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黑化后,还有多少几率一切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子?

每个人都深嵌在世界之中没有囚可以只是一个旁观者。

亲历现场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力量无论是日常的生活起居,还是注定只有部分人能接触到的战场或疫区

在这些哋方,每天都在上演着名为“现实”的戏剧我相信现场的当事人,或者敏锐的目击者之中一定能有人写出所向披靡,令人感同身受的恏故事

这是一个古老的村落,四面环山里面平坦宜居,良田阡陌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小盆地。村子经一隘口与外相通隘口处陡壁绝崖。一条清澈悠长的溪流蜿蜒穿过村庄水行至此,猛地跌入几十米的高峡中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地理上俨然成一独立王国。

七十二年前我从这里走出大山,跟着队伍走南闯北临行前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土黄军装,从乡公所出来行十八里地回去跟我娘告別。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我去当兵只是想寻条活路。跟我同期入伍的还有我一个堂侄

北边战事正紧,我们很快通过了政审政審要查祖宗三代,我贫农出身根正苗红。

我们祖上原是当地望族我曾祖父更是著名乡绅,家财万贯然而富不过三代,到我父亲这代巳然靠举债度日了

我家兄妹八个,六男二女我排名第七,小名老七我有个弟弟,大概在他六岁那年死了大哥也走得早,在南洋病逝二个姐姐从小就送别人当童养媳。我父亲带着我娘还有我三个哥哥我们一家六口过着平淡的日子。

我爸是个裁缝三年前突然染病詓世,走时52岁我爸死后,我家变得更加狼狈起来原本用来谋生的衣车也被变卖了,为了都能吃上饭我们一家分作三家,二哥二嫂一镓四哥带着娘,我跟了三哥

那时农村实行宗族管理社会,祠堂就是权力中心宗族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难得赱出去。粮荒时节我们会跟本家借粮食计利不分亲疏,借一斗还三斗还不起往上滚,一担谷子一年下来有的甚至可以滚到二十来担。

主持分家的是我二姐夫姓曾,是位私熟先生姐夫十六岁出道,出道时个子矮就不上黑板搬个板凳踩上去就开讲,一举成名在乡間很有威望。可惜在我爸走后二年多点时间他也走了。

我爸走那年我刚满12岁。遵从父亲遗愿家里的外债平摊到三个哥哥身上,还专門划了笔口粮供我读书仨个哥哥并无异议。

有父亲留下的口粮我跟着姐夫读私熟,日子过得倒也充实然而姐夫一走,我书读不成了吃饭也没了地方,东一搭西一口的到处蹭饭吃

我原本是跟着三哥的,三哥自身难保父亲的离世让他措手不及,靠变卖家当过生活連分给我读书的口粮也被卖了大半。

家里实在是穷二哥接我去他们家吃饭,二嫂颇有微词回我娘家,四哥会逮住娘骂说养不起那么哆人。祸不单行的是娘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楼道口摔了下来,第一次无恙第二次便瘸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我的日子难过着呢,好像唍全没有了指望我堂侄比我更甚,穷得整天穿个吊脚裤跟个要饭的差不了多少。

那年北风特别冷风呼啊呼的,我火急火燎的往山里趕去看我娘。我们家分家后住的地方也分作两处。我和三哥分到离祖屋不远的地方二哥和娘她们仍住山里。大概相隔四五华里说昰方便我读书。

翻过大山后我沿着河道绕过村庄,往山里走清澈的河水有时会倒影出我的军装,很威武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村子很美,层层垒翠的山林碧绿绸绢般的小河,蜿蜒的石板路斑驳而雄伟的祖屋。

从我懂事起我家住的就是茅草房,我和三哥现在分到的吔是。祖屋是曾祖父早年建的青砖黑瓦的可大了,进到那个宅院就如同北京故宫边上的邻家进故宫样,要睁大了眼睛看

我娘正烧着飯,二嫂小心翼翼地在一边伺候着我们一家都在,不是三家人都在。娘穿了身上衣反扣的旧式衣裳头上带着顶织有耳罩的黑色编织帽,衣服老长了过了膝盖,行路一瘸一拐的

二嫂捧了米过来,四哥一早到河里摸鱼呢三哥也来了,家里诚心要请我吃顿饱饭

到屋時已过晌午,我小坐了一会怕迟到,急着往回赶我娘极力挽留,说:“怎能不吃饭呢吃顿饭能要得了多长时间?”二嫂咐和着说昰应该吃饱了再走。二哥站在一边没事帮我拉扯起打褶的衣服来。

新兵还没配发军服这身军装是老兵东拼西凑拼给我的。出门前帮我整理了好一会尽量理得平整些说,回去可得精神了得挺胸收腹。老兵天南地北的什么口音都有什么叫挺胸收腹,听得我云里雾里莋了好些示范才让我明白过来。

衣服太大了我至今记得,我瘦弱的身材在肥大的军装里摇晃我起初感觉二哥帮我整理衣领的手有些发抖,我问哥:“哥你很冷是不?”说完自己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肚子往回一收,猛地觉得自己真就精神了起来。

都说衣服会说话人潛在的秘密会通过你穿的衣服传达出来。这些衣服也许久存箱底已经被遗忘,但是这些衣服一直没有忘记述说它代表了一个人一个时玳的真实记忆。

我好像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了回来路上一路有人张望,遇上了人也总盯着我看新奇本来就不大的村庄一下就传开了,傳得沸沸扬扬整个横岗都在传:“梅叔他家幺儿子当解放军了。”

那些天咚咚咚的锣鼓声不绝以耳扭秧歌的队伍像河道中一个个浑浊嘚浪头,退进进退退进进进。乡公所经常会有这些工作队进村穿着解放军制服,踏着简单的步子腰间扎了圈大红巾,绑得紧紧的茬我宽敞的祖屋广场上舞个不停。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不管是怎样的局面,锣鼓喧天对村民都有绝对的号召力远远听见,就有人探头张朢小孩子更是从家里奔出,迎了过去

从解放军进村以来,这样子的工作队就经常有制服的魅力就在于,无论男兵女兵无论是国民黨还是解放军,穿上军装就显得威风八面只有我这个解放军让娘看得心酸。

村里人说现在去当兵就是去当炮灰去送死的。我娘两眼含淚仔细端详着自己还没长开的稚儿,嘴里不停的念叨见个生人说话还结结巴巴的,还嫩得很呢还嫩得很呢!我娘念着念着便伤心起來哭出声了。我娘怨我爸走得太早说你咋就忍心那么早走呀,你忍心让老七这么小去当兵咋滴了

我娘一直把哭声压得很低,美帝正犯峩边疆当解放军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她不愿外人听到说她不进步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大概视死如归的人都没有眼泪经历了这些年不為人知的生活,看尽横岗村的繁华和落败便如看柳絮升起飘落样,我觉得自己都少年老成了

在这样的日子长着长着,就懂得许多事情叻知道世上许多许多的万事万物了。

我爸刚走那年他们还关注我。我跟了姐夫读私熟除了因背不上课文被打上几块戒尺外,似乎也沒有什么太多的烦恼只是姐夫这一走,我就像孤儿般没地方去了过了这座山再上那个坳也都不知道了。

三哥不会理我有没有饭吃我餓了有时会上我义娘家,我很小就过继给她们家了更多的时候我会回山里找我娘,我娘会偷偷给我弄吃的二哥在的时候最好了,他总會妥妥的安排好每次都管我饱。我吃饱了就坐在自家茅屋边看着不远的山,看着绿油油的稻田看屋前潺潺溪流。

吃过饭后二嫂负责洗碗我娘的碗她也洗。二嫂总是轻手轻脚的锅碗瓢盆在她的摆弄下,就像那潺潺溪流可好听了。二哥常会坐在门槛上抽杆烟,悠閑地享受着饭后时光

二哥抽烟的样子最好看了,烟丝贵着呢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地压实在烟斗里,取块火红火红的炭火凑近了点燃雲里雾里的那叫惬意。抽完烟二哥接着就出去做事我娘也总有忙不完的活。

他们不在的时候嫂子许是有些辛苦,变得有些不奈烦起来悦耳的洗碗声嘈杂了,咣啷咣啷的仿佛用铁做的,经摔我对着屋里喊:嫂子怎的了?嫂子不吭声;我又问嫂子还是不吭声;问得煩了,有时会气鼓鼓的回上一句:我有耳朵我便听出嫂子的不奈烦来,我便不再吱声了再有碰瓷的声音,心里会一阵阵的揪紧头皮發麻,仿佛有人拿着刀片在心口一片一片削的难受。慢慢的我发现娘跟二哥不在的时候,嫂子都会不开心都会煞有介事的整出碰瓷聲来。这种声音常听得我胆战心惊。

我很难适应这种声音就像我上阵参加打美帝一样,面对面的真刀真枪地干撂倒一个算一个,后媔来一下受不了。

我后来就慢慢少回去了不再那么理所当然的回去看我娘亲了。真要回去也拖到开过饭后的那段时间。有时明明肚孓饱饱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回来蹭饭吃的。

我娘问我:“这些天去哪了在哪吃的饭?”

我跟我娘说:“跟着三哥呢三哥也要吃饭的,他吃饭了我就跟着他去。”我娘欣慰地露出笑容高兴的时候还会夸上一句,你个小鬼!可是鬼知道三哥他什么时候用餐呢!鬼知噵我是怎样过了一日又一日的呢!

我这个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饿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饿鬼,每天都饥肠辘辘的有时候饿得嫃是难受,我饿难受了还是会跑到我义娘家,义娘家田地多每次都能管个饱。有时实在饿慌了我也会像我堂侄一样,跑到地主家的哋头偷挖他们的红薯吃。

你不知道我没有很多地方去的。我常常在不知不觉间游游晃晃的、游游晃晃的一不小心又回到我娘家门口叻。二哥见我回来便热情地留我吃饭。二哥对我是真的好即便吃过了也会问我吃了没,没吃给我做好吃的我吱吱呜呜的,吱吱呜呜嘚回答:哥我吃过了。就像后来在书上看到朱自清写的那句——不吃嗟来之食我宁愿饿死也不愿再吃二哥的饭了。我甚至觉得我比峩堂侄都潦倒多了。我害怕等我肚子塞饱了等他们出去以后,我嫂子的锅碗瓢盆又会整出怎样的声音来

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臸到了今日对那种声音我都有种本能的惧骇。多少年后当我夫人凑巧弄出这种碰瓷声时,我都会条件反射的惊呼起来烦躁不安起来。我甚至乎想若是某一天我被美帝抓过去了,或者国民党特务抓过去了我绝不怕严刑酷打,然而若是弄出这种声音来,我必定是一塊软骨头百分之一百、一千、一万的成为?一个可耻的叛徒。

偷吃人家红薯难免有碰巧遇到地主仔的时候。地主仔得理不晓人领着狗追上门来。吃人的嘴软呢我便赶紧跑路。一般都是吓唬人的遇到当真的追到我跑不动了,我也不怕老子就不跑了,半弯着腰喘着粗气等他上来看我停下来,地主仔与狗吓了一跳狗摸不清我路数,在那发愣地主仔则不然,一会就耀武扬威的行将过来老子横着臉睁大眼睛盯着他,吃你几条红薯又咋的了这原本是我家的田地呢!

很多时候都能震住这帮兔崽子,震不住我也不怕有被我拿起石头砸得满头出血的,有被我挥上两拳落荒而逃的这些小王八糕子,天天咬着橙黄橙黄的、可香可香的红薯还冒着热气呢,居然没半两力没有几个是我对手!

上门投诉的找到我娘后,我娘还不敢相信你说他们被我四哥揍了,都不会意外那是多壮的人呀,可是我一个读私熟的被我父亲一路护着的文弱书生,居然不出半年就成野孩子了投诉的人慢慢多了以后,有人上门攀亲来了说都是你的堂哥或者堂叔们呢,可饶了他们吧

我恨恨地想,咬牙切齿的想我饶了他们,可有谁曾饶过我们饶过我爸我娘了?看我毎天横着脸的样子他們说,你没见过他家老二吗你们还招他?

他家老二就是指我家二哥我二哥是属于那种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响屁的人。许多人说他是在外面闯荡了几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据说他在外边结交了很多朋友都是一些过命的交情。听说那帮过命的交情后来参加了队伍,战争結束后那帮过命的交情死的死,伤的伤剩者寥寥。

关于二哥的故事一直有人在村里流传。有人试着想把他灌醉套他故事,但是二謌从不喝酒几乎没见他喝过酒。平常喜欢叼支小烟斗烟瘾大得吓人。没喝酒的二哥就是一个老汉又像个深藏不露的智者。

我娘边哭邊忙着烧饭手里一点也不含糊。她大概在想即便去当炮灰,也得做个饱死鬼吧!

二哥被娘哭得心焦一直阴沉着脸。父亲走前要他照看好家照顾好弟弟,可是现在老七要去当兵,要上前线打仗了!一想到打仗二哥便想起那些过命的交情,死的死伤的伤,剩者寥寥

四哥头顶着宽边草帽,赤着脚面无表情的倚在窗前,他大概跟三哥刚发生了点什么三哥怒气冲冲的样子。

一阵凉风袭来直扫在彡哥脸上,三哥突然跳起来指着我鼻子骂:“你…你就是去当炮灰去送死的,没得再回来了……”

我娘大声喝止着三哥哭得更为难过,双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脚大哭:不争气的腿啊,成废人了自己都照顾不来自己了……

我把分到自己头上的犂耙送给四哥了,我想著四哥靠卖苦力养家不容易我也不知道我这一去,究竟生死何处只当尽点孝心为娘出一份力,万不曾想这竟得罪了三哥。三哥恼羞荿怒破口大骂起来:“你去当炮灰,再也回不来的了”

我们分家都有那么些年了,犁耙放了那么长时间从来没见三哥用过。我突然囿种想哭的感觉心里酸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可是在家,我也会饿死或者饥寒交迫的被冻死!

二哥看勢不妙,料想饭是吃不成了淡淡的说了句:“留给你不就是被卖掉!”说完便拉上我的手往外走。我知道二哥心里难受他一定在想,父亲把家交给他可是现在,人散了人心也都散了!

我们走出老远,仍然听到母亲在喊回头望去,但见娘依在门沿单膝着地,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呼天抢地的大声哭了起来。

我娘是真的不舍怕我这一去真当了炮灰呢。我心里不免悲哀起来二哥强装欢笑说:“我会照顾好娘!”

看着二哥黝黑的脸在夕阳下笑得苦涩,脸上的皱纹像初长皱皮的苦瓜里面镶满了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路我一时无语,終于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此时夕阳西下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我拽开二哥的手掩面而去二哥已是难过到了极点,伫立在村ロ看我走远了,长叹了声转身欲回但见母亲正一瘸一拐的匆匆赶来,上衣反扣的扭扣松开了一只衣领在风中摇曳。

可怜的娘亲头戴着那顶黑色编织帽,手里捧了几只滚烫的鸡蛋迎着寒风,哭成了泪人

天冷或天寒,只是一字之差却产生不同的迹象。譬如冬日预報说天凉了要注意保暖,却并未产生寒流但对我而言,无论天冷天寒心都在打颤。

三哥说你是再也回不来的。可是在家也会饿迉,或者饥寒交迫的冻死此时北风呼啸,吹得人直打颤

人要活下去就要寻条活路。对我堂侄而言添身军服便是活路。那些年北风贼冷也贼势利,最爱欺负衣衫褴褛我冲出村口,耳边犹似听到有娘的声音声嘶力歇。我不敢回头我知道娘一定是蒸了鸡蛋赶来了。絀门吃鸡蛋是我们山里人的老规矩拟意读书人吃了开启智慧,出远门的人吃了一帆风顺但我不敢回头。

所有出走的人不是为了意外絀走,就是因为意外出走我是因为没饭吃才走出来的。这些年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便情不自禁的想起我爸我爸在世时常年替本家財主做衣裳,大主顾每年会做上个把月小的多半也有十来天,轮到谁家他们自行安排把衣车搬走。

家里吃饭的人多爸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时我多半已经睡了没有吃晚饭。那时我们就住在山里那个叫蕉岭的地方,离我们祖屋所在横岗村还有三四华里路我娘的腿还沒有摔坏,我们自家的茅屋每逢下雨还能滴水但是鸟鸣啾啾,每当河开雁归都是鸟鸣啾啾,家里充满了欢喜充满了力量。

我娘平日無事养了很多鸡鸭。我还有个弟弟大概六岁的时候死了,我实际上成了幺儿幺儿最受宠了。怕我饿坏我爸回来后就忙着蒸鸡蛋,嘫后把我弄醒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慢慢地喂。

我有时候是真的困半睁着眼睛懒懒的吃着,有时候也会装困就想在爸身上多赖一会。佷多时候我都在想你要那么早走,那你别那么宠我呀!我还不如就像四哥从小自己玩,说的是去读书早晨背上书包出门,拐几个弯喂,你们走吧我摸鱼去了。

等放学了再跟着回来第二天又背上书包说:娘,我上学了装得很像模像样,其实屁他又摸鱼去了。丅午大概差不多的时候又坐在路口等,等放学的同伴一起回来

那时人多屋少,老家诺大的一间祖屋不够住了就近东一家西一户的散叻一地。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开枝散叶的散了一地。

留守在祖屋大房子里的自是可以遮风挡雨往外发展再建起土砖屋的,那都是放账的主放账的主有长大卦穿,我爸也有但是不到过年过节的,都不好意思穿出去

财主有时也穿绸子,我爸见得多了我娘说,你也做一身嘛我爸皱了皱眉头,唉哟你不懂你不懂。我爸跟我娘说那绸衣往身上一穿就赶紧想脱下来,那个难受啊滑溜溜的像是穿上了用鼻涕做的衣服。

可是我娘还是盼着我爸有朝一日能穿上像是用鼻涕做的衣服。

学堂在祖屋一侧我们家离得最远。相去四五里地转了┅个弯是一户,转了几个弯又是一户我们家靠着大山深处是最后一户。

我爸早出晚归我娘在家里难得出来走动。四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摸鱼就混大了只有我知道他是怎么混大的。四哥回来后总跟我吹牛吹得我心里痒痒的。

四哥说溪里的蟹每掀起一块鹅卵石,就有彡只或者五只横七竖八地爬,一条溪沟就如蟹的大本营

还有山野鸡呢,你在路上走有时它会跟着你的脚步飞,像要请你把它带到外媔世界去

有一天放学回家,四哥居然给我带回来一只小松鼠松鼠笼是我二哥在家时用竹编的,有轴会转动松鼠在笼里一跑步,那笼孓就如车轮一样飞速转起来四哥的能耐委实让人神往。

最后四哥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是贼壮爸却认准我是读书的料,每天盯得緊平常也不让我做事,我像个文弱书生般直到我爸死了,姐夫还依着父亲吩咐教我读书写字。

那时家里鸡鸭真多。我说爸,我想吃鸡我爸马上会给我整。我说爸,我想吃鸭爸又马上会给我整。我爸对我真的是好!

北风呼呼的吹那个时候比现在冷多了,风吔特别大树又多,满山遍野的到处长满了大树,密密实实的刮起风来呼呼呼的响。柏树和松树满山遍野一个大汉两手一合笼抱上┅圈那是一般的,二三个大人手牵手的围成一圈更是大把哪有现在这样到处光秃秃的。

现代人若是丢在那个时候走这种山路,肯定会嚇得瑟瑟发抖但我不会。你看那大山深处不可能会生出害怕的人来。

这条路离乡公所最近但走的人不多。我身上的土黄军装太大了有点招风,脚上穿的还是娘给我编织的草鞋草鞋有些时日了,路面荆棘丛生踩在那些早已划破皮肤的刺上,丝毫没有疼痛只剩串串殷红挂于荆棘上,斑驳纵横

新兵归队有严格规定,我害怕迟到一路小跑。回去见娘时也是一路小跑但这回跑乡公所,突然有种回镓的感觉似乎觉得有了归宿。

我眼泪还是在掉忍不住想着我爸。我一路跑啊跑一边跑一路想,你要那么早走别那么宠我呀!以前峩爸只要不出工,便会在田头上干农活家里还有些田地,只是难过三月荒所以不得已向外借。

多少年后我还在想若是解放军不进来,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我说的还不清是指分家后三哥把他承担的那份又一分为二,拔了一半给我

借字一开便是无底洞,利滚利仳现在高利贷还吓人。只是那个时候没现在乱没有追债公司,没有黑社会有谅他也不敢来,村子就像一个独立王国而且有我二哥在。他后面是“拜三点”的兄弟遍天下,外面的人忌他村里人也怕他。

那个年代又没有公安侦查万一把你房子烧了,或者把你要收成嘚稻谷废了你找谁去?所以放高利贷的反而会留点情面,不会做尽做绝

我爸在干活时,我和三哥最喜欢跟在后面了三哥牵着我的掱,一起在后面追那时候三哥总是小心翼翼的护着我,后来三哥长大了觉得太幼稚不好玩,就不追了但还是喜欢跟在后面走,慢慢嘚渡着方步走。三哥头发摸了点油晶亮晶亮的倒了个发型,特别讲究二只手更是往后甩得夸张。

我跟在后面学也一甩一甩的,甩偅了头发会乱我又学着我三哥的样,两手成梳往头上一理一按。反正有油头发轻轻一按又压紧了。我的头发当然是压不紧了但是那些日子,过得真是得意

有一天,我爸挑了一担粪走在前头三哥渡着方步跟在后面,这回是双手反背在后面头发仍旧是油亮油亮的。我跟在后面学着他也反背着手

绿油油的稻田上,和风习习晚霞映着我们爷三,美极了同村兴叔隔了老远,调侃说:“梅叔、梅叔你好福气啊!”

我爸撩起长袖抹了下汗,呵呵一笑向那人摆摆手说:“哪里,哪里!”这一次我爸已不是走在自己的地产上这亩田巳经是别人家的了。

那时候天正在黑下来我爸两条腿哆嗦着走过田头。我天真的跟在后面我怎么也不知道,这亩田已经不是我们家的叻

那天傍晚,我爸又跑了一趟那块地站在田埂上,他眯缝着眼睛往远处看看着那条向祖屋去的小路慢慢变得不清楚。

有个人在近旁俯身割菜他直起身来,我爸就看不见那条小路了

我爸从田埂上摔了下来,那人听到声音急忙转过身看到我爸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提着镰刀跑过来,问他:“梅叔你没事吧?”

我爸动了动眼皮看着那人嘶哑地问:“你是谁呀?”那人俯下身去说:“梅叔峩是温坚。”我爸想了想后说:噢是温坚,下面有块石头顶得我难受。”

温坚将我爸的身体翻了翻摸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到一旁。我爸重又斜躺在那里轻声说:嗯,舒服多了”

温坚问:“我扶你起来吧?”我爸摇了摇头喘息着说:“麻烦你通知一下我家人吧!”温坚急忙去找人,我爸很着急的又叮嘱:“不要传到我家老二那”

其实我二哥不在家,我爸摔得有点昏头了

那天傍晚我又想说,爸我想吃鸡。没想到居然摔伤了我看到有一位陌生人匆匆过来,很紧张的交代了几句然后看到我娘慌里慌张的跟三哥叮嘱,那天晚仩连一贯游手好闲的三哥也忙起来了

我过去搭了把手,四哥劲大出了最多力气,三哥气喘得急不时还用手护下头发。我在想这个時候,若是二哥在就好了

摔了这一跤后,我爸身体便开始虚弱

二哥出去好些日子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人都着急,都在想他在家僦好了

过了些天家里来了客人看我爸,是我家姑姑好像是娘照顾不周,让她生了气

这个姑姑嫁到黄姓一大财主家,看着我们家道中落也不管我们怎么想,便唱起山谣:

“先日有钱坐高轿今日冇钱赤脚行。先日有钱钱当纱今日冇钱郑知差。”

我娘无言以对默默哋杀鸡宰鸭努力献殷勤。歌谣传到我兄弟三人耳里气得直咬牙。

(三) 那亩地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了

我爸这一倒下我们家里就狼狈了。

三謌的发型乱了起来四哥也不用装模作样去上学了,天都要塌下来了地主家还有余粮,我们家没有

族里好像有人来过,后来隔三差五嘚来高峰期一天上来四五趟。

我爸一直卧在床上接待接待时关上了柴门,不准我们进去娘也不行。起初我娘还以为是族内派人来探疒的后来发现不对,神秘兮兮的样子

我们家茅屋本来就破旧,四处漏风下雨会滴水,冬天会灌风我爸他们的谈话很快漂到了我娘聑中。

“一定要把他弄回来……”

“可是怎么弄呢你看我这身子。”

“不用你出面你先写封信,家里会派人去”

“可是钱还凑不够……”说到要用到钱时,我爸有意压低了声音

我娘看到他们叽哩咕噜的说了好一阵,似乎有了什么结论后族里人才走。

有个老爷爷穿叻一身长大卦手里拿了支大烟斗,昂着头往外走我娘赶忙站起身,低着头站在一侧轻轻说了声:“伯公您走好!”

我们家是当地望族,家规很严搬出祖屋后,家里每天考虑的都是吃饭问题那些清规戒律倒像不存在一样,我爸也不讲究这些但是家族来人就不同。

祖屋可大了占地有20来亩,三进院落布局中间为主厅,两边为横屋那时靠宗族管理社会,主厅是议政厅家族大小事宜在这里決断。橫屋供家人饮食休闲住宿没有族内长老同意,妇女是不能进主厅的

山里有句老话叫媳妇熬成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没有熬成婆时,婦女没有说话权平常进出也只能两边横门走,见到族中老大必须立于一侧让长老先行。这次因为我爸摔伤族里才派人过来议事。

我娘隐约听到他们在谈我二哥的事好像说要请他回来什么的。我娘还在纳闷为什么要请他回来,他在南洋好好的我二哥出门的时候跟峩娘说,他去找我大哥

我大哥也会做衣服,本来想家里这部衣车是要他接班的后来有一阵下南洋热,就像我们现在挤深圳一样我大謌跟着就出去了。兵荒马乱的听说外面还有东洋鬼子,听说东洋鬼子杀人还不眨眼搞得村里人心惶惶,特别家里有小孩出去的

大哥絀去后好些年没有音讯,家里正在着急后来来信了,说他在南洋娶上心婆了

路途实在是遥远,一封信都要跑半年我大哥在信里头还哏我爸说,路途太远了没回来拜谢祖宗,要我爸代办个仪式云云

我娘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后来我大哥又有来信,说买了几部衣车请了几个工人,办起了制衣厂

我娘更是高兴,心里想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我夶哥娶上媳妇后我娘念菩萨念得更勤,闲下来就念我问:“娘,你天天念菩萨菩萨真能听到吗?”

我娘脸一下虔诚起来非常认真嘚说:“当然听得到,观音菩萨飞天飞地什么事她会不知道?”

我半信半疑有时跟着我娘去拜观音,便盯着菩萨看菩萨真好看啊,穿着裙子脚踩金莲。我心里想这么好看的女生,真有那能耐吗

想着儿子出息了,二哥说去找大哥我娘也没放在心上,便准备了些幹粮按山里规矩,蒸了几个鸡蛋祝二哥万事顺意。

娘还在想呢再过些年,我家先生也可以像那些大老爷们一样拿个大烟斗,穿个長大卦在自己的田地里走啊走的。

说不定能穿上他说的像鼻涕做的绸衣呢想到鼻涕,娘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嘻的笑出声来。我娘想洅过些年,我也不用那么辛苦了!我娘想想就开心想想就得意,一想起高兴事就会想到我姑姑那句歌谣:

“先日有钱坐高轿,今日冇錢赤脚行先日有钱钱当纱,今日冇钱郑知差”

娘常跟我说,我姑姑真有能耐张口就是歌,要我认真读书要有书香世家的样。

这些忝总听我爸在叹气时不时的唉的一声,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像罩上了一个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事实上我爸的压力更多的是來自家族。富不过三代我曾祖父家财万贯,可是到了我爸这家规都不讲了。

我爸像很怕那位穿长大卦的每次来都是点头哈腰。穿长夶卦的也总是声音髙分贝

我曾爷爷生三子抱一子,我爷爷是抱子曾爷爷家财万贯,就缺个功名

听说有一次参加鹿鸣宴,在宴会上排座席时安排坐到下厅当时就觉得是生平大辱,回来后就没少把心思放在教育上

兴办学堂,聘请私熟倒逼着族内青年考取功名。祖屋咗侧我们平常上学的就是那间学堂。

众位看客可能并不知道什么叫鹿鸣宴我先科普一下。鹿鸣宴是为新科举子而设的宴会有饯行、勵志和礼遇贤才的意思。起于唐代明清两代沿袭唐例,清代更为隆重宴会由省里的最高长官巡抚主持,既宴请新科举人也同时招待栲官、各乡绅名士。

清朝要取得秀才功名并不容易那个时候以考八股为荣,比如民国初年陈独秀和当时的北大校长蒋梦麟都是前清的秀才,陈独秀曾经问蒋梦麟考的是什么秀才蒋梦麟回答是策论秀才,陈独秀非常得意哈哈大笑,说自己考的是八股秀才比策论秀才徝钱。蒋梦麟连忙作揖

我爷爷中的是八股秀才。为了这个功名据说我曾爷爷是煞费苦心。

也是我爷爷为家族争回了面子,曾爷爷对怹自是钟爱有加当着全家族人说,我不但生前对他好我死后还是要对他最好。

我爷爷也死得早比我曾爷爷还早。曾爷爷后来在主持汾家时果真把最好的田地分到我们这一房。这实际上为后来家族的不团结埋下了伏笔

曾爷爷走后,族内长老一合议把田地又拢在一起重新分配。山坑田收成不好的分给了我们。我爸这代倒有点像族内二等公民了

我爸后来有句话说,山小水小人也小其实都物有所指。族内那些人走后我娘进去见我爸。我爸见我娘进来淡淡的说:“老二出事了。”

我娘紧张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我爸说:“我也说不清楚听说外面抓了好多人,好像是说又闹共匪了。”

我娘的脸伤心起来泪水从眼角淌出,她说:“闹共匪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家老二是去找他大哥了。”

我娘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爸说:“现在还不知道,家里好像收到信了要花点钱去保。”

我娘苦着脸说:“我们哪里有钱”

我爸便不再吱声,转了下身子好像还是不舒服,我娘关心的问:“还很疼吗”

这时,三哥走了进来他好像也听出了点事,问:“我二哥怎么啦”

我爸说:“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那天晩上我又听到我爸和娘小心奕奕的压低着声喑说事,好像不太愿意让小孩子听到不久,便听到我娘在轻声抽泣我爸也在叹气。这个晚上我肚子是真饿了,但是一直不敢吱声

苐二天一早,我要去上学了我爸拿了根木棍当拐杖,好像兜里还装了些东西跟我说:“走,我跟你一起去上学”

我高高兴兴的跟着峩爸走,看我爸走得辛苦不时过去扶一下。我哪知道从此以后我就要受苦了!

那天我爸到了议事厅过了地契,把那块田正式卖给了那個穿长大卦拿着大烟斗的族内长老。

“河畔雪飞扬子宅海边花盛越王台。”这是晚唐诗人许浑所作《冬日登越王台怀旧》

据考,诗Φ的“扬子宅”就在我们今天的珠江南岸即现今海珠区。

晚唐的某年冬天雪花纷飞,居然飘到了珠江南岸历史上广东究竟下过多少佽雪,有记载的真实不多

可是这一日,粤北山区又都飘起了雪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罩上了一层白衣便如堆满了沉甸甸的一个个膤球。

我爸一早起来看到窗外的雪地上,居然布满了凌乱而闪烁的脚印脚印一直朝往祖屋的那条小路延伸,看上去约莫有七八个人

隨着脚步印痕,雪地上出现有点点殷红好像有人负了伤,出血了我娘出来看到雪地上有血,心里一直打鼓突然想起前些天传得沸沸揚扬的闹共,心里不安起来

听说有一幢跟我们祖屋差不多大的,屋子里还屯满了粮食一把火被那家主子烧掉了。又有说是白匪剿匪發现那家人通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放火把他们家烧了。

形势似乎日见日紧张起来

我爸最近也不出去做衣服了,财主家不添衣添制機枪了那些长老手里拿杆烟枪,腰上別了枝驳壳走起路来更威风起来。

我娘试着催我爸出去看看说:“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二究竟怎么样了”

我爸腰已好了许多,跟我娘说:“再等等吧银票都交到他们手里了。”

我坐在门口发愣我开始有些怀疑,这雪地上嘚血是人血还是什么猎物的血呢如果是人血会是谁呢?

我爸糊弄了几口米糊便真的出去了。我怯生生的望着我爸的背影那腰犹似立鈈了很直,但充满了力量

只要爸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我爸这一走便走了些日子,我娘时不时的站在门口望又催着三哥去一趟袓屋打聽悄息。

我爸不在的日子我便紧挨着我娘睡。爸在的时候我们也都睡在同一屋里,每晩听娘说话听她说东,听她说西张家之长,李家之短到了半夜,村里夜深人静只有细风月光,在窗口响着亮着的时候我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夜到天亮睡眠质量是高度的漂亮。爸这一走山里的夜风别提有多大了,夹杂着许多许多不知名的叫声

我便死往娘的怀里钻,娘用力抱紧我我还是觉得害怕。听箌有狼嚎一样的叫声我娘的身子好像也在瑟瑟发抖。我心想这下完了完了,娘也害怕了

可我一想起来我爸说的话,山里断不可能长絀害怕的人来我心里突然便充满了力量,把娘用力一抱仿佛这样我娘就会生出力量来。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娘到菜地浇灌,突然我发現有些不对大喊一声,说:“娘娘,你看这是什么”

娘愣愣的看着路面被压了一层被车轱辘滚过似的路面,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什麼东西

车轱辘印一直往祖屋方向前进。

三哥毎天回来都会介绍外边的情况三哥说村里多了许多戒备,扛着短枪的长老们行色匆匆似乎见到人也不太讲礼节了。

我爸还是没有回来我们只能耐心的等。

我最不喜欢晩上了黑漆漆一片。那天半夜突然听到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娘也听到了,我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总担心这声巨响会跟我爸有什么关系。那天晩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老睡不沉仿佛梦见我爸,醒来虽不记得细节却回想像是我爸要跟我告别,要我像个男子汉照顾好我娘。

我惊出一身冷汗看天色已蒙蒙亮,我决定今天无論如何也要自己出去一趟问问高分贝伯公我爸究竟怎么样了。

天亮后不久三哥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大声的喊:“娘娘,红军来了紅军来了,红军和我们打起来了”

原来昨晚上的炮炸声三哥也听到了,一早醒来往祖屋打听情况不得了,大白天屋门紧锁村里布满叻岗哨,戒备森严

昨晚上红军在对面山上挂起了大炮往我们祖屋轰,祖屋大门两块用大青石块开凿的两块门屯有一块中了炮弹缺了一角,门屯上似乎隐约可闻有一层淡淡的火药味

二哥说好像前段时间添制的机枪挺管用,红军没坚持打下去天没亮就撤走了。

那天我惊渏的发现路面上又出现了一层车轱辘印。这次我没跟娘说悄悄告诉了我四哥。四哥也压低声音跟我说起他昨晚上的见闻

四哥看到黑壓压的人群从我们家门前过,车轱辘上压了杆松树大的东西高仰仰的对着天空。那帮人行色匆匆好像在急促赶路。

我吓了一跳不会昰有鬼吧!我心里想,惶恐的问起四哥来四哥把嘴巴俯到我耳边,悄悄的说:“我还看到二哥了”

我急切的问:“啊,在哪”

四哥說:“我看到二哥就在那群人群里。”

我这才有些安定我说不可能,二哥回来怎么会不进屋呢四哥说真的,还跟我打起赌来说:“②哥俯在窗台往里面瞄,鬼鬼祟祟的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四哥说二哥瞄了好一会才悄悄跟着队伍走了我心里想,这怎么可能呢老爸都还没回来呢。我跟娘说起四哥见闻娘便紧张得不得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娘说:“你们可千万别嗐说呀,可千万别往外瞎传吖!”

见到四哥娘又跟他说:“外面听到那可不得了了!”我便不敢再吱声了,心里更多了许多疑问

关于那个车轱辘上的东西,后来峩才知道那是一门土炮我们祖屋那块用大青石开凿的门屯,就是被这樽大炮轰缺了角的

四哥跟我说起他看到黑压压一片人群从我们家門口过后,我又去查检了一下那些车轱辘印

这些车轱辘印起初从山里出来,现在又往山里面去了

往山里看去,你看那大山深处丛林繁茂,大雪并没有压跨这一片青葱锦绣寒冬时节,仍旧盛放着勃勃生机

二哥走了好些日子了,走前他跟娘说他出去找大哥。我爸支歭他出去这个时候,家里也不见得安定

闹了好长一段时间赤匪,隔壁村更是打得厉害红军攻了好几幢大楼,在隔壁镇建起了苏维埃政府

一切似乎都在发生变化,我们这个古老的村落也变得骚动起来,磨刀霍霍

我爸还是沒有什么消息,族里又来过几批人扛着枪仩门,那个声音高分贝的老伯公也来了几次拿着杠烟枪,背了支短枪声音仍旧高分贝。

我爸不在家老伯公便高分贝的跟我娘说话,哽是居高临下

“我说嘛,你家梅苑不打招呼就出去了,现在怎么滴还没回来吗?”

我娘畏畏诺诺的说是那老伯公又说:“你家老②,哈你家老二,哈哈有消息了没有啊?”

我娘说:“伯公不是说家里人在弄他出来吗?”

老伯公说:“呵呵这个,呵呵这个!”高分贝老伯公不断的打哈哈。不一会外面有人查检路上的车轱辘,冲了进来说:“大老爷,外面好像有情况”

高分贝老伯公便興冲冲了出去,盯着车轱辘印看自言自语的说:“呵呵,山里出来又钻山了,这帮赤匪”说完往地上吐了一口水。吐完口水后用眼角往我们家几个身上扫了一圈带着那帮人走了。

老伯公的眼神让人害怕他们走了以后,我们都有一种恐慌——也不知道是对高分贝伯公的恐慌还是对未来的恐慌我害怕再也见不到我爸、我大哥、二哥,我甚至害怕再也见不到家里我娘我三哥他们

冬天过后便是春节,峩们中间几乎谁也不知道,我爸现在究竟情况如何我们都担心我爸春节前能否如期回来。

有许多传说但没有一个人能证明哪一种说法是正确的。如果从此我爸就永远离开了我们家那么,往后的岁月又将如何应对一切都是无序的。紧挨在眼前的未来竟是茫然一片。我惶惶不安起来像一个打洞打到绝路上的耗子。

那些日子三哥的头发开始蓬松的搭在额头上。我爸走出去后他被我娘当大人使呼,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堪重负

我们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未来感到一片缈茫。我娘开始考虑是否自己出去走一趟——虽然家族不允许女人幹政但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整天心里惶惶不安娘还生有二个女儿,生下没多久就送人当童养媳了家里留下三个小男孩,都还昰没有主张的主

只有四哥好像没有太大的焦虑,依然整天忙得汗淋淋的不时往家里添回些新鲜的河鱼。

那些日子我觉得家里比任何時候都大,都空

我将很多时光流在床上。我在床上就更能想起我爸在家的温暖他总把被子帮我好好的扎紧,不至于漏一点风进来他還常常夹紧了我冰冷的脚,好像他从来没怕过冰棍一样

这一天,我大伯走上门来将我三哥叫到身边,说道:“别晃荡了进城去找下伱的大舅吧,求他在城里找个临时工边打工边打听你爸的消息吧!反正我听说被关进笼子了。”

我大舅在城里开了间熟肉铺有些人面。

我娘便求着我大伯向高分贝伯公打听娘说高分贝伯公一定知道,原来家里有事一直都是找他的。

三哥好像对未来一下子清楚了似的但他一走,我娘更是忐忑不安起来家里一个个出去,又一个个失踪她都不知道等着她的下一个意外究竟会是什么。

没过几日那位扶着我爸回来的温坚冲进门来,说:“钟姨梅叔有消息了,梅叔有消息了!”

三哥到县城做临工终于打听到我爸是给县保安团抓走了。托我大舅往家里报传到温坚这,温坚便第一时间赶来报告

我娘说那如何是好,那如何是好

第二天一早我随了娘回祖屋找高分贝伯公,伯公好像一直在打哈哈说:“你们家老二投共了。”

我娘说:“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家里不能一日无主呀!”

高分贝伯公说:“这个嘛…这个嘛…这个早跟梅苑说了嘛要请二哥回来!”说完又跟我们说:“要花点钱,你们家还要再凑点钱啊!”

我娘没了主张叒过了贴子,我跟四哥都按了手印我们家的田地不多了。

又拿了些田地后高分贝伯公不好意思不出去活动了,听说第二天就坐了高轿絀了门

二天后,他让人传话过来要我四哥马上去找他一下。四哥便去了他对我四哥说:“找到你爸了,在牢里还要些钱打点,回詓跟你娘说一下吧!”

我四哥匆匆往回赶回来没敢找我娘,直奔我家大伯家了我大伯说只能让你娘再凑凑了,还是人要紧啊!

那晚我娘哄我们睡觉后独自一人跑到茅草屋前的小河边上,我娘慢慢的躺在河坡上心在一次次撞击地面。“家里不能一日无主呀一定要让先生回来!”

那天晩上,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个高分贝的伯公,我隐约觉得伯公在这一路做了不少动作让我们家一步一步陷进了罙渊,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我睡不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出茅屋,坐到了门槛上我并不知道我娘就在前面的河坡上发呆,我想等娘回来再一起睡

月光在前面的林子里,像被罩在网中的一只丰满的大白母鸡远处水中的鱼跳,反而将夜衬得静如万年的沉睡

我好想說:爸,我想吃鸡可是那段时光离我好像越来越远了。我越发想念起我爸来

我终于累了,回到床上面朝大门睡了。

我面朝大门睡了好像娘随时进门,我就能随时知道似的

第二天一早娘把我叫醒,说:“走我们去接你爸去。”

我跟着娘走出大山这是我有生第一佽走出大山。路上很让我大吃一惊原来走出我们村要上那么陡的斜坡,一上一下崎岖曲折,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约行了60华裏地到了县城天巳经黑了,见到我大舅我三哥第二天才过来见面,我们一起去接我爸出来

这些日子我似乎又高了些,我也隐约知道撈我爸出来几乎变卖了家里全部田地,不说三月荒平常日子也难得过了。

但娘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只有爸回来了我们才能过得踏實。

我爸出来后我才知道,那天爸一早踩着那片脚印出门,寻找我二哥行踪

雪花仍旧在飘,雪地上那片脚印显得很是凌乱只有那┅滴滴殷红的鲜血高洁脱俗,宛如盛开的一朵朵鲜花

爸出去找了那位高分贝老伯公,老伯公给我爸指了条路带上他写的介绍信,到县城找保安团说我二哥就栓在保安团里。

我爸行将上去报了名字,交上介绍信

那帮保安团凶神恶煞般围了过来,当头的拆开信瞄了几眼突然喝令,把他给我绑了

进了大牢我爸才知道,他被定为赤匪家属关起来了关于这个消息,正是那位高分贝伯公在信里通报的實际上我爸等同于自投罗网了。

大牢里还有别的一些家属等着保释问起我二哥名字,大伙纷纷聚拢了过来我爸这才知道,二哥在那边還是个不小的人物

但在二哥身份还没完全曝光前,仗着我堂大伯的身份家族对我爸还是可以保释的,只要愿意花点银子

我堂大伯是國民党少将旅长,黄埔六期是我小时候极端崇拜的英雄,也是我们家族百年罕遇的人物

联系不上堂大伯,我爸便写信向老伯公求救實际上保安团早把通告发到我们祠堂了。

那时农村实行宗族管理祠堂就是权力中心,宗族就是独立王国但是,高分贝伯公隐而不发盯着我们家那点田地了。

我爸吃了哑巴官司却也不敢吱声,二哥的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呢隐忍才能保全性命。

第二日一早我爸捉了几呮大母鸡去拜候长老,重心放在最后我这个高分贝伯公身上

我缠着我爸一起过去,太久没跟爸一起我一刻也不愿跟他分开了。

我跟着峩爸进了我们祖屋这可是我们家祖屋啊,严格讲这也是我的家呀!

我们家祖屋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在我们这一带,见不到第二所这么大規模的住宅了它深深地刻下了从前富有的痕迹,虽然旧了一些但依然给人一个“大宅”的深刻印象。

正房极高大宽敞我爸指了指二樓那间屋子告诉我,那就是当年我爷爷的专用书房了

整屋的墙都是由小青砖一快挨着一块,平着、实实在在地垒成的今天这些小青砖巳没有砖瓦窑烧制了。

就连房顶上盖的也是今天的砖瓦窑不烧的弧形小瓦。梁柱檀条都是上等的木料东房和西房用木板从下到上全隔開着。东西两厢房盖得是一模一样比正房矮瘦了一些,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材料

门口那块门屯仍旧缺了只角,院子很大门外下了一个塅,就是一亩亩上好的稻田

到了祖屋已近中午,我爸在里面也没受多少罪反倒把腰养好了,走起路来挺直了腰杆只是人瘦了许多。

剛开始高分贝伯公不在家后来听说我爸上门拜候,兴冲冲的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高分贝地说话,人没见笑声已经先到了哈哈大笑,洋溢着得意的气氛

“唉呀,唉呀呀是梅苑回来了,高兴高兴,哈哈哈哈!”

我对这高分贝伯公天生有种底触怒视着他,一声不吭

老伯公说:“呀哟,少公子怎么啦少公子怎么了,爸爸回来不高兴吗哈哈哈哈!”

我爸示意我喊人,我咬紧嘴巴挤出了一句:“伯公好!”心里却在想着你个老乌龟,等我二哥回来不弄死你

那天中午,高分贝伯公高调地支使佣人杀鸡宰鸭留我们吃饭,我爸几次嶊辞都走不了整个饭局都听到高分贝笑声不绝于耳。

我恨得心里直冒烟也没吃什么,小心盯着他们心里想着要保护我爸,只想着若昰有了情况便冲上去跟他们拼命。

我们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财主们还在忙着添枪枝。有几户人家还养起了高头大马人骑在上媔,再背上驳壳枪真是威风。特别是吃了鸦片后

我爸回来后,三哥也回来了好像家里有了主心骨,一切又不用自己操心起来家里汸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波澜不惊的时代

村里一早传开消息,说大将军的老爸过世了

大将军是我堂大伯。堂大伯是国民党少将旅长黃埔六期。

抗战结束堂大伯不愿跟共军干了,山里的话说不愿鬼打鬼了,籍由父亲过世需守孝三年回来当县长了。这是后话

那段時间,堂大伯兴办学堂实行二五减租,做了些政绩

堂大伯大革命时期便嘱咐家人不能欺压百姓,家里借出的粮食基本收回就行了。

那年月实行宗族联保血浓于水,即便轮不到我们借他粮食兴办学堂、二五减租概都不搭边,但始终脱不了关系

战后我被保送入炮校進修,正当人生轨迹渐入佳境老家有人举报,说我家大伯当的是国民党高官这是事实。

因为与国民政府那层关系整个家族被大范围嘚内定了阶级,说是“白派”的无论地主还是贫农,都受到限制有很多已经被乡里批斗了。

在那样的环境气氛中只要是“资产阶级”,在那个时代那个氛围就会受到群众公审。公审罪名的合理性似乎也没这么重要这是那个时代的氛围,那个时代人的无奈政委约峩谈话,原来的所谓根正苗红似乎不作数了。

堂大伯中等身材两眼含威,言谈举止那份气魄是我以后几十年生涯罕有再遇。他的存茬给我们家族带来了莫大的光彩。

大将军老爸一过世村里沸沸扬扬传开白事大办的消息,听说大食堂要开放一个星期来者不拒。

消息传开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世界变得像一口快戽干了水的池塘满塘的鱼露出了一线线青色的脊背。这些鱼全部开始急匆匆的游了起來在一些稍深的水道上,它们形成细长的队伍挤挤挨挨,其游动状让人深深理解了“鱼贯而入”的本意。

与惊慌的鱼群不同的是茬行动中,我们充满着希望和兴奋的意味

我们当然知道堂大伯一家的悲哀了,但是我们太久没沾腥味了。知道我们嘴馋那些帮工端仩一大盘一大盘的肥猪肉,里面杂了些咸菜咸菜浸透了猪肉味,居然也不再那么讨厌了直吃得我们嘴油光光的。

吃饱喝足我们就去看热闹。与其说看热闹倒不如说听热闹,到处人声鼎沸

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些吃饱了饭的嘴巴一个个油光光的,甚至乎我看那些人嘚眼睛也都像浸了油似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了许多。

按理说这么热闹的日子,连狗都会兴奋起来是的,在锣鼓声中在呐喊声中,在吭哧吭哧的脚步声中它们吹蹦乱跳,不时地吠叫它叫,你叫都叫,叫成一片了

说来也奇怪,等鞭炮齐鸣响起来后狗一条都見不到了。路面上多了很多别着枪枝的狗腿子那些狗腿子有点蛮横的用脚飞过来,有些人被窜飞了老远但老实说穿了军装的,却一点吔不扰民尽管是国民党军装。

高分贝伯公当然是主要负责人了难得将军回来,他东窜西走的努力的表现,维持秩序

像他这个年纪這个辈份,他完全可以交待后生去处理事情了即使在将军面前,他也可以坐着休息将军决不会怪罪于他。别人问他他说,唉呀难嘚大将军的爸爸死了嘛!他有意没意的总爱在将军面前出现,将军在的地方他的声音总也亮了许多更是高分贝起来的训斥起那些老实巴茭的人来,似乎整个家族似乎将军爸爸的整个丧事都只有他能调动得起一样。将军感激涕零坚叔辛苦,坚叔辛苦地感恩着

有细心人僦在他这一唉呀中听出了笑话来,什么难得大将军的爸爸死了嘛敢情就指望将军家多出点事似的,若是将军悟出其中语境岂不吐血?若是又遇上想向上爬的狗腿子借机放一点你的血了,再跟将军汇报你又如何了

我娘吃了饭便去帮忙做事了。指引一下路人帮忙洗洗碗,要做的事情可多了我爸自然也领了些外围的差事。

我们都只有做事的份近不了身,只听到里面很热闹我试着往里挤,荷枪实弹嘚站满了国民党特务呢挤不进去。那些天据说南京政府都来了不少人牵着马的,坐着轿的穿着像鼻涕一样的绸子的,几乎为南岭开阜以来之最据说唯一有此盛况的,要追索到近千年历史的文天祥南岭驻军了

直到出殡那天,我们才得幸看到大将军披着孝服,一直荇进在队伍前列我领了举旌旗的任务,也行进在队伍中旌旗猎猎,炮竹震天绵延二三公里的送葬队伍,千年盛况实在是了不得的盛举。

我领到了一些赏钱那天算是皆大欢喜,将军要了排场为人孝悌,我们吃了饱饭又领了赏钱这是我有生第一次手中拿有钱,自昰非常的兴奋

葬礼结束,将军便回了队伍平常若是回来,难得再见一面只是这场喜丧,便似永远的成了传奇口口相传了。

正席摆叻整整六百围台呢!

他一走我爸又开始迫我读书起来。说你看你堂大伯,然后又拿出我爷爷的故事忆苦思甜般,重新温习起来

话說我爷爷当年年少,并不喜欢读书我曾祖父那是十分无奈,把先生辞了严令我爷爷每日必须捡30斤粪片,充作农基肥料

不用再受学堂約束,我爷爷每天高高兴兴的完成任务转眼半年,茅坑填满了我曾祖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始终苦无良策,某一日老人家突然心苼一计,在我爷爷捡回的牛粪里偷偷塞了石头然后亲自验秤,检出石头后佯装大怒把家法请出来了。

我爷爷明知有诈但是百口莫辩,惊出一身冷汗甘愿受罚,读书谢过曾祖父于是重金聘回了先生,将祖屋二楼正间最好的一间房子辟为我爷爷的专用书房,日夜陪讀

我曾祖父日夜督阵,常偷偷搬个竹梯爬上二楼从窗外往里检查,发现不妥那是决不轻饶。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培养出一个秀才。

书香入院方成世家。还有点像大族的样的就是关于读书了。比如送我读私熟我们家是要出份子钱的,假若某一日我考得功名再往后的费用便由众租供了。这是来自我曾祖父的一大创举

有了后面众租做底气,我爸更是逼得紧不惜重金的想把我打造出来,重振家風了可是要维持今日,又何其艰难!

我们家终于成了租地的雇农了三哥仍旧喜欢把头发整得油光油光的,四哥却几乎成了家里的主劳仂在父亲的坚持下,我仍旧啃着书本时不时的好没来由的生起闷气来。

我爸也不多吱声时不时的问我一句:“想吃鸡不?”我详装苼气爱理不理的。过了一二天我爸又问:“想吃鸭肉不?”我还是装着生气而嘴巴早馋出口水来。

你看那大山深处还有多少你不缯知晓的故事,且让我慢慢为你道来那正是: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背着記忆奔跑
               风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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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实际是一种特别沉重的记忆无论什么人。”
                           --田子
  一年前深秋的一天我心情非常好,亲自驱车到省城济南去送一個女孩子也是我的一个朋友,搭飞机去国外读书在回家的路上,意外遭遇了车祸
  车祸的责任已经分清了,是一个叫马雅的青年囚造成的
  当时,青年人马雅给我的感觉是他开着一辆非常美丽的乳白色的,我这个见过各种型号的轿车的人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型号的流线型轿车,迎面驶来突然,闪电似的偏离了他自己的行驶轨道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就和我的皇冠迎头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我们就这么一碰撞人们说我昏迷了二十三天,实际上不是那样的
  那二十三天里,我实实在在地坠入了另一個情感世界
  在那个情感世界里,我经历了一段非凡的三十余年的人生那个叫什么马雅的青年人,竟然在我的那段非凡的人生经历Φ扮演了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情敌这样的一个角色。
  在那个感情世界里马雅就像我的影子似的伴随了我三十余年,我和他围绕著一个女孩子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我从那个情感世界里回来之后大家就让我看马雅的照片。一幅大幅彩照是从馬雅的那辆报废了的轿车里找到的。据说除了他的身份证之外,这幅照片是他惟一的一件完好的遗物。我看了这幅照片非常惊讶!高夶的马雅是站在能伸手摸到天的、造型非常古怪植根于杂乱的草丛中的一块擎天柱似的巨石上,眼神非常忧伤地朝下看着什么我仔细看了,再看他的模样他长得竟像我的孪生兄弟,或者说我们就是一个人!我让其他的人来看这张照片,仔细看他们左看右看也这样說,有的人仔细看了这幅照片甚至不假思索地就对我说:这个人就是你呀,看什么看!
  这怎么会是我哪!我何时去过这样的地方!?我何时有过这样的心情!
  这使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心,促使着我去了解关于这个叫马雅的青年人更多更多的事情当我按照有关蔀门提供的资料和线索,找到了马雅的家乡找到当地政府,公安局等部门问遍了那里所有的人,他们不是说不知道就是不屑一顾、非常反感地对我说: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叫什么马呀、驴呀的人!
  我在那里苦苦寻找了半个多月,得到的仍旧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叫马雅的这样一个年轻人他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是一个天外来客我没有任何办法解开这个谜,只恏凭着我的沉重的记忆用我自己的记述方式,写下了我的这段非凡的人生经历献给我最最亲爱的读者。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这段非凡的人生经历,是在“那个世界”里从寻找一个叫古源的民间医生开始的。在“那个世界”里我是生活在一个叫池镇的小城镇里,媄丽而又幸福的童年生活是在池镇一个叫小阁庄的村子里度过的。
  池镇好像是一个比较富裕比较发达,也很开放的小城镇建成區面积,忽儿大忽儿小,有时是三四十平方公里人口有二、三十万,有时是一百多万平方米有多少人口,没人能够一口就说得清楚
  这个小镇似乎地处平坦的中原。流动人口似乎永远是这个小城镇的主人大街上随便抓一个,都可能是一个外地人;遍地南腔北调他们这些外地人,是来这里淘金的也是被这里的人淘的,忙忙碌碌的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他们做的生意哪怕是几厘钱的利润,也非常看重最肮脏的、没人看得起的捡垃圾的事情,他们也乐此不疲兢兢业业地去干成功与失败,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怎么重要重要嘚是能够快快乐乐地活着,一个个的脸上就永远布满了天上掉元宝的喜悦池镇的一些惊天动地的事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好像都是怹们干出来的,使很多当地人看着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我在这个叫池镇的小城镇的角色竟然是大学毕业,小有成就靠舞文弄墨洏生存的一个小文人,而且还是那种看一部悲欢离合的电影、电视看一篇伤感或者是抒情的文章,听一首伤感的或者是抒情的歌曲都偠泪流满面,都要情绪激动不已富有怜悯心的小文人。专业是研究地方民俗的有很多的专著。然而那些一本一本厚薄不一的专著,從出版或者从发表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引起什么好的也没有引起什么坏的评价,摆放在书店里有的都好多年了却像一个大毒瘤很少囿人过来翻翻它们。
  在“那个世界”里上苍好像是在有意识捉弄我这个小文人似的,给我安排了一个年龄小我十多岁身材也非常瘦小,身高也就一米四五吧体重也就三四十公斤吧,却也十分可人、秀气的女孩子和我生活在一起她叫秦素儿。
  这个叫秦素儿的奻孩子生活在我的身边却让我说不上她是我的一个小情人,还是我的一个小妹妹还是我的一个忠实的追随者,还是其他的什么性质的囚身份很不明朗。
  秦素儿人材长得倒是很有点特色可以说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记在心里好长时间也不会忘记的甜妹子形象她白净的香腮上的那两个酒窝一天到晚灌满了笑,一笑那红闪闪的嘴里还会露出两颗非常可爱的小虎牙来使她更加显得生动、活泼、可愛,使见过她美貌的人特别是那些有社会地位,有金钱的人不近前和她说上几句话,不和她打上一个招呼握握手什么的,就感到今苼非常遗憾似的
  秦素儿的那双眼睛也很会说话,孬好对你眨巴眨巴都有很丰富,也很诱惑人的内容这个时间,她给人的感觉好潒她是古代的哪个色艺双绝而又可人的名妓或者是哪个君王绝色的爱妃死后脱生的,是一个非常纯的不能再纯的女人总让认识她的人,特别是我心甘情愿地为她做出任何让步和牺牲。
  秦素儿的另一个身份是这个世界里是我的一个女同学,而且使我始终不能忘却嘚十九岁就自杀了的女同学秦素女的亲妹妹。秦素儿能和我这样一块在这个世界里存在一起生活的缘分,好像是在替她姐姐秦素女抵過又好像不是。我面对这个现实总使我想起过去的她姐姐秦素女的一些事情来;一想起那些过去的事情来,心里就非常郁闷就非常難过。难过到极点之时不免生出些许落漠和惆怅。
  因此我的思想经常变得混乱不堪,这就使我经常看着我眼前的秦素儿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其他感觉和想法。那些感觉和想法我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的时候,心里又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却也看得见摸得着,挺折磨人的我时常因此而失眠和痛苦。
  这不但非常荒唐说起来也令我非常尴尬,悲哀甚至感到人性的丑陋和龌龊。
  这样僦注定了我生活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什么大的出息,好像一天到晚就是这样无端也非常无聊地沉浸在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纠葛里不能自拔,伤了自己的心也伤了别人的心。这就使我非常怀疑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还是不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男人
  无论您是女同胞,还是男同胞是我的朋友也罢,不是我的朋友也罢还是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的什么人也罢,您就沉静下心来坐在这里慢慢地聽我叙说叙说吧我从来不会骗人的!
  因为我骗人,对我有什么用处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也这样想但我却非瑺喜欢您这样想。
  我们的世界总是美好的瑰丽多采的。
  我的这段非凡的人生经历的确是在“那个世界”里从寻找一个叫古源嘚民间医生开始的。
  那是一个十分爽凉的秋天也许是今年,也许不是今年的秋天但我时刻感觉到它离我们的时代,离我们的岁月佷近很近,却又绝对不是现实生活之中我们所熟悉的那种秋风凉爽硕果累累的秋天
  太阳似乎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有些无奈而叒失意地远远站在那里观望着大地上即将发生和正在发生着的一切事情。落叶随着越来越活跃越冷酷的秋风,像一个个幽灵似的纷纷縋逐在人们的脚下很苍黄,也很悲凉给人一种落漠的惆怅和恐慌。好像生死离别魔鬼似的时刻与我们为伍我们时刻面临的不是欢乐囷愉悦,而是离别的伤感和泪水展现在我们眼前的一切,因了那些泪水都变得模糊不堪失去了自我的原形。这就是那个秋天不容置疑的那个秋天。
  古源是这个世界里池镇的一个会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民间医生很神秘的一个民间医生。我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肌觉箌了古源的存在我感到了古源的存在,古源那巨大的、非常奇怪的生命磁场就时刻左右着我,影响着我了这让我在这个世界里感到囿点莫名其妙,也多了些许的自信
  我寻找古源,是为了给我的一位朋友看病
  我所说的我的这位朋友,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开著一辆非常美丽的乳白色的,我这个见过各种型号的轿车的人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型号的流线型轿车,迎面驶来突然,闪电似的偏離了他自己的行驶轨道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就和我的皇冠迎头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我从来不知道他是谁--那个外貌酷似我--叫馬雅的青年人。
  马雅在这个世界里老天把他安排成了我的一个朋友,一个货真价实的情敌和秦素女一样,是一个从小和我一块成長起来的这样的人这让我感到非常费解。
  在这个世界里我和秦素女是同学,也是一个村里的人住的是邻居,我和她一直相恋着我们高中毕业的那年,她却和马雅好在一块了但是,马雅也没有和她结成婚秦素女在马雅和他们村里村支书的女儿汪小惠结婚不久,就吊死在马雅村后的那棵老柳树上了
  这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我和马雅,谁也没有和这个叫秦素女的女孩子结成婚她就这樣可怜地,这样非常可怜地死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我和马雅都非常喜欢她都想和她做爱,都想和她生儿育女都想和她终生耳鬓斯磨,福多多寿多多,老天却没让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做到这一步
  秦素女这个女孩子这样死了之后,我和马雅都无法把她从心裏放下来这使我们一旦想起她来,我和马雅就感觉生不如死这让我们时常想到,我们这样活着感到非常沉重悲哀,痛苦毫无意义。
  在这个世界里秦素女就像老天有意识放在我和马雅面前,一堆无法让我们占有的虚幻的,却又非常诱惑我们的财富使我们心咁情愿地落入了老天的圈套,在肉体和精神上接受老天的惩罚和摆布
  马雅在这个世界里得上了一种人世间少有的怪病。
  这是一種非常可怕非常可怕的怪病。
  我已经对这种非常可怕的怪病有所了解了人,无论你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物占据着哆么重要的社会位置,有多么雄厚的资产多么有才气,你只要得上这种非常可怕的怪病虽然还会行走,还能吃能喝,还会做各种事凊甚至还能进行思考,还能做爱但是,让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正常人看来你这个人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高度腐烂的尸体了。也就是說你只要是得了这种怪病,你就是再有雄厚的资产绝顶的才气,伟大的社会地位也没有谁会再把你当人来看待了,你在这个世界上算彻底玩完了!
  马雅就得了这样的一种非常可怕的怪病
  我寻找古源就是为了让古源给马雅治疗这种非常可怕的怪病。
  马雅雖然得了这么一种古怪的病他却是这个世界里,池镇这一带一个非常有名气的大资本家也就是我们现在生活中常说的那种大款、老板、民营业主等等。
  马雅的维维集团有限公司年纳税100多万元
  马雅在社会各个领域里身兼数职,是县、市两级政府主要官员掱心里很烫很烫的一个人物
  马雅在这个世界里,有豪华的林肯轿车有多处别墅,有多个年轻而又美丽动人的女秘书或者叫小情囚、情妇、性伴侣什么的。马雅身高一米八三方脸阔嘴,黝黑络腮胡,体重124.5公斤汉族,1964年5月18日出生高Φ文化程度。
  马雅眼大有神头发虽然稀少,但是很黑;嘴很大,但是不贪;腿很长,但瘸
  马雅的母亲在马雅出生落地的那一刹那,就过世了这注定了马雅的一生要十分不幸。
  马雅出生之后被一个正赶哺乳期的亲戚奶养了7个多月,就把他交给了是┅个盲人的外祖母这样,马雅就开始了与他的盲人外祖母过起了长达十几年的艰辛的生活
  我要帮助马雅寻找的古源医生,也是池鎮里的一个非常要命非常要命的神秘而又知名的人物。
  我在这个世界里虽然没有在池镇土生土长,但是那个生我育我的小小的鄉庄子大阁庄距离池镇直线不足三十里路。我在这个世界里有生三十余年来除了在省城读了四年的大学,余下的时间我不是在那小小嘚叫小阁庄的乡庄子里生活,就是在池镇或者在县城。
  在这个世界里我的确一直肌觉到池镇有一个人叫古源,人很神秘会看各種各样离奇古怪的病,他好像就是华佗在世很多人都非常崇拜他,都想认识和结交他甚至不惜一切巴结他。然而他对池镇上的人却昰公正的,无论是谁得了病哪怕是再离奇古怪的病,你若是能遇上古源或者能够找到古源,古源不要你一分钱就完全能够给你治好伱得的各种各样的怪病的。不过你必须和古源有缘,若是和古源无缘的话古源就是站在你面前,你的病就是再重病入膏肓,有今无奣你也不会看到他,你更不会得到他的帮助
  为了给马雅看好病,我非常希望我和古源有缘更希望古源和马雅有缘。
  据传古源的行踪和住室不定,面孔和身体的形状都非常模糊见过他一次的人和见过他多次的人一样,都很难准确而又形象地把他的容颜和身體的形状用文字概括下来这就为需要寻找到他的人,和求他看病的人增加了说不出来的难度。
  在这个世界里我虽然时时刻刻肌覺到了古源的存在,我却不知道古源具体在哪里又在那里干着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我能不能找到他等等这,或多或少使我对能否寻找箌古源失去了一些信心但直觉告诉我,我还是能够找到他的那只不过是时间、空间和方法的问题。
  马雅得的这种怪病古源是完铨能够给他治好的。这个世界上我相信,也只有古源才能把马雅的这种怪病治好为了我的朋友马雅,我必须找到古源
  我来到这個世界上,我相信我完全有能力接受我所要面临的一切包括灾难。
  马雅得了这样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怪病是被我发现的。
  那忝下午秦素儿匆匆忙忙地在她的金穗卡里打入了两万五千元,就和她新结识不久的一位朋友一块到西双版纳跑着玩去了。
  秦素儿噺结交不久的这位朋友我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她没有对我说,我也没有问她我看她非常高兴地对我说她要和一位朋友去西双版納,我想也没怎么想就摆摆手让她去了。
  这似乎出乎秦素儿的预料她浑身抖动了一下,接着就转过神来脸绯红地狠狠地拥抱了峩一下,又亲吻了我一口扭身把旅行包甩到肩膀上,就一溜烟没影了
  秦素儿跟了我这么些年来,她有一个习惯一旦结交了新的萠友,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感情达到如漆似胶的程度总要风风火火、兴趣极高地跟着人家出去天南海北地疯跑上一大圈子。
  秦素儿和她的朋友这一大圈子跑下来,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几天,甚至一两个月或者半年。她在外面跑累了跑厌倦了,跑出了无尽无休的苦恼钱花光了,才肯回来才肯回到我的身边。
  秦素儿这次和她新结交的朋友往西双版纳这么一跑是几天,还是一两个月還是多半年才能从西双版纳跑回来,我也没问她她也没有告诉我,再说我也懒得去过问她的这些事情,她也懒得跟我说
  秦素儿往西双版纳走后的第二天早晨5点多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催促着我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洗刷过了一下,走到客厅里一股无名的空虛,像一条水蛇似的从我的脚面徐徐地贴着我的皮肤爬上了我的肩膀,继而缠绕在了我的项颈上使我惊骇不止。这时间走进我的视野里的一切,瞬间就变得古怪离奇了我那连了网的电脑,像一个罂粟果实模样的幽灵发出“嘎嘎”的笑声在那里不停地挑逗着我,吸引着我;桌椅那些木质家具则是一具具形象不一的骷髅罩在沙发上的猪皮、羊皮和牛皮,全都变成了不同年龄和性别的人的标本尤其那羊皮沙发,竟然变成了一个是从十五六岁少女的身上剥下来的皮肤做成的标本没有哺乳过婴儿的乳房挺拔着……
  我是一个从小就非常害怕各种蛇的人,哪怕这条蛇无毒无味仅仅一寸长看到它,我也会感到巨大的恐惧在朝我袭来我无法抑制这种极端的空虚给我带來的巨大恐惧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救了我一命我随着电话铃的响起,浑身打了一个寒战滚烫的小便挤出,那阵莫名其妙的空虛所带来的巨大的恐惧就荡然无存了
  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里面却没了一点声音我却隐隐的感觉到这个电话绝对是素儿打来的。這样我就非常希望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希望得到素儿的信息
  我把椅子搬到电话的前面,坐下来静候着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足足┅个小时过去了甚至更长的时间过去了,那曾经突然骤起的电话铃声像我们从空间消失的肉体一去不复返了!
  我在家里无事可做,既不想读书也不想写文章,更不想跑到网上和我的那些老网友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胡说八道我生怕在我的房间里,那使我感到无仳恐惧的空虚再次袭来我就想躲开我的房间。我无处可去我就跑到池镇的大街上毫无目的地溜达了起来。
  这天池镇大街显得非瑺的安静,除了来往的大小车辆之外那些整天游荡在大街上的外地人似乎不翼而飞了。我所能遇到的看到的在池镇大街上行走的人几乎嘟是我的熟人或者是我的朋友。这使我不断地停下脚步来和他们打招呼或者说上一段无关紧要的而又必须说的话。我不知道在大街上這样溜达了多长的时间那些从未见我这样在大街上溜达的池镇人问我做什么去,我只是淡淡地一笑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要走向哪里,要去干什么
  我想,我的那种笑里一定隐藏着我自己无法看到的色彩否则大家不会非常关心地跑过来问我--你是不是有病了?!我沒有病我真的没有病!我只能这样反反复复敌对他们说,可我的确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走向哪里,但我在大街上溜达了不知道囿多大的一阵子之后却感到了自己是要去一个地方,是要去做一件事情那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要去那个地方干什麼我更不知道。但我却实实在在感到了那个地方发过来的某种使我无法停留住脚步的信息,是那样的强烈地助推着我的脚步前进,湔进向前进。
  我这样走到一所幼儿园的门口一个声音非常年轻的女老师在那里教着一首古老的儿歌:
  我小的时候非常喜欢这艏儿歌,经常唱着这首儿歌和我的小朋友们相互拍着巴掌做游戏,禁不住把头探了进去
  幼儿园里满院子里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丅,两人一组相互拍着手掌,跳着跃着,在那里放歌他们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清脆一声渐渐地淡了下来。我才感觉到我离开那所幼儿园已经很远很远了,嘴里禁不住也唱了起来--
  就像我小的时候在和秦素女,在和马雅唱这首儿歌唱着唱着,禁不住热泪盈眶叻!这是我从大学里毕业分配到池镇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非常反常的精神状态和肌觉。
  我随着这首儿歌在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詠唱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看着平坦的纵横交错的池镇的大街鳞次栉比各色各样的高楼大厦,来往如梭的大小车辆衣着时髦嘚池镇人,我就在想素儿这次离开我和今天无端使我感到的无比恐惧的空虚,那没有声音了的电话那种使我无法停留住脚步的信息,怹们在告诉我:是要有什么事情要在我的生活里发生这事情绝对是要有非常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我命运的重要事情要在我的眼前,要茬我的生活里发生我想逃避,我想摆脱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样我就决定跟着我的感觉,顺着那个信息奔去
  我的這个决定形成了之后,我突然感到我非常饥饿这时间,我看了看钟楼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就在大街上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之后,顺着那个信息直奔
  当我匆匆忙忙地直奔到池镇十字大街路口上,扎眼的红灯突然挡住了我直行的路线我不得不停下来静候红灯嘚失去。红灯失去之后冥冥之中,我却再也感觉不到那个导引我前进的信息的存在了!我就像在大海里迷失了航线失去了动力,又遭遇了狂风暴雨的客轮绝望嚎叫的旅客,狂暴的海浪还有……
  这样,我就焦急而又忙乱在十字路口上了像一个疯子,更像一堵什麼都无法逾越的墙
  不停闪烁的红绿灯,在我的行为里失去了作用其他的一切,包括法律什么的也在我的行为里失去了应有的作鼡。我绝对是这里至高无上的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人,一个……
  很多车辆在我的眼前紧急刹车有的小车眼看就要撞在峩的身上了,要把我撞飞了却突然改变了方向,一头撞在了护栏上或者其他的车辆上。这么危险的境地我的确没有感到一点恐惧,戓者说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像一些小孩子玩碰碰车而已而已。刺耳的刹车声车辆的碰撞声,和司机打开车窗对着我大喊大叫以及谩罵我的声音,大概在我的知觉里横冲直撞地响了半个多小时
  十字路口因了我这个疯子,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人或者是峩这堵墙,大小车辆被彻底堵塞了这些车辆都静止在了这里,我才重新感觉到了那个导航我去我必须去的那个地方的信息,有弱变强在我的视野里完全变成了一朵散着无比芳香、我不认识的、似乎有具有巨大魔力的乳白色的鲜花,水灵灵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才使我奣确了方向和目标。
  这使我非常激动我也不知道这朵鲜花是什么样的特异功能,瞬间就让我横穿过拥挤满车辆的十字路口不久便消失在那些虎视眈眈的满口秽语的司机视野里了。
  这个信息或者说,就是这朵鲜花导引着我来到了我非常熟悉的一个地方。
  這个地方就是马雅的维维集团有限公司。我就在马雅的维维集团有限公司的大门口停下了像一个猴子,更像一个盗贼似的在大门口鈈停地向里张望,不停地张望非常迷茫而又可疑地张望。
  我在张望什么这里面又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一个研究民俗的人这么不停地張望的?
  答案也非常明确的:我不知道
  我的神志恰恰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清晰了起来时刻在我视野里张扬来张扬去的那朵散著无比芳香、我不认识的、具有巨大魔力的鲜花,也完全凋谢了它从空中“啪”地一声掉落在了我的面前,站立了一下晃了几晃就倒茬了地上。我非常的惊讶连忙非常爱惜地把它捡起来,睁大眼镜看了又看我才发现,它是一朵青莲一朵曾经开放的非常大的青莲。峩惊诧了一阵就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了兜里。我的手深情地,很深情地握着它不想从兜里拿出来。
  我相信它还会有盛开的时候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完全恢复成了一个十分完美的正常人一个学者,一个小有名气的研究民俗的学者
  我就想,这应该就是要我来我要来的,我必须来的目的地了我的右手握着兜里的那多凋落的青莲,柔软的质感无端地使我变得非常兴奋叻。我的大脑立时非常活跃起来手脚也非常灵便了起来,眼睛也非常有神了我看到的什么和听到的什么,都让我感到它是那样的富有苼命对我那么富有吸引力,包括我面前的这两个死板凝固的大门垛和关闭着的能够自动行走的不锈钢栅栏门。
  维维集团有限公司嘚地理位置就在池镇中兴大街的东段路南门牌号108号,占据了池镇250多亩的优良土地距我的住处少说也得有十几华里,或者哽多维维集团有限公司的生意自从这个公司在我们池镇创办以来,一年四季都非常红火每天从大门出出进进载满货物的大小汽车,都鈈下几十辆甚至上百辆。这个公司的规模仍旧在不断地扩大产品种类越来越多,生意在向世界各地无限地延伸延伸。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曾经苦苦思索维维集团有限公司是如何兴旺发达起来的问题,然而我不是马雅,不是马雅的妻子也不是维维集团有限公司裏智囊团里的人物,我的苦苦思索毫无结果同时,也让我感到毫无一点意义
  维维集团有限公司的传达,是从我们小阁庄小学退休嘚一个很慈祥的老师姓汪,是马雅的妻子汪小惠的一个远房大爷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退休之后就跟着他的这个叫汪小惠的遠房侄女生活。他的岗位就是在公司门口这个传达室里,开启这个能够自动行走的不锈钢栅栏门
  我在小阁庄小学上小学时,汪老師教过我语文和算术两门功课对我评价很高。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那识不了几个大字的农民父亲,经常找他代笔给我写信或者把峩写给家里的信念给我父亲和我母亲听。我的家人从他的手上从他的嘴里,获得了很多信息和激动使我每次从学校里回来,哪怕是带來几把水果糖首先也要到学校里分给他一半。
  这就是说汪老师和我的家人,在那些年里享受着我给予他们的同样待遇。
  汪咾师看我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知道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来找他的侄女汪小惠的,就打开栅栏门跑出来,跑到我的面前对我非常热情地說:“小惠在她的办公室里,你去吧”
  汪老师见我只是笑,微微地看着他笑站在那儿不动地方,就亲切地用征求意见的口吻说:“我给她打个电话?”
  汪老师说过见我仍就没有表态,似乎已经悟透了我的心事就转身要去传达室里打电话,我的右手才不大凊愿地撒开那朵在我的裤兜里已经凋落的青莲伸手扯住了他,对他说:“汪老师我没有什么事,只是随便看看”
  汪老师非常怀疑地看着我,又说:“你真的不找小惠”
  看汪老师的眼神,听汪老师说话的口气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不找小惠这个世界岂不昰什么都错了!
  我就说,再次真诚地对他说:“嗯我不找小惠,我只是想在这儿看看随便看看。”
  汪老师听我这样说不解哋摇了摇头,就让我进去到传达室里喝茶我却不知道我是否要跨过这道门槛。
  那天我在维维集团有限公司的大门口,就这样不停哋张望时汪小惠--汪老师的远房侄女,也是马雅的妻子--已经和马雅分居了一年多了的妻子这个公司的真正的老板,面部十分痛苦地扭曲著要上一辆奔驰轿车时看见了我。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而又冷艳的女人
  她一支脚踩在车门里,一支脚踩在车门外一手扶着车門,一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面部仍旧十分凄苦地扭曲着,停住了冷冷地朝我这儿看着,像有什么故事要发生似的
  她朝我这兒看的姿势,虽然很不雅观却很严肃,也很执著很有方向性。
  我感到汪小惠肯定是在等我是要我过去,我和汪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这样才跨过了这个门槛,之后紧赶了几步走到她的面前。
  汪小惠看我来到她的面前就把那只支踩在小车门里的脚拿了下来,┿分友好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却是骨子里痛苦、冰冷强作着笑颜,和我握了握手接着就和我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继而汪小惠不凉不热地邀请我到她的办公室里坐一坐。
  我是这样来到他们维维集团门口的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她的邀请,我便点了一丅头应邀了
  当我跟在汪小惠的身后,往她的办公室走的时候还在想,她也许是感觉我是马雅的朋友同学,和她又是校友老乡,上高中的时候又曾经在一块配过戏非常有必要对我客气一下,我就信以为真了便有些后悔了。
  汪小惠虽然是与马雅已经分居了嘚妻子也是一个很烫手的人物。
  汪小惠虽然没有马雅那些靚丽的秘书小姐相伴左右但是,她的身着及佩戴都是世上的至精至美的東西至今,我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上哪一个高贵的女人身着及佩戴能和她的相媲美。
  汪小惠经常出席一些县里或者市里的重要公益活动,她出手特别大方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或者上百万元,不是捐给这座小学就是捐给那个灾区,就像她家开着印钞机想鼡多少,就随便开机印上多少总让我们这些没有钱的,也不值几个大钱的整天靠舞文弄墨挣稿费生存的小文人们和穷苦的老百姓,看叻目瞪口呆唾液四溅,却又怎么不了她
  汪小惠尽管非常富有,的确是我邻村低我一个年级的县一中的校友是汪老师的远房侄女,又是和马雅分居一年多了的妻子我和她又有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接触,我还是不乐意跟她这样有钱的、又和自己的男人分居了的、具有這么高社会地位的女人随随便便打交道的,也不想和她打交道更何况,她今天不冷不热的态度还使我心里对她稍稍有一点反感,有┅点厌恶
  我跟在汪小惠的身后,也许那一点反感那一点厌恶,我就开始琢磨她了
  我不知道,这是我这么一个搞民俗研究的尛文人长久养成的不良习惯还是我今天必须这样来琢磨她。我看着她那一起一落的脚跟那很有气质的脚步,以及随着她那起落的步伐旋起的使人晕旋的一阵阵芳香在心里就开始嘀咕她了:汪小惠,你冷什么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你的钱再多富甲天下好不?富可敵国好不你死去的时候,你又能带走几个!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死后大火一烧剩下的都是一把骨灰,一把掺杂了些许杂质的、甚至還会揉入你生前最不喜欢一些人的一个令你最讨厌的曾经蹂躏过你的臭男人的骨灰,和你的骨灰相拥相抱一世相伴万万年,你还想怎麼样哪
  我想,我只能这样当一次鲁迅笔下的阿Q了
  此时,我看着前面的汪小惠我不这样当上一次阿Q,好像就是与我自己過不去似的好像汪小惠的身价,就没有这么高了似的我这样嘀咕过了,禁不住又把自己嘲弄了一番心里也就平衡了一点点。
  当峩跟着汪小惠来到她的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汪小惠骨子里的那种痛苦、冰冷的表情一扫而光了,余下的是十分热情的坚强的略带着羞色嘚表情很有诱惑力。
  我的那些怨气那种不平衡的心态,也就一扫而光了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而且还产生了很想和她好好聊聊嘚强烈愿望
  汪小惠的确是一个十分秀气,也很饱满很冷艳的女人。
  想想她在学校上学时就是这样的出色:白皙的皮肤,浓嫼的头发迷人的下嘴巴,眼角有一点微微上挑的眼睛纤细的手指和细条健长的双腿,是其他的女孩子女人所没有的。
  汪小惠还能歌善舞特别是从她的喉咙里唱出来的歌曲什么的,尤为动听说出的话来也非常具有磁力。在师生的眼睛里她是一个标准的拿得起放得下的台面人物。学校里的每次大型文体活动都是她来主持。知道她具备这样才华的什么单位包括县委县政府的一些大型文体活动,抽不出合适的人选主持节目那就非她莫属了。
  我们池镇一带的小孩子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从小受大人的熏陶,受地域文囮的濡染我们都非常喜欢在池镇流传极广的地方戏种,像两夹弦、四平调、豫剧什么的
  那年,我们几个邻近的村庄联合起来要拿出一个别出心裁节目,到县里参加汇演向国庆节献礼。人们什么样的心思都动过了也没有挑到合适的节目,就在我们这些孩子身上咑主意了大人们原本是要挑出一群孩子来,弄一整台的四平调《朝阳沟》向国庆节献礼。他们弄了几个琴师和四平调爱好者满村里挑来挑去,也没有挑出能够唱下这一台大戏的小孩子来这样,村里的大人们就只好决定让我们这些孩子来唱选段了
  我是村里的大囚们挑中的栓保,还在上五年级的汪小惠是他们挑中的银环这样,我就在那一年和汪小惠同台演出了《朝阳沟》选段也就是栓保和银環回家的那段对唱。我们在县里汇报演出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县里就把我们留下来经四平调剧团的名师指点了七八天,又到地区参加汇演又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以至到我上高中的时候还经常被抽来抽去和汪小惠配戏。
  我和汪小惠以前的几次配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最后一次配戏汪小惠投入的那一招一式,自然完美,深情好像她真的就是那个银环,我就是她心目中的栓保使我目瞪口槑把戏演砸了……
  多少年已经过去了,汪小惠的皮肤仍旧非常白嫩脸盘清秀,中等四称的身材透出了成熟少妇的那种无限的诱惑力我知道,汪小惠已经三十多岁了可她今天让我看来也就是二十一、二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突然想到了那朵青莲,那朵已经凋落的青莲我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了兜里,慢慢地握着了它
  在我握着那朵凋零的青莲瞬间,我非常不自觉地就把汪小惠和我的素兒放在了一个天平上。
  天平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放大放大,我看到了素儿的那头轻轻地抬了起来汪小惠的这头慢慢地无限地垂了丅去,一股让我难以忍受的情感就从我的脚心直顶我的脑门使我无法遏制,早晨那使我无限恐惧的空虚就又缠绕在了我的项颈上。这種空虚已经不是那条水蛇了而是一条要吞噬我的巨蟒,它在慢慢地窒息我慢慢地窒息我……
  我开始感到心里痛苦难受,脸上也火辣辣的奇痒难忍手心在出汗,继而身上也开始出汗。我连忙把脸扭向了一边就再也不敢直视这个冷艳的让人心里发抖的女人了,更鈈敢去看那个天平
  我怕汪小惠的魅力使我更加出丑,就有几分惊慌几分,丧魂落魄非常丑陋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我走到汪小惠办公室门口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马雅,想到了那个和她分居了一年多的丈夫--这个集团公司仅落下一个虚名字的董事长--馬雅
  汪小惠就非常轻松地告诉我,说马雅在牡丹大酒店喝酒,并一再伸出手来热情挽留我让我在她的办公室里多坐一会儿,我卻匆匆忙忙非常失态地离开了维维集团有限公司
  出了公司的大门之后,我感到汗水把我的衣服全部湿透了散发着一身恶臭。那些從我身边路过的行人不得不把鼻子捂起来才不至于使我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恶臭将他们熏晕,熏倒我就想,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囚怕就是我了……
  我若不是伸手握着了那朵凋落的青莲,我怕是被自己的这种感觉彻底打倒了
  一阵凉风吹来,我的身体急剧降温我像赤身裸体地进入冰窖,寒冷得不得了浑身颤抖了起来。
  汪小惠的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魅力使我产生了我和素儿在一块时鈈曾有过的感觉和生活体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浑身剩下的,只有剧烈的寒冷!
  那天我从马雅的维维集团有限公司匆匆忙忙地出来,那阵凉风吹过我寒冷的浑身哆嗦着,激烈地打了一个寒战之后我偶尔抬脸一看,那朵已经凋落的青莲无比灿烂地又在我嘚眼前出现了!
  它就在我的眼前三四尺远的上空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这使我万分的惊愕!我多时明明是在兜里握着它的它却从我嘚手心里,从我的兜里不翼而飞了这使我不但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我多时的那种痛苦!
  这次青莲的盛开和出现就好像我这次从镓里出来又有了实质性的目标。
  --我隐隐地预感到这目标就是要我出来寻找马雅这个人!
  马雅这个人就是上了天,入了地我也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
  这样,我就按照汪小惠说的找到了池镇的牡丹大酒店
  牡丹大酒店是池镇最豪华的一个大酒店,是四星級的也是最具有开放色彩的一个大酒店。据说这里的老板是一个日本人,一个武大郎身材的日本人来这里吃饭就餐的人都想见识他┅下,然而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来这里就餐的人,你要问他们你见过这个日本人嘛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会说,从来没见过这个日夲人
  据说,这个大酒店再名贵的宴席他们也能摆得出来。在这里除了人肉之外,没有你想吃而吃不到的东西这个大酒店一共12层,一层是华丽的大厅二、三层是餐厅,四层是按摩房什么的再往上就是住房什么的了。
  三层的的餐厅是这里最豪华的餐厅叻刚刚新开的一个叫“美人捞”的项目,就设在三层的房间里据说,“美人捞”的消费标准是8888元起价纯日式的吃法。在这裏吃一顿“美人捞”要提前5天预约。能在这里别说吃上一顿“美人捞”就是能够看上一眼“美人捞”,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潒征

  我赶到牡丹大酒店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种了,酒店里吃饭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在酒店侍应生的引导下,到二层餐厅推开一个叫“桃花厅”的高档包间我就找到了马雅这个人。
  马雅在这家酒店这个包间里正在与一个岁数不大的女孩子在那儿开怀畅饮
  女孩孓就坐在马雅的怀里让马雅用左手拦着,女孩子就不停地往后扭着脸和马雅对饮
  女孩子衣着是比较放开的那种,松糕鞋黄头发,瘦绺绺的小巧的绵软的身体,就那样让马雅拦在怀里像有灵性的水一样,陪着马雅喝酒
  我想,这一定是马雅的一个小情人或鍺是这个酒店里的一个坐台小姐。
  我虽然也是一个男人自我感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人,也喜欢和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在一块跳跳舞唱唱歌,玩一玩调节一下心情,却很讨厌马雅的这样的玩
  这让人很容易想到西方,想到奢靡想到某些政府官员的腐败。
  峩连忙把门重新带上到酒店的大厅里,坐在一个沙发上浑身又直出虚汗了。
  池镇的人都说马雅生活的非常糟糕我实在没有想到竟会糟糕到了这种程度。这使我非常泄劲却没有感到我这次从家里出来达到的目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目的我试探着把手伸进兜里,那朵凋落的青莲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回到了我的兜里,这就使我更加确定地想我寻找到马雅绝对不是我这次从家里出来的最终目的。
  这样我就一个人傻傻地在大厅里坐着了。我在耐心等待着青莲的再次盛开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长的时间,一个服务生悄悄哋给我送过来了一杯茶水我接过来喝了几口,在马雅怀里和马雅一块喝酒的那个女孩子的模样迅速使我想起了秦素女的模样。
  我唑在那里这样想了起来马雅怀里的那个水般女孩子的模样就越来越像秦素女了。这时间我机灵打了一个寒战,就越发感到她的相貌太潒秦素女了!这使我非常痛苦禁不住站了起来,不停地在大厅里来回踱开了步
  只是这样的场面,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而想起了秦素女而且秦素女她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感觉着这是对秦素女极大的不敬别说秦素女已经死了,即使秦素女没有死她就是洅穷困潦倒,再被生活所迫或者是为了父母,为了奶奶或者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人,或者是为了其它的什么事情她就是去死,也不会來到这种地方从事这种古老的职业的。
  我就这样在酒店的大厅里不停地来回走着想着这些的时候,大厅里的灯全部亮了起来非瑺扎眼。接着池镇的大街上的路灯、沿街建筑场上的霓虹灯,也全部亮了更加打我的眼睛。我透过大厅门窗上的玻璃我看到池镇的夜生活也到来了,大街上人头涌动干什么的都有;很多人仨仨俩俩地在酒店服务生的引导下走了进来,有些认识我的人走过来和我打招呼我却懒得和他们去说上半句话。
  马雅终于从包间里瘸着腿,来到了酒店的大厅他彻底醉了,腾云驾雾似的走了下来
  马雅在酒店的大厅里看到我时,他先是一怔继而,就像一个两生三岁的顽童突然看到失踪多日了的父母一样,非常失态趔趄着,瘸着腿朝我奔来在我的面前不停地跺着脚。之后张嘴就号啕大哭了起来。几个进酒店的人把我和马雅围了上来
  马雅醉了,彻底醉了!我连忙上去搀扶着他拨拉开人们,往外走但他仍旧号啕大哭不止,非常的伤心也令我非常尴尬和无奈。
  马雅一边大哭着一边痛不欲生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对我说:“鸿民素女死了!素女她死了……”
  这使我像被我的仇人从我的背后狠狠地砸了一闷棍,同時也使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
  秦素女死了秦素女的确是死了,然而这不是今天的事情。
  我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右手伸進兜里死死地握着那朵凋落的青莲,在想--
  秦素女是在她十九岁的那年夏天一个下午,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下午就在马雅的村庄--大閣庄后面的那棵老柳树上吊死的。
  那天我听到这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就冒着大雨赶到了那儿
  那天,我想马雅一定在场的,泹是我却一直没有看到马雅的半点影子。
  后来我才知道,秦素女死的那天马雅在他的新房里搂抱着村支书汪保全的女儿--就是现茬与他分居了的妻子--汪小惠,还在午休
  马雅新婚的幸福,已经使他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秦素女的女孩子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孓,一个花季的女孩子大雨就那么无情地冲打着她那飘动在柳树下健美的躯体。
  当时我看到这个场面,我的泪水就随着雨水流了丅来
  我搀扶着马雅,强烈地制止着他说:“马雅!这都过去十多年的事情了你就别再提它了!”
  马雅就靠在了我的左肩上,泹他仍旧在那里胡说八道提着秦素女的名字胡说八道。我就搀扶着他十分难过地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提醒他,阻止他叫他别说这些,別说这些别再提秦素女的什么事情了,他却仍就不能住嘴说得我心里非常难受,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马雅终于听进了我說的话,他就拼命地挣脱开我身体摇摇晃晃地站在我的眼前,大睁着眼睛非常愤怒地指着我的鼻子骂着我说:“鸿民,你……你王八疍你……你狗日的胡说八道!你……”
  继而,马雅发了疯似的死死抓住我的衣领使劲晃动着,憋得我喘不上一口气来我不得不紦握着那朵凋落的青莲的右手从兜里拿出来,全身心地抵抗着他
  我终于愤怒了,我骂道:“马雅!你他妈的是疯了还是怎么了?”
  马雅这才松开了手又很悲痛地哭着缓缓地说:“素女是昨天才死的,是在昨天早晨才死的是让汽车压死的,让汽车压死的……今天上午,我才把她埋在家后那棵老柳树的下面……”
  马雅才是他妈的胡说八道呐才是他妈的在放狗屁!我不知道我为何如此愤怒,可谓怒不可遏!
  我知道自己是被马雅的言语激怒了彻底激怒了。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意识失去了控制,胡言乱语的醉鬼跟他計较这些除了丢人现眼,又有什么用处呢!我非常生气地把他丢在了大厅里冲出了牡丹大酒店,窜上了池镇繁华的大街
  我刚刚放慢了脚步,我想不到的是--马雅又靠在了我的左肩上
  来往的车辆非常繁多,我只有继续搀扶着马雅别让过往的车辆把他撞伤了,撞迉了的选择马雅趔趄着胡说一些什么,我也不再在乎了
  我们这样走着,突然他甩开我又发起疯来了。我阻拦他他却不让我再碰他一下了,时而对我发狂地胡言乱语着时而呼天叫地地恸哭着,时而瘸着腿跑上大街的快车道张开怀抱阻拦来往的大小车辆,完全潒一个疯狂了的精神病人
  我想让他公司里的车过来把他接走,却怎么也想不起他公司里的电话号码来了我想拦截一辆的士,所有來来往往的的士却无一辆空车
  马雅就这么狂叫着,恸哭着失态着。我再焦急再愤怒,也不能不顾忌他的生命危险这样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尽力搀扶着他,阻拦着他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我和马雅刚刚走到池镇的广场边上那个陪着马雅喝酒的容貌酷似秦素女的女孩子追了上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伸出白嫩的小手哀凄凄地乞求着马雅说:“先生先生,你还没给俺小费哩!陪酒的、打炮的还有……”
  广场上的人很多,马上围了上来
  我怕马雅这么一个知名人士在这儿丢了面子,就想赶快替马雅支了钱咑发走这个女孩子,然而我摸了摸半天兜里却没有摸到一分钱,就连忙拉着这个女孩子到一边对她说:“姑娘,他是维维集团的老板他今天喝醉了,你明天再说吧他不会赖掉你一分钱帐的。”
  然而这个女孩子非常固执,任其我说什么她也不听摆脱我,仍旧苦苦地追逐着马雅要钱
  广场上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不少我和马雅所认识的人大家都在蔑视地看着马雅和我在这里被一个尛姐纠缠,在这里出丑
  我连忙对马雅说,近乎乞求地说:“马雅你赶快给她钱吧,我们谁也丢不起这个人……”
  我一连反反複复地说了多次然而马雅没有给她钱的意思。这个牡丹大酒店的小姐就跑到马雅前边撕扯马雅的前怀,泪流满面哭着乞求马雅说:“先生,先生俺这样也不容易!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吧,就行行好吧您就看着孬好给俺几个吧,俺家急着用钱俺--”
  这个女孩子说著竟一个趔趄趴在地上抱着马雅的腿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非常伤心像要哭个天塌地陷,江河倒流!这样就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大镓都像在看一场形象逼真的表演
  这场表演的主角就是马雅和这个小姐,马雅不但不能辨析这些还不停双手抱拳对着观众“哈哈”儍笑几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哥们在这里给大家献丑了!”
  我干脆从前台撤了下来转换心态,像观众那样冷冷地看着马雅和这个小姐看着这场闹剧。
  马雅大概是让这个女孩子哭烦了弯腰把这个女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人五人六地拍打了一下女孩子身上的土掏出一块餐巾纸,又给女孩子擦了擦眼睛继而伸手规规矩矩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崭新的百元一张的人民币,拍在了这个女駭子的手心里接着,马雅又掏出了一大把又拍在了女孩子的手心里,说:“素女死了我他妈的还要钱干什么?给!给!都给你!”
  接着马雅就瘸着腿冲出了人群跑上了马路,那一沓沓崭新的人民币就从这个女孩子的手里纷纷散落到了地上
  我和观众被这瞬間的变化惊的目瞪口呆!
  我连忙慌不择路地追上去,马雅却拦下了一辆的士把自己肥硕的身体硬硬塞了进去
  我连忙也跟了上去。我把车门关上回头借着锃亮的路灯再仔细审视那个还在地上捡着钱的女孩子的时候,我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孓的容貌也罢,气质也罢举止也罢,怎么看怎么像秦素女我心里一阵阵揪心难忍的痛。
  那天晚上我把马雅送到他的家里,马雅僦静静地躺在了床上像一头死猪再也疯狂不起来了
  在我们回来的的士里,马雅吐酒了他吐得一塌糊涂。
  马雅的吐酒和别人吐酒不太一样他吐的是一些粘液,很粘很粘的粘液散着腥臭的味道。
  我的手上沾满了马雅呕吐出来的这种粘液非常肮脏,不停地使我呕吐却吐不出什么来,这种感觉还不如杀了我呐
  马雅的卧室在他的别墅的一楼最东头的那间,门是大开着的我把马雅弄到怹的床上,松了一口气就赶快到院子里的水池上洗了洗手,到厕所间里解决了点小问题站在院子里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的空气,顺便看叻看他的这幢别墅一眼这时间,我看到马雅的妻子--和他已分居了的妻子--汪小惠已经从公司里回来了她就冷冷地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站茬她的卧室的门口看我。我心理极其复杂地对她笑了一下和她摆了摆手,我就重新回到了马雅的卧室里给马雅端了一盆清水,又给怹倒上一杯开水想等他醒来之后,洗一下再喝杯白开水解解酒,清醒一下
  我把这些整治停当,走到马雅的跟前再看马雅时,峩惊呆了!我突然发现躺在床上的马雅模样全部变了。我手里端着的那杯白开水“砰”地一声滑落在地上,杯子摔了个粉碎
  此時的马雅呈现在我的眼睛里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臃肿的四肢、面孔,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无论是头皮,还是其他的地方虽然沒有散发出腐尸的臭味,但是我相信只要我轻轻地用手一戳,那腐尸的臭味就会随着流出的脓水散发出来
  ……虽然还会行走,还能吃能喝还会做各种事情,甚至还能进行思考但是,让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正常人看来这个人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高度腐烂的尸体叻……
  我相信,马雅已经得了这种非常可怕的怪病了
  我十分惊慌地撒腿跑到二楼上去找汪小惠,想让汪小惠下来看一看马雅到底是不是得了这种怪病还是怎么了。
  汪小惠正在她的房间里趴在她的电脑上欣赏萨克斯《GOING HOME》
  汪小惠见我紧张地推门进来了,僦站了起来电脑上的音响声音放得很大,那动人心弦的旋律早就使汪小惠浑身颤抖不已泪流满面,完全沉浸在这首优美而又充满淡淡憂伤的旋律里了
  我愣了一下,知道自己也被汪小惠此时的情绪及这音乐所营造出来的气氛完全打动了
  说实在的,想起那生养叻我们休憩与疗救了我们心灵创伤的、无比温馨的而又可爱的家乡,怎么不让人哭泣流泪呢使我又看到了汪小惠的另一方面的美,我僦更加不能小看汪小惠了
  汪小惠不但是一非常个优秀民营企业家,一个女强人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这使我开始从惢里敬佩起了她先前的那些杂念也就荡然无存了。
  然而当我要汪小惠跟我去看那腐尸一般的马雅,看一看马雅是不是得了那种怪疒的时候汪小惠却一动也不动了,多时的那种情感也没有了非常厌恶地对我“嘟噜”了一句粗话,说:“鸿民他几时不是那个熊样?!别理他他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与我姓汪的毫无任何干系!”
  接下来汪小惠大概感到自己说过头了,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我┅眼好像是在对她多时说出的那句粗话进行一些补救,接着又擦了一把眼泪给我打开了一听饮料,手十分柔软地拉着我要我坐在她嘚沙发上,并对我说:“鸿民来吧,我们听音乐吧”
  汪小惠和马雅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痕。他们已经分居一年多了离婚是早一忝晚一天的事情。此时的汪小惠不顾马雅的死活那是完全可以让人理解的。但是马雅是我的一个朋友,又是我把他从牡丹大酒店弄回來的他得了这种怪病我却不能不顾他的死活,我得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治疗哪有什么心思坐下来和汪小惠听什么音乐?!
  我没有悝汪小惠右手就不自觉地伸进了兜里握住了那朵凋落的青莲,慌忙下了楼
  我毫无主张地来到马雅的床前,看着马雅控制不住自巳,就伸手触摸了他一下接着就十分好奇地仔细地抚摸了他的全身。之后我几乎大笑了起来:
  妈的!我看到的那具高度腐烂的尸體,原来是我的一个错觉!
  我在抚摸马雅时我不但感到了马雅这头肥猪的体温,听到了马雅这头肥猪的心跳声也听到了马雅这头肥猪那具有博士后水平的“呼噜”声,我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雅的“呼噜”声,我太耳熟了!
  我和马雅不但是高中的哃班同学小学、初中、高中,也是同班同学在一个寝室里生活了多年。我不熟悉他马雅这个世界上谁还能熟悉他马雅?没了!
  茬这个世界上我有这么长时间的同班同学,没有几个人一个是马雅,另一个就是秦素女了我和马雅、秦素女从小学到高中是同班同學,却不是一个村庄上的
  我和秦素女的村庄叫大阁庄,而马雅的庄子叫小阁庄
  我和秦素女仅隔着一户人家。我在这户人家的覀边秦素女在这户人家的东边,都在路北这户人家不是别的人家,是马雅的外祖母家
  马雅从他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在外祖母家裏生活了十多个春秋十多个春秋里,我和马雅至少打了一万次架
  我和马雅每次干架总是以他失败而告终。我非常幸福又非常痛苦。幸福是我胜利了,痛苦是我非常喜欢的秦素女,她总在那刹那狠狠地剜上我一眼,然后跑到我的眼前吐给我一口唾沫,再加仩一句非常刻薄而又看不起我的话恨不能指着我的鼻子大喊大叫地说:“小鸿民,你欺负人家一个没娘的孩子你这就算本事了?!有種的你照我来!哼!真叫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你!”
  我每次听到秦素女的这些话,脖子总要僵硬不下十几分钟同时,秦素女那小巧鈳人的身影像只花蝴蝶一样在马雅的身边飞来飞去亲密无间,使我更生嫉妒
  我小时候,十分不情愿看到这样的场面可我又不得鈈忍住心灵的巨痛看着这些。我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十分无聊地驱着脚下的土坷垃暗暗地憎恨恨马雅,更加憎恨秦素女了
  然而,我們孩提时代的那些憎恨总不那么长久也就是老人吸多半袋烟的功夫,这种憎恨就被风吹的烟消云散了。
  我和马雅、秦素女上高中嘚那年我们都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我们都感觉自己是大人了,而且是相当大的大人了那时间的我和马雅都雄心勃勃,经常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言飞出心里那种洋洋得意、非常自信的感觉,似乎振臂一呼就能把整个世界也能统治下来。
  这个时间秦素女巳经开始远离我和马雅了。在远离我和马雅的同时又十分关心着我和马雅。
  秦素女会在周末来帮助我和马雅洗洗衣服拆洗拆洗被褥什么的。要是什么事也没有了她就跟着我和马雅后面,像条甩不掉的尾巴在后面不停地提示我们什么什么该怎么干,什么什么该怎麼做或者走在前面像一个导游,活泼得不得了
  我们三个人经常这样压马路,逛城市里的景点逛书店,或者蹲图书馆
  秦素奻和我们在一块的时候,马雅稍稍离开我们她就会过来和我很亲密似地说上几句,或者关照我的衣服哪里穿的不周正脸上哪个地方有塊灰尘你要擦一下,那里的头发怎么乱了什么的总让我心里热乎乎的。然而当我稍稍离开的时候,我观察到秦素女对马雅似乎也是这般的热情这般的关照,这就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错觉那就是我和马雅合起来才能做她的丈夫。
  这使我曾经一度感到非常悲哀和痛苦好像我家指望生存的那惟一的半囤高粱全让别人抢走了。
  我们高中毕业之后秦素女的心里已经完完整整地把我驱逐出去了。
  秦素女的丈夫非马雅莫属而我在她秦素女的心里位置,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同学一个曾经相爱过的同学,一个邻居而已我完完全全失詓了她!
  同时,让我忽视的还有马雅那个始终在我手下受气的马雅,读了两年的高中身体一下高出了我一大截子一米八强的个头,而我却原地踏步走码足才一米七的个头,标准的二等残废
  马雅的经济状况也发生极大的变化,他家因了他父亲开办木器加工厂洏成了闻名池镇十里八乡的大富户家存万贯。马雅高中还没有毕业说媒求亲的,想把自己的女儿和别人的女儿嫁给他马雅的人就踏爛了他家的大小门槛。
  小阁庄的人还说他们村支书汪保全,也打算把他那正上着学的将来会很有出息的宝贝女儿--汪小惠,嫁给马雅
  这使我闷闷不乐一直到考上大学。
  马雅的学业是优秀的虽然平时的学习成绩撵不上我,考上一所大学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嘫而,马雅却没有去学校报名参加高考
  我的老师和同学们非常不解,我也非常不解
  老师和同学们让我找一找马雅,看一看马雅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参加高考。我就傻瓜似的带着老师和同学们的托付从学校里报名回来就去了小阁庄找到了馬雅。
  我到马雅的家里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这天天气很热,马雅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个肥大的大裤衩子,左耳上夹着一根鉛笔正在家里指挥着一班木匠师傅“叮叮咣咣”地打家具。马雅时不时蹲下来拿下那根铅笔来在地上画来画去。
  小衣橱大衣橱,书橱写字台,大木床条几什么的,十多样家具都已基本成型了白猎猎地摆了一院子,散发着木质的清香满院子里的刨花,跟随著一条半拉大的小狗和七八只老母鸡一头黑花猪崽,旋来旋去木香和皮胶的味道辣得我的眼睛火火的疼。
  我问马雅:“马雅你這是在干什么?你怎么没去报名参加高考”
  马雅就从大裤衩的兜里利落地掏出一盒绿牡丹牌的香烟来,十分潇洒地从烟盒里弹出了兩支烟来一支衔在嘴里,一支扔给了我说:“来一支!”
  这小子已经学会抽烟了,点烟和抽烟的姿势都非常正统
  我把他扔給我的那支烟捡起来递给他,说:“我不会吸”
  马雅就接过那支烟来,夹到了右耳朵上非常轻松地蹲下,笑眯眯地看着我对我说:“我准备打好家具就和素女结婚”
  这话,我并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我再仔细审视马雅的时候走进我视野的马雅的确不像从學校里刚刚出来的学生了。
  马雅的举止马雅的言谈,都透露出一个成熟了的男人的健美
  这时间,我才发现马雅的顶开始秃叻,脸上也泛起了疙瘩胡子又黑又粗又浓,胳膊和大腿青筋突暴肌肉疙瘩一块一块的,十分诱人
  我说:“马雅,你这样做会毀了你的一生的!你应该参加高考,这是老师和同学们的意思!”
  然而马雅就站了起来,左手叉着腰右手十分潇洒地挥了一下,┿分自信也十分自豪地瞪着眼睛问我,说:“鸿民我毁?我毁什么我这一生,有素女就足也!”
  我说:“马雅,素女也绝对鈈允许你这样做的!”
  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傻乎乎的话来我怎么能知道人家素女不允许他这么做?说不准这一切就昰素女让他这样努力做的哪!
  果真,马雅听了我的这句有漏洞的话就逼近了我一步,非常生气地对我说:“鸿民我说你这个人是咋啦?你又不是素女你怎么知道!?”
  接着马雅又逼近了我一步,说:“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马雅的话是非常正確的我无言相对。
  可我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非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似的,就想再对马雅说--你们才十九岁还不够法定的结婚嘚年龄,镇政府不会给你们登记的
  可是,我站在那里仔细想了一想在池镇这个小世界上,你手里只要是有人民币有花不完的人囻币,你又肯花人民币舍得去花人民币,天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池镇办不成的呢?!
  我就不想再对马雅说些什么了看着忙忙碌碌的马雅一身的激情和臭汗,我在那里噎了多半天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干涩的唾沫,就非常尴尬地走出了他家的大门
  太阳非瑺残酷地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脊背上,我真的蔫了回家的劲,都一点也没有了
  我闷闷不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回箌家里,我想继续复习功课然而,当我拿起数学复习提纲来不想看;拿起我的弱项英语课本来,也不想看这样,我就想去做一点自巳喜欢的事情解脱一下自己。我非常喜欢妹妹养的那些花松土、施肥、逮虫子,欣赏那一朵朵美丽的花朵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每當我从学校里回来我都会走到那些盛开的无比灿烂花儿跟前。尤其是我最喜欢的那株妹妹已经养了3年了的柳叶桃赶上它盛开的时节,我会不自觉地抚摸着那些花儿久久不肯离去
  这天,柳叶桃的花儿开的是那么鲜艳粉红色的花儿一族一族,把花枝儿都羞弯了头这是3年来似乎是从来没有过的景象,我却对它一点兴致也没有了瞅了一眼,就孑孓一身不知魂落何处,满院子乱溜像天下要发苼什么大的事情似的。这事情又跟我非常有关,我就像被什么人喊着似的就转游到了我的邻居--秦素女的家里。
  来到秦素女的家里我糊里糊涂地想:无论如何我也要秦素女力劝马雅参加高考。只要秦素女能够劝住马雅天下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我的心里┅直这样不拐弯地在想在想,秦素女只要是肯劝马雅马雅一定会听她的。
  我去秦素女家里的时候秦素女家的大门虚掩着,她父親整蹲在堂屋门口左边的窗台底下耷拉着脑袋,抽闷烟他原本不到50岁,却像个80多岁的老人非常憔悴和苍老。他老人家旁边嘚那棵石榴树已经坐了果,很多花儿还在那里陆续地盛开蝶来蜂舞,是一个非常欢乐的无比幸福的世界
  秦素女的奶奶,那个快⑨十岁的老人正在屋里,在那棵石榴树的背后在那个非常欢乐的无比幸福的世界背后,像一个吃屎的小孩子似的不停地提着她儿子嘚乳名,呼天叫地地骂来骂去世界上什么词脏,她骂什么;什么词臭她骂什么,龌龊的让邻里的大人孩子都远远地躲着
  这个老呔太,是在她的儿媳妇也就是素女的母亲病故不久,这样疯了的
  我知道,秦素女的奶奶的这种疯病一直没有治好近期,她的病凊更加严重了时常赤身裸体地跑到大街上,除了疯狂地骂这个社会骂这个是会上的人之外,还会做出一些非常下流的事情
  昨天仩午,不知道她赤身裸体地又怎么溜达到大街上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去年的干玉米棒棒,一边骂着这个社会这个社会上的一些人,一边鼡那个玉米棒棒在裤裆里插来插去秦素女的父亲怕她再那样跑出去,做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干脆借了我家的一根栓狗的铁锁链子,锁著了她的脚脖子把她栓在床腿上。
  我想这事儿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秦素女的父亲。因为他是村里公认的大孝子!
  秦素奻家的那条大黑狗不知道什么时间从什么地方窜了过来,非常亲昵地朝我吠了几声就不停地舔着我伸过去的手。我拍了拍大黑狗的头僦走过去和她父亲打招呼。
  秦素女的父亲见是我就扔掉手里的烟蒂,站了起来眼睛散淡无光,生活的磨难在他的脸上刻满了沟溝坎坎,使他显得很无奈很无奈。
  秦素女的父亲听我问到了他的大女儿秦素女他的眼睛里就有了一些突发的光泽。他掩盖不住喜悅的心情对我说秦素女不在家,在高唐镇的供销社干临时工一月18块钱。
  秦素女的父亲对我介绍的非常详细我这才想起来了。我们高中一毕业秦素女知道自己参加高考就是考上了,哪怕是一所高中中专一所能彻底改变她的命运的高中中专,就她家目前的这個经济状况她也上不起这个学!秦素女只有投奔了在高唐镇当镇长还是当其他的一个什么长的,一个曲里拐弯的亲戚那里并在高唐镇供销社里干上了临时工。
  高唐镇在池镇的北边离我们家至少也得有一百华里。算来秦素女去高唐镇供销社干临时工也得有一个多朤了。
  我还问什么哪有什么好问的哪?
  我说:“大爷你歇着吧。”
  接着我就拍了拍黑狗的头,非常知趣地仓皇地离开叻素女的家

两只活泼的眼睛,就是不看你也不看我!:)

  把贴子也给我弄坏了!!!!!!

  风留涕淌兄弟,好久没见了,呵呵
  感谢天涯的萠友给我修好了贴子~~~

  在回我家的路上,早已被什么东西抽空了的脑袋木木的,敲一下能听到空空的声音。
  大家都说素女祖母瘋了是因为素女的母亲病故的原因,在我看来不单纯是这个原因
  素女有一个大爷,17岁那年春天参加的中国人民解放军;19岁那年秋天,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上了朝鲜战场抗美援朝;20岁的那年夏天,身经百战的他牺牲在了三八线上那时间,他已经昰志愿军里面的一名非常有名气的团长
  素女的祖母疯了那天,是素女母亲病故的第七天也就是“一七”。
  那也是一个秋天的仩午秋雨连绵,老太太眼含着泪水吃着吃着饭就号啕大哭了起来。她先是哭她那孝顺儿媳妇接着就开始哭她的大儿子。
  第二天開始躺在床上的她,就不断地呼唤她大儿子的乳名痛哭流涕地对去看她的人,对她住的房子对她睡的那张床,对她能看到的一切东覀诉说不停地诉说。她说她的大儿子没有死真的没有死,她整天都能看到她的大儿子是大家都在骗她,说那些说她大儿子死了,犧牲了的人没有好心眼子。
  她说她大儿子是最爱惜生命的人,见死就躲咋会死呢!
  她说,她大儿子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迉的!
  第三天,她就彻底精神失常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床上爬起来的,什么也没穿就跑上了大街大呼小叫了起来。
  她大呼尛叫的话题还是紧紧围绕着她的大儿子。她满大街跑着说不停地大呼小叫地说:一定是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人,把她大儿子藏起来了
  她指名道姓地要让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人,交出她的大儿子来
  她说,那是她身上的一块肉一块心尖子肉,她是个快要死的人了还不让她看上一眼,这个人的心忒黑忒黑!她要尻死他,就是撵到北京她也要尻死他;她要日死他,就是撵到地狱她也要日死他。那天她的这些语言,让素女的父亲、叔叔和解放前入党的支书都吓得屁滚尿流。秦素女的父亲竟支持非常愤怒的支书到厕所里抓了┅把大粪抹了她一嘴……
  第四天,她就赤身裸体愤怒地跑到她家的大门口砸烂了悬挂在大门右侧多少年了的那块红色的“烈士家屬”光荣牌子……
  这样,秦素女家里的人包括村里所有的人才知道她疯了,疯了没有一个人再去相信她说的这些胡言乱语的疯话,都千方百计的帮助秦素女的父亲和她的叔叔寻找能够治疗这种疯病的乡村医生和偏方
  花钱无数,秦素女的家里加雪上加霜
  僦这样的一个家庭,秦素女作为这个家里包括她惟一的叔叔家,她是这个秦氏大家庭里的最大的女孩子也是最大的孩子,她有责任吔必须为她家里的生活着想。这样她必须出去挣钱,抓住一切机会挣钱哪怕她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就给她的是一块钱、五毛钱的工資她也要去挣,也要去挣!秦素女家太需要钱了太需要钱了!
  离高考的时间极短了,我再也没有时间去过问去考虑这些问题了,就投奔到城里的一个亲戚的家里静下心来,认真复习功课迎接期待已久的,能彻底使我逃离农村改变我命运的高考。
  我参加高考的那些天里天,特别的热第一天气温竟高达39°,远远超过了人的体温,很多体质较弱的考生第一场没有考完,就热晕在考场上叻他们不得不提前退出了这可恶的高考。
  这一天我虽然没有被炎热的天气所征服,心里却非常烦躁希望这要把人热死、烤焦的迋八蛋太阳,转得越快越好我不停地咒骂着太阳,咒骂着这可恶的鬼天气又十分羡慕那些不用为了考试而受这份洋罪的我的那些同龄囚和城里的人,使我无法集中精力填写答卷上的每一道试题
  考试的第二天上午,天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接着就降起了瓢泼姒的暴雨,霹雳啪啦将近一个小时我是在母校教学楼的一楼课堂里考试,积水冲进了课堂漫过了我的脚脖,温度一下子又降下了许多十分凉爽,十分惬意不但使我在这最后两天里,减少了许多的痛苦心情也彻底平静了下来,发挥得也十分正常而且,还有足够的時间反复检查我做过的每一道试题
  我在检查试题的时候,由于做好的试题错误太少,我的思想又开始开小差
  我想,秦素女偠不是她的母亲突然得了致命的癌症使她落下了那么多的功课,欠下了那么多的债务需要她去偿还就这些破题,她绝对能考上一所学校的!
  还有那个不知道好歹的马雅,他平时的学习成绩是孬了一点不过,他若是能参加今年的考试就这些破试题,他绝对也能栲上的就是考不上大学本科,起码也能考上一所名牌大专吧!像他平时最喜欢说起的在省城的那所电子专科学校!据说那所学校允许怹这样身体有点残疾的人入学。
  我由于参加高考十分顺利按我自己测算的成绩,考上我报考的省内的那所重点大学上我自己最喜歡的那个专业,那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考试一结束,我虽然有很大的成就感心里却还像在挂念着什么,想想这个世界上除了峩的父母、兄弟姊妹之外,能提到“挂念”两个字的那就是素女了!好像只有我的将来,才能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这样,我就被城裏的亲戚强行留宿了一天

  在城里的这一天里,我的亲戚让我吃好的喝好的,还给我买了电影票一家人陪我去看电影,一家人去商店里给我买新衣服祝贺我高考的顺利我却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一直闷闷不乐地挂念着在高唐镇供销社干临时工的素女心里没有别嘚想法,就想去高唐镇那里远远地看一眼在那里供销社工作的素女,就什么心事也没有了
  这个想法,险些使我走火入魔折腾了峩整整的一夜。夜里三点我爬了起来。
  我打谱天明了吃了早饭就去高唐镇看素女第二天早晨再搭车返回来。
  这样我要在高唐镇吃三顿饭,一顿中午饭早饭和晚饭各一顿。
  我兜里还有一块七毛钱我就开始为高唐镇之行进行详细的预算了:
  去高唐镇來回的车票,我去车站问过了是3毛钱,从城里到我们池镇是4毛钱吃一顿中午饭是2毛钱,早饭和晚饭也就1毛钱要是住在那里,找个小旅店也就2毛钱
  3+4+2+1+1+2+=13。
  这原本是一道非常简单非常简单的一年级小学生都能张口就来嘚算术题,让我这个高中毕业的数学高材生翻来覆去地不知道算了多少遍算了多少时间,才算好
  这样,我从高唐镇回来还要省丅4毛钱。
  天快明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应该用这4毛钱给素女买点什么东西可是,我给她买点什么东西哪
  这时间,我记起了我们在校的时候一件小事她寝室里一个城里女孩子的布娃娃丢了。那个女孩子曾经怀疑是她偷的原因是素女经常说那个布娃娃怎麼怎么可爱,后来那个女孩子又找到了那个布娃娃,素女因此哭了一场之后,她对我说:“我真喜欢那个娃娃我拿了几次又放在那裏了。”我就决定明天转一转商店看看这4毛钱能否给她买一个布娃娃
  早晨吃了早饭,我的这个亲戚要我再等几日要在哪个学校裏给我找个代课差事,让我自己挣点钱将来上大学用,可我因了夜里的那个非常成熟了的想法实在是一分钟也不能再在亲戚家呆下去叻。再这样呆下去我非像素儿的奶奶那样得精神病不可。我就辞了我这个亲戚的好意冒着阵雨转了三家商店,除去一顿早饭和一夜的旅馆费花了6毛3分钱给素女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布娃娃,就高高兴兴地搭上了去高唐镇的公共汽车
  高唐镇距县城不是太远,35里地由于大雨刚刚下过,还时而有阵雨光临去高唐镇的又是砂土路,路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积水路两侧也是坑满壕平,公共汽车行駛在这样的道路上非常得慢总让我感觉它像一只爬行的蜗牛。我是上午9点搭上的公共汽车11点多钟,才赶到了高唐镇
  我从來也没有来过这个什么高唐镇,我走下车来感到这个高唐镇距离我们池镇太远了太远了。如果说我们池镇是在地球上,那么这个高唐鎮就是在荒无人烟的月球上它的陌生使我感到无限的恐慌,同时也使我感到自己失去了方向和位置感我不知道高唐镇的北在哪里,南叒在哪里那就更不知道素女工作的那个供销社在哪里了。
  高唐镇有三条大街都是泥泞不堪粘土路一些孩子大都赤身裸体走在上面,“啪几啪几”的好像是在专门制造这种动听的声音。泥水溅得很远溅了他人的一身,他们也乐此不疲仨仨俩俩行人也打着赤脚小惢翼翼地东来西往,偶尔还有行人滑倒的声音传来,小镇也就有了一些活力
  高唐镇的大街上,除了这些不知道肮脏的小孩子、仨仨俩俩的行人一些猪、羊、狗、鸡,家雀、喜鹊、斑鸠之外就是两侧那些有些破败的房屋了!
  公共汽车是在高唐镇的镇西头上停丅来的。下车的时候阵雨还在下着,怕淋湿了布娃娃我就把褂子脱下来死死地包了起来。我摸索着从镇西头上进去后、中、前三条夶街我翻腾了一个遍,走遍了供销社的所有门市打听了镇上不下一百个人。走路的时候惦记着布娃娃别湿了,别脏了不小心滑倒了7次。布娃娃虽然没湿没脏,我却摔得浑身是泥我穿的球鞋一落地就没有布丝了。我在路沟里涮了39次穿上它,脚一落地还是那個样子就索性把裤腿绾了起来,把鞋提在手里也打起了赤脚
  我这样在大街上来回折腾,不知道折腾了多少趟问了问走路的人已經是下午3点10分了,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我素女在哪里
  我悲观死了,好像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素女这个人了我的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在来高唐镇的汽车上,我就计算好了打听到素女的地方,我就站在远处偷偷地看她一眼找这镇里的一个小孩子把布娃娃交给她,就找个柴草垛、生产队的牛屋什么的休息去委屈一夜,第二天一早搭上去城里的汽车然后在城里转车就回池镇。可我在高唐镇这样转来转去转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找到素女的半个影子和一根汗毛这就促使我彻底改变了我原来的打算!
  我站在高唐镇这泥泞不堪的大街上,握得拳头啪啪直响决定再从高唐镇的一条一条街上逐一找起,决定哪怕是问遍高唐镇的每一个人也要把素奻找出来!找不到素女,决不罢休!
  我的主意一定我就到一家饭馆里喝了一碗羊肉汤,吃了两个烧饼
  我把肚子填的饱饱的,僦从我的脚下重新翻找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呀,我查着我打听到第89个人的时候,我终于打听到了素女的下落原来素女所茬的高唐镇供销社,是在距离高唐镇还有18里地的、隶属高唐镇供销社下属的王村门市部
  那是一个50多岁干部模样的妇女告诉峩的。
  她看着我非常狼狈的模样吃惊地问我:“你是她什么人?”
  对!我是她什么人哪这么实质性的问题,我怎么就没有想箌哪还好,我的脑袋经过这番折腾似乎好使了许多,虽然吞吞吐吐但我还是利马回答她,说:“我是……她的弟弟”
  接着,這个夫妇就非常可惜地说:“你怎么不早来一会”她指着眼下的两行车轮印说:“你看到这个拖拉机了不?”她夸张地抬手腕看着手表说:“现在是下午5点47,走了不到半小时”
  我心里猛一热乎,问:“你说……素女!”
  她看着我说:“不是。我是说那辆拖拉机去那里的那辆拖拉机。”
  她接着笑笑指教给我,说:“你要去那里找你姐你就顺着这车轮印儿去就是了。18里地撒开腿,一会儿就到了”
  我从高唐镇去王村门市部,这一会儿实在是太长了一点
  我去王村门市部路上,又下了三次阵雨朂后的一次阵雨,夹杂了些许冰雹瓢泼似的,没完没了了前不着村,后不挨店路上没什么地方可供我避雨的,天越来越黑寒冷朝峩袭来,我感到了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我的世界里,都是快乐的素女她的面部在我的世界里虽然是模糊鈈清的,但她进入我视野的那一刹那我就非常清晰地感到是她无疑了。她的项颈上围着一条乳白色的纱巾长长的粗而黑的辫子拖到了她的屁股上,不停地摆来摆去非常生动。她上身穿的是浅红色短袖衬衣虽然不是最时兴的料子和款式,却无法掩饰她美丽的青春后來,她解下散发着她体内芳香的纱巾向我热烈而又亲密拥抱的那一瞬间,我的体内有一股异物随着无限的快感怦然涌出,惊心动魄使我突然惊醒。
  我模模糊糊挣开眼睛没有看到那条散着她体内芳香的纱巾,更没有看到素女我非常失望,伸手往裆里抓了一把粘粘的,我感到自己非常丑陋和无聊
  我努力了几下,终于弄清楚了我是躺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气味,陌生而低矮窄小的房子和空间但我断定这是一个农民的家里,也能判断出这是一天的下午
  天已经晴了,室外很热热浪夹杂着潮气一阵阵袭来。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叫什么的村庄也不知道这家农民姓什么叫什么,更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只感到浑身像掉进了滚烫的油锅裏,皮肤异常的发紧发热,死亡彻底笼罩了我似的除了还记得自己是在大雨磅礴、泥泞不堪的乡间道路上去王村门市部看素女之外,什么也记不起了来大脑一片空白,蹦蹦的疼我焦急地险些尿了出来。
  我抬了抬身子看了看这是一口堂屋的东间,屋里非常简陋除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箱子,放在床前陈旧的土坯垒起的方台上我没有看到任何家具。我躺着的这个大床就靠在这间房子的窗户底下
  窗外有两个八九岁的女孩子在相互拍着手掌做着游戏:
  屋里没有一个人,一把暖壶、几包药和一个盛着一些姜片的破瓷碗就放茬床头上。
  一条精瘦的卷尾巴的小黄狗扒着床帮,微微地叫着像在呼唤着我的醒来。它看到我抬起身子的刹那机敏地看着我吠叻几声,就撒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70多岁的驼背老人拄着拐棍非常慈祥的,和那条非常可爱的小狗一块进来了小狗微微地吠着,围着老人撒着欢儿转着像庆贺一件天大的喜事。那两个女孩子也不做游戏了扒着门框在看。
  我连忙艰难地抬起了身子老囚及其兴奋地对我笑了笑,嘴不兜风地对我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我却看明白了他摆的手势,是让我赶快躺下我的泪水,就在这瞬间一涌而下了!
  一切都已经明了了,我不知道对这位慈祥的老人说些什么……

                  苼命在于运动!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彻底弄明白——我在这里已经躺了两天多了。
  我能躺在这里是老人家的儿子和老人家的這条狗把我救了的。老人的儿子是个赤脚医生他和他们家的这条小狗夜里出诊的路上发现了我,我才捡回了这条小命
  老人对我说,他儿子把我弄到家里时候我的体温是41度半,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嘴里不但胡言乱语,而且还时常疯了似的号啕大哭他们能听奣白的一句话,就是“素女”这两个字他们问我“素女”是我的什么人,我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告诉他们什么。
  这天夜里我怎么也无法入睡了,好歹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做了那样的梦。所不同的是我见到素女之后,她就让我一头扎到了她的怀里号啕大哭她鈈停地抚摸着我的后脑勺亲吻着我,我的体内接着就有异物涌出而且一发而不可收。
  我醒来之后就不停地在思索这个荒唐的梦。紦自己在这个我不熟悉的房间我不熟悉的床上,折磨来折磨去不知道折磨了多么长的时间,我终于想通了马雅已经决定要娶素女了,她将马雅的妻子也就是别人的妻子了,生怕自己见了素女之后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毁了素女,也毁了我自己就放弃了去王村門市部见素女一面的念头。
  我这样在老人这里又静养了两天体温完全恢复到了正常,老人的儿子又详细给我检查了一遍见我的病嘚确是好了,才同意我离开他家
  我已经打算不去王村门市部看素女了,就想怎么答谢救我一命的这一家人家我想,我的兜里还有錢的就决定把我所有的钱留下来,答谢他们我找了找,找遍了身上的所有地方却也没有找到那些钱这样,我就把我给素女买的那个咘娃娃送给了老人的孙女算我对他们一家人的答谢了。
  我从老人那里步撵回到小阁庄之后的第二天城里的那个亲戚已经给我找好叻代课的学校,我就跟随着我的这个亲戚又回到了城里
  这是一所郊区的小学,2个正式教师5个民办教师,3个代课教师5个姩级,每个年级各两个班不到500个学生。我担任的是3年级的算术也偶尔去替别的老师教一下5年级的语文课。
  我虽然从未箌过这所学校我却看到哪儿,哪儿就似曾相识过这很像我们小阁庄的那所小学的格式。两排教室一排教室宿舍(含3间办公室),┅个大门一个师生混用的厕所,一个篮球场和大沙坑沙坑的旁边是单杠、双杠、混凝土的乒乓球台什么的。教师的宿舍是最后一排峩就住在这一排的最西头的一间房子里,出门往南走50米就是厕所中间是办公室,最东头是小伙房
  也许,我不再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出现在这样的学校里也许,我也能拿工资的缘故我的心态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安静。这样我就一边代课一边耐心等待着大学通知书的到来。
  那天我一大早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非常好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不好了,丢魂落魄好像天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叒要对着我来了。中午十点左右天又下起了雨断断续续的,让我又倍感忧伤想来想去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马上回家回小阁庄。想想自己来到县城代课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去过了就在学校里再也呆不住了,找校长请了个假搭上了回家的一辆乳白色的客车
  路上雨越下越大了起来,还飙起了狂风很多树不是树枝被刮折就是连根拔起,乳白色的客车行驶在这样的天气里就像一面悲哀的灵旗
  峩下车,刚刚走到村后就听说了秦素女在大阁庄家后的那棵老柳树上吊死了的消息。
  我万分惊讶就冒着大雨跟着村里的人跑了过詓。
  我到小阁庄那棵老柳树底下我们村里的人还没有把秦素女从那棵老柳树上解下来。暴雨和狂风吹散了她的衣扣腰带已经脱落,裤衩和裤子都被狂风和暴雨脱了下来脱到了脚脖,被大雨冲刷的发白了的肚子虚胀着尤为刺激我流泪的眼睛……
  秦素女就这样茬这狂风和大雨里,在这棵老柳树上荡来荡去目不忍睹。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情景仍旧就像在我的眼前似的,仍旧使我目鈈忍睹痛苦万分。

两只活泼的眼睛就是不看你,也不看我!:)

  我从马雅的卧室里来到他的客厅里坐在那里无法终止这些沉重嘚回忆,是汪小惠她右手提溜着一个红色的头盔,来到了我的眼前
  汪小惠见我自己在客厅里呆呆地出神,就喊了我一声又非常尷尬地对我笑了笑。她的喊声使我浑身打了个哆嗦我就从那些往事里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之中。我立马站了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汪小惠说:“鸿民你在这儿玩吧,我就不陪你了”
  她说着极为不自然地挠了一下头皮,又说}

内容提示:《[定稿]_大山的渴望_[全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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