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胜聊自欣是不胜欣喜什么意思动物

我女朋友叫万欣,我想向她表白,想写一首藏尾诗后六个字是“万欣永远爱你”急_百度知道
我女朋友叫万欣,我想向她表白,想写一首藏尾诗后六个字是“万欣永远爱你”急
我有更好的答案
去时三十万,意胜聊自欣。恋君秋夜永,回轮照海远。竹林君早爱,过咎全归你
可不可以是七个字的。
这句诗的意思是什么?
万乘忽欲凌云翔,欣逢睿藻光韶律。永望翠盖逐流云,远谪沅溪何可论。爱日恩光蒙借贷,你如玉彻天生成。
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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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过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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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
以下结果由汉典提供词典解释
【解释】:聊:略微。比没有要好一点。
【出自】:晋·陶潜《和刘柴桑》诗:“弱女虽非男,慰情聊胜无。”
【示例】:王二瞎子一听仍是衙门里的人,就是声光比账房差些,尚属慰情~。 ◎清·李宝嘉《官场现形记》第四十五回
【近义词】:微乎其微、屈指可数
【反义词】:不胜枚举、不计其数
【语法】:偏正...
聊胜于无liáo shèng yú wú
聊胜于无的相关信息解释
以下结果由汉典提供词典解释
【解释】:聊:略微。比没有要好一点。
【出自】:晋·陶潜《和刘柴桑》诗:“弱女虽非男,慰情聊胜无。”
【示例】:王二瞎子一听仍是衙门里的人,就是声光比账房差些,尚属慰情~。 ◎清·李宝嘉《官场现形记》第四十五回
【近义词】:微乎其微、屈指可数
【反义词】:不胜枚举、不计其数
【语法】:偏正式;作谓语、定语、分句;指比完全没有要好一点
比没有要好一点。
better than nothing
胜浦成教中心和涵蓝教育合作为学员提供学习就业机会。想要从事会计工作,首先必须具备会计上岗证。本中心培训会计证,无学历要求,通过率在80%左右。参考人员需考1、财...
意思】:默默无声却比有声更感人。(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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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 我可以给你提供个想法,仅供参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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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 2)英国的科学教育:在英国“全国学校课程”中,科学和数学并列为三大核心课程,所有5—16岁的儿童都必须接受法定的科学教育
答: 在这里你可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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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食如意》作者:金陵雪(11.6更新至85出书停更)
(晋江2016)
总下载数:28 非V章节总点击数:615550   总书评数:2266 当前被收藏数:1394 文章积分:19,145,136
年少时,你心心念念一个人,是因为一张俊美的脸庞,一种孤傲的性格,一条天才的思路。
哪怕言语再荒谬,举止再狂妄,也不会消磨这种纯真的情感。
直到一场猝不及防的悲剧,戛然结束。
年长后,你与一个人的羁绊,是因为一支宽慰的臂弯,一段旧事的巧合,一点投射的灵犀。
继而性格能投契,理想会共鸣,几近完美了这姗姗来迟的爱情。
直到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拉开序幕。
PS:从今天开始《万食如意》会锁文重发,全部发重新修订过的版本。前三天会争取每天更三章的,尽快把之前的文都覆盖掉哈~~~
内容标签:报仇雪恨 天之骄子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珠渊,辛律之,贝海泽 ┃ 配角:寇亭亭,毕赢,曹慎行等 ┃ 其它:阴差阳错,报仇雪恨,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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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未知-言情-近代现代-未知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格陵·现世之 005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26167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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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drama,drama![短篇]》《百家女之赵晨晨[短篇]》《百家女之吴呦呦》《终有一爱/你迟到了许多年》
《终有一爱》《琴意绵绵/废物们/废物们:给失败者的情书》《再见娃娃鱼》《大爱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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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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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5:49 编辑
01、序言:花生,瓜子与糖果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万食如意》会锁文重发,全部发重新修订过的版本。前三天会争取每天更三章的,尽快把之前的文都覆盖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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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花生,瓜子与糖果
  年少时,你心心念念一个人,是因为一张俊美的脸庞,一种孤傲的性格,一条天才的思路。
  哪怕言语再荒谬,举止再狂妄,也不会消磨这种纯真的情感。
  直到一场猝不及防的悲剧,戛然结束。
  年长后,你与一个人的羁绊,是因为一支宽慰的臂弯,一段旧事的巧合,一点投射的灵犀。
  继而性格能投契,理想会共鸣,几近完美了这姗姗来迟的爱情。
  直到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拉开序幕。
02、第一道凉菜 大拌菜01
  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姜珠渊做了一个美梦。
  梦发生在一家小型超市。货架上摆满了饼干、蛋糕、肉脯、坚果、巧克力、牛奶、果汁、可乐、清茶、矿泉水;还有各种方便速食:红烧牛肉面、滑菇鸡丝粥、咖喱蔬菜饭、五菇鸡蛋粉、紫菜番茄汤,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梦。虽然吃不到,闻不到,光是看那些赏心悦目的包装,姜珠渊就能a满足地笑出口水来。
  她不是贫瘠中长大的女孩子,会轻易被物质吸引。相反,她一直过得很丰足,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一个被父母兄长如珠似宝呵护的女孩子,对一切食物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只能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出牙时,她将所有摸得到的东西放进口中,咬来啃去;学走路,她跟着快餐广告歌一起扭屁股;过家家,她一定要做厨娘,用橡皮泥捏出一道道色彩缤纷的菜肴;电视与书籍,她最爱的永远关于美食烹饪;她不仅由衷赞美每一样放进嘴里的食物,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口中的美味,直到母亲告诫她那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进入青春期后,这种强烈的感情偶尔会令姜珠渊不安。她总是比同龄少女高一点,再重一点。不能免俗,也控制过几次食欲,可都在天性面前一败涂地——敬意加上热爱,是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占有欲,不可抗拒。
  高考志愿,她查询了所有和公共卫生营养有关的学科。
  因为单纯,所以专注。一直以来,美食常常会追进她梦里相会。奇怪的是,这次在梦中,她是一只大黄鸭。
  站在她身边的是一只疲惫的熊猫。熊猫一边抚着脑后,一边挑选微波粥品。姜珠渊想去冰柜那块看看。两人擦肩而过时,熊猫的beeper响了起来,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闪发出蓝光。时间是七点五十七,来电显示是云政恩,她的同班同学,数学天才。
  姜珠渊迷迷糊糊接起电话。高考之前就已经有部分同学约好回校对答案。数学老师也事先交待过云政恩将卷子和答案默出来供大家参考。
  不知道他一大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喂?”
  那边传来一把陌生女声,四十岁上下:“你是谁?”
  姜珠渊意外之余清醒了一大半:“我是姜珠渊。您哪位?”
  “小姑娘,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
  姜珠渊翻身坐起:“阿姨,这是我同学云政恩的手机。”
  “云政恩?”电话那头的女人生硬地重复一遍。
  我国常用姓氏五百个,常用汉字两千五百个。粗略估计,一个三字姓名有三十亿种组合。
  理论上来说,十三亿人,每人都能分到一个独一无二名字。
  有些家长起名,看重的不是独特,而是寓意。
  因为父亲工作调动,从外地来到云泽读书的姜珠渊和哥哥姜金山,用了“藏珠于渊,藏金于山”的典故;校花寇亭亭,意味着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女;班长毕赢,一听就会在人生道路上勇夺冠军;体育委员曹慎行,家人必定希望他一举一动谨慎小心。
  姜珠渊有些紧张:“他怎么了?您是谁?”
  云政恩的名字深刻且特殊——云泽政府的恩典。
  云泽福利院一共有两百零九名孤儿。但衬得起这个名字的,只有他一个。
  因为云政恩实在是最接近完美的男孩子。
  苍白清秀的脸庞,乌黑卷曲的短发,纤长睫毛,浅色瞳仁,鼻梁挺直,嘴角上翘——如果只有一副好皮囊,叫做肤浅。难得的是,他的头脑与长相成正比。每次考试名列前茅自不必说,尤其是数学,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姜珠渊高一时因父母工作调动转入云泽二中,班主任安排她与云政恩同桌。云政恩虽然沉默寡言,胜在细致耐心,得他助益,姜珠渊的成绩大幅提高。
  不仅如此,三年来云政恩代表云泽市出战全国奥数竞赛,年年得冠军。云泽市青少年乒乓球比赛,姜珠渊和云政恩搭过一次混双,拿了第一。
  任何竞技类项目,他不会输给其他人,也不会让自己的搭档,输给其他人。
  “他的手机被我儿子捡到了,你过来取一下。”中年妇女报出一个地址,“哎,我和你说,快没电了,快点来。”
  “谢谢阿姨,我马上过来。”
  厨房里,姜家保姆毛红英正在准备晚上的饭菜,听见楼梯响,探出头来见是一脸睡眼惺忪的姜珠渊:“刚考完,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姜珠渊一边打哈欠,一边将夹进内裤的睡裙扯出来:“毛姨,我同学的手机丢了。捡到的人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我要去拿。”
  “骗人吧?”毛红英警惕起来,“锅里有粽子,我给你剥。”
  姜珠渊一口粽子塞在嘴里,眨眨眼睛:“我只带公交卡,没事。”
  “坏人不一定是求财,我陪你去。”
  姜珠渊摆手:“不要不要。每次你去家长会,我说是保姆,同学都笑话我嫌妈妈丑。”
  毛红英讪笑,利索地解围裙,洗净手:“真话总是没人信。”
  “真的要骗我,大可以约隐秘的地点,不用约在一中门口。再说我带着手机呢,有事立刻打给褚叔叔。还有,你看我的项链。”她摸摸脖子,把睡觉时甩到背后的链坠扯到前面来,“这种带GPS的东西应该给我哥也配一个。免得爸每天都问‘金山呢’‘金山在哪儿’。”
  毛红英在姜家做了三年的保姆,对每个人的性格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姜家是典型知识分子家庭的清冷做派,一对儿女中,与成熟稳重的姜金山相比,她心里着实偏向娇憨可爱的姜珠渊多些:“那你多小心——是你哪个同学丢了手机?那么贵的东西。”
  “云政恩。”
  “他?你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天才生”
  “丢手机和天才有什么关系?一部破手机,可能又被人欺负。”姜珠渊上楼换衣服,突然又探头下来问,“毛姨,梦见熊猫是什么意思?”
  月亮有背面,天才有弱点。云政恩有重度妄想症。
  他出生时生母亡故,故而栖身福利院,穿善长仁翁捐赠的旧衫,校服洗得看不出原来颜色,不合脚的球鞋干脆当拖鞋趿——但失去联系的神秘生父乃是定居海外的华裔数学家,主持一间世界顶尖数理研究所,专门研究各类艰深难题。
  谁也不知道流言起于何时何处。拿去对质,他竟承认——科技转换为生产力,数学家与多家跨国企业及政府有项目往来,在建筑、金融、航天、军火等方面多有涉猎,甚至参与外来高级物种探秘计划。
  他用天才头脑,设计一段华丽身世。谁没幻想过自己是公主或王子?最好一觉醒来,躺在城堡里。三年同学时光,姜珠渊眼看着云政恩身上矛盾的特质越来越尖刻。美貌而贫穷,沉默而自负,聪明而荒诞。这一切的源头,是乌托邦式的嚣张。每个人都在为升学奋斗,他却坚定认为高考只是过程,父亲会接他离开,走一条和平凡人完全不同的华丽人生,设计核弹发射程序,又或者探索外太空。
  抱着这种想法,他拒绝了格陵大学伸来的橄榄枝——这样怎能不叫人嫉恨?
  扰人清梦的电话是连锁反应。还未起身的缪盛夏懒洋洋接起电话:“难得小公主亲自给我打电话。”
  “我有特别讨厌的人,你能替我教训他吗?”
  缪盛夏被逗得笑起来:“考完了,想揍老师?教哪门课?”
  “不是。是特别讨厌的同学。”
  “怎么惹你生气了?”缪盛夏听着她那边声音,“你在公交车上?一大清早去哪里?”
  “我去一中找人。”
  “谁?注意安全。”
  “在你们看来云泽就是个强盗窝吧?和毛姨一样啰嗦。”
  缪盛夏笑起来。姜珠渊顶讨厌他笑,像没放糖的芝麻糊,又像黏嗒嗒的秋葵:“挂了。”
  “名字还没给我呢。”
  “什么名字?”
  “特别讨厌的同学。名字短信我。其他的你就不用知道了。”
  云政恩与姜珠渊同桌九个月。云政恩搬去了寇亭亭隔壁,校花成绩突飞猛进,甚至一度逼近班长毕赢。
  既生瑜何生亮。没有云政恩,毕赢一定是风云人物,因为他也是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但在云政恩阴影下,他只能做千年老二。乒乓永远是第二,奥数永远是第二,总分永远是第二。
  他人生的成绩单,云政恩的名字永远压在上面。云政恩放弃的保送名额,校方力荐毕赢,却被拒绝。
  只要第一,不要第二。
  毕赢的不介意,很刻意。面对云政恩他一直客气疏离,私下里刻薄恶毒的流言简直不敢叫人相信是从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口中说出;而曹慎行,毕赢的表弟,对云政恩的厌恶一直流于表面,来势汹汹。撕烂课本、毁坏桌椅、污损衣裤,这些在他对云政恩做过的劣行当中,只是最基本的。
  粗俗和下作,对温柔和美好往往有着莫大伤害。
03、第一道凉菜 大拌菜02
  叶嫦娥带着儿子在约定的一中门口等了约莫二十分钟。
  “妈,不可能那么快来,女孩子早上出门至少一个小时。”
  一辆公交车在车站停下。下车的人**中有一名身着二中校服的女孩,四面张望。
  “你当人人都是你表姐那副德性?”叶嫦娥一招手,她便朝这对母子走来。
  都说青春无敌,但女孩外型看来并不出挑。她擦着鼻子,撇着八字脚匆匆走近。等到了叶家母子面前,一抬头,叶嫦娥倒是被脸上那对异常美丽的杏眼给惊艳了一把:“姜珠渊?身份证看一看。”
  姜珠渊没想到她还要看身份证,翻翻口袋,找出一张叠起来的考试须知:“只有这个。我不骗人,云政恩是我同学。”
  叶嫦娥把她上下一打量——这孩子汗毛浓重,生就一副凶相,眼睛却又美又腻。她将手机递过去:“没电关机了。”
  姜珠渊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来:“谢谢……咦?”
  触摸屏手机还不流行的年代,叶嫦娥递过来的是第一代iPhone。
  “这……”
  “怎么了?”
  “这不是云政恩的手机。”
  “啊?”
  她记得云政恩的手机是一部老旧的诺基亚:“阿姨,可能搞错了吧……”
  “怎么会呢?我拨了你的电话,你说这部手机是云政恩的,然后我就叫你过来取了。”
  “号码是对的,但手机不对呀。”她将手机翻来覆去地在手里掂量着,“好奇怪……通讯录里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吗?”
  “新簇簇的手机,通讯录空的,亏得我会看通话记录。你有充电器吗?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没有。这手机很贵的,我们同学当中也没有几个人在用。不过通讯录是空的,倒有点像是他的风格。”
  “什么风格呀?”中学生问,“通讯录还有风格了。”
  “他记得每个人的电话号码,所以从来不存。”
  中学生不屑地嗤一声,显然不信:“他还会背圆周率小数点后两千位吧。”
  “你怎么知道的?”姜珠渊奇怪了,“到底谁在恶作剧呀?”
  云泽二中是寄宿制学校。校方照顾考生心理,距高考还有三个月时调整作息规定,允许学生在家长许可下走读。
  有一部分学生选择了回家复习,其中就包括姜珠渊。住在家里有人伺候自然欢喜,美中不足缺少专业辅导。一天晚上她来找云政恩请教题目,教室里稀稀拉拉坐了十几号人,不见天才。
  毕赢正集中精力做一套试卷,听见姜珠渊轻声问云政恩在哪,大喝一声:“长毛怪,找人去外面,不像话。”
  姜珠渊一向讨厌他阴郁又猥琐的态度:“之前你在教室唱歌,叫你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你说‘爱听不听,不听滚出去’。”
  毕赢将笔拍在桌上,一指姜珠渊:“滚出去!”
  云政恩的同桌寇亭亭单手支颌,戴着耳机听音乐玩手机;曹慎行一双臭脚翘上书桌,大口吃着泡面就卤鸡腿:“长毛怪一会儿找不见云政恩就憋不住尿了。”
  “嘿嘿,这么急不可耐?”
  姜珠渊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会被他们气得掉眼泪:“加减乘除。”
  曹慎行不懂,毕赢一边整理卷子一边笑:“长毛怪说你是小儿科,胆敢欺负天之骄子云政恩,不自量力。骂什么骂,不服气?云政恩的爸爸可是大人物,和外星人做生意,你爸爸不过是个破产矿主,现在养猪!”
  “他真有本事就快滚回美国爸爸的怀抱,不然看我玩不死他!”
  寇亭亭摘了耳机,皱眉道:“别吵了。姜珠渊,云政恩在天台。”
  姜珠渊不想和野蛮人纠缠,转身走出教室。一男生从抽屉里拿了个饭盒,尾随而去,悄悄叫住了她。
  他与姜珠渊一起转入二中,和云政恩是室友:“姜同学。”
  “什么事?”
  “今天晚饭后,曹慎行跑我们宿舍捣乱。云政恩在洗澡,他非要借厕所。一脚就把门踹开了,还把云政恩扔到走廊上去——没穿衣服。”见姜珠渊整张脸都气得紫红,他才惊觉自己似乎多嘴了,“整栋楼的男生都看到了。他还锁上门不让云政恩进来……”
  “你们为什么不报告班主任?报告教导主任,报告校长?!”
  “没用的。”男生缩了缩脖子,“叫家长来,把曹慎行打一顿,还能怎么样?以后他还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云政恩。你别冲动。曹慎行是个神经病,什么都做得出来。毕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站在楼梯边,一边往下走,一边仰头对姜珠渊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不是本地人,别招惹他们两个。”
  通向天台的楼梯很黑,月光也渺茫。俊秀的少年坐在栏杆上,双腿荡在外面。
  云政恩心底颇有些向往冒险和刺激。从这个高度,看得再远也只是万家灯火的云泽,他要去得更远更高,认识这个世界,这个宇宙。
  他要变得更强。
  轻轻的脚步声,打断了冥思。他转头一看,是姜珠渊,便又转过头去:“这么晚来学校,注意安全。”
  “没事儿,我爸的司机送我来的。你胆子真大,敢坐在栏杆上。”姜珠渊拿起挂在栏杆上的草稿纸,对折。
  “这里凉快。”
  “可是蚊子多呀!”姜珠渊交叉踏着脚,“我真想拍死这只蚊子!”
  “为什么?”
  “因为它叮人呀!吸完了血,还留下一个痒包。”姜珠渊顿了顿,“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逞强?每一次都说‘拍死他们就和拍死一只蚊子一样容易’,可每一次都……”
  “在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以暴制暴是最低级的。”云政恩不喜欢话题围绕着无谓的人进行,“还是那句话,在老班面前我也是这样说——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根本不在乎。你也别操心了。”
  他现在牵挂的,是另一件事。
  云政恩晚饭前打乒乓球去了。没对手,就对着墙打,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寂寞的娱乐方式。突然,他眼角瞥到人影靠近,一分神,球飞了出去。
  大学生一伸手,将球抄起,往地上弹了一回,又看着他,眼神灵动,语气柔和:“云政恩?”
  大学生面容清秀,鬓发干净,双肩宽阔,身材修长,衣着简洁——一件白色衬衣,下摆松松地扎进牛仔裤中,脚上穿着一双半新不旧的阿迪球鞋。
  云政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惊奇地发现两双鞋子是同一款型。只不过他脚上的这双是阿迪王的山寨货。
  以他超强的记忆力,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或者说,没有见过这类人。最简单明了的装束,仍掩不住自内而外散发的风华气度。
  虽然贫瘠,他从未羡慕过谁。但这一刻,他非常想成长为这样的人。
  “你是谁?”
  “是啊,是谁?”
  云政恩平时寡言少语,但讲起故事来和讲题一样头头是道,层层递进。
  大学生抿抿嘴,从旁边球桌上拿起一支球拍,开出一个球:“你赢了,就告诉你。”
  云政恩手腕一动,舀起球来:“怎么比?”
  “三局两胜。我比你大四岁,每局让你四个球。”
  “好大的口气。”
  两人打球风格完全不同。云政恩一贯攻势凌厉,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大学生表面上是消极防守,却往往能于不动声色中找到破绽,一击扣杀。
  乒乓球撞击台面的声音,清脆又激动。
  “我输了。”同时也大开眼界。
  “这局我输了。”
  “不需要让球,再来。”
  球逢对手,两人又打了二十多分钟,畅快淋漓。大学生看了看表:“不打了。这附近有你比较熟的饭馆吗?”
  “可他还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
  遇到了知己,名字并不重要。
  两人去了二中后门的一家饺子馆。
  大学生四面张望,似乎对这里的就餐环境很好奇:“打球你输了。还想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
  望着高中生亮晶晶的眼睛,大学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支圆珠笔,又扯过一张报纸:“你今年高三,我出三道题。”
  “这人好怪,一直考你。”
  三道题分别是概率、几何、函数。
  不惮于挑战的云政恩接过笔来就疾书如风。甚至连大学生走出去也没有发觉。等大学生拿着两罐可乐回来时,他正好将第一题解出。
  大学生一边喝可乐一边看他的解题思路,嘴角微微扬起。
  “很好。我姓……”
  姜珠渊等云政恩说下去,他却停住。
  “姓什么?”
  “抱歉。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饺子端上来了。云政恩顾不上吃,埋头苦算,很快把答案递到他面前。
  “很好。第二个字是……”
  “名字不能说,题目总可以告诉我吧。我也想试试。”
  “好。”
  第三题挑战失败。
  姜珠渊从未想过这世界上还有云政恩解决不了的数学题:“一定超纲了。”
  没有,只是综合性太强。年轻人见云政恩列出一大排公式苦算,便用偏波函数结合微积分解给他看:“还有其他更简单解法,或许以后我可以慢慢教你。”
  姜珠渊灵机一动:“会不会是格陵大学数学系的学生?我之前有个家教就是,很傲慢。他们知道你放弃保送,故意来挑衅?”
  他的水平,碾压他们没问题:“在他面前,我是加减乘除。”
  “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不仅仅是天赋。他一定是在一个非常出色的环境里学习。最好的老师,最科学的培养方式……”
  姜珠渊想象不出来,云政恩沉默了。
  “……会不会是某个数学研究所的高才生?工作人员?我爸说大西北有很多高度机密的研究基地,到处网罗天才……”
  “姜珠渊,你还不明白吗?”云政恩转过头来,用一种激动而又畏惧的声音回答,“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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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第一道凉菜 大拌菜03
  “小姑娘,要是这样子,我也不能把手机交给你了。你叫他自己来拿吧。”
  “好的。”姜珠渊赶紧打电话,“……阿姨,他关机了。哦哦哦,手机在这里。那我打给——”
  叶嫦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有没有他家里人的电话嘛!”
  “……嗯,他没有家人……”
  “妈,我都说了,云政恩我听过,二中的天才。”儿子拉着叶嫦娥兴奋地插嘴,“孤儿,神经病,妄想症。他怎么可能有这么贵的手机。搞不好也是不义之财。”
  “小朋友,你胡说什么呢?”姜珠渊立刻反驳,“这手机……我不知道,可能是他哥哥送的。”
  “你说他没亲人?”
  姜珠渊一时语塞:“阿姨,请问是在哪里捡到的?”
  “不是我妈,是我今天晨跑时在湖边捡到的。”
  “晨跑?湖边?”
  “我每天五点一刻都会绕着响水湖跑步。我可是我们学校的种子选手。”
  响水湖畔有个亲水平台,种子选手跑完步照例会上去拉伸一会儿。这部手机就是在他拉伸时发现的:“还有一双破球鞋。”
  正值汛期,水位上涨,再下两场雨,水台就会淹没在湖水之下:“什么鞋子?”
  “破球鞋嘛,阿迪王的山寨货,还有一件云泽二中的破校服。我以为这部手机和球鞋、校服一样,都不要了,才捡回来。高考结束了,不是什么都会扔掉吗?”
  叶嫦娥抖起眉毛大骂:“臭小子!你怎么现在才说?!”
  “谁叫你看到手机就骂我是小偷!还不给我找充电器,我就不说!”
  姜珠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指望着他对答案呢。我去学校找他。”
  “等等。”叶嫦娥抓住姜珠渊,“先不要走,叫你家大人来。”
  姜金山接到妹妹电话,立刻开车赶来。叶嫦娥见他面熟,一问,原来双方都认得缪盛夏。姜珠渊头脑混沌,说不清楚,姜金山和叶嫦娥避到一边低声交谈。
  “钟晴是我表姐,我才不稀罕那部手机。你哥开的是尼桑,我表姐的保姆车是奔驰。”初中生傲慢地指指姜珠渊手里的网兜,“粽子什么馅儿?”
  “火腿蛋黄,你要吃吗?”
  “咸粽子不好吃。”初中生一边说,一边开始剥。姜珠渊出神地看他狼吞虎咽,直到姜金山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珠珠,”他脸色严肃,语气不容置疑,“霍司机马上就到,先把你和这位小朋友送回家。”
  “你呢?你去哪儿?”
  “我和你叶阿姨去办点事。”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我也去我也去!”初中生含着一口粽子,口齿不清,举起手来。
  人的记忆真奇怪。没见过的,云政恩赤身裸体站在走廊上被羞辱那一幕,会越来越清晰。亲身经历过的,和云政恩在顶楼的对话,会越来越模糊;幻想的,云政恩和“哥哥”打兵乓球的画面,姜珠渊几乎都要相信了;现实里,和哥哥一起去派出所报案的情景,却终于一帧帧地褪了色。
  褪色的场景里,姜金山打了很多电话,谁从她手里拿走了iPhone:“充电器找到了。”然后褚秘书来了,很多人来和褚秘书握手;褚秘书叫她不要着急。
  叶嫦娥的声音湿漉漉地,仿佛冲破迷雾的号角:“……肯定是想不开……我知道。鞋子离了脚,人命就保不住了。”
  初中生突然吐了;霍司机把他送走了;霍司机再来时,带来了缪盛夏。缪盛夏与姜金山低声交谈了几句,走过来蹲在姜珠渊面前,拍拍她的脸:“珠珠,快中午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摇头:“盛夏哥哥,你陪我一会儿,行不行?”
  “当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没多久。越来越多熟人现身——数学老师、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高社工,他们神色冷峻地交谈,又匆匆散开。
  毕赢和曹慎行在父母陪同下出现,和警察谈完话后,脸色十分难看。
  “老表,”曹慎行揉着屁股低声道,“长毛怪是姜挺的女儿。”
  毕赢阴沉地盯着坐于一隅的姜珠渊,翘着腿陪她的,是素有云泽一霸之称的缪盛夏。
  他只知道她是转校生,姓姜;原来是姜挺的姜——真沉得住气。
  愚蠢的母亲还在啰嗦:“你姐火车票都买好了,假也请好了,就等你过去玩——现在怎么办?真是麻烦……”
  “别吵了!”毕赢厌烦地呼喝,“我有个同学在那边,你先回去。”
  毕赢的母亲温顺地闭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派出所。
  “姜同学,你还好吧?”
  姜珠渊抬头,意外地发现主动打招呼的竟然是毕赢。
  “你今天见过云政恩吗?昨天呢?”
  毕赢生砌出来的笑容僵住:“没有。我们不在一个考场。老表,你呢?”
  曹慎行没有好声气:“警察问了你又问,问什么问?做了的我认,没做我不认。休想冤枉我!”
  缪盛夏见这小子竟敢在自己面前浪,不免发笑,一脚踹过去:“好好说话。”
  曹慎行疼且怒,额上青筋暴起——方才被父亲押过来时也吃了两记老拳,他当街还手;但和缪盛夏叫板,他不敢:“我和毕赢一样,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考前,老班发准考证。你要问,问寇亭亭,他们同一个考场。”
  寇亭亭接到班主任电话时正在家里大扫除。班主任亲自骑车去载她。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长发如瀑,整个人只有黑白二色,却明艳动人。
  “亭亭,叫你来,主要是了解了解情况,毕竟你是云政恩的同桌。你不要怕,知道什么就说出来。”
  生得好便有这种优势。大家都喜欢她,疼惜她,为她保驾护航。若是她自身并不因美貌而倨傲,就更惹人怜爱。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焕若新生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着青春的光芒,“我知道的。”
  毕赢,曹慎行,寇亭亭三人的口供一模一样。高考第一天云政恩还很正常。第二天早上突发肠胃不适,两场考试都只做了半个小时就交卷了。
  这和老师们提供的线索互相印证,可见不是谎话。
  毕赢和曹慎行从警局出来,浑身不自在,便商量着找个地方坐一坐:“真是晦气。”
  “你做的事,总要我给你擦屁股!”毕赢怒喝。耳后一声咳嗽,寇亭亭也出来了:“你们去哪儿?”
  “没想好。”
  “一起吧,我不想这么早回去。”
  毕赢了然:“你妈在家?”
  寇亭亭点头,悠悠然道:“醉得不省人事,又拉了一地的粑粑。”
  “别说了。”
  三人找了家冷饮店坐下。
  “老表,你看到姜珠渊那表情没有,听说云政恩考试没考完,比自己考砸了还悲痛。”
  “闭嘴。”
  寇亭亭拿了餐单:“说实话吧。云政恩生急病是不是你们干的?”
  曹慎行最藏不住事,抬头正欲分辩,毕赢突然摇了摇头。冷饮店的门被推开,缪盛夏走了进来。
  他们原以为他不曾看到角落的他们,谁知缪盛夏却径直走了过来。
  “小朋友们,刚才在警局见过面了。”
  毕赢,曹慎行和寇亭亭并无与缪盛夏攀谈的心思;缪盛夏倒是饶有兴味将毕赢上下打量:“你就是毕晟最心疼的弟弟?姐弟俩长得挺像。”
  毕赢捏紧放在桌下的拳头。
  缪盛夏又转向曹慎行:“曹壮是你爸?你爸总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看也未必。”
  曹慎行警惕又畏惧地看着他。
  至于貌美的寇亭亭,缪盛夏岂会放过挑逗的机会:“小美女,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寇亭亭笑着回答:“难道我吃,他们看着吗?”
  “说得好,那就一起来吧。”
  缪盛夏的车停在门口,副驾驶座是姜珠渊。他回到车上,将苏打水递给她:“他们就是你特别讨厌的同学?”
  姜珠渊头抵着车窗,没有回答。
  缪盛夏:“珠珠,我告诉你,比以暴制暴高级一点的是——你见过猫儿玩老鼠吗?”
  寇亭亭一边吃草莓奶昔一边埋怨:“你们把我害惨了。”
  “惨?”毕赢推开面前的香蕉船,鄙夷道,“因为没抄到云政恩的答案?别做梦了,高考这么严密你还能抄到?寇亭亭,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每次月考云政恩都会提前交卷,然后趁老班不注意,从窗外把答案扔给你。你以为老班没看到?他只是不想多生事端。”
  “不是老班看到,是你去告发了吧。”
  “你也太贪心不足,恨不得考全班第二。”
  “原来你很看重全班第二的名次。”寇亭亭笑,“一直舍不得改变。”
  毕赢最不喜欢“二”这个字,看着身上的校服,他恶狠狠地扯下来,揉成一团:“他妈的,终于不用再穿了!”
  寇亭亭看着把巧克力冰沙戳到稀烂的曹慎行:“如果是你们恶作剧把云政恩关起来了,就赶快认错放人。”
  “我们没有做过这种事。”
  “不管怎么样,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弥补吧。”
  “什么意思?”
  “毕竟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警察会一直查下去的。如果真的出事,你觉得以你们的所作所为,能脱得了干系吗?”
05、第一道凉菜 大拌菜04
  看着校花袅袅婷婷离开,曹慎行急道:“老表,会不会有事?毕竟是我把减肥药倒进他的水瓶里……还有寇亭亭,天天拿个DV拍拍拍,拍到过我们欺负云政恩……”
  “闭嘴。”
  “还有你,用我的手机发了那么多恐吓短信,就算他都删掉了,我看柯南里面说短信是可以恢复的……老表,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奇怪。”
  “奇怪?”
  “按寇亭亭的性格,如果让她知道我知道她一个秘密,她就会千方百计挖一条我的把柄出来捏着。我知道她作弊的事儿,可她根本没有反击的打算。哼,”毕赢冷笑道,“玩弄云政恩的感情,难道就能脱身吗?”
  “老表,别管她了。我担心的是我们,会不会有事?”
  “你把嘴巴闭紧一点就不会有事!”
  寇亭亭的家位于云泽西南方向的矿业家属区里。她打算先去买点菜,这个时间妈妈应该还没醒,醒来后如果有一碗热热的粥和可口的醋渍菜芯,就不会发牢骚了。
  并不是她有多体贴,而是听一个宿醉的人发牢骚真的很崩溃。
  突然曹慎行的电话来了:“喂,我和毕赢决定到他常去的地方找找,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还要做饭呢。”
  毕赢示意曹慎行:“叫她想想,云政恩可能在哪?”
  寇亭亭的回答和她在警局时录的笔录一样:“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不知道。”
  她挂掉电话。
  正午的太阳很烈,炙烤着脖颈和背脊。绿灯还未亮起,她便踏上了斑马线。一台尼桑驶来,刹车不及。
  伴着刺耳笛声,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为云政恩失踪事件,姜挺中午特意回了一趟家:“金山在哪儿?回来了叫他到书房找我。”
  听儿子讲完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姜父皱眉:“那个放弃了保送名额的男学生?云政恩?听说他心理有点问题。”
  “他和同学关系处理得不太好。珠珠很热心,和我抱怨过几次,叫我干预干预。我打过电话,觉得算不上欺凌事件,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而已。”
  “关她什么事?生气?没有超人的能力,还要操超人的心。”
  “她非要跟着去警局。爸,我很怕管不住她。毕竟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
  “怕能解决什么问题?什么情况,你在教育厅工作,难道没有经验吗?每年这个时候,再怎么防范和疏导也有限。”姜挺道,“这么热的天气,不要等浮起来,马上去捞。”
  “已经在进行了。”
  “把珠珠看紧点,下午不要出门,警局让小褚跟进。”
  “明白。”收到了姜挺的离开示意,姜金山踌躇着,“爸。这个男孩子并不是精神有问题。而是一种病态的,可以媲美职业骗徒的自信。他相貌出众,口才了得,长大后一定能把很多女孩子哄得团团转。到那时,珠珠会第一个上当。”
  姜父没料到儿子居然会有这样的见解,缓缓摘下老花镜。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得出这种结论,这种思想是非常危险的。”
  姜金山一愣。
  “也许你都没发现,你刚才那段话的潜台词是,”姜挺缓缓道,“死得好。”
  “……我知道了。”
  姜金山从书房出来,迎面碰上满面焦急的母亲:“金山,你为什么不和珠珠一起回?还回来得这么晚。”
  “……我回单位处理事情,盛夏送她也是一样。”
  “什么事情会比你亲生的妹妹更重要?”姜母指责,“我不喜欢珠珠和盛夏接触太多。这个孩子太危险了!”
  “我知道了,下次注意。”姜金山才发现毛红英端着的饭菜几乎没动,“她没吃?”
  毛红英摇头,叹息着下楼去了:“第一次遇到珠珠吃不下饭。”
  姜母陪着女儿躺在床上,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反惹得自己沉沉睡去。在母亲的鼾声中,姜珠渊一双眼睛睁了又合,合了又睁,终于头昏脑涨地坐了起来。
  姜金山在厨房里打电话:“我送来的那个受伤的女孩子。对……我现在过来。”
  她站在厨房外面,看哥哥精心装了一份饭菜,又拿了个苹果,削皮,切好。
  哥哥走后,姜珠渊也偷偷溜出门。
  缪盛夏踹了曹慎行,可她一点报复的快意也没有。如果说是为了替她出气,可明明也是恃强凌弱的粗暴行为。
  “妈妈,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云政恩?”
  “珠珠,你们这年纪,一朵花谢了都会痛苦。可实际上十年后办同学会,都是好同学好朋友。现在的不公平和委屈,都能当玩笑一样讲出来。”
  “不可能的。妈妈,不可能。”
  “珠珠,你和寇亭亭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啊。因为一个云政恩,所以要和全班同学为敌吗?你有没有想过,大家都不喜欢云政恩,他自身也是有问题的。”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可妈妈说出来的话无法辩驳。
  她要找到云政恩,而云政恩会找到答案。
  他一定在哪,好好的呢。或者在书店看书;或者在文具店买笔;或者在湖边乱逛;或者坐在天台上;又或者真是父兄把他接走了。
  他会住在他所描述的豪宅花园里,再不必穿破旧的衣衫球鞋,可以专心研究自己的兴趣。
  你见过我的同学云政恩没有?身高一米七四,卷卷的短发,细长的眼睛,皮肤很白。
  他成绩很好,一落笔就能画出笔直的辅助线,一份份试卷毫无瑕疵;他只看一遍花名册就能记住了全班同学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复杂枯燥的数学术语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动听,从他笔下写出来格外漂亮。
  如果不是有妄想症,他简直完美。
  “怎么会是你哥哥?你别胡思乱想。”
  “为什么单单找我聊天?考我运动和数学,问我家里情况,请我喝可乐和吃饭?在还没有生物学证据的情况下,他和我都在计算对方是自己兄弟的概率有多大。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
  他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这句话便也成了姜珠渊的真理。
  双腿机械地迈动着,她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她把自己的路走得越来越窄,小道边的杂草利如刀刃。初中生说,在亲水平台上找到云政恩的衣服鞋物。
  三艘打捞船横在湖中央。有人在船上指挥,有人在湖里浮沉。一面渔网拦住了半片湖,一根根铁钩□□水面。数学老师、班主任、教导主任卷着裤腿,站在亲水平台上。
  “这边……侧一点……深一点……水草太多了……对!有了!有了!”
  “别过来!”叉腰站在船头的船夫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姜珠渊,大声喝止;随即班主任大步跑过来,赶鸭子一般地赶着她:“走开!走开!”
  姜珠渊本能地狂奔起来。班主任挥舞的胳膊间,收拢的渔网中,数根铁钩被齐齐拉起,尽头缠着大团的水草,还有一截苍白的脚掌。
  天空猛烈晃动,太阳坠落,她身子一软,跌坐于地。几乎是同时,有人架住了她的腋窝,并蒙上眼睛。
  “不是,珠珠。不是他,不是。”
  姜珠渊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珠珠,你醒了。”是妈妈温柔的气息,“哪里不舒服?”
  “妈妈……”姜珠渊张开嘴,声音嘶哑无力,“我……做了一个梦。”
  “珠珠,你做噩梦了。”姜母摸着她汗湿的头发,又把颈上的项链摆正,“醒了就好。”
  小腿又疼又痒。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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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0 编辑
06、第一道凉菜 大拌菜05 ...
  云政恩,溺亡于响水湖,时年十八岁差一个月。
  一条青春生命的逝去,不会悄无声息。警察恢复了手机数据后,作为云政恩最后联系过的人,毕赢,曹慎行,寇亭亭被一次又一次地叫去警局协助调查,直到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破,坦白了一切。
  少男少女们的卑劣、恶毒、狡猾、暴戾,在老练的警察面前,不堪一击。
  因为看管不力让妹妹受惊,姜金山被父亲严厉斥责。最初接警的张警官和同僚到姜家录了一次口供,同时也透露了案件进展情况:“应该是不堪同学羞辱利用,所以自杀了。”
  姜珠渊圆圆的脸庞因为多日来的折磨,瘦的只剩一个尖尖的下巴:“毕赢,曹慎行是混蛋……寇亭亭,我怎么好像不认识她了……云政恩绝不是会自杀的那种人。真的,他绝不会自杀。”
  证据链已经严丝合缝。优秀而脆弱的少年,承受了多年漠视、折磨、羞辱、利用,在高考失利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切都符合逻辑。
  媒体对这一起被定性为校园欺凌导致自杀的事件进行了深入剖析。施暴者的容貌和名字均作了处理,而死者的信息巨细无遗地摆在网上。
  “看微博了吗?云泽二中有个学生高考后跳湖自杀。”
  “看了标题、生命真脆弱。”
  “听说他一向成绩很好。同学恶作剧,将自己老妈的减肥药粉放进他的水杯里。他喝了之后当着同教室考生拉了一裤子,考砸了不说,对方还一直发恐吓短信。”
  “所以是一时冲动?为什么不想想父母……”
  “他是孤儿。”
  “原来如此。”
  “现在小孩子真是道德观念薄弱,什么都做得出来。去年不是还发生过因为嫉妒同桌受欢迎,用美工刀割伤对方的事件吗?今年愈演愈烈,闹出人命,也该警醒了。”
  “已经死了一个,活着的希望经过这次教训能痛改前非吧。”
  “看电视了吗。云泽有个高中生死在响水湖里,衣衫鞋袜都留在岸边,一句话没交待,最后认定是自杀。”
  “听说过。没兴趣。”
  “走访同学,才知道他在班上一直处于被欺凌的地位,殴打、辱骂、脱光衣服关在寝室外面,甚至于下药。”
  “哦?发个链接来。”
  “看完了吗?”
  “看完了。”
  “难道你没有什么意见想发表?两个男同学就不说了,真人渣。我最讨厌的还是那个扮柔弱的女生。”
  “死者在凌晨两点最后短信联系的那个女孩子?”
  “哼。警察问她和死者的关系,她说只是同学。警察又问她,听说死者一直帮你作弊,还承诺过在高考考场上帮你。她居然不要脸地说自己并没有提这样的要求,是死者主动。高考没抄成,死者打电话约她出去见面,她也断然拒绝。”
  “这样说也没有什么不对。”
  “关键在于她提供了好几段录像、录音,证实那两个男孩子确实有当众羞辱和推搡死者的前科,以及死者主动要求帮她作弊的对话。”
  “我记得这段,她说因为参加了学校的DV兴趣小组,所以时常会拿着DV到处找素材。”
  “这么巧,录下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你信?还有死者发给她的最后短信,据说是认定自杀的重要证据之一。她说当时太晚了,在照顾喝醉的母亲,所以没看到。第二天早上赶去警局录了第一次口供,回家路上被车擦伤,去了医院。直到发现遗体之后才发现手机里有这样一条短信,就赶快向警方汇报了。”
  “你总是不分地点场合地化身推理小能手,我无力吐槽。”
  “你想嘛,她回答之前问题都很简单明了,偏偏这一段前因后果巨细无遗。一个人的叙述风格前后差这么多,一定在撒谎。”
  “根据剪辑过的电视节目得出判断未必真实,必须查阅案件卷宗和走访相关人士。”
  “你不是说殷承老师一直想做校园欺凌的选题吗?”
  “为什么要提我的伤心事?筹备三年,没人投资。纪录片已经很难,相比较而言,大家更喜欢看色彩鲜艳,轻松愉悦的选题。今年已经换美食项目报上去了。”
  “真唏嘘。要不你去死一死,引起大家对严肃纪录片的重视?”
  “少来。有件事还真是奇怪。”
  “什么?”
  “采访最先找到手机的初中生时,初中生说他把手机交给了通讯记录里第一个接电话的姐姐。然后姐姐的哥哥去报了警。”
  “然后?”
  “这个最早被交托手机的女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接受采访。”
  “还记得云泽二中死掉的学生吗?”
  “谁?突然问我,我哪里记得!”
  “跳湖的那个男孩子!”
  “哦!有印象,怎么了?”
  “没看网上说吗?他其实脑子不正常,总幻想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儿子,还到处宣扬高考完了,他爸爸和哥哥就会来接他。结果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所以不是自杀?是出现幻觉掉进水里去了?”
  “谁知道?据说他平时就喜欢在天台等危险的地方流连。他的许多同学都在贴吧跟帖,证实他性格乖张,目中无人,以协助作弊为要挟,骚扰女生。好多同学也是因为看不惯这一点才出手教训。但也有人反驳,说他们是扭曲事实,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吵得可厉害了。”
  “都是什么乱糟糟。殡仪馆哪天不烧死人?偏要对他念念不忘。”
  “今年我们母校的高考第一名是一个叫毕赢的男孩子。”
  “听说了。”
  “你看报纸没。长得可帅了。又高大又白净,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
  “你还记得同样是二中、溺死的那个学生吗?据说以前成绩也挺不错的。”
  “谁啊?哦,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有很久吗?也就是从考完到放榜的日子。”
  “喂,因为我上个星期和你为这件事情争论,所以你才这么冷淡?”
  “没有,早过去了。我只是感叹,两个人还是同班同学。”
  “一个让母校蒙羞,一个为母校增光。我支持状元。”
  “人家缺你支持?又下雨了。”
  “好像高考结束后就一直在下雨吧?真讨厌呀,到处都湿漉漉。”
  “会停的。”
  晚八时许,穿灰色雨披的社工,踏雨而来。
  “雨真大啊。”他对张警官说的第一句话关于天气。雨水沿着帽子上的遮雨檐往下落,在脚边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您吃了吗?”
  事实上张警官不仅吃过了,而且还在常去的小酒馆里喝了点小酒:“嗯,嗯。这鬼天气。”
  社工从雨披中伸出瘦削的双手,递上一张证明和一个塑料袋:“我来领云政恩的遗体。”
  “殡仪馆的人呢?”
  “一刻钟后到。”
  张警官接过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条烟:“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过阴湿长廊。张警官剥开烟壳,拿出一根烟点燃。
  “这里可以抽烟?”
  “这味道,不抽烟受得了?”张警官吐出一口烟来,“那边抽屉有口罩。不过没啥用。”
  雨披下是绿色短袖,前后印着相握的手,社工除下雨帽:“谢谢,不需要。”
  “我看你也才大学毕业的样子,怎么差你来做这事儿?”
  “没关系。”
  他将湿漉漉的雨披放在一边,走到灯下。苍秀的脸庞上,是一双清澈而疲倦的眼睛。整个人仍有青春气息,只是眼下的阴影、鼻翼的纹路、嘴唇的失色,不是时间一刀刀雕刻上去,倒像是挨了命运的一顿乱揍。
  值班人员将尸体推出来:“表格在桌上,别又忘了填!”
  社工俯下身去,将白布揭开。并没有预计中肿胀青紫的脸。因为打捞及时,溺水的各种可怖形状还未来得及发生。
  一具普通的、颓败的尸体。生前的各种喧闹争论,变成永恒安静。
  社工腮上现出深深咬肌,双眼死死地盯着,好像要将这副遗容烙进眼底。
  “你们,”张警官看看死者,又看看社工,纵觉不妥,还是嘟哝了一句,“长得还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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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5:59 编辑
07、第一道凉菜 大拌菜06 ...
  “像吗?从来没有谁这样说过。”
  “同相不同命。有一年从河南来了几个兄弟抓逃犯,上头叫我协助。他们一看我都紧张坏了,说我和那个杀人犯长得一模一样。我只当他们乱掰,通缉令上有照片,不像。后来人给堵在小巷子里,拒捕,当场毙了。运回来也是这样躺着,我再仔细一看,真他妈像。”
  社工沉默半晌:“真是奇妙。假如……”
  “假如什么?”
  “假如你们的确是自小失散的兄弟,巷战中你会不会放他一马?”
  “呵!我不会有这么不争气的兄弟。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是我兄弟,窝囊败坏,不如死了干净。”
  社工重新垂下眼帘:“好魄力。”
  他语速较正常人慢,声调柔和,字句清晰,听得张警官心里熨帖无比。他一放松警惕,便酒意上涌,眼皮发沉:“听说大部分学生不同意,所以追思会不开了?你知道吧,姜市长的女儿——就是那个调来管稀土的姜市长——和这孩子是同学。她可伤心坏了,大病一场。”
  “是叫亭亭的女孩子吗?”
  “亭亭?不是不是,是市长的女儿,”张警官压低了声音,仿佛怕其他死者会去告密,“谈恋爱,嘿嘿!搞不懂,搞不懂。市长的女儿呀!不懂不懂。”
  这倒是出乎意料,社工并不在意这高贵的头衔:“她叫什么?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张警官眼直直地瞪着他:“不是说了吗,市长的女儿?!”
  “即使是国王的女儿,也应该过个十年后,才发现初恋是懦夫或者傻瓜。”
  不知是否这句话触动了张警官,他长叹一口气:“我去市长家里做笔录。她一直反驳,说不可能是自杀。”
  “她坚持以他的性格,不会自杀。”张警官啧啧嘴,“如果是失足落水,为什么会把衣服和鞋子留在岸上?为什么要发告别短信?如果按照一个人的性格就能破案,我们倒是省事儿了。”
  “听起来,她有自己的理解。”
  “她说——他有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内心世界,向往着强大的未来。他根本看不起施加羞辱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些人去自杀?这孩子不懂,平时看着和没事儿人一样,还特活泼特热爱生活,结果悄没声儿地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们可见得多了。”
  社工完全可以不理睬张警官对那个他还不甚了解的女孩子的嘲笑。但不知为何,他无法置若罔闻:“她为了云政恩流眼泪?”
  “可不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自己太蠢。说换了云政恩,一定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自杀——这不是伤心傻了吗?”
  他见过云政恩算概率题的思路,他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说的没错。她没有缜密的思维,仅凭着感性认知就能抓住重点。这让他对她多了一份尊重,一份怜惜。
  云泽公安系统自三年前开始采用电脑办公,近二十年的案件已经全部录入系统。其中被定性为自杀的案件,共有八千九百三十一起,其中男性五千七百一十八起……
  听社工娓娓道来这些数字,张警官不禁目瞪口呆:“你怎么——我都不知道这些确切的数据。”
  如果现在只关注男性自杀案件。按文化程度划分,大专及以上文化,三百一十四起;高中至大专文化,一千九百九十六起;高中以下……按其年龄……按其自杀方式划分,跳楼者……
  多组数据轻松地从社工的口中说了出来,并立刻放入公式中进行计算。张警官完全跟不上他电脑般飞速而精准的计算——只能反复地怀疑,我是不是喝醉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云政恩作为一名高中至大专文化的异性恋男性,年龄界于十八至二十岁之间,以投湖的方式来自杀,概率为千分之零点零七,经过检验,不具有统计学意义。
  如果要接受他是自杀,应该给出更有力的证据。比如,遗书;比如,目击者:“您也可以回顾所举出的自杀案件中,死者的年龄性别教育程度,和他们采取的自杀方法。看我说的有无道理。”
  张警官对于他用自己完全不接受的数学计算来反对自杀结论很不高兴:“要是做两道算数就能结案,那倒简单了!”
  “研究表明,女性更倾向采取割腕、服安眠药、投湖等一系列温和的自杀方式,而男性往往会采取跳楼、服用□□、吞枪等一系列激烈的自杀方式。这种倾向性经过检验,具有统计学意义。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
  一个从逻辑出发,一个立足于感性,偏偏没人计算过。
  “这不代表没有例外。事实上,各种例外我见得多。”
  “对。在中国历史上有个著名的男人,也是投湖自杀。”社工回答,“他的自杀著名到了用一个节日来纪念。投湖的气节常见于体弱的长者,这一点也可通过统计学得到验证。”
  “说起来,今天就是他的节日。”
  张警官对姜珠渊的全部耐心,来自于她是市长的女儿。他没有必要对一名社工友善,但又不能怪他替市长的女儿说话。
  窗外传来喇叭声。殡仪馆的灵车已经停在了法医中心门口。
  “行了行了,签了字就走吧。”他挥挥手,“再啰嗦,这孩子也不会醒过来,不是吗?”  
  接触这案子之初,张警官不是没有一点疑问。但是随着调查深入,他也觉得云政恩没有任何活下去的自信。
  一个陷入深度妄想的少年,在同学的陷害下考砸了。他在湖边等他喜欢的少女,那个纯洁无暇的少女原本和他关系亲密,却因为他没办法在高考考场上帮助她而不再联系。他发了无数的短信,打了无数的电话想要解释想要弥补,都得不到回应。
  与此同时,两个处处和他作对的男同学不断嘲笑他的失败,他们肆无忌惮夸张渲染他的狼狈,要将他在道德和尊严上置于死地。
  他没有理那两个男同学,但是发了一条“走了,我再也不会等你”给那个女孩子作为最后的告别。
  放下手机,脱下外套、鞋子,他跳入水中,免得面对第二天太阳的升起。
  你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有多可怕。他们一开始完全不承认和死者的过节,撒谎不眨眼,撇得一干二净。眼见真相掩盖不住,又痛哭流涕,互相指责,苦苦求饶,自认为在云政恩的身上并没有施加致死的压力,谁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别以为孩子的恶毒和嫉恨,都只是虚张声势。他们一点点地施压,沉溺于欺凌带来的放松和快乐中,直到戛然而止。
  不,他们不会忏悔。他们不仅没有忏悔,甚至任由家长躲在网络背后操纵舆论,让民众的嘲笑与攻击,将死者再杀一轮。躲在网络背后的可怜虫们,和一贯的表现没有差别。他们相信了最荒诞不经的谣言,忽略最简单不过的真相。
  而这成为了云政恩短暂生命最后的句点。
  第二天早上,又一名社工来到派出所:“老张,我来了。”
  张警官和高社工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你同事昨天晚上已经领走了。”
  “是你打电话通知我们,说原定时间不方便,叫我们第二天早上再来。现在我们来了,你又说已经被领走,什么意思?”
  张警官将电话机摔在他面前:“你打电话问清楚。怎么办事的!”高社工生气地打了几个电话:“没有。谁会冒着那么大的雨来领云政恩的尸体。”
  “他——”现在想起来,确实有很多疑点。可当时醉酒的张警官完全没有警惕性,“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高社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叫我怎么向福利院交代?”
  张警官恼火起来:“妈的,到底是谁在恶作剧?!”
  “你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高社工气馁地坐下,“居然有人偷尸体……难道是卖器官,炼尸油?”
  “放什么屁!都死了快半个月,器官有什么用?还炼尸油……就你这脑子,难怪被人钻空子。”
  张警官努力地回忆。昨夜年轻人的相貌仿佛在一层薄雾中,迷迷离离,闪闪烁烁。他能记得的,只有一对眼神。
  他和死者不是长得像;而是互为过去与未来。
  若是躺在停尸间里的少年能睁开眼,也一定有这样傲慢而聪明的眼神。若是少年活了下去,三五年后也该有这样一份苍秀的气质。
  正如云政恩对姜珠渊说过的那样。看见他,就好像看见未来的自己。他的语气曾经充满了憧憬和兴奋。
  “是不是给你下了药?”高社工问,“闻一口就被迷住,乖乖听话的药。”
  张警官比谁都清楚,并没有那种miyao药。一切都源于昨夜喝了酒和失却戒备,但他羞于承认:“栽了,栽了。”
  “你再好好想想,他说了什么,有什么线索?”高社工环顾四周,低声道,“这事儿……咱俩可担不起。”
  张警官断断续续地记得一点昨夜和那男人的对话。具体的细节他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些复杂变幻的公式,那些似是而非的逻辑……
  回顾昨晚发生的一切,从喝了点小酒开始,到冒牌社工的出现,到渐渐放松警惕,到云政恩死因的交锋——年轻人看起来处于被动,却主导了谈话的走向,并在最后给了他会心一击。
  云政恩不是自杀。可死因真的重要吗?
  “我不需要线索,也不需要证据,不是自杀,就是他杀。哪怕是意外,也必然有人为因素,利用他的人、中伤他的人、折辱他的人,都有罪。”
  “你以为你是谁。”张警官觉得好笑,“你凭什么判他们有罪?你是警察还是法官?”
  “等一下,他签了领尸单。”张警官急急地把领尸单取来,也许上面会留有一些线索。
  “这是什么字。”他和高社工研究起那张领尸单来,“不是草书。是英文——英文?s——i——n,sin?正弦符号?”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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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7:47 编辑
08、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1
  肝胆外科的贝海泽医师刚结束了一次长达四十八小时的轮值,下雨前的低气压让他浑身疲累。换班的实习生带来了三明治和咖啡,他却没有胃口。
  想喝一口暖乎乎的粥。于是他白袍也来不及脱,胡子拉碴,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去一楼的便利店买速食粥。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子。
  贝海泽出身医学世家,外公伍宗理与父亲贝中珏均是格陵有名的大国手。他自小便在一个仁义礼智信的优渥环境中长大,又得外公“待病患常有济世之心,对家人长存孝悌之爱”时时鞭策,没有受到什么大风浪,顺理成章地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青年医生。
  这样一个沉静坚忍、温和良善的年轻人,倒也不是没有缺点,偶尔会在亲近的朋友面前发发少爷脾气。他的好友神经外科林沛白医师,热情狡黠,欢脱谐趣,人生处处皆能找到乐子,两人一静一动,倒是相得益彰。既是死党,一向勤勉专注的贝海泽有了心事,心思敏锐的林沛白岂会错过?
  “你真想知道?好。我三天前遇到一个女孩子。”便利店内,贝海泽对一直以“关心”之名骚扰他的林沛白坦承,“在这里。”
  “啊呀,我们的小贝长大了。”林沛白放下咖啡杯,夸张地拍着他的肩膀,“少男情怀总是诗,总是诗。回见。”
  “回见?”贝海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正要开溜的林沛白,“听了就得负责。”
  林沛白不干:“如果听个心事,就要包找人、追求、恋爱、结婚、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代价太大。”
  “坐下。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找到她。”
  贝海泽望向窗下的条桌。现在那里坐了几名护士,叽叽喳喳地说笑。
  在贝海泽眼里,她很不同。一走进便利店,他就看见了嫩黄色的倩影,在两排货架之间。
  眉毛很浓,眼睛又大又圆。头发浓密且长,是没有染过的黑色。饱满的额头和双颊。清爽的嫩黄色连衣裙,斜挎着的电脑包上面搭着一件绣花开衫。
  她看货架上食物时,眼神很亮。每一种都拿下来看成分表和计算热量,十分认真。
  阴暗的天气,她的穿着,她的眼睛,如同刚破壳的小鸭般温暖可爱,吸引着贝海泽一扫疲倦,在她旁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的早餐是杂粮粥;她的早餐是一份玉米加豆腐脑。
  “咸的甜的?咸的就不要追了。这是原则问题。”
  原味。什么作料都没有放。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可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然后?”
  这次早餐的邂逅好像只有十秒钟那么短。短到贝海泽还未想好开场白,她就已经吃完。
  她走到垃圾桶边,仔细看过了垃圾分类说明,分开扔掉了剩下的食物和包装袋。
  “然后?”
  她走出便利店,正好三个穿着附小校服,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朋友吵吵闹闹撞过来。她扶着门把,让那三个小朋友鱼贯而入。
  “谢谢阿姨。”
  她做了个鬼脸,显然是对阿姨的称号不满意。
  “还有吗?”
  “没了。”
  “没了?何不追上去?**,你有没有看见我女朋友?对,眼睛大大,头发黑黑,穿一条黄裙,漂亮又大方。音乐响起,共舞一曲……”
  林沛白是宝莱坞拥趸,不是贝海泽人生的导演,所以这出戏不用砸在他手里。
  贝海泽露出嫌弃的表情。林沛白一向立场鲜明。一,脸皮薄的人应当在进化中淘汰掉;二,本着保护珍惜动物的良好愿望,应当帮助贝海泽:“一,医院不卖豆腐脑,是她在外面买了带进来;二,早餐时间带着电脑包出现,说明她是从外面进来工作的;三,她是外地人,刚来格陵不久。”
  当然,林沛白能想到的,贝海泽也已经想过。所有终生致力于减肥的女性,都不会一大早就对自己这么狠,吃药一样吃早餐。除此之外,格陵的垃圾分类一直做在全国前列,她从外地来,不了解很正常。吃当地豆腐正是流传甚久专治水土不服的偏方。
  “研修生?”两人同时想到最大可能性。
  “你为何不求近佛?只要你妈一通电话到人事科,所有进修研习的适婚女性资料都会出现在你面前……”只怕你妈看不上而已。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贝海泽起身就走。林沛白赶紧追上,搂住他的肩膀:“少男别慌,有缘分总还会再见。不急,青春期很长……”
  姜珠渊正在等电梯。今天本来是休息日,秦勉教授突然召她回来。她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打着腹稿做准备。
  “如果是男性专科……哈哈哈哈……”一把猥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对青年医生勾肩搭背地朝电梯走来。
  青年医生中稍矮的那位,在看到姜珠渊时,明显面色一滞。
  镜面门映射出前后站着的三个人。姜珠渊站在前面,安静地等着电梯;而站在后面,对“男性专科”有莫大兴趣的青年医生鬼祟地交头接耳,互相拉扯。
  竟然在这里又碰见她。
  天赐良缘。快去看她的工作证,哪个科室,芳名如何?麻利点,不要错失大好良机——林沛白促狭地在贝海泽腰上搡了一把。
  身后射来四道令人浑身不舒服的目光;姜珠渊朝旁边移开。那人踉跄上前一步,迟疑地拉近距离,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胸口。
  角度不好,看的不是十分清楚,他侧了侧头——
  恰好这时,那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的女孩子,偏过头,厉声问:“好看吗?”
  声音清亮,中气十足。
  贝海泽这才猛然惊醒,自己看的是会引人误会的地方。他毕竟年轻,面皮也薄,唰地一下便连耳朵都红透了,哪还说得出话来。
  心虚的模样在姜珠渊看来更是猥琐且可恶。不给一点教训,以后还会披着这身白皮肆意骚扰异性。
  “看够了吗?”她伸手抓住他胸前的铭牌,一字一句念出来,“肝胆外科,贝海泽医师?”
  她轻蔑地推开,好家伙,力气真大,贝海泽踉跄后退两步,上兜里的笔也甩出来两支。见兄弟难堪,林沛白急忙来打圆场:“纯属误会!纯属误会!”
  姜珠渊未听解释,刷工作证,进入电梯。而他们已被鉴定为登徒子,自然不便跟入密闭空间。
  “你说这电梯,想来的时候总不来……”
  “魔鬼!”贝海泽一边捡笔,一边骂林沛白。若不是鬼迷心窍,怎么会听了怂恿偷窥佳人?
  林沛白装没听见:“看她去几层——停在六层了!”
  贝海泽迈开长腿冲向安全通道。看热闹不怕事大,林沛白紧随其后;两人一鼓作气跑上六层,才想起来——怎么解释?
  慢性病专科东区护士站。
  值班护士看见两名非本科室的医生缠扭着走过来。虽说都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可神态气质大不相同。
  其中一个面相风流,十分正经地批评另一个面相温柔:“贝海泽医生,这就是你不对了。捡到别人的东西一定要还——别抢,这么多同事看着呢。”他竖起食指,按住贝海泽医生的嘴唇:“我一定负责到底。”
  说着,他将一只iPhone递上,笑得春风无限:“小师妹,刚才上来的美女,红衣黑裙的那个,掉了一只手机在便利店。她在哪里?我想亲自拿给她。”
  “秦勉教授的学生?她刚进了主任办公室。”
  “哦,原来是公共营养科秦教授的学生。”林沛白作一幅恍然大悟状,“有点印象——她姓什么?我记得她不是本地人,是来进修……”
  护士不疑有他:“姓姜,姜珠渊。云泽卫生局今年选送的进修专员。”
  “姜珠渊?”林沛白对贝海泽挤眼睛,“我还以为你的名字已经最好笑。”
  “藏珠于渊,文盲。”
  “小师妹,那她……”林沛白还想再套点话,腰间beeper突然响起。他立刻收起嘻皮笑脸,一扫讯息,“病房叫我,先走了。”
  他倒脚底抹油先溜了——小师叔严谨可靠,怎么会收这种跳脱的徒弟。
  更可恶的是,自己到底是拗不过林沛白还是听从了心底的魔鬼?是否他也希望有一个暧昧多情的开端?
  “她在开会,不知要开多久。要不你把手机给我,我交给她。”
  值班护士将手机装入一只密封袋,写上姜珠渊的名字。再抬头,小帅哥医生还站在原地,欲语还休。
  “贝医生,还有事吗?”
  百口莫辩,贝海泽只好离去。
09、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2
  外间的林贝二人和值班护士调笑时,姜珠渊正在接受医务科,慢性病科和公共营养科的联合调查。
  录像已开,红点闪烁。
  “姜珠渊,你好。我是医务科伍敏。我们于昨天下午收到病人家属投诉。投诉你在治疗期间存在不正当指引和推销行为,违反职业操守。现在请你详细汇报相关工作情况。”
  果然是这件事情。
  慢性病科42床病人殷承是有三十年病史的I型糖尿病患者,两周前因微血管病变入院进行治疗。住院期间按病人要求,由公共营养科为他提出饮食和运动指引。在综合考虑病人意愿和身体状况之后,姜珠渊以《慢性病患者膳食指南2016》为参考,给出书面的膳食意见,并得到了秦勉教授的同意:“一周后对患者进行回访。发现患者家属并没有遵循我们的建议。”患者家属除满足患者每日热量供应之外,并没有按照意见提供餐间点心和水果,而且对患者的日常生活诸多限制。患者情绪波动,导致治疗效果不佳。
  “我与患者家属,殷承先生的妹妹交流过三次。殷唯女士对于膳食多样化建议不予接受。”
  “你是否承认,和殷唯女士发生了言语上的争执?”
  言语上的争执?怎么可能。她绝不会对委托人有任何言行的轻视或忽略。
  她确实劝过殷承:“您能接受单一饮食,不代表殷导演也能接受,个体之间有差异。”
  殷承冷漠回应:“我们兄妹俩的糖尿病史之所以能比你的生命还长,可不是听了一个小姑娘的指手画脚。”
  坏就坏在她微笑着回敬了一句:“在保证生命长度的情况下,也要保证生命的丰度,不是吗?”
  “因为和殷唯女士沟通无效,征得殷承先生同意后,他的饮食转给了配餐中心负责。”
  “殷承先生出院前后,你们是否还有过联系?”
  “出院前,我买了一包无糖饼干交给他的家庭护理。饼干的成分和热量,每天吃几块,几时吃比较好,适量减少正餐的淀粉摄取——这些注意事项我交待清楚后,再没有任何联系。”
  伍敏从桌下拿出一包开了封的饼干:“是不是这一包。”
  姜珠渊绝倒——不是吧?吃了一半还退回来?有这个必要吗?殷唯女士这是闹消费者脾气?
  “你是否知道殷承先生的职业是纪录片导演?”
  “知道。”殷承享誉海内外,获得多项大奖,很难有人不知道他。
  “那你是否知道这种无糖食品曾经希望在他的纪录片中植入广告,被拒绝?”
  “不知道。”
  “你与厂商有没有利益往来?”
  “没有,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我在综合考虑多款类似食品后选择了这款在住院部一楼便利店出售的,含钠量低,纤维素高,有独立包装可以控制摄入量的无糖饼干。”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
  “我不是殷承导演的粉丝。他拍的纪录片我只看过一部。我感谢他拍出了Teen Bully这样优秀的纪录片。”
  伍敏和秦勉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已经清楚你的立场。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的进修项目会中止,直到另行通知。”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见姜珠渊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一把抓起密封袋追上:“喂,你的东西。”
  她莫名接过:“什么?”
  “有人捡到还给你的。”
  她一溜烟地跑回岗位;这是一部最新款iPhone,姜珠渊拿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手机,一头雾水。
  手机锁屏图像是一名青年医生与一猴一猪的合影,一张白净脸庞夹在尖嘴猴腮和耳阔鼻宽之间,怎么看都滑稽——熟悉?
  姜珠渊猛然想起,这是适才在电梯口做出登徒行为的青年医生。
  明明抓着他的铭牌一个个字念出科室和姓名并质问,现在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姜珠渊翻看通话记录,一个个拨过去。林沛白,伍见贤,沈最,爸爸,妈妈——也是巧,这几位有的在手术室,有的在病房,有的正忙得不可开交,全都没接到,转去了语音信箱。
  全世界隔离的阵仗,不免令人生疑。
  再打给“小师叔”,响了两声那边接起来:“喂。”
  简简单单一个“喂”字,带着不耐与倦意,让她有些压力,一时未接话;那边又追问一声,语气凝重起来:“是不是闻人玥有事?”
  “不是,您哪位?”察觉到那头的沉默是挂断的前兆,姜珠渊又道,“我捡到这部手机。打通话记录没有一个人接。”
  “这是格陵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肝胆外科贝海泽医生的电话。”
  对,姜珠渊突然想起来了。随之袭来的还有当时被轻薄的不适:“您在哪?我交给您吧。”
  “慕尼黑。”
  挂了。
  姜珠渊呆了半晌,竟然怜悯起来——贝海泽医生的人际关系很差啊,因为轻薄的性格?
  通讯录里最近的还有桑叶子和母介十三王图书,但已经是七天前的通话记录。姜珠渊想了想,决定跳过平淡无奇的“桑叶子”,拨给有趣的“母介十三王图书”。
  手机响时,王窈正帮学生扫书码。一见来电显示是贝海泽,心花怒放:“贝医生?难得你给我打电话——等一下。”
  她扔下学生,走出图书室:“是谁上次说不用再见了?口是心非……”
  原来是母亲介绍的第十三位相亲者,图书行业王**。
  “打错了。”
  “……喂?喂!”
  肝胆外科办公室,贝海泽正在录入病历。
  虽已有一定资历,且是许昆仑疼爱的小弟子,但这种细致活儿仍需亲力亲为。实习生和研修生负责的病历,也必须经他检查才能归档。他性格温良,不把录病历当做酷刑,而当做放松身心的锻炼。
  心思纯真专注的人不常遇到难题。迄今为止他二十八年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是表妹生病,最困难的选择是专业方向。
  但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不会越来越糟。
  为了一面之缘的女孩子,先是在公共场合举动轻浮,然后任由林沛白拿他的手机做饵——他懊恼地趴在桌上,用病历砸脑袋。
  两名实习生将病历往他面前一放,见状,低声嘀咕:“就知道小贝医生总有一天会录病历录到疯掉。”
  “贝海泽医生在吗?”门口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姜珠渊。
  他猛然弹起来。长腿绊着了两张凳子,手臂也在桌边撞了一下,无比狼狈地走到了红衣少女面前。
  嫩黄是温暖可爱,大红是疏朗爽快。万有引力化作滂湃的思慕之情,一浪浪地拍打青年的心房:“……我是。”
  这是姜珠渊第二次打量他。他比她高半个头,头发黑密,俊朗的脸庞,正在展示超大份的尴尬,附赠腼腆。
  “你的手机。”
  “……谢谢。”一心想与她亲近,可真的咫尺之隔了,又手足无措。
  比第一印象斯文许多;姜珠渊目光扫过他的办公桌——病历摞成山。她在其他科室轮值,就算是研修生,也未见过一人负责这么多份病历。
  其他医师好奇地看过来。因为在休息,他们都松开了白袍的扣子,随意懒散地坐着;只有贝海泽穿戴端正,连上兜里四支笔也整整齐齐排好。
  所以,是因为太老实所以被捉弄欺负?姜珠渊未遭遇过职场欺凌,来到格陵研修才有所感受,且在医院这样讲究论资排辈的单位多有排挤打压的事情发生。
  他又不是西天取经的唐僧,为何要和猴猪为伍?
  “为什么你的手机会出现在六楼?”
  “我……”
  “电梯前,是有人推你,对不对?”
  “这个……”
  支支吾吾,更加印证姜珠渊心中所想。
  “林医生干的吧?”旁听的实习生插嘴道,“除了他,没人会这么无聊。”
  “对,他最喜欢动手动脚。昨天小贝医生用来练手的一串葡萄,他问也不问就拿来吃。吃完了也不扔,用葡萄皮拼出‘YUMMY’,让小贝医生处理。”
  “别乱说。”
  “他还经常对小贝医生动手动脚——”
  她看了一眼激动的实习生,指着病历问贝海泽:“这些病历都是你一个人处理?”
  这样一位眉眼浓烈的侠女为明明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贝海泽出头,而素日里明明口齿清楚、条理通顺的贝海泽居然招架不住——实习生倒也不争辩,只觉好奇又有趣:“小贝医生,她是谁?”
  秦勉回到办公室,泡了一杯茶,走到窗前。
  殷唯的投诉,出于对家人的保护;院方的处理,对事不对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姜珠渊的错误,在于用情感对抗制度的理性。
  这位研修生刚到医院时,她的父亲姜挺曾经歉意地对她说,犬女脾气直率,性格犟,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希望教授能给她吃些苦头,挫挫她的骄气。
  通过一段时间相处,秦勉发现姜珠渊虽然不如庄羚聪明,也不如左粲粲灵活,但长处在于始终保持着热忱。她深深喜爱自己的工作,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枯燥的化学公式,复杂的生物原理,这些令大多数学生一见头疼的知识,她都着迷不已。
  除此之外,秦勉也很欣赏姜珠渊的处世法则——恶或善,贫或富,幼或老,疾病或健康,都给予平等的尊重。
  沉吟片刻,她拔通了电话:“小姜,你在哪里?”
  “秦教授,我还在医院。”
  营养师属于服务行业,医院不是。医院是给出专业意见的诊断治疗机构,不应该掺杂个人情感。如何把握工作与热忱之间的平衡,你还要慢慢学习。
  “手头的工作和小庄交接一下。休息几天,等我电话。”
  姜珠渊挂断电话,打开包,拿出记事本,唰唰地写了几行字:“请问康复中心怎么走?”
  “……你坐三号电梯下去,朝左走,经过输液大厅,会看到一扇侧门通往博士宿舍三号楼。三号楼的十点钟方向是六号楼,康复中心就在六号楼前面。”见她思索,贝海泽从桌上拿起纸笔,“我帮你画张地图。”
  “不用,谢了。”
  见“侠女”走了,实习生们竟有些落寞:“就这样?不替小贝医生‘打抱不平’了?”
  “还是已经记下我们的名字以备日后算账?”
  “小贝医生指路很清晰嘛,左转右拐跟做腹腔镜手术似地轻车熟路;刚才怎么……”
  调笑戛然而止;侠女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小贝医生,你是用剥葡萄皮的方法来练习腹腔镜摘除胆囊,对不对?”
  “是。”
  她又看了一眼他桌上堆积如山的病历,对年轻的医生露出鼓励的笑容。
  “你会成为一位很厉害的医生。”
10、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3
  伍敏今天很高兴。难得丈夫贝中珏没有手术,儿子贝海泽不用值班,一家三口能坐下来吃一顿安心晚饭。
  “海泽,你今天下午给我打电话是怎么回事?”她一边将菜端出,一边问道。
  躺在按摩椅上的贝中珏阖着眼睛:“我也收到了,太累了,没接。”
  贝海泽一边布筷,一边简单说了丢手机被人捡到的情况,与林沛白如何捣鬼自然略过不提。
  “你一向谨慎,怎么会丢手机?”伍敏盛出汤来,“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都没听到,偏偏聂未接到了,又发短信给晚辈们问情况。”
  她打开饭煲盛饭:“所以打给王窈的,也是捡到你电话的女孩子?”
  “嗯。”
  点到即止,伍敏不再多问。
  “我下班时去看了阿玥,她状态很好。”她温柔地帮老公和儿子盛汤夹菜,“海泽最近瘦了,工作辛苦归辛苦,也要好好休息。”
  贝中珏道:“肝胆外科的移植中心马上就要启动,年轻人不勤奋更待何时?你们上月做的猪肝移植手术……”
  伍敏伸向猪肝的筷子不满地停下来:“吃饭呢!”
  夫人有令,贝中珏只得不作声。伍敏又发难:“难道除了工作,你就没话说?”
  平时夫妻两个话不投机,还有儿子居中斡旋;今天却心不在焉,只埋头扒饭。
  “老贝,听说许昆仑的女儿要回国?海泽,记不记得许度,嘟嘟妹妹?你们以前总一起玩来着。”
  那时总是十来个医院子弟集体活动,游泳、打球:“知道,她在我们子弟**里。偶尔会出来说说话,还帮忙代购。”
  贝中珏低头吃饭:“在家不要谈工作。”
  “我这怎么是工作?”
  “上次你明明对我说‘到了这个年龄,要把给儿子找对象当做一项长期工作来抓’。”
  伍敏气结,敲敲盘子:“今天的饭菜,都是我跟秦勉学的。好吃又营养,还堵不住你的嘴。”
  听到秦勉两个字,贝海泽突然抬起头来:“妈,你和公共营养科的秦教授很熟?”
  “以前她和我们家都住在团结楼,每次见面都打招呼,不记得了?”
  伍敏叫儿子喊过的长辈岂止秦勉?贝海泽能记住的不过和母亲特别交好的几个:“肝胆的营养师姓卫。”
  “秦勉负责内科。”说起医院人事,伍敏如数家珍,“她有个特点,只招形象好的女学生。”
  贝中珏叹气,扒拉着碗里的胚芽饭——真是爱岗敬业。
  “尤其是今年的学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贝海泽闻言低头一笑;伍敏十分意外——她之前介绍相亲对象,儿子虽然都会见面,但对待每个女孩子除了温柔有礼之外,从未有过男女之间微妙情愫。旁敲侧击,他只说工作忙,没心情。今天居然一听说秦勉的女学生就害羞,实在难得。
  蛋羹里意外地混着一小块蛋壳,伍敏皱眉将蛋壳挑出来:“研修生就不行了,才来几个星期就收到严重投诉。”
  每两年云泽卫生局会推介一到两名营养师到格陵进修。他们以医院、社区、学校、酒店、餐饮等行业为进修单元,进行为期两年的培训。在贝中珏印象中,他们和来自第三世界友邦的留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循规蹈矩:“怎么回事?”
  “怀疑存在不正当指引和利益输送。”伍敏道,“一旦坐实,医院向来是零容忍——好了好了,怎么又说起工作来了?吃饭吃饭。”
  饭后伍敏照例要去附近的街心公园散步;贝海泽换了跑鞋,拎着垃圾陪她下楼。
  “妈,秦阿姨负责的进修生是不是叫姜珠渊?”
  “你认识她?”
  “是她捡到了我的手机。”
  伍敏心中一动,表面仍波澜不惊:“那你要谢谢人家。”
  “我很难相信她会有渎职行为。”
  “海泽,拾金不昧和渎职没有任何关系。你带着先入为主的思想来和我谈,就不会听到想要的答案。”
  “也许我的说法不恰当。妈,简单粗暴地对一个人定性,就容易产生误解。而且这种误解是双刃剑,会给想要沟通的双方带来伤害。我很明白被误解的心情,所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伍敏虽然心存疑虑,还是将下午开会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情况就是这样。综合考虑病人家属和她的叙述,不能算违规,但确实存在沟通不良的问题。至于和经销商有没有利益往来,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海泽?”
  贝海泽突然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妈,也许我可以作证。”
  姜珠渊驱车回到云泽家中,已是晚上八点。
  姜父姜母以及姜金山和新婚妻子官瑜,一家四口正准备吃饭。姜珠渊一进家门,先是大嫂官瑜抓着她发娇:“珠珠,你回来得好巧。我朋友家的猫生了,送了一只给我。”
  “阿瑜,先吃饭。”
  官瑜取来一只带柄浅篮放在饭桌上:“你看!”
  姜金山的旧线衣里裹着一只眼神无辜的小猫,鼻头一耸一耸,嗅着官瑜的手指:“我打算叫它贝贝。”
  姜珠渊笑着拿起筷子:“之前给小恩做手术的大国手也姓贝。你叫它贝贝,感觉怪怪的。”
  官瑜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便问丈夫:“金山,你说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
  “下次别把猫窝放在饭桌上。”
  姜母一个劲儿地往女儿碗里夹菜:“你也是,这么久都不回家一趟。真有那么忙?再辛苦也要注意身体。”
  “妈,我要吃虾,你剥。”
  姜挺看着妻子忙不迭擦手,给女儿剥虾:“二十多岁的人,不知道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倒要父母给她剥虾。娇生惯养,自由散漫。”
  “怎么一回来就说我?以前都是隔个两三天才发作。”
  “如果所作所为无可指摘,谁会批评你?”姜父夹了一块辣炒螃蟹,“你以为格陵和云泽一样,由你横行霸道。”
  众人默默放下筷子;只有官瑜不知就里,兀自伸筷翻捡;姜金山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又隐忍地不发一语。
  “看来都知道我停职的事情了。好,说清楚了再吃,免得不消化。”总之她没犯原则性错误,不如耐心等待医院方面的调查结果。
  没人告诉官瑜小姑子停职的事情:“什么?停职?我还打算下个周末去格陵找你玩呢。”
  姜母缓声缓气:“吃的下饭,说明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姜金山帮腔:“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能先认定是珠珠错了。”
  “大不了回来嘛。珠珠,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无聊得要命。”
  “我一定会完成两年的进修,然后回来,把光芒普照到云泽的每一个角落。”
  “赌咒发誓没有用。”
  “其实有机会的话,就留在格陵吧。”官瑜插嘴,“格陵比云泽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我不是意气用事。”姜珠渊夹起一只红烧大虾,“爸,你知道一只虾有多少对脚吗?”
  姜挺不语;官瑜拨弄着碗边的虾壳:“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过……”姜金山不满地清了清喉咙。
  “大嫂,一只虾不管大小都有十九对脚。两对御敌,三对捕食,三对呼吸,五对爬步,五对游泳,一对掌握方向。”
  “哇,好厉害。”
  “哪怕最终是成为食物的命运,也没有谁是随随便便被创造出来的,更何况食物链顶端的我。”
  饭毕,官瑜筷子一扔就去逗小猫;姜家母女洗碗。
  “珠珠,累吗?”
  “不累。我会安排好时间,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休息。”
  “格陵变化很大吧。你高一来到云泽,之后又考去了外省的大学,再没回去过。”
  “嗯。这次进修,明显感觉到格陵和云泽的差距更大了。地图上只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城市建设上差了至少二十年……”
  “珠珠,格陵和云泽相比,你更想在哪里生活?”
  站在厨房门口的姜金山不想多听,扭头看见父亲端着茶杯,站在不远处;他略一踌躇,想要走过去,姜父一抬腿,上了楼。
  姜父晚上还有事,司机来接了;见父亲换了身衣服要出去,姜珠渊跑出厨房,举着两只沾满泡沫的手臂喊了一声:“爸。”
  “你还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会为我打电话。这就是我最敬佩爸爸的地方。”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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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4
  大家长走了,气氛瞬变随意;官瑜笑着抱住小姑子的肩膀:“珠珠,你以前受了委屈就会找缪盛夏喊打喊杀,现在真是不一样了。”
  “喊打喊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呀。”
  “在格陵有没有遇到帅哥?”
  “别乱说。”姜金山过来坐下,“你在格陵应该有几个同学吧,联系了吗?”
  “我有个研究生同学开了个农场,约了有空去玩。还有几个本科同学和校友,周末出来吃了饭。哥,我的社交活动很正常。”
  “那……高中同学呢?你有几个高中同学在格陵。毕赢,寇亭亭,听说都不错。”
  姜珠渊没料到哥哥会提起这个话题:“是吗?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姜金山不语;官瑜出神地望着墙上的壁钟。姜母端了一盘水果出来叫他们吃。姜珠渊拿片橙子,突然道:“对了,我今天在高速上看到一块很特别的车牌。”
  “如何特别?”
  “黄底黑字,只有8128四个数,和私家车牌不一样。”
  一听这四个数字,姜金山愣住了。官瑜问他:“金山,你知道这车牌的来历吗?”
  特区建成之初,发放过1至9999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车牌供各个行业的公家车辆使用。后来私人汽车越来越多,才开始采用字母代表分区。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公家车牌当中只有1到99仍在使用,其他则被政府回收保存。因为当中某些数字排列的特殊意义,政府会不定期拿出来拍卖筹善款:“8128前不久刚以一百六十万拍出。”
  “一百六十万?炒作吧,那8888要卖多少钱?”
  “8888很早之前就属于万象集团的CEO戚具迩女士了。”
  “那8128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8128是四位数中唯一的完美数。它的全部约数加起来正好等于它本身。车主肯花一百六十万投回来,也许是看中这个。”
  官瑜对数学不感兴趣:“是什么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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