热情,随叫随到,甚至机场的总经理已经放过话来,为了共建和谐社会,共建和谐的驻场关系,在这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之际,他将亲自宴请TS航所有驻场人员。
  大家边骂娘边继续起劲地砸着金花。那小钢炮似乎还不死心,又一次提起关于空姐的话题,刚嘟囔了两句,又被老羊一通狂贬。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羊不屑一故地批驳着小钢炮,“远的不说,飞行的什么待遇,咱们什么待遇?”老羊的目光终于短暂离开一下手中的扑克,扫视了一下四周,重新回到扑克牌上。是啊,这是个多么难以形容的邋遢环境啊!公司为了省钱,给机务开的是几间长包房,房费便宜不少,可宾馆从此不再负责打扫。地上是无数的烟头和瓜子皮,破鞋烂袜子破工作服堆在墙角,书桌上是斜斜的一堆报纸和废纸以及好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袋和方便面,卫生间里永远挂着好几只不成双的不知道是已经留了几拨轮换机务的破袜子和烂毛巾,一走进这样的房间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一定会被里面的污浊空气熏一个大跟头。
  “你把人家那细胳膊细腿,穿貂皮大衣抹进口香水的大姑娘往咱这里引,就算她来,还不让乘务队的把她笑话死!再说人家好多连飞行的都看不上,叉开两条腿,专等着用B把洋楼别墅美圆百万什么的夹到B里的好事,你有个毬!也想这好事?!”
  老羊弹了弹烟灰,接着说:“三队以前有个女机务,人家也细眉细眼的,怎么不见你们往上冲?一个战壕里共事的同事,一个机务夜餐里搅饭的战友,就真的放不到你们眼里?你们怨空姐眼高,自己不也一样?”
  老羊还在不停地说着:“我问你,你和空姐在一起的时间长还是和打扫飞机的清洁队在一起的时间长?”小钢炮想了想,飞机落地空乘们也走了,顶多打个照面,而那清洁队的却要和机务们在一起,一个打扫卫生,一个维护飞机。“和清洁队的长”,小钢炮回答着。“清洁队的也不都是丑八怪,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小钢炮笑着回答:“那我爹妈还不把我打死!”“那就是了,同样的道理,没钱没本事就别家净叨叨人家空姐。再说了,真要有本事就别盯着空姐呀,你看真正的大牌人物有谁注意空姐了?还不都是歌星影星的往家抱?”
  歌星影星?那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事情。人们总是对遥不可及的更加宏伟的蓝图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对那些就在眼前晃荡,似乎踮踮脚尖就能够到的小目标更感兴趣。所以当老羊扯到这里的时候,大家竟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说些什么好。
  尤哥见冷了场,忙呵呵地笑着:“对对对,老羊说的对,我们应该有更远大的目标哇!”这笑声怪怪的,似乎透露着尤哥此时此刻言不由衷的心情,原来他内心正翻滚着一个只有他这种人才能打听到的秘密,一个关于老羊女儿的秘密。
  老羊的女儿原本只有中专学历。老羊后来通过种种办法给女儿弄了张某个民办大专的文凭,随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儿塞进公司干起文员的工作。这时的老羊徒弟中有个叫武元的,不知怎地就对老羊的女儿产生了兴趣,追求起她来。老羊知道后,气的吹胡子瞪眼,将武元狠狠一通臭骂之后赶到定检车间去了,不过从此以后老羊多了一个“年轻人要厚道”的口头禅。
  原来老羊的人生目标还远远没有达到,又替女儿瞄上了飞行员。仗着和公司副总飞行师以前是部队战友的关系,托他在年轻飞行员里给女儿物色起对象来,最后好不容易谈了一个。有次女儿和对方吵架,被对方动手狠狠殴打一顿。女儿说什么也不想再和对方见面,那老羊竟厚着个脸皮,非但不生气,还赔着笑,就差给人家跪下,好说歹说,赔了一百个不是,又强拉着女儿硬往人家怀里塞,那架势和农村卖牲口的小贩推销骡马已经没什么区别。现在据说已经快要结婚,只是不知这样纠集了种种利益的婚姻能维持多久。
  尤哥心里正翻滚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想老羊你就别再讲大道理,大道理谁都会讲,可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办的那些事又是另一回事儿。
  白竞忽然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被屋子里浓重的二手烟熏的头晕晕的,想着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做航前,只一个心思赶快栽头睡去,也好尽快得到解脱。
  早上六点不到,白竞这个班的机务兄弟们就已经进场做航前。
  用披星戴月来形容机务的工作一点也不为过。黎明前的黑夜是黑夜中最有特色的一段,是最变化多端的一段,是最绚烂的一段。这时的黑夜不再是子夜那压抑的黑,而是于黑中分明透着蓝,如同干枯的蓝黑墨水。这时的群星不再璀璨,如同鲜花的海洋在盛开之后,只剩下最靓最强壮的,点散在曾经的繁茂处,提示着人们这里曾经的辉煌。黑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淡去,头顶是纯净的蓝,就象一整块无瑕疵的蓝宝石。而天边则渐渐显露出鱼肚白,尽管只有一点点,一条线。
  白竞于日复一日中逐渐认识了启明,认识了北斗,认识了大熊,并最终了解了它们,爱上了它们。因为它们总是忠诚地陪伴着白竞,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为他驱走严寒,带来一丝光明。
  “原来美丽的你也在变化,也在衰老!”白竞在读过一篇关于恒星的文章后不禁唏嘘到。文章上说恒星间的相对位置也在时时刻刻地变化着,十万年前的北斗七星排列的图案并非现在的样子,再过十万年北斗的勺子将变的窄窄的,勺柄将变的弯折起来,就象美丽少女将变成驼背老妪。
  “到那个时候,人们还会和现在一样爱你么?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才是永恒不变永远存在的呢?”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白竞总是感慨万千。
  不过今天可没有星星看,因为星星已经来到人间,化做亿亿万星星般美丽的冰晶,将人间所有的污垢暂时封存起来。
  白竞对下雪是又爱又恨。雪是美丽的,但下雪也给机务工作凭添许多烦恼:下雪之后气温更低,让本来就在严寒中搏斗的机务更加霜上加雪;机务要在那或薄或厚的雪地里行走奔跑,脚趾早就冻成冰砣砣,和板结在脚底的冰雪混合物一起构成挂在腿上的铅球,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当心滑倒或是从梯子上坠落下来;飞机出港前增加除雪的工作程序,当飞机正享受着热水浴时,机务正专心致志地监护着飞机,指挥着除冰车的运行,防止发生碰撞飞机的事故,全然不顾那飞扬起来的由化学剂除冰液稀释后加热的气体同时也在给自己的脸自己的肺进行着温柔的清除活体细胞的工作;大雪等恶劣天气经常导致航班延误,当机务悄悄放松那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刚刚进入似睡非睡的人间仙镜的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传过来,“航班凌晨两点到达”。“今晚一定要回家”是游子们的普遍心态,机长也是人,也抵挡不住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诱惑,所以顽强地将飞机飞了回来,所以机务也要顽强地强装笑脸强打精神迎接它们的归来。
  “真想在这纯洁的雪地里打个滚儿啊”!白竞一边蹒跚而吃力地拽着冰冷沉重的给飞机轮胎充气的氮气瓶一边想着他的心事。白竞想让这纯洁而冷静的白雪冷却一下因为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思考过度而发热的头脑。
  “别让一张狐狸皮迷了自己的眼”,老羊昨晚最后的那几句话,白竞记忆犹新深有同感。白竞其实一直对男女之事并不是太在意。自从初三毕业被汪笑涵“一吻定终身”之后,因为生活中始终有汪笑涵的存在,而且从小就对她印象不错,所以也就没有对其他女孩子想三想四,属于典型的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类型。虽然不断有人拿他的相貌开玩笑,说他真是白长了一张英俊脸,怎么就没来点少年风流事,真是白活了,本无风流事枉担风流名等等玩笑话,白竞总是一笑而过,并没往心里去。
  刚来公司的时候,白竞也和别人一样,关注了几天空乘,毕竟以前没见过,新鲜。过了没多久,白竞就渐渐地看淡这些事,逐渐取而代之的感觉是那不过就是一身制服,是一个工作岗位,和平时打交道的所有人一样普通平凡。当她们身着职业服装出现他面前的时候,甚至已经演变成一个个抽象的符号。
  可是昨天的事着实让白竞有些心烦意乱。邢机长请吃饭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真诚的,虽然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那感觉就象皇帝老子今天高兴,所以大臣们也都应该陪着高兴陪着笑那样。这也没什么,飞行员们尤其是机长们普遍存在些优越感,白竞早就习以为常了。飞机上机长高兴了和大家客气几句,问问机务飞机下面挺冷挺热的吧,辛苦哇,大家也都陪着笑笑,客套几句还行、不辛苦、你们也辛苦之类;若是碰上机长不高兴,这里那里挑几句,白竞就当是出门踩上了香蕉皮,倒霉就倒霉吧并不往心里去。
  可是几口酒下肚之后,话题就渐渐从那次单发排故越扯越远,尤其是对白竞的酒量感到“不满”。这也是中国饭桌上的常态,喝的少那是不够兄弟不够意思。邢机长先是自己灌白竞,后来大概觉的气氛不够热烈,发动起副驾驶和尉蒙蒙来。尉蒙蒙是何等人物,立刻心领神会,不只狂灌白竞,还故意爹声爹气眉来眼去的,这可是她的强项。
  当时那场面就象刘姥姥进大观圆,贾母一家看腻了自家的风景,今天突然来了点新鲜玩意,表面对刘姥姥好的不得了,其实不过是新找的乐子罢了。白竞感到很不自在,本想找个理由一走了之,甚至还给龙笛使了眼色,可那龙笛好象没看见似的,一动也不动,似乎专心致志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白竞暗暗骂自己的双腿不争气,竟然没有站起来的勇气。后来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尉蒙蒙下楼前刚刚涂抹的浓烈的香水迷了心志,感觉全身绵绵软软起来。只见尉蒙蒙身着一件粉红色棒针紧身毛衣,外加一件大翻领皮草无袖金丝小袄,小袄的扣子并未扣着,而是松闲地套在身上,越发映衬着紧身棒针毛衣束紧的细腰和胸部的圆润挺拔。
  就在上楼的短短几分钟之内,尉蒙蒙竟抓紧时间对面部进行了补妆,喷上飞航班时不能使用的香水,又匆匆戴上一双夸张的耳钉,那感觉就象因为飞行不能浓妆而耽误了她的大好青春一有时间就迫不及待地要补回来那样。
  渐渐地,白竞眼前的她不再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而是还原成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娇媚面容婀娜身段的有血有肉的性感女人。突然间,白竞想摸一摸她的手,那手是那样的细巧,皮肤是那样的白嫩,就象一段葱白;又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脸,因为那娇媚的面容就在自己咫尺之远……
  雪地上的白竞忽然间好象全都想清楚了,他发现自己的眼前悬着一颗开了缝的臭鸡蛋,自己正在掩鼻而过;忽然间好象又全都糊涂了,自己正变成一只苍蝇贪婪地吮吸着鸡蛋的裂缝,而那鸡蛋越变越大,变成整个地球,那只苍蝇正狂妄地在鸡蛋上窜跳着,仿佛向世人宣告它占有了整个地球,占有了地球上的一切,占有了所有的所有……
  今天的小钢炮注定有些不顺。
  早上,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凌晨,因为天还黑的不见五指,小钢炮起晚了。当他飞奔下楼边穿衣服边跳上早已发动起来的进场车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洗脸刷牙,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
  他感到口腔里粘粘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嗓子里干干的快要冒火。水!这时候要是有一大盆热水就好了,哦,不,只要有一瓶水就够了,哪怕是温的,甚至是凉的都可以。只可惜自己起晚了,尽管只不过刚刚晚了五分钟而已,所有这一切小小的要求都不再可能实现。
  做航线工作的机务们,他们每次进场就象参加一次完整的战斗,可长可短的一次战斗下来,中间没有中场休息一说,这一点对于机务准备室不在工作机坪旁边的机务来说更是绝对的真理。这一点可不象坐办公室的白领们,忘了什么过会儿想起来翻翻桌子就可以,东西总归就在自己两米以内。
  手机和对讲机是不能忘带的,电量是不能忘记检查的,否则当自己置身于某架飞机下面时,有事情却不能和别人及时取得联系;工作牌和反光背心是不能忘带的,否则只好自己步行几百米一千米回去拿,再步行回来的,因为进场的车辆通常就一辆,而车辆是大家共用的;工作章是不能忘带的,否则工作之后没有及时盖章那就是差错,是要扣钱的;出发前是要牛饮一通并去放水一次的,否则当你有这些生理需要的时候,周围的条件是解决不了的……
  小钢炮来到飞机上的时候奇迹般地发现一瓶还没开口的矿泉水,估计是昨天晚上清洁队忘记收走。小钢炮如获至宝,紧紧攥在手里正要打开喝,那瓶里的水如魔法般从一端开始变成冰,并且悠闲地向着另一端慢慢地生长,就在小钢炮诧异的目光下,整瓶水变成一块大冰陀。小钢炮不死心,用舌头舔着瓶口的冰,可除了证明那确实是冰什么也没得到。
  原来在低温下这瓶纯净水早就成过冷水,只等待有可以产生结冰的初始杂质或是一个扰动,它就立刻变成冰。小钢炮被这初中物理水平的现象激怒,愤怒地将矿泉水丢出机外。
  事情还没完。
  小钢炮还有些心绪不平的时候,他正与白竞配合着给轮胎充气。当他心不在焉地站起来的时候,一头撞在飞机的空速管上,顿时血流满面。
  TOSTOR飞机比737飞机小,也矮许多,那端口如刻意打磨过的刀口一般的空速管就在前轮侧上方机身刚好一人高的地方。TOSTOR机务为此吃过不少苦头,就象737飞机主起落架侧向挡泥板让不少机务的脑壳流过血一样。
  血,就那么大滴大滴地往下淌着,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居然腾起阵阵热气!
  血,将平整的雪地腐蚀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血洞,如一束立体红梅在皑皑中绽放!
  小钢炮自己和眼前飘着臭鸡蛋的白竞都吓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尤哥反应快,赶紧叫车安排小钢炮去医院。车走了以后,尤哥气的大骂,干活的人本来就少,这下又少一个。
  从此以后人们不再叫他小钢炮,他那较矮较胖的身躯上顶着的那个黑皮肤的脑门上多出一个浅浅的月牙形状的疤痕,因此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包大人,或直接简称大人。
  场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刚回去睡觉的老羊也没休息好。白竞他们这拨今天上班的人早上进场的时候,老羊他们那拨人正在做收尾工作。两拨人在飞机下简短地交接一下工作后老羊他们就回去休息。老羊刚躺下还没睡着,就被国部长的电话吵醒。
  这国部长可是有来头的人,据说是什么名牌大学的MBA,被公司当作战略人才引进。公司安排他先到TS机务部当部长进行锻炼,一段时间以后看工作业绩再提拔到更高的岗位。可这一段时间到底是多少时间,KK航总裁和他谈话的时候留有余地并没有明说,只是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以老者对待青年的口吻充满鼓励和期望的语气说道:“小国啊,年轻人前途无量哇!不要着急,KK航早晚有你大展宏图的机会的!干出点儿业绩来给大家看看!我从来都坚信,有能力的人肯定会早出头的!先干一段时间,干好了请到我这里喝茶!”
  人都是这样,如果你给他说好三年五年,他也就安心了。可你给他一个可多可少的无底洞,他就会七上八下地紧着往外爬。机务工作不是卖票,拿什么衡量业绩?那就是指标,因维修原因造成的延误率指标和安全事故指标。安全事故可不仅仅是死伤和损坏设备,它细分为事故、征候、差错等许多等级,每个等级都各有更详细的指标。从此,国部长心里想的,天天念的,就是这么两个指标。指标指标,上个月用了多少指标,上半年用了多少指标,今年后面的指标还剩多少,这个月没指标了可再不能出事了,这是让国部长最关心最头痛最牵肠挂肚魂牵梦扰的事。
  “又是你们二队!”国部长这次少有地有些歇斯底里,“我强调过多少遍了,对讲机要戴套,为什么又没戴,老羊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你传达了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TS本部昨天晚上是二队在做航后,有一架飞机升降舵故障,鲁泓带着几个人爬到安定面上排故,已经顶着严寒在上面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在地面上站一会儿胳膊腿都能冻木,就更别说在那么高的地方趴在金属上的滋味。鲁泓刚刚给对讲机更换电池,还没来的及把外面的保护套戴上,技控处忽然又打来电话,说整个排故工作要推倒重来。
  “奶奶个X!”气的鲁泓大骂,“这帮XXX!左也是你们,右也是你们!老子都快冻死了,你们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光动嘴皮子!你们早干麻去了!”
  原来KK航规定所有的故障排除工作都要由技术控制处统一下达工作方案。鲁泓正激动着,一不小心碰到对讲机,结果对讲机从高高的安定面上落到地面摔坏了。
  “你到底传达了没有?”国部长意犹未尽地追问,尽管这种追问通常并不是在等对方答复而不过是想表达一种极端的心情。
  国部长今天之所以这样激动,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其实还跟老羊让他特批给尤昌顺那两千块钱有关。国部长当时并不是特别赞同这样做,只不过在老羊一再恳求一再保证尤昌顺马到成功的游说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国部长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让底下的人自己就把事情解决,那还要领导干什么?!以后自己的威信如何树?这种体制外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能做!如果不是财务那边拖着,事情早就解决了,应该再把皮球踢回他们那边才对!再说这钱用的是机务部部里自己的活动经费,用一块少一块啊!国部长正为自己做官的经验不足而懊恼着,正巧碰到这件事,于是一起发泄出来。
  “现在快过年了,部里思想松懈的情况特别严重!”果然还没等老羊回答,国部长继续在电话那头咆哮着,“因此必须以这次事件为警钟,严抓!整顿!这件事你老羊、储威、鲁泓都要写检查,今天下午就交!老羊你的你给我传真过来!等我开完TS的整顿会,三个外站我都要去,第一个就去你这里!”
  在老羊一阵迷迷糊糊地答着“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声中,那边已经挂断电话。看样子今天上午老羊再也睡不成觉。
  新年的气息越来越强烈。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似乎一夜之间都穿起新衣服,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满足。街道两边的店铺不失时机地挂着花花绿绿的年货促销广告,大有在年底这一年中最重要的销售旺季中大赚一笔的必胜信心。
  储威在上飞机前看着似乎比平时多了许多的大包小包的托运行李,听着远方偶尔传来的迫不及待的鞭炮声,想着他的心事。
  又一年快过去了,自己来公司多少年了?有十几年了吧。年终总是会让人或多或少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的。想着自己这十几年来是如何从一个小徒弟,一步步锻炼成长,一步步勤学苦练,逐步开始自己独立工作。后来自己也带起了徒弟,到现在曾经的徒弟有些也有了自己的徒弟,时间就这样在一轮轮的转换中流逝远去。
  “等这段落地之后,该给强强他娘儿俩打电话了”,飞机上有些睡意朦胧的储威这样想着。强强今年上初一,他的学习情况总让储威放心不下。KK航从XC向TS大举搬迁的时候,为了不影响强强的学习,储威把老婆孩子留在XC。
  “咳,咳,呸”,储威被旁边一阵咳嗽声惊醒,亲眼看到临座那位又黑又胖一头卷发的中年妇女将一口痰吐到地毯上,气的储威差点蹦起来和她理论一番。
  “这是飞机!是飞机的地毯!不是你家的草垛!”储威差点喊出来,“为了今天的正点,多少人在你们想象不到的条件下劳作!”储威就差和她干一架,但一想到在旅客面前自己代表公司形象只好生生地忍住。
  “从前没级别的人就是再有钱也买不到飞机票,后来放开了只要有钱就能坐,到现在机票一再打折,快比火车卧铺都便宜了,什么样的人都上来了!我们出口一亿件衬衣从洋人鬼子那里换回一架飞机,烧着昂贵的燃油,多少岗位的工作人员伺候着,最后拉了一批这样素质的人,我们几多努力的意义何在?”
  储威越想越睡不着,思绪又回到昨天晚上。昨晚这架飞机回来的时候反映下滑道不稳定,储威与技控处前前后后打过不下十个电话,又翻着好几部厚厚的从二楼掉下去能砸死人的手册查找原因检查线路。
  这类忽怎么忽怎么的故障被机务称为软故障,是非常让人头疼的故障。打个灯泡不亮的比喻就很好理解:如果灯泡彻底不亮,那一般不是灯泡坏了就是线路接头断了,一般很容易排除。而如果灯泡忽亮忽灭,甚至是亮度在不断地跳动,那这样的故障一般就不容易找到原因。
  在做了若干工作之后,天也快亮了,而且下滑道不稳的故障终究还得靠飞到天上才能验证,部里最后决定让储威今天跟着飞机进行观察。在观察两个起落以后,故障现象并没有出现,看来昨晚的工作是有成效的。
  人在兴奋中是不知疲倦的,比如紧张的工作,而一但从兴奋中放松下来,困意将立刻爬上来。储威从驾驶舱来到客舱中,昨天已经工作24小时,今天从早上开始又已经飞了将近四个小时,此时的他真的是有些累了困了,很快又迷迷糊糊起来,而这架飞机还在继续进行着它那还不到一半的跨越大半个中国的往返旅程:
  坐过飞机才知道中国有多大,我那时不过开到120,好几次向飞速超过我转眼就变成一个个小黑点的汽车伸出我的中指,开那么快干嘛,肯定快到200了,超速了知道不,我现在是你们的四倍,有种超我呀,伊娜每次总是故意问我配餐的时候是要洗发水还是千层饼,为什么最近几次跟机总是碰到她呢,我当然是要千层饼的,她是知道的呀,那千层饼不愧是这里的特产,层层分明,咬在嘴里酥软甜香,不小心会掉一腿渣渣的,下次记得垫块餐巾纸呦,她总是过来抢我剩下的那一包,这次不能再给她了,
  草原总是土黄色的,四种季节中都曾看到过它们,从来没见过绿油油的景象,到底是飞的太高的原故还是根本就没长多少草,羊群就象一堆白花花的蝇蛆在头羊的带领下慢慢蠕动,为什么别人总是用美好的词来形容羊群,而我总是喜欢用蛆堆来形容它们,是视角不同的原因么,雨后的街道是清爽的,我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这陌生的城市,航班下一段的往返取消了,机组们可以从中午睡到下午,而我要去逛街,因为可能以后永远也没有机会再来到这个城市,当地人说花会上个星期就已经结束了,哎,我怎么来的这么不巧啊,
  旁边那个讨厌的胖女人出去那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把马桶压坏了吧,她那肥胖的屁股肯定也是黑黑的圆圆的,就象她的肥胖脸一样,她放尿的声音不会比水龙头还大吧,她老公对她还有性趣么,还会在她面前勃’起么,还会在她的身体里射’精么,这个小孙干起活来总是三心二意的,让他拿7/16平板棘轮、磁性螺刀、摇把、5/8梅花开口扳手、手电,他拿来的却是7/16平板棘轮、磁性螺刀、摇把、5/8开口扳手、手电,只好回去再拿第二趟,跑一趟就是20分钟,时间就这样耽误了,
  国部长说我也是老同志了,我老了么,他才比我小几岁啊,说什么我经验丰富,好好起到带头作用,当时说的多亲切呀,可刚提了个副队长,就赶上这事,我和老羊每人罚一千,罚就罚吧,可那鲁泓不光要罚一部对讲机的钱,还要记过处分,这有点太过了吧,别的不说光在飞机安定面上趴了一晚上,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呀,付出是应该的,谁也看不到,出了一点事就抓住不放,这样以后还有谁愿意干活,伴君如伴虎,看他当时那个咆哮样,哎,别的事咱也管不了,还是老老实实挣咱的工资好了,
  强强妈说强开始偷偷搞对象了,这个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谈谈谈,有个P用,你这么个小娃懂个P,吃着喝着老子的,你有啥权利搞对象,有种自己挣钱去,哎,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光会听话,不闹点你自己的想法出来,以后还真适应不了社会,真是矛盾呀,谈就谈吧,现在受点坎坷也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等以后爹妈不在身边的时候才知道没有万事如意的世界,那就晚了,
  每次落重庆,五边总是在城市顶上完成,重庆俯视真是太美了,江水那么宽,城市铺山跨水,山头山谷插满积木一样的高楼,汽车的长龙就象尺蠖在蠕动,江心岛上也全是楼,俯视那几座大桥就象面条一样,奇怪,我怎么总是想到吃,连云港机场的麦子今年收成怎样,第一次去还以为和别的地方一样是野草,无意中走近一看才知道是麦子,麦熟的时候去过两次,偷偷摘了几把,嚼着真香啊,机场种庄稼,真是好主意,应该在全国推广啊,总比放任野草疯长要好哇,
  外站科是干什么吃的,TOSTOR的外站培训这么长时间了连一半的地方都没弄完,害的我们机务的下了班还要跟机,还让人活不活,我那时应该是五、六岁吧,在外公家庭院里玩泥巴,哦,不是玩泥巴,好象正在验证一只马蜂到底几刀才能杀死,一架飞机飞过庭院正上空,拉的白线云真漂亮呀,我就那么一直盯着慢慢扩散开来的云看,那天一点风也没有,可线云为什么会扩散开还有些不是那么直了呢,正想着,一个小小黑点出现在视野里,就那么一直落呀,落呀,
  快落地的时候,才看出来那是一片枯树叶子,肯定是粘在飞机某个地方飞到天上去了,这么巧落到我家,叶子叶子真调皮,飞的太高冻坏你,落到我家传信息,飞机缘分从此起,叶子你是我前世的魂魄么,这么多年来好几次回到我的梦境里,哇,你又回来了,又一次从天上落下来,不对,落下来的是我,耳边的风呼呼的,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大,我看清那是外公家的四合院,我看清房顶凉晒的金色玉米,我看清院子里站着往上看的小男孩是小时候的我,不好,我们快撞上了,就要撞上了,马上撞上了,快救我!!!
  伴随着轻微的“咣荡”一声,飞机在颠簸一下之后落地滑行,储威也醒过来,原来是场梦。目送胖女人下机离去,储威感到一阵堵在嗓子眼的烂抹布被取掉之后的轻松与畅快。他赶紧来到飞机底下,做着活动胳膊活动腿的运动,他要抓紧这不多的时间活动活动,因为一会儿还要飞HLE,到了HLE才是今天航班的返回点。
  伊娜从机舱里探出头来,“储师傅,吃饭啦”。
  储威回到客舱里,两名飞行员在驾驶舱里已经开始吃饭,一份机组餐摆在旅客坐椅的小桌板上,旁边还有一杯果汁和一杯热茶。
  “快吃吧,储师傅,你刚才睡的真香啊,累坏了吧?”伊娜一边说着一边倒着一杯热水泡柠檬,“柠檬水要不要,我最喜欢了”。
  储威连忙咽下嘴里的饭,赶紧说:“够了够了,你照顾的够周到的了,你也赶快吃吧。”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名字没有上任务书,这边配餐还是按三人配的,吃完了赶紧给你们部门打电话吧,要不然连跟机的小时费也没有了!”
  “你把你的给我了呀!那你怎么办?还要飞多半天呢!让配餐的赶紧再送吧!”储威有些感动,眼圈有点红。
  “现在临时再增加热餐已经来不及了,没事,我经常中午不吃饭的,减肥嘛,再说还剩着几个旅客餐盒。我已经给配餐的说好了,一会儿咱们从HLE回来的时候,配两袋这里的小枣,这可是这里的特产呀。”
  所谓的旅客餐盒,里面不过是两块小面包罢了,能和这有汤有水、有肉有菜的机组餐相比么。
  这种临时跟机机务的名字上不了任务书的事,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机务也多次提意见,但据说此事牵涉到机务部的维控处、公司的运行中心、公司的财务部、飞行部的机组调度处,在他们无休止的扯皮中,问题依然存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大概只有上帝知道。
  储威不得不花着漫游的价钱给维控处打电话,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等回到基地再问此事,问题得到解决的可能性就更微乎其微了,因为你已经回来了呀,航班又没有延误,再说问题是昨天值班人员出的,关我今天值班的P事。储威已经吃过不少次这样的亏。
  “谁呀?”电话那头穿来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句明显故意离开话筒的声音,“你到是说呀,我这件毛衣一百块贵不贵,国贸大厦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偏贵。”
  另一个离话筒更远的声音:“我不喜欢圆领的,上次我看好一件鸡心领的,120。”
  原来维控处的两位值班员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一件新买的毛衣,储威的电话显然打搅了她们的好心情。
  储威有些不愉快地说:“我是储威,跟的52346航班,现在在HDB,任务书上没有我的名字”。
  “回来再说吧!”值班员依然不耐烦地回答着,又是远离话筒的声音,“航线的机务真烦!没事找事!这么说一百不贵呀。”
  储威听到这话火冒三丈,刚要说什么,电话竟在一阵吵笑声中挂断了。
  “老子三十个小时没休息了!你们坐办公室的还是不是人!老子卖命,你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航班不延误,有谁想着我们的死活了?!今天不把事解决了跟你们没完!”
  储威拿起手机这次直接给公司的运行中心打去电话,对方同样也是一个不耐烦的谁呀,储威没有理会直接说总局的人正在HDB检查,因为任务书没有他的名字,现在他已经被请下飞机,只有见到有他名字的任务书飞机才能继续飞行,你们看着办吧。
  不一会儿,储威的手机响了,是维控处的电话,有储威名字的新任务书马上传真到HDB。当最后一位旅客登上飞机的时候,一辆汽车飞弛而来,储威知道他要的东西终于到了。
  “只要不延误,没人想机务”,这是储威十几年机务冷暖生活的总结。
  继续飞行的储威,被刚才的事搅得没了睡意,回想着这十几年来自己的机务生涯,只要航班没有延误,不管是被冬季夜晚寒冷冰冻的时候,还是被夏季正午的刺眼阳光烘烤的时候,是没有谁会想起机务的,而当航班延误的时候,才是被人念起最多的时候,不过关心的可不是机务本身,而是质问飞机到底什么时候好,飞机怎么还没好,当机务把修好的飞机交出去的时候,也就是再次被人遗忘的开始。
  HLE是座草原上不知名的小城市,如果不是飞航班,多数人可能都不知道。TOSTOR飞机是支线客机,40个坐位,经常在这种小城市间穿梭飞行,而对于这些小城市,如果不是TOSTOR的到来,有的连航班也没有。您下载的文件由 7t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储威以前曾经坐TOSTOR来过HLE,但不知是季节的原因还是客源的原因,航班总是飞飞停停,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飞过这里了。HLE所谓的候机楼是三座相连的蒙古包形状的平房,总面积估计不会超过两百平米,而那小小的客机坪只能勉强停下四架TOSTOR,如果停737飞机只能停两架。
  这里的人是淳朴而友善的,就象深山老林里独门独户的一个人家忽然来了外面的客人,主人总是异常热情地全心全意地招待一样。储威终于明白了这种情境下人们的心情,因为少所以珍贵。
  这使得储威不禁想起YJ、TJ这些国家级的航空交通枢纽中心,那里的人们对于你的到来总是爱搭不理的,因为在那里别说737多如牛毛,就是747这些巨无霸也多的数不过来。看来不是人好人坏,而是环境使然,储威有些感慨。
  这里大概除了空管和机务需专业素质的人员以外,其他的岗位都是身肩数职。值机的将旅客引导到候机楼以后,就调转回来打扫卫生和上航食。货运的也没有雇搬运工,而是柜台上的值班员在托运行李手续办完以后自己过来装货,每当这时那个所谓的飞机安检员总是跑过去帮忙,因为所有的工作人员可能都是他哥们,即使站在飞机门口也从来没查过谁的牌子而是笑呵呵地和大家聊着天。
  这里是有两名机务的,刚巧都姓郝,一老一少,于是人们称他俩老郝和小郝。那老郝总是笑呵呵的,见到有飞机来就象见到自家亲戚似的,每次都和储威东拉西扯,从落地一直扯到上完客要关舱门的时候;那小郝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对当前的环境不满意,经常向储威探讨各航空公司机务的情况,也曾向储威打听KK航有没有招人的计划。
  “不知今天谁上班?”储威这样想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而且前不久HLE可以放行TOSTOR的文件终于批下来,如果不是今天为验证飞机故障而临时跟机,恐怕再不会有来这里的机会。他俩最近的情况还好么?”
  “你是电工?!”储威吃惊而好奇地问着对面这位一脸憨像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
  “是啊,我是这机场的电工,我们场长让我先代一段时间的机务,要不你今天跟机过来干嘛。”
  “等等,让我先想一想,”储威有些迷惑地说,“我是因为飞机有故障才跟机过来的,可没人通知HLE需要机务跟机放行啊?!”
  “怎么没通知?我们场长说上个星期就已经通知过你们啦,从今天开始需要你们自己的机务跟机放行。”
  “老郝和小郝呢?”储威更迷糊了。
  “老郝退休好几个月啦,小郝一个月前就闹着辞职,已经走了一个星期啦,临走前场长让小郝教我怎么接送飞机,嘿,以前看热闹的时候没觉得啥难的,” 络腮胡有点自我调侃地摸了一把他那马克思式的胡子,“这一学起来才知道里面这么多的道道儿。让发动机停下来的手势是这样的吧?” 络腮胡作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手势。
  储威并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正在想要不要再吓唬吓唬那帮坐办公室的,去年公司曾发生过一次忘记安排机务跟机放行的事,结果飞机在外面趴了一整天第二天机务去了以后飞机才飞回来。“哦,对的,是这样”,储威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最终决定:“算了,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刚才络腮胡指挥飞机停车的时候,突然忘了关车的手势是怎样的,因为今天是第一次实战,手忙脚乱地又是摸脸又是抹脖子又是捶胸口,好在发动机最终还是停下来。于是他抓紧时间向储威请教起来:“听说机务要考执照才能有放行权?”
  这是个基本的问题,储威点点头。
  络腮胡也若有所思地跟着点点头,象专门鼓足勇气似的问道:“好考不?你看我能不能考的上?”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储威刚要脱口而出,忽而一想还是婉转些好,因为络腮胡此时的脸都已经有些微红,于是他微笑了一下,说道:“需要专业学历或三年的工作经历才行。”
  那络腮胡连忙说:“我随便问问,我这么一把年纪就是想学也学不进去喽。”
  储威检查完飞机签字放行,两人继续就这样一言一语地聊着,飞机小旅客少机场也小,从落地到最后关舱门一共才20分钟,这在大机场是根本就不可想象的。关门前的刹那,络腮胡忽然又问:“启动的时候先二发后一发,对吧?”储威连忙大声地肯定并猛点头,舱门随后也关闭了。
  伊娜广播完旅客须知,带着非常夸张的高兴表情小声地对储威说:“终于往回走啦,可算是熬了一半啦,我的后脚跟都疼死啦,小枣小枣,一会儿就有小枣了噎!”
  储威刚要笑着说都累成这样了还没忘你的小枣哇,驾驶舱门忽然打开,机长示意储威进去。“不好”,储威心里一沉,“飞机有故障?!”果然一进驾驶舱机长就说有登机门没关好的信息,刚才关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正准备启动发动机的时候信息出现。
  “我再开关几次登机门看能不能好”,储威向机长建议,机长点头同意。储威试着开关几次结果还是不行。“我复位一下跳开关,看行不行”,结果现象依旧。“看来确实有故障,必须要排故”,储威心情糟糕地向机长报告。
  旅客下飞机的时候,一位旅客焦急地对着驾驶舱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时候能修好啊?我还有后续航班的呀!”储威心里回答着:“我和你一样着急,能早一分钟起飞我多流血流汗也愿意啊!”
  机组临走的时候,机长说就看他的了,大家等他的好消息。储威茫然地点着头,因为TOSTOR飞机以前也出现过同样的故障,必须把舱门和前客舱地板的盖板全部打开,才能接近传感器线路,还要到电子舱测量好几个插头的数值,工作量巨大无比。
  果然不出所料,技控处打来电话排故方案和储威预料的一样。储威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工作量四五位机务同时工作,也需要四五个小时啊,现在就全指望他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啦。
  “兄弟,有磁性螺刀吗?”储威带着热切盼望的口吻问络腮胡,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工具是机务的枪,有称心如意的工具是做好机务工作的基本条件。
  “啥?啥是磁性螺刀?” 络腮胡反问道。
  储威知道和他撇不清,提议两人一起到放工具的地方去找。两人一边走着络腮胡一边大大咧咧地说:“小郝走的时候是交给过我一些工具,前天我家猪圈塌了一面墙,我看那些工具挺好使的,就拿回去一些修猪圈,不过没拿完还剩几件,你看有合适的不?”
  储威听的哭笑不得,望着络腮胡那憨厚天真面无多思的脸,想象着络腮胡他家那豪华的猪宫殿和众猪们的快乐生活,忽然间自己的心里冲出来一股久违的莫名其妙的快乐,尽管这快乐的感觉是那么的细微和轻飘。
  机务工作是一项强调安全强调标准的工作,因此也是一项严肃的工作,一项把安全提到生命线和高压线的高度的工作,尽管这严肃有时来的有些虚有些假。踏踏实实干了十几年机务工作的储威忽然于某年某月某日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们能不能来一次“快乐工作”,哪怕只有一天。
  每天的机务工作首先是从严肃而沉重的晨会开始的,会上无外乎例行强调一些安全规章,传达一些公司新发生的不安全事例和处罚意见,其次是一些不定期的队会和部里的全体大会。储威自从被提拔为副队长,又新增加了领导干部参加的周会和月会。内容说来说去总是强调强调再强调和处罚处罚再处罚。自从有了那个奇怪的想法,储威就时不时觉得自己是一名随时会犯贱的机器人,必须被人不时的敲打敲打修理修理才能不出错地继续运转。
  “就一天”,储威这样幻想着,“那天大家到齐之后不再是开会,而是放起轻松的音乐轮流无拘无束地唱几首卡拉OK,抒情的青春的校园的古典的学院的都可以;不会唱歌的讲笑话讲故事也行;领导不再跑到飞机底下视察工作;或者领导来了不是视察工作而是带领大家在APU噪音轰鸣的掩护下吼一首信天游,在飞机翅膀的掩护下跳几曲集体舞……
  储威忽然觉得有没有合适的工具不再重要,到底有多大的工作量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络腮胡他家的猪猪们今天是不是快乐。不知道它们今天吃了多少拉了多少睡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今天并没有想多少思考多少忧虑多少。
  果然在络腮胡这里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储威随着络腮胡走进一间小小的房间,发现这里既是工作间也是生活间,窄窄的房间里堆满各种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久没有打扫而落满灰尘有些发黑的墙壁和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原来这是从一座仓库临时隔断出来的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白天也需要开灯;一架上下铺的铁架床占据房间的半壁江山,估计就是从前老郝和小郝栖身的地方,现在下层还有铺盖,上层堆着一袋大米和几袋装着什么的编织袋,编织袋沾满泥土,透露出一股泥土气息;床头紧紧顶着一张开卯裂榫油漆剥落的单屉桌,不大的桌面上一半堆着一堆纸张,储威一眼就看出那是TOSTOR的过站工作单,另一半摞着几口碗和一把筷子,桌子底下则是两口锅和一堆蜂窝煤;床另一头立着一台煤炉,不过现在并没有生火,烟囱从一面墙壁穿过,穿过处淌着一些煤焦油,滴滴答答的挂有两尺长,炉子底下堆着还没有收走的炉灰,而那炉台上放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馒头皮被烤的金黄并沾着少许的煤灰……
  当络腮胡在一阵吱呀声中抽出抽屉的时候,里面是有一把磁性螺刀和一把手柄没有了塑料皮的钳子的,其它的则是两块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金属片,几颗长短不一的生锈螺钉,三个烧黑的灯泡和一只能露出五个手指头的破手套。
  储威拿起磁性螺刀,可是螺刀底部存放螺刀头的地方并没有螺刀头。络腮胡抱歉地说因为螺刀头的样子象子弹,他拿回家给孩子当子弹玩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不过可以回家找一找试试看,家不远的往返半个小时的路程。储威微笑着点点头并示意能否搞个三用表并顺便把其他工具都带回来,可能用的着。络腮胡当即高兴地表示他就是电工,三用表有好几个尽管用。
  当络腮胡回来的时候,储威正躺在下铺上努力使自己睡着,可思绪却抑制不住地不断流淌,怪不得小郝想离开这里,这里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是想象不到的差。同样都是机务,有的是航空公司的机务,有的是机场的机务;有的生活在大都市,有的埋没在小县城。
  储威忽然想起《围城》,里面的人想冲出去,外面的人想冲进来:小郝不愿埋没在这里并勇敢地走了出去,此时若是让他干两倍于自己的工作恐怕他也乐意;络腮胡在幻想着自己能真正接了小郝的班,尽管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期望;自己刚才在一瞬间希望摆脱掉目前繁重的工作跑到这里躲清闲,尽管立刻就打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己摆脱不掉自己的收入水平,摆脱不掉老婆的美好生活,摆脱不掉儿子的锦绣前程。
  当络腮胡把储威叫醒的时候,他正在哼哼曹雪芹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络腮胡好奇地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哩睡觉还唱歌哩储威表示他刚刚当了一回神仙哩;络腮胡留下电话说吃晚饭的时候他回来给储威做饭有事就打电话你是吃米饭还是烤红薯哩红薯是今年自家地里刚收的香着哩大白菜就种在现在这个屋子后面现吃现摘新鲜着哩夏天你要来可以在这屋子后面摘瓜果蔬菜带回去哩这地是老郝开垦大家分享的哩。
  储威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边上班边种地的机务,怪不得有一次老郝托他在其他地方找浇水的花洒,储威还以为老郝是在养花,后来储威去了好长时间的外站就把这事情忘记,没想到老郝买花洒是为种地啊。
  傍晚时分络腮胡回到飞机旁的时候储威正在和技控处打第五个电话。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在电子舱里测量一些线路的数据,将这些数据报告技控处分析,又打开部分盖板,但离能够完全接近舱门的传感器线路还有很远的距离。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储威的脸上和头上蹭了一些黑色的油灰,双膝则擦满灰土,那是跪在飞机地板上拧螺钉造成的,“有几颗螺钉已经打滑拧不动,你能不能想办法搞个电钻什么的,我只能把螺钉打掉了。”
  “先吃饭,先吃饭”,络腮胡有些心疼地说:“三天修不好,还三天不让吃饭睡觉啦?!尽了心不愧对公司就行啦。”说罢硬拉着储威站起来。
  储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浑身酸痛酸痛的,双腿有些麻木吃不住劲,只好一瘸一拐地边走路边舒散筋骨。“你们没有食堂啊?吃饭还要自己做的?”储威好奇的问。
  “机场人太少,又不是天天有航班,没办法集中开伙啊,只好大家个自想办法喽。”
  “你们HLE机场不是归HDB机场管么?怎么不从那边派机务过来?”
  “我们场长是向那边要过人啊”,络腮胡连连摇着头说,“可愿意离开家乡的早跳槽走了,不愿离开家乡的怎么愿意来这偏远的地方,再说哪个没关系没背景谁也调动不了,所以就一直这么拖着。”
  这HLE机场目前只有KK航HDB往返HLE这一条航线,而且还只是每周二四六飞行。储威猛然间想到,今天是周六,即使故障原因最乐观的是传感器线路某个地方磨断了,自己把线路按临时处理的方法接好飞回基地再重新处理,按目前的进度今天无论如何也修不好,按照惯例公司将在晚上宣布航班取消,如果公司不能调另一架飞机过来执行航班并把排故所需要的航空器材带过来,那自己最快也要到下周二才能有希望离开这里。
  “下周二”!储威心里嘀咕着,“这么说我要在这里过年啦!”
  走进那小小的机务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正洋溢着一股烤红薯的香甜气息。原来络腮胡已经把炉火点了起来,上面烤着几颗又大又红的红薯。不知从什么地方拽过来一张折叠桌,上面放着络腮胡从家里拿来的几样肉菜,旁边居然还摆着一瓶河套王酒。
  “来,来,来,贵客!稀客”!络腮胡一边倒酒一边高兴地说着,他那憨厚的脸上洋溢着迎接客人的喜悦和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祝福,“来,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酒,河套王,回味无穷哇”!
  “我不能喝酒的,工作还没完”。储威连忙推辞道。
  “怕啥!又没领导!要过年了嘛!来,干了!”
  两人正吃喝地起劲,技控处又来电话,一方面通知储威航班已经取消,而且是彻底的取消不补,原来现在正是春节前的运输高峰,公司抽不出来多余的飞机来这里补班,另一方面又向储威布置了下一步排故的方案。
  络腮胡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现在是更加兴奋:“你看我说今天不用干了吧,反正不等着飞了,明天白天再干,光线好又不象现在这么冷,来,满上”!络腮胡抓起酒瓶子就给储威那好劝歹劝才喝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酒杯又加满。
  储威心里却相当地明白,今天不干完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大小小的领导还在等待着结果,他们不会理睬你现在冷不冷光线好不好明天飞不飞,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结果,一个可以使他们那日理万机的脑袋少一个变化因素的结果,尽管这个变化因素对他们那白胖身躯的健康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甚至比作出今晚要不要和老婆上床这样的决定还要微不足道,但他们仍然顽强地固执地强求着那个结果,即使连小学生都能看明白在当前的客观情况下推迟一分钟并不会给公司和旅客带来任何更多的影响。不把工作者手里的资源用尽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么是飞机故障排除,要么确实是没有航空器材或者是没有工具等等客观因素,他们会让工作者一干到底的,至于修好之后飞机要晒着太阳在机坪上睡上三天、三个星期、三个月还是三年,那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饭还没吃完电话又响起来,技控处已经开始询问刚才所布置的方案应该有的第一个数据了。储威苦笑着编出一个客观理由,而不是正在吃饭的理由,因为“工作者需要吃饭”这不是理由,这是以前多次经验的结论。电话那头哦哦着说那就一会儿再联系,那口气仿佛是追债者同意了欠债者的一个求情暂时退去,但债务终究是要还的。
  当络腮胡第三次从家里来到储威身边的时候,他不仅借到了电钻还给储威带来一件军大衣和一把更大的手电和几节电池。用自己的私人用品来干公家的事而且对他真心帮助,储威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
  “让我给你帮帮忙吧”,络腮胡不止一次地提出帮忙,但储威都委婉地回绝了,因为机务工作没有相应的资格和培训是不能动手的,就拿拧螺钉来说,看似简单,但拧的时候压得不紧就有可能把螺钉头部凹槽拧得打滑造成螺钉拧不下来的后果。
  “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炉子我新加过煤,这样你一会儿去睡觉的时候不冷,睡之前别忘了把炉子熄灭啊,小心煤气中毒”。络腮胡不放心地叮嘱着。
  还能说什么呢?络腮胡已经尽到他所能尽到的最大帮助,储威感到一阵温暖,不知道这温暖是络腮胡的言语带来的心暖呢还是络腮胡的军大衣带来的体暖,总之这温暖减缓了很大一部分草原夜晚特有的充满枯草气息的严寒。
  当储威被一阵电话铃惊醒的时候,他感到头晕恶心四肢无力,闻到小屋里很大的煤烟味道。“不好,不会是煤气中毒吧?!”储威抓起电话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
  原来凌晨五点的时候储威才最终和技控处确定故障是由传感器本身故障造成的,并和技控处商量好下周二所要带的航空器材,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他回到房间。那时炉膛里的煤大部分已经烧完没剩下多少,因此储威随意地用炉钳捣鼓几下就睡下,不曾想这仅剩的煤并没有熄灭又阴燃起来。
  电话是宋机长打来的。当宋机长得知储威还在机场里的时候,表现得对储威也很关心,电话那头大声的嚷着:“不是已经定了下周二带航材过来修复么?!你还在机场里晃荡啥?!听我的,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你赶快收拾一下到机场宾馆来,我现在就给你要车,晚上一块儿吃年夜饭。”储威一看表刚好是早上八点整,他不禁后怕地乍舌,幸亏宋机长这个及时的电话,若是没有这个电话睡的时间再长一些自己恐怕就见马克思去了。
  当储威躺在机场宾馆温暖舒适的席梦思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今天就是除夕,老婆和强强早就和他联系好今天从XC飞到TS和他团聚。“唉,我怎么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储威懊恼的想着:“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团聚几天,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我最快下周二的晚上才能到家,那都是大年初二的晚上啦。唉,我现在该怎么和他娘俩说呢?!我怎么能说的出口呢?!他娘俩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失望啊!”
  此时此刻,在HH机场宾馆三楼,白竞因为房间厕所下水道堵塞不得不去走廊的公共卫生间。当他身穿睡衣哆哆嗦嗦地快步走着正准备返回房间继续睡觉的时候,却迎面碰上尤昌顺追过来。
  “总算见到个大活人!兄弟,快来救场啊,三缺一!”尤昌顺热切地向白竞打招呼。
  白竞现在其实还没清醒,木木地看着尤昌顺。
  “兄弟帮个忙,以后有了好事哥忘不了你”,尤昌顺抓住白竞的手,就差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快去换衣服,我在306等你。”
  当白竞来到306的时候才知道此时这里正住着两名乘务员。虽是短暂的住宿,房间却布置的简单而温馨。两张床铺已经叠的整整齐齐,其中一张床的枕头边斜斜地靠着一具大大的粉红色长绒毛玩具熊,正微笑着欢迎客人的到来;熊的脚下是两本翻开着的高档时装与化妆品类的时尚杂志,似乎有人刚刚专著地研究过它们;窗户的手柄上挂着一面小小的红艳艳的中国结,透露着一丝即将到来的新年的气息。
  白竞进来的时候,尤昌顺正与其中一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两人朝白竞微微一点头表示打招呼。另一人似乎刚刚起床梳洗完正对着墙镜手拿一个小小的简易梳妆盒在上粉底,白竞一眼认出梳妆盒正是许多乘务员在飞机上过站的时候临时补妆用的那种。
  这两人白竞觉得应该见过,但都没有打过交道因此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更由于她们都没有穿制服而是着常装,发式也不再是统一的后盘而是刻意打理出各自的特色,白竞甚至于感到很陌生,并由此带来很大的拘谨。“坐呀”!已经上完粉底正拿着描眉笔对着墙镜描眉的乘务员一边描眉一边通过墙镜的影象看了白竞一眼,当她看到白竞那俊俏的面容时不禁偷偷地多打量了白竞几下。
  白竞拘谨地蹭着床铺一个小角坐下去,看到两个乘务员黑色拉杆行李箱整齐地并排放在墙角,行李箱无一例外地贴满各种不干胶小贴画,不外乎是公司徽标、星星月亮、卡通人物、飞机造型等等各种图案,当然在密码锁头的地方也全都无一例外地贴着各自主人与她们BF的合影帖照;每个拉杆上都顶着一顶乘务员软礼帽,甚至连悬挂的方向都整齐一致。
  “就玩拖拉机”,尤昌顺继续坚持着他的意见。
  “真的不会嘛”,一人笑着但偏又皱起眉头,“你要和我坐对门肯定把你急死,你要让我俩对门我俩肯定输!”
  “不会我教你,摸鼻子是调主,摸耳朵是继续走刚才的花色。”
  “呸!想作弊,没门!”
  三人热闹地说笑着,白竞尴尬地直挺挺坐在圆桌旁,没插一句嘴。
  最后终于讲定玩拱猪,在尤昌顺的一再坚持下玩带彩头的,那就是谁输了要往脸上贴纸条的,每张纸条上已经都预先画好一串可爱的小猪头。
  当然了,毫无疑问尤昌顺是不会输的,白竞输过一次,其它的纸条正陆陆续续地被两位乘务员分享着,急得她俩不断地高喊“不玩了!不玩了!”不过在如此热烈的气氛下她俩并没有真正要抬屁股走人的意思。白竞被这热闹的气氛不断地感染着,不知不觉中紧张的心态也在不断地放松,虽仍旧是没怎么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紧绷绷的而是出现些许愉快的微笑。
  那尤昌顺似乎觉得气氛还不够,好象白竞木纳的表现将会丢掉机务的脸面似的,突然对白竞发动起攻击,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白竞的相貌问题:“我说白竞啊,你真不该干机务,可惜了一块儿好料哇!”白竞知道他想说啥,因为这样的说辞他听的多了,所以仍旧轻微地“哈”了一下算是回应。不料尤昌顺紧接着又来一句:“你来之前小月姑娘就一直说要揉搓揉搓你的脸蛋子!是不是吧,小月!”
  这一下炸开了锅!尤昌顺和另一位“哄哄”地坏笑着;白竞那白皙英俊的脸颊上瞬时红彤彤一片恨不得找个地逢钻下去,慌乱间只不过简单地小声反驳两句“别瞎说!别瞎说!”这微弱的声音立刻被乱哄哄的场景压制下去;那位叫小月的用着夸张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但脸上分明带着满意的笑,仿佛真地已经揉搓过白竞的脸颊,虽是对尤昌顺挑衅的回击但目光却一刻不停地上下扫视着白竞,骂道:“放你娘的狗P!再造谣看我不撕烂你的狗嘴!”
  “不玩拱猪了,老输!”小月巧妙地转移着话题,“斗地主敢不敢?!我可不怕你!”
  “斗地主就斗地主!谁怕谁?!不过也得贴纸条!”
  “贴就贴!”
  这下轮到白竞和两位乘务员分享剩下的纸条,尤昌顺依旧是河边走路不湿鞋。渐渐地白竞彻底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寡言少语,竟主动向尤昌顺叫起板来,另外两位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楞是把油嘴滑舌的尤昌顺说的一楞一楞的……
  房间里四人正闹得人声鼎沸不可开交,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白竞白竞你在吗?我是汪笑涵!”
  白竞那高高举起握着两张牌正准备狠狠砸下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老婆!她怎么来了?没听错吧!”一时不知所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是尤昌顺反应快,立刻回答到:“弟妹呀!快进来!”
  还没等白竞站起身来,汪笑涵已经推门走进来,只见她的脸冻的红扑扑的,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当她见到眼前情景的时候脸上随即透露出一阵女人特有的不快,但很快又收了回去谁也没有发觉。白竞赶忙一把拽下脸上的纸条上前迎接:“笑涵你怎么来了?”
  尤昌顺迅速插进一句话:“人家看你来了,还不快把弟妹的东西接下来!白竞你要好好‘照顾’弟妹呀!”
  当白竞又高兴又惊奇地和汪笑涵来到走廊的时候,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拉住她的手,“好凉啊!”白竞心疼地说,“你怎么过来的?”
  汪笑涵顺势双手搂住白竞的腰,给他一个热吻并在耳边嗡嗡地说:“你就让我这么站着呀!快找个住的地方吧累死了!”
  白竞想着龙笛那家伙肯定还在睡着,问汪笑涵:“你呆几天?就在这机场宾馆开个房间吧别的地方也没处去,我们能开协议房便宜一些。”
  汪笑涵的脸还是红扑扑的笑着问:“你想让我呆几天呀?”
  房间里,一阵云雨之后汪笑涵瘫软在白竞的怀里;不知是没放好还是怎么的,原本扔在另一张床上的汪笑涵的紫色羽绒服沿着床沿悄悄地滑落到地毯上,并且在滑下来的时候把汪笑涵甩在羽绒服上面的她那画满粉红色小樱桃的乳罩也顺便送给地毯,恰好折叠成一只粉红色蝴蝶振翅欲飞的形状……
  白竞正准备象往常一样昏昏睡去,忽然听到在他怀里的汪笑涵一阵轻微的抽泣,白竞一惊之下清醒过来,连忙轻声地问到:“怎么了?你哭了?”
  汪笑涵依旧埋着头嘤嘤地说:“你说吧,你和她们一共互相贴过几张纸条?”
  白竞没有反应过来,喏喏地问:“谁们?什么纸条?”
  汪笑涵突然抬起头来,瞪大双眼盯着白竞:“就是刚才你们打扑克的小乘呀!说吧!”
  虽然拉着窗帘也没有开灯,但白竞依然感受到从汪笑涵瞪大的双眼里射出来的如同豹子一般的目光,他不自然地将自己的目光转到天花板,轻轻地回答:“没,没怎么,有几张吧……”怎么会只几张呢?原本说要玩拖拉机,他和尤昌顺于是坐对家,后来又要带彩头,规定上家给下家贴纸条,小月脸上的全是他贴的,他脸上的全是另一位贴的。
  “往脸上贴纸挺不好贴的吧?!你们是先用吐沫把纸沾湿了再贴还是直接用舌头往脸上舔呀?来,我试试!”说罢汪笑涵从他们刚刚用过的卫生纸卷上扯下一块纸头就往白竞脸上糊过去。
  白竞下意识地躲开,有些不高兴,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大了一点儿:“你干嘛!我们蘸的茶水!你到底想说啥?!”
  汪笑涵腾地一下坐起来,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气愤的,她那圆圆的乳晕随着圆润滚滚的乳房上上下下地颤动着,也不甘示弱地加大嗓门说到:“我想说的多了!你真行啊,平常在家里看不出来呀!在这玩的挺高兴的呀!一左一右的!天天真是逍遥快活死了吧!”
  白竞眼看要吵起来,连忙也坐起来,拉着汪笑涵的手说:“快躺下,着凉了。”
  “不用你管!” 汪笑涵抖开白竞的手,两颗眼泪在抖动中滑落到床单上,瞬时就被床单吸收进去,化作两朵小小的花儿。
  “那你穿上衣服”,白竞把汪笑涵的内衣递过来,却被汪笑涵扔到地毯上。
  “说吧,你们还干什么了?”
  “真的就打了会儿扑克,要不是尤昌顺硬拉着,我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尤昌顺怎么不拉别人就认准了要找你?”
  “我房间的下水道堵了我就去走廊的,结果被尤昌顺碰见了,大早上的都睡觉呢,他不叫我也没别人了。”
  白竞见气氛有所缓和,连忙探过身来搂住汪笑涵那白皙的身子,示意让她躺下。汪笑涵终究敌不过房间里的凉意在一声喷嚏之后只得随着白竞的劲力躺了下去,却推开白竞的胳膊让他远离自己。
  “真的是因为下水道堵了?”
  “真的,不信你去看!”
  “我不看。那两个骚货叫什么?”
  “一个叫什么月,另一个不知道。”
  “我不信!名字都不知道就搞的那么火热!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刚到三楼在楼梯口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平时不是挺安静的吗?!”
  汪笑涵狠狠地一脚揣过来,正揣在白竞的小腿上,疼的他直挒嘴。
  “真不知道。”白竞不敢有一点反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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