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数二大人物打一个肖,故弄玄虚是什么意思白老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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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鹰击四海,官场如长空点翼,玩尽权谋。
官场之术万千如大道棋盘,万术从心可操可控。一顶红顶子,道尽了官场这个没有硝烟但又波涛如刀的战场。是斗智斗勇,还是四两拔千斤般蛇拿七寸。为官之道,注重的是管他阳谋阴谋能垫自己的帽子就是良谋。
官术一群,(200人满了,感谢寂寞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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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坡战斗开始之前,李云龙正在水腰子兵工厂和后勤部长张万和软磨硬泡。
李云龙中等个子,长得很均匀,就是脑袋略显大了些,用他自己的话解释,是小时
候练武,师傅老让他练头功练得狠了些,净拿脑袋往石碑上撞,一来二去就把脑袋
撞大了。李云龙已和张部长纠缠了两个多小时了,不为别的,就是想多弄点边区造
手榴弹。这是八路军太行兵工厂的土产。平心而论,李云龙一点儿也不认为这种土
造手榴弹有什么好,比起日军的那种柠檬式手榴弹差得太远啦,边区造的铸铁弹体
质量太差,爆炸后有时只炸成两半,弹片的杀伤效果极糟糕,这种玩艺儿在战斗中
常耽误事。可话又说回来了,就这种边区造也不可能敞开了供应部队,用李云龙的
话说:能拔脓就是好膏药,有总比没有强。
??后勤部长张万和是李云龙的大别山老乡,在红军时期就是老熟人了。所以说话
也随便惯了,似乎彼此不骂几句就太见外啦。张部长说:你狗日的就不像个当兵的,
是他娘的商人,心算是黑到家了,我已经多给了你们独立团十箱了,还他娘的贪心
不足。我早听别人说后勤部长张万和其实不是大别山人,早先是从山西这边逃荒过
去的,我还不信,这回可真信啦,是他娘的抠,这又不是金元宝,你存着想下崽咋
的?操,你要不给,老子今天就不走了,你小子还得管饭。这狗日的哪像个团长?
无赖嘛,都像你们团这么软磨硬泡,我这后勤部长就别干啦。行吧,我再给你十箱,
得了,你还先别道谢,老子不白给,你得拿东西来换。李云龙眉开眼笑地说:咱穷
光蛋一个,连老婆都没有,真要有老婆,就拿老婆跟你换50箱手榴弹。张部长哼了
一声挖苦道:啧,啧,你那老婆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呢,你狗日的还提前
预支啦。再说了,什么金枝玉叶能值十箱手榴弹?美得你吧,老子别的不要,再打
仗时,你得给老子弄把日本指挥刀来。李云龙一听便放了心,大包大揽地说:我当
是什么宝贝,小菜一碟嘛,刀好办,冈村宁次的刀咱弄不来,弄把佐官的还不难。
这样吧。你再给十箱,我顺手再给你弄个日本娘们儿来……去你娘的吧……李云龙
哪里知道,他正和张部长纠缠时,日军山崎大队正稀里糊涂地朝八路军太行根据地
门户——一线天走来。 
??日军山崎大队长像那个年代大多数日本男人一样,个子矮矮的、罗圈腿、身材
壮实、脖子和脑袋差不多粗细,猛一看像一颗大号的猎枪子弹。他的脸上带着日本
军官惯有的神态:冷酷和坚毅。他是个随时准备为天皇陛下献身的武士,从来没拿
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当回事的人,自然就更不会拿别人的生
命当回事。所以,这次扫荡,山崎大队没有找到八路军的主力,可漳水、沁河两岸
的老百姓可倒了霉,山崎大队一路烧杀,如入无人之境。
??那天下午,山崎带着队伍走了四十多里山路,人困马乏,正躺在林子边上休息。
山崎大队长背靠一棵大树,盘着腿,正在擦他心爱的祖传之物——一把明治天皇御
赐的菊花军刀。这把刀的柄上镶着黄金做的象征日本皇室的菊花图案,在秋日的阳
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山崎此时也不会想到,他的生命和这把刀一样,快不属于
他自己了。
? 几个打水的士兵匆匆跑来报告,说那边密林深处有条很细狭的山缝,草地上还
发现有队伍走过的痕迹。
? 山崎大喜,立即命令队伍集合,疾步向那个士兵指出的方向扑去。穿过一片浓
密的原始森林,古林尽头,出现两座高耸的大山,两山之间只有一条一人可行的狭
窄通道。山崎站在山缝里仰望天空,只见细细的一线蓝天。不管它,进去再说。想
吃掉我山崎大队,只伯中国军队还没这副好牙口。
? 大队人马排成一字形,整整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出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竞
是别有洞天。山泉棕棕,野花铺地。山崎懂一些中国文化,他记得有位叫陶渊明的
古代诗人曾写过一篇叫《桃花源记》的散文,莫非这又是一处桃花源?军用地图上
没有标明这个地方。山崎命令发报给旅团长:大队一路未遇抵抗,占领天险一线天,
继续搜索前进。
? 山崎大队长做梦也没想到,他无意中闯进了八路军太行根据地的腹地。
? 这一线天是八路军水腰子兵工厂的门户,易守难攻。平时这里有一个连兵力驻
守,谁知这个连的连长见敌人冲进一线天,一枪没放,就带着部队逃跑了。
? 根据地门户洞开,日军一个大队竟长驱直入。消息传来,八路军总部里掀起巨
? 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怒气冲天地对副参谋长左权大吼道:把那个临阵脱逃的
连长给我抓起来枪毙!狗娘养的,给八路军把脸给丢决了,从敌人的动向判断,他
们并不知道这里有我们的兵工厂。彭德怀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
起来:把这个狗娘养的山崎大队给我干掉。总部的一道道命令发出去,八路军129师
各部,决死一纵队各部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组成左右两路攻击集团,将日军山崎
大队包围在李家坡高地,战幕就此拉开。
? 李云龙的独立团被386旅旅长陈赓当作了预备队。他极为不满,骂骂咧咧地在团
指挥所里来回转磨,像条饥饿的呲着牙的老狼。
? 独立团政委赵刚正伏在桌子上看地图,他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单薄,脸色白哲,
带着书卷气。那年赵刚还不到25岁,虽然年轻,可资历不浅。在进入八路军正规部
队之前,他已是一。二九运动的负责人之一了,北平燕京大学的学生。如此高的学
历,在当时的八路军部队中当属凤毛麟角了。
? 娘的,咱独立团是后娘养的?人家吃肉咱不眼馋,可好歹也得给口汤喝呀,每
次都是咱们团当预备队,这不是他娘的欺负人吗?赵刚连头都没抬,他太了解李云
龙了。他心里有火就得找碴儿放出来,要不然就很容易憋出毛病来,他知道李云龙
正在向他寻衅,企图跟他吵一架。赵刚心想,怎么世界上还有这种人?自己心里不
痛快,就千方百计向别人找碴儿,什么毛病呀?指挥所里的参谋们都知道团长这个
毛病,早都借故溜开了,人家才不触这个霉头呢。
? 李云龙见赵刚不吭声,心里越发恼火,他不大看得起知识分子,哼,小白脸,
能打仗吗?也就是搞搞政工,练练嘴皮子,这个团没有政委,老子照样带兵。他心
里一烦,嘴上越发骂骂咧咧起来。
? 赵刚见他越发不像话,便劝道:老李,你这么发牢骚给战士们听见多不好,上
级让咱们当预备队肯定有上级的考虑,好钢用在刀刃上嘛……李云龙一听就翻了:
少给老子卖狗皮膏药,他娘的新一团就是亲娘养的?凭什么有好事全是他们的?要
我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咱独立团老捞不着肉吃,就是他娘的政委在上级
面前太熊。你怕什么?咋就不敢跟旅长干一架?李云龙面红耳赤,青筋毕露地吼道。
? 老李,你骂谁?……赵刚忍不住要发作,旋即又克制住自己,苦笑着摇摇头,
他知道李云龙是个炮筒子脾气,不高兴了谁都敢骂,过后就完。今天他火气这么大,
主要是惦记上山崎那把指挥刀了,既然向张部长夸下海口,就得说话算话,屙出来
的屎能坐回去吗?弄不来这把刀还有什么脸再见张万和?赵刚心说这个人也太认死
理了,这么多兄弟部队参加攻击,他怎么就认定那把刀应该被他缴获?旅长陈赓打
来电话:李云龙,你小子肯定又在骂街,是不是?李云龙发作道:哪个狗娘养的打
我的小报告……你少冤枉别人,是我猜的,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仗有你打的,前
面攻击不顺利,你们早晚要上。你听着,轮到你上时,要打不下来……你把我脑袋
拧下来当夜壶用!谢谢旅长,谢谢旅长,我给您跪下来磕头啦。哼,你自己留着用
吧,我用不着那么大的夜壶。陈赓挂上电话。
? 李家坡阵地上硝烟弥漫,几架日军的飞机轮番俯冲轰炸,八路军攻击部队伤亡
惨重。毕业于帝国陆军大学的山崎是个出色的战术家,他指挥构筑的野战工事很是
别出心裁。李家坡高地顶端是平面圆台,按常规,守备一方的工事位置。应构筑在
山坡平台的棱线部,这样可以对进攻一方的动态一览无余,也便于居高临下发扬火
力。可山崎偏偏把环形工事构筑在高地的平面圆台中心位置,攻击部队在坡下看不
见守军,直射火力便失去作用,而迫击炮之类的曲射火力又极少。攻击部队刚刚冲
上陡坡,只要一露头,马上就被日军的狙击手打倒。战斗打了整整一天,山坡下躺
满了八路军士兵的尸体,最先参加攻击的几个主力团都伤亡过半失去攻击能力。
? 李云龙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他拉住一个刚撤下阵地兄弟部队的一个营长
问:山坡边缘离那个环形工事有多远?那个挂了彩的营长马上明白什么意思:有80
多米,手榴弹够不着。李云龙皱着眉头说了句:硬冲不是办法,这是赔本生意。李
家坡战端一开,整个华北地区都热闹起来。日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日本驻中国派
遣军司令官西尾寿造大将、日军驻山西第一军司令官莜冢义男、日军华北派遣军司
令官多田骏都在各处的司令部注视着地图。各级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们在紧张地进行
着图上作业,地图上李家坡周围已被不同颜色的巨大箭头所包围。日军驻潞安的36
师团、驻汾阳的16旅团、驻太原的第9旅团、驻阳泉的第4旅团各部,都在日夜兼程
向李家坡地区分进合击。
? 与此同时,整个华北地区的八路军各部的打援部队也已经和日军增援部队纷纷
接上火。八路军总部的命令是死的:不惜一切代价,阻敌增援。于是,围绕着李家
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双方摆开了架势,而交战双方的最高指挥官的目光还是
都注视着山西境内的这个往日默默无闻的小山包。李家坡之战注定要载入史册了。
? 386旅旅长陈赓在望远镜里看到自己的攻击部队像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地向主阵
地冲击,而顷刻又像退潮般地退下,山坡上躺满了穿着灰色军装的尸体。陈赓一咬
牙,抓起电话下了命令:集中全部炮火轰击山顶,炮弹要全部打光,不过啦,预备
队全部出动,踩也要把李家坡给我踩平。李云龙在电话里说:旅长,我有个要求。
陈赓没好气地说:你哪儿这么多事?快说。师属炮兵营暂时由我指挥,就这点儿要
求。拿不下李家坡我也用不着提着头来见你,因为那时我肯定已经躺在山坡上啦。
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们独立团全团一千多号人决不会有人活着退出战斗。
? 陈赓的眼睛湿润了,握住话筒的手有些颤抖:同意你的要求,炮兵营由你指挥。
同志哥,我要你拿下李家坡,还要你活着回来,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
? 在独立团的指挥所里,李云龙对一营营长关大山说:你算一下,从山坡倾斜处
边缘到那个环形工事有80多米,也就是说,咱们的冲击距离有这么长,在这片开阔
地上咱们全团会成了小鬼子的活靶子。再说,从地形上看,全团一千多号人根本不
可能全部展开,要这么干就麻烦了,一个连一个连分别上,就成了“添油战术”,
这叫逐次增加兵力,是兵家大忌,老子才不干这傻事,我要缩短这段冲击距离。一
营长关大山眼睛一亮说:团长,你是说用土工作业的方式向前掘进?李云龙捶了关
大山一拳笑道:脑子挺快嘛,你们营有360人,我把全团的手榴弹都调给你,每人带
上10颗手榴弹,应该是多少?晤,3600颗,部队全部运动到坡下,谁也不准露头,
他奶奶的,小鬼子的枪法不赖,老子才不触这个霉头。用土工作业方式向前平行推
进,只要掘进50米就行了,剩下的30米,就算是个娘们儿也能把手榴弹扔进环形工
事,我这里信号弹一上天,你们全营一起扔手榴弹,每人两分钟之内要把10颗手榴
弹扔光,嘿嘿,3600颗手榴弹可够山崎那小子喝一壶的。关大山乐了:团长,这招
绝了,我们把弦拉了等两三秒再扔,保管个个都凌空爆炸,让他狗日的找不着安全
死角,躲都没处躲。李云龙对二营长沈泉说:全团的20挺轻机枪全部都归你们二营
使用,机枪手全部编入第一突击队,机枪挂在胸前,当冲锋枪用,手榴弹爆炸声一
停,立刻冲上去,20挺机枪同时开火,火力绝对不能间断,有人中弹后面就得有人
补上,30米冲击距离,用不了一分钟就冲上去了。李云龙环视了所有人员,下了死
命令:全团从我以下,一个不留,上刺刀,全都给我上。准备白刃战,记住,见了
山崎那小子谁也不许开枪,给我留着,老子要活劈了他。团部炊事员老王拦住李云
龙说:团长,你那鬼头刀借俺使使,行不?俺还没有件趁手的家伙呢。李云龙眼一
瞪:想得美,刀给你用,老子使什么?去去去,菜刀、饭勺,实在不行就抄扁担,
自己想办法去。全团都投入战前准备工作,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马夫班的
两个马夫吵了起来,他们两人在争抢一把铡刀,还闹着要找团长评理,被李云龙骂
? 李云龙拎着一口磨得飞快的鬼头刀,皮带上插着张着机头的驳壳枪,他一边检
查弹夹一边对政委赵刚说:我带突击队先上,你负责殿后,我们打光了你再补上。
赵刚正往弹夹里压子弹,一听李云龙说这话就不爱听了,他厉声道:你敢?你这叫
擅离职守,你应该在指挥位置上,而不是突击队,我马上给旅长打电话,要不取消
你的参战资格我就不姓赵。别……别呀,这太不够意思啦。李云龙顿时软了下来。
? 在李家坡环形工事里的山崎觉得不大对劲,怎么四周一片寂静?静得日军士兵
们心里一阵阵发冷,军人们是最不喜欢寂静的,因为战场上的寂静往往包含着更大
的危险,预示着更激烈的战斗。山崎凭直觉意识到,八路军正酝酿着一次更猛烈的
攻击。激战一天下来,山崎大队已经伤亡过半,他不大在乎伤亡,他知道各路援军
正在向他合拢,凭借有利的地形、充足的弹药、近距离的空中支援,再坚持两天没
问题,他希望凭借自己一个大队的兵力把八路军的主力牢牢地吸引住,待援军的反
包围圈合拢,再来个中间开花。他渴望着在李家坡之战中建功立业,一战成名。
? 山崎发现山坡下伸出一个白铁皮做的拐脖喇叭,那边传来日语的喊话声:日军
山崎大队长听着,八路军独立团团长李云龙得知阁下武士世家出身,精通剑道。李
团长认为,贵国之剑道,不过是得中国剑术之皮毛而已,师徒之名分,早在唐朝便
已有定论。如阁下很珍惜武士的荣誉,就停止射击,走出工事,李团长愿意和阁下
用刀剑进行正式决斗,李团长用军人的荣誉担保,如败在阁下的剑下,八路军独立
团立即停止攻击,给贵部放行,说着对面打了一梭子喇叭上打了几个窟窿;129师敌
工部的日语翻译被震得虎口发麻。
??山崎那边回话了:八路军李团长阁下,鄙人对贵军作战之英勇深感钦佩,对阁
下的挑战深感荣幸,鄙人十分珍惜武士之称号,愿与阁下切磋剑术,无奈军务在身,
不能只身与阁下决斗,非常抱歉。如阁下能率部队攻入鄙人的环形工事,鄙人则愿
意在肉搏战中与阁下一决雌雄。在独立团指挥所里,赵刚感到好笑:什么乱七八糟
的,还都以为自己是中世纪的骑士呢,动不动就要决斗。李云龙不屑地说:山崎这
小子真没劲,算不上条汉子。一营的土工作业进展很快,日军也很快发现了八路军
的企图,追击炮、掷弹筒纷纷打来。一营的几十个战士在爆炸声中血肉横飞……12
9师的迫击炮营在李云龙的指挥下开火了,几十发炮弹像黑乌鸦似的从天而降,落进
日军工事,火光闪闪、硝烟弥漫,日军炮兵一时顾不上土工作业的一营,急忙对八
路军炮兵做压制性轰击,一营的掘进速度更快了。
??山崎用无线电台呼唤空中支援,几架零式战斗机呼啸而来。李云龙用重机枪火
力组成密实的火网,迫使日军飞机不敢进入俯冲位置……山崎发现自己的冷汗正顺
着脑门往下流,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片开阔地被一点点地蚕食,离他的工事只有
30米了,日军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几乎是垂直发射了,距离太近了,出膛的炮弹极有
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
? 叭!随着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山崎明白八路军最后的攻击即将开始,日
军士兵们各种武器的准星都无声地对准前方。
? 没有人露头。
? 山崎心里正在狐疑,突然间,30米外的堑壕里,密密麻麻的手榴弹呼啸而起,
天空像飞过一群麻雀。妻时间,手榴弹在日军工事上面凌空爆炸,短促连续的爆炸
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下,惊慌失措的日军士兵无法找到
安全死角,很多士兵同时被几颗手榴弹直接命中,被炸得身首异处。3000多颗手榴
弹在一场战斗中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两分钟之内。在如此狭小的面积上,3000多
颗手榴弹所产生的杀伤力,无疑是可怕的。
? 此时,率领第二梯队的赵刚已进入冲锋位置,他手握驳壳枪,目睹着李云龙独
特的实施火力打击的战术,心中不由被战争所创造的伟力所震撼。他想起拿破仑关
于战争的一句经典之言:进行战争的原则也和实施围攻的原则一样,火力必须集中
在一个点上,而且必须打开一个缺口,一旦敌人的稳定性被破坏,尔后的任务就是
把它彻底击溃。赵刚想,这个不知道拿破仑为何许人的李云龙团长倒是个天生的战
术家,看来在战争领域内,理论是苍白的,丰富的战争实践才是重要的。
? 此时,率领第一梯队的李云龙可没想这么多,他只在念叨着:山崎这狗日的可
别被炸死,老子还要和他决斗呢。没有冲锋号声,没有冲锋的呐喊声,随着最后一
批手榴弹的脱手,伏在坡下的突击队一跃而起,疾跑中20挺轻机枪同时开火,组成
密集的火网,日军工事在密集的弹雨下被打得烟尘四起,在爆炸后残存的日军士兵
又恢复了强悍的本色,他们嚎叫着还击,竟面无惧色。
? 八路军突击队员们不断倒下,后面的候补射手又迅速补上,双方杀红了眼,有
些日军士兵杀得性起,竞毫无遮拦地端着刺刀从工事中跳出来迎着弹雨进行反冲锋,
但顷刻间被打成蜂窝状,短短30米冲击距离,李云龙的第一突击队的机枪手们竟全
部阵亡,无一生还,战斗异常惨烈。突击队冲进环形工事,冲锋号吹响了,独立团
一千多号人,在挥舞着鬼头刀的李云龙带领下发出排山倒海的杀声,一千多把刺刀
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部队潮水般涌上阵地,最后一批冲上高地的竟是举着菜
刀、铡刀的伙夫和马夫。
? 独立团坚决执行了李云龙的命令,一个不留,全部参加了攻击。
? 山崎大队全军覆没,山崎本人被机枪打成了筛子,已经面目全非了。
? 独立团的战士们站在山顶欢呼雀跃,惟有李云龙拎着山崎的指挥刀在破口大骂:
是哪个狗娘养的把山崎打死啦?给老子站出来……没能和山崎用刀剑决斗,他感到
无限遗憾。
? 陈赓在望远镜里看见李云龙正在山顶上跳着脚骂街,他也乐了,扭头对副旅长
说:这小子,打仗还真有点鬼才,要早让独立团上,也许伤亡会小得多。副旅长哼
了一声,说了句文绉绉的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小子打仗是把好手,惹事也
是把好手。开战斗总结会时,赵刚问李云龙:老李,山崎那小子要是在决斗中把你
打败了怎么办?你真准备兑现诺言给鬼子让路吗?李云龙一脸的不屑:喊,就那小
子?不可能。赵刚固执地问:我问的是万一打败了怎么办?李云龙圆滑地说:万一
要打败了,我脑袋肯定也搬家了,我个人可以给他让路了,可你让吗?你们不让路
是你们的事,不能说我说话不算数吧?赵刚笑了:真他妈的农民式的狡猾。
常上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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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龙斜倚在沙发上,双眼睁着,似乎还在沉思,勃朗宁手枪掉在地板上,空 气中迷漫着
浓浓的火药味儿,一缕鲜血从他左面颊上流下来,像一条红色的小溪汨 汨流淌,染红了他
肩章上那颗金色的将星……
马天生几乎没有犹豫,他一个箭步冲到那面墙前,迅速地挖出了那颗弹头,仔 细地端详
着,李云龙说得没错,那弹头的确变了形,他的颅骨还真硬…
马天生默默地把弹头放进自己的上衣兜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一个细 心的战士发
现,马政委的脸色惨白,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中竞闪出了一丝泪 光。
两天以后的一个深夜,田雨在狱中割腕自尽。看守人员为此受到严厉的训斥,他们始终没搞
清楚,那块小小的保险刀片是怎样躲过严密的搜查带入狱中的。看守人员私下里议论说,这
女人是做好赴死的准备来到监狱的,她根本没打算活着出去。
看她手腕上的那个伤口,割得像个孩子嘴,喷喷,这女人,真下得去手……看守人 员从田
雨的遗物中发现一张信纸,这是狱方发给她写交待材料的。这张信纸马上被 送到马天生的
办公桌上,那上面很潦草地写着南宋词人陈与义的一首《临江仙》:
  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马天生默默看了很久,始终没说一句话。
同日,负责看守李云龙遗体的两个战士,突然遭到几个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使他们昏迷了整
整四十八小时。事后检查,除了少了军礼服肩章上的将星和那三枚勋章,别的什么也没
郑波因为立场问题,去海防团当政委的任命被取消,他被发配到部队农场劳动 改造。那天
他正在围海造田工地上背石头,对面敌占岛上那功率强大的广播站又开 始广播了。一股宏
大的铺天盖地的音乐声像飓风一样掠过海峡,郑波的心脏猛然收 缩起来,这是贝多芬英雄
交响乐的第二乐章,那首著名的《葬礼进行曲》,肃穆、 悲哀的音乐过后,往常那娇滴滴
的女人声音没有出现,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广播员缓 慢的声音传来:“……驻岛全体国军将
士对李云龙将军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民 国三十一年冬,李将军率部与倭敌激战于野狼
峪,白刃战中手刃侯寇数百余,日军 闻风丧胆。民国三十三年,李将军于晋西北全歼装备
精良之日军山本一木特种部队, 凭血肉之躯及劣势装备与敌浴血奋战,实乃中国军人之楷
模。……现在广播在抗战 中曾与李云龙将军协同作战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原‘国军’第
二战区上校团长、 现役‘国军’陆军中将楚云飞的悼念文章,楚将军引用南宋词人刘克庄
《满江红》 词作为开始: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
…”郑波把背上的石头狠狠地扔进海里,禁不住泪如泉涌……
李云龙去世几个月后,中苏边境战争在珍宝岛地区爆发,整个世界的目光都投 向这个位于
黑龙江虎林县境内,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面积仅为0。74 平方公里的小岛
上,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军队在这一地区进行了一 场有限的边境战争。双
方的军人在战斗中都表现出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和不畏牺牲 的决死姿态。孔捷将军指挥的
重炮群与苏军炮群激战数日。是役,苏军比金边防总 站战时总指挥列昂诺夫上校,总站长
扬辛中校饮弹身亡。战斗结束后,孔捷将军在 作战室里独自坐了很久,他想起十几年前南
京军事学院丁伟将军的论文,他的重组 战略大格局的构想,他的战略预见性。继而想到老
战友李云龙早逝,孔捷将军不禁 热泪纵横,难以自抑……
李云龙的野战军也奉命调防,作为战略预备队调往可能爆发战事的地区。而马 天生到底没
当上这个军的1号首长,李云龙死后,他的精神似乎也垮了,变得沉默 寡言起来,后来他主
动要求调走,被调往北京的一所军事学院。据说,还是干他的 老本行搞政治工作,再往
后,就不清楚了……
这年的7月,在美国佛罗里达洲东部的卡纳维拉尔角的宇航中心发射场上,一 枚巨大的运载
火箭喷出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以第二宇宙速度飞向远方。这艘名为 “阿波罗ll号”的载
人宇宙飞船载着人类的希望穿过黑暗的茫茫太空,第一次将人 类送上月球,从这一天起,
人类向宇宙进军的新纪元开始了。在这个躁动的、喧嚣 的,充满暴力、鲜血和争斗的地球
上,各种不同肤色、不同政治信仰的人群都暂时 停止了争吵和厮杀,全人类都怀着庄严肃
穆的情感迎接这伟大的新纪元,这是人类 的骄傲,人类的希望。
伟大的、举世无双的贝多芬,他把自己博大精深的思想和对人类的无限爱恋和希望溶进了一
曲响彻天宇的颂歌。在这伟大的时刻,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响起了贝多芬《第九交响乐》
中那辉煌的第四乐章。
那规模宏大、气势磅碍的大合唱《欢乐颂》,把全人类的情感都推向了极致。
拥抱起来,亿万人民。
让全世界接着吻!
此时,在这个喧闹、杂乱无章的地球上,只有少数人类的智者能够以窖智的眼光透过重重迷
雾,预见到在不远的将来,一场全新的工业革命将席卷全球。人类和社会、政治和经济力量
的结构将随之而引起巨变。这场在量子电子学、信息论、分子生物论、海洋工程、核子学、
生态学和太空科学的综合科学理论上发展起来的新工业浪潮将要使人类从此步入辉煌的时
代。不仅如此,还要深刻改变人们赖以行动与处世的信息结构。改变人类对思考问题、综合
情况、预测行动后果的方法,改变识字在生活中的作用,甚至改变自己大脑的物质组成和化
这一年,与中国毗邻的日本及后人称为“亚洲四小龙”的香港、台湾、新加坡 和韩国都展
动起日渐丰满的羽冀,开始了后来令世人瞩目的经济起飞。……
时间又匆匆过了十年,公元1978年。在李云龙将军恢复名誉、平反昭雪的大会 上,在大会
将要结束人们即将散去时,从门外匆匆赶来三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 他们都穿着便衣,
腰板挺直,动作敏捷,与会的人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曾是职业 军人。这三位老者刚刚走
进会场,猛地看见李云龙将军的遗像。他们突然像遭到雷 击般地僵住了,顷刻间三人跌跌
撞撞地扑倒在遗像前,为首的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 喊声:“老首长,我的老首长啊,我们
来看你啦……”说罢泪飞如雨,三人都发出 一阵撕心裂肺的号陶,久久的、不间断的痛哭
声使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
他们离去时留下一束鲜花,在花束的红丝带上没有任何署名,只别着一颗金星, 由于年深
日久,金星的镀金层已经氧化褪色,变得暗淡无光。与会的大部分人都不 识此为何物。只
有几个退役离休的老军人一睹此物,都不禁老泪纵横,烯嘘不已, 老人们告诉年轻人,这
是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代表将军军衔的将星……
又过了二十年,这个城市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临海滨的一座哥特式小楼前,来 了一群中年
男女军人,他们按响了门铃。小楼的主人是个来大陆投资的台湾商人, 他曾在军中服役
过,认得军衔,他发现这些军人的军衔都不低,其中有一个少将, 其余都是大校、上校。
军人们很有礼貌地提出请求说,他们曾经在这座小楼里度过 了童年;今天是特地从四面八
方赶来故地重游,不知主人能否满足他们的请求。
商人是个好客的人,既然是此楼的前住户,当然有权利参观一下故居,这和他也是一种缘
分,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一些有身份的高级军官。
主人热情地领着军人们参观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军人们又提出能否去后院 看看。主人
说当然可以,他把客人领到后院时,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主人抱歉地 请客人随意参观,
自己匆匆去接电话。电话是有关合资项目的事,主人谈的时间稍 稍长了些,当他放下电话
匆匆赶到后院时,不由被眼前情景惊呆了,这些穿着笔挺 的毛料军服的军官竟齐崭崭地跪
在院墙前,抚摸着墙面的点点斑痕,正哭得像一群 孩子……
商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打扰这些正在痛哭的军官。他知道军人一般是不喜 欢流泪的,
看来这座小楼里可能发生过一些令人辛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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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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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生最近又多了一个职务,李云龙专案组副组长,他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了
解李云龙的为人和性格,这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对这个人他不抱任何希望,用那个时代的时
髦术语评价,这是典型的花岗岩脑袋。
马天生在没调到这个军之前,也曾参加过一些专案组的工作,一般来说,一个人一旦被逮
捕,精神上就委顿了一半,再坚强的人面对强大的国家机器也难以做到神态自若。此外,审
讯的方式对于被审者而言也带有极大的压力,被审者通常是被喝令坐在一个和地浇铸为一体
的水泥墩上,这是防止脾气暴躁的被审者抄起座椅以暴力袭击审讯者的必要措施。审讯者把
雪亮的、令人炫目的灯光射向被审者,他自己却隐藏在灯后的黑暗之中,只听其声不见其
人,这些心理学上的小把戏一般都能奏效,被审者常常是诚惶诚恐地去配合审讯者的问话,
或急于表白自己的清白,或搜肠刮肚地把肚里的东西和盘托出,在这点上,大人物和小人物
基本没什么区别。
而李云龙却属于那种极少数的死硬分子。他的态度极为傲慢,通常是在灯光的照射下闭着眼
一声不吭。马天生便以连珠炮式的发问去扰乱他的思维,谁知他竞然打起鼾来,闹了半天他
早睡着了,休费了半天口舌等于放屁,这太让人恼火了。专案组用以致胜的法宝是以国家机
器的强大压力从精神上摧毁对手,要使他明白,他是人民的敌人,在这块土地上,他只许老
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只有这样他的身家性命才有可能苟全,但对于一个已将生死置之度
外的人来说,就不大管用了。马天生很伤脑筋,到现在为止,审讯记录还是白纸一张,这可
不太好向上面交待。
负责看守的战士都是按当时的时髦标准特意挑选出来的,对敌斗争坚决,路线斗争觉悟高,
苦大仇深,根红苗正。最使李云龙气愤的是,一个青年战士在给他送饭时竟然往他饭碗里啐
唾沫,李云龙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不禁大怒,他把饭碗连饭一起扣在那个小子脸
上,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教训这个小混蛋,就被冲进来的几个战士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他拼
命反抗,一把掐住那个战士的喉咙,他完全可以捏碎这小子的喉骨,但他下不了手,这毕竟
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他们有什么过错?就这么一迟疑,他的软肋就挨了一记重拳,李云龙
的抵抗结束了,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就算年轻时练过几天拳脚,在这些身强力壮、受过
格斗训练的战士面前,还是显得不堪一击,他被打得昏死过去。
李云龙醒来后一吸气,肋骨就疼得受不了,凭经验判断,是左胸第五、六两根肋骨被打断
了,他想起在淮海战役那次负伤时,这两根肋骨曾被弹片打断过,是旧伤了,这次不知是从
旧茬上断的还是新处断的。他觉得头晕得很厉害,这是一个战士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向水
泥地连连撞击造成的脑震荡。这些狗娘养的,下手够狠的,他不恨这些无知的战士,他们从
入伍第一天开始就受这种教育,“对同志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对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
情”。们心自问,他李云龙也没少这样教育战士,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苦笑起来。他思索的
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些无知的战士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毒打了他,这不难理解。问题是,究竞
是什么人教会了他们去虐待别人,去侮辱别人?难道是敌人就可以去虐待,可以侮辱人格
吗?他为此感到震惊,同时也感到愧疚。他想起二十多年前他枪毙了受伤的日军俘虏,政委
赵刚得知后大发雷霆,他从没见过平时温文尔雅的赵刚发过这么大的火。赵刚吼道:
“咱们是人,是正规军的军人,不是野兽,不是土匪,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放下武器,我们
就应该以人道的方式去对待他们,你这样做,和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
事后,赵刚找他谈心,说过几句话,使李云龙铭心刻骨,至今不能忘怀。赵刚说:
“每个正常人身上都同时存在着人性和兽性,或者也可以称为善良和邪恶,如果不善于调整
自己,随时加强自我修养,那么兽性的、邪恶的东西随时都会抬头。”李云龙懊悔的想,要
是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会拜赵刚为师,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那时他对文化人有种莫名其妙
的反感,经常以大老粗为荣,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可笑。
多少年过去了,赵刚的智慧、宽容、深沉和人格的魅力仍使他感到神往……
马天生和黄特派员研究李云龙的问题,他们一致认为,李云龙这个家伙已经是不可救药了,
他是那种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的人,对他的问题,从正面突破似乎是不可能了。此时需
要的是迂回进攻,从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身上打开缺口。他的警卫员是没什么希望了,这个吴
永生是个从农村入伍的士兵,脑袋像榆木疙瘩,除了他的老首长,他谁也不认,你和他讲革
命道理讲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等于是对牛弹琴,这种人属于李云龙的死党,没
什么挽救的必要了。李云龙的司机老常,马天生认为这是个老滑头,他总拿自己没文化说
事,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你给他做工作,指出李云龙的罪行的严重性,老常做出一副博
得懂懂的样子,傻乎平地问马天生:“政委,我咋听说李军长是台湾派来的特务?这就是你
们当领导的不对了,咋让台湾特务当了军长呢?咱共产党挺机灵的,咋让台湾特务给蒙
马天生一怒之下把他轰走。
马天生也找了一些师团级干部和司令部的几个参谋,向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们能
配合专案组,揭发李云龙的罪行。但这些军官的回答都差不多:军长的职务是中央军委任命
的,谁当军长他们就听谁的,这也是组织上的一贯要求。换句话说,就算刘少奇来当军长,
他们照样也得服从命令,因为除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谁能有这本事识破刘少奇的反动嘴脸
呢?对于这些李云龙的死党,马天生一时还没什么办法。
看来李云龙身边的工作人员中,只有郑波是个突破口,他是大学毕业分配到部队工作的,这
种书生气十足的军人往往比较软弱、胆小。前些日子听说郑波执行命令不坚决,被李云龙撤
职,现在正在于部部等待重新分配工作。马天生认为,在准备召开的对李云龙的批斗大会
上,除了造反派们的血泪控诉外,还应该有李云龙身边工作人员的反戈一击,这才有说服力
和教育意义,用这个事实教育群众,只要是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采取对抗态度,哪怕你功劳
再大,职务再高,也会众叛亲离。
当年张国焘的职务够高的了,他叛逃时这个警卫员都拒绝跟他走,这些例子难道还不能说明
问题吗?马天生认为郑秘书有文化,熟读中共党史,这种人对党内的政治斗争是很熟悉的,
此时李云龙在政治上已经彻底垮台,一个有头脑的人是不会甘心为李云龙殉葬的,响鼓不用
重锤敲,此间道理应该是一点就透。
郑波进门来,规规矩矩行了军礼,然后拘谨地坐下等待训示。马天生温和地说:“小郑呀,
不要拘束嘛,随便点儿,我来了这么多日子,还没找你谈过心呢。听说你前段时间表现不
错,拒绝执行反革命分子李云龙的命令而遭到了迫害。你做得对,有觉悟,我看得出来,你
是个很有前途的好干部。我看你的分配问题就这样定下来,去海防团当政委怎么样?职务升
一级,正团级,对你这样的好干部,党是不会忘记的。”
郑波有些诚惶诚恐,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感激地说:“感谢首长们的信任,我的能力低,思
想改造得不彻底,只怕是辜负了组织上的信任。”
马天生大度地挥挥手说:“组织上信任你,你大胆地干就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我嘛。我今
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李云龙的问题,你在他身边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是了解他的,
对他的反革命言行是不是早有察觉呢?”
郑波知道这个问题是早晚要提出来的,虽然当他听到李云龙被捕的消息时,曾为自己的先见
之明感到庆幸,同时他也感激老首长对自己的保护,他承认自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他绝
不想做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若是这样,他的良心永远不会安宁,这和他做人的准则相违背,
这些念头已经折磨他很久了。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马政委,您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秘
书,只做我分内的工作,比如说,抄抄写写之类,我的路线斗争觉悟不高,阶级斗争的弦也
绷得不紧……”
马天生皱了皱眉头打断他的话:“小郑,你跑题了,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需要我再说
一遍吗?”
郑波觉得后背已经有冷汗在慢慢渗出,他仔细斟酌着词句:“当然,首长,我明白您的意
思,如果我真发现什么反革命言行,不用您说,我当然会坚决抵制和斗争的,这点儿觉悟我
还是有的。可是……如果我没有发现,也不能乱说,这也是对组织上的不忠诚黄特派员见郑
波说话吞吞吐吐,甚至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蜷缩起来,心里便有些厌恶,
他也看不起这种精神上的委琐,于是他不耐烦地厉声打断郑波的话:”郑秘书,难道你就这
样报答组织上对你的信任?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政治前途多想想?“
“小郑,在路线斗争的问题上,绝没有调和的余地,中庸之道是行不通的,你现在只有两条
路可走,要么是站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大胆揭发李云龙的反动言行,在批判大会上公
开做出揭发批判,以求得组织上和革命群众的谅解。党的政策你比我清楚,‘首恶必办,胁
从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嘛。反革命分子在没有公开跳出来之前,必然要有蛛
丝马迹,必然要有所表现。这是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你在李云龙身边工作多年,不可能没
有察觉嘛,现在是党考验你的时候,坦率地讲,如果你执迷不悟,不听劝告,那么我只能认
为,你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党,你决心为反革命分子李云龙殉葬,这就是另外一条路了,请
你考虑,我给你五分钟时间。”
马天生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他喜欢通过直接观察,发掘对方心灵深处的思想活动,他知道自
己刚才的话,每个字都带有常人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他不怀疑自己的判断,郑波会合作
的。谁也无法知道郑波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都想了些什么。马天生只是发现,郑波刚才蜷缩
着的身子渐渐地膨胀起来,弯曲的腰板也慢慢地挺直了,整个身子犹如一面鼓满的风帆。他
脸上刚才的拘谨和顺从的神态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决绝。他腰板挺直
地坐在椅子上,两个膝盖微微叉开,双手自然地放在腿上,这种标准的军人坐姿使马天生和
黄特派员感到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果断,一种军人就要走上战场的凛
然。五分钟没到,郑波就开口了:“我刚才忽然想起一个外国政治家的名言:”就人性来
说,惟一的向导,就是人的良心。‘我了解自己,我是个崇尚英雄而自己又是个缺少勇气的
人,我承认,作为男人,我是个糟糕的男人,自私、胆怯,就像契河夫笔下的那个小公务
员,我身上缺少的东西虽然很多,但惟一还有的,也就是良心了。如果连这个也失去了,那
我可真要成穷光蛋了,一无所有。所以,我不打算再失去它。马政委、黄特派员,没能满足
你们的要求,我很抱歉,现在,我还是回去听候处理吧。“郑波站起来行了一个军礼,然后
走出房门。
正在主持专案组会议的马天生听秘书通报,说外面有个女人找他。马天生来到会客室,一看
是田雨。田雨看见马天生没有任何客套,只是冷冷地直呼其名:“马天生,我要见我丈
马天生略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以他的职务和地位,很少有人对他直呼其名。眼前这个
女人的和她的丈夫一样,也是这样态度傲慢,你明明是来求我的嘛。
他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不会把不快带到脸上,他和颜悦色地说:“啊呀,小田同志,这件
事可不好办,李云龙现在正在接受审查,他的案子是中央文革点名的,我个人无权批准家属
会见,请原谅。”
田雨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你太谦虚了,别说这点小权力,我家老李的生杀大权也是握在你
手里嘛。”
马天生以一个男人的眼光饶有兴味地端详着田雨,她体态丰满而不失苗条,不太讲究裁剪的
制式军装仍遮盖不住她浑身柔和的曲线,白哲的皮肤保养得极好,尤其是脸上没有任何皱
纹,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沉静如水,这是个极成熟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容不得任何轻视
马天生暗想,李云龙这个赳赳武夫,居然有这么个相貌与气质俱佳的者婆,这样的女人可不
他岔开话题:“小田同志,我早听说你们夫妻感情不太好,这是真的吗?”
“难道这也是专案组必须审查的吗?”
“当然不是,请不要误会。我想说的是,李云龙的问题已经定性了,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个
案子恐怕永远也翻不了了,这是中央领导同志定下的,作为他的家属,你考虑过和他划清界
限的问题吗?有什么需要组织上出面的事你可以和我说,我会帮助你的。”田雨冷冷地打断
他的话:“我不明白,专案组为什么对别人的婚姻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我的路线斗争觉悟
低,请体指点一下,我和李云龙离婚与否和你们革命的事业有关系吗?是不是如果离婚,毛
主席的革命路线就胜利了?‘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就保住了?或者,世界革命就成功
如果我们的离婚能带来这么大好处,那我们当然可以试试。“
“你看,你看,小田呀,你的情绪很不正常呀,这种态度不好,分明是一种抵触情绪嘛。说
心里话,我个人对李云龙绝无成见,他这个人除了脾气暴躁一些,和他并不难处,在部队中
也有一定的威信。问题是。李云龙的问题是直接对抗‘文化大革命。,对抗毛主席的革命路
线。我以前多次和他谈过,苦口婆心的请他站过来,对’文化大革命‘要端正态度,可老李
对我的劝告置若阁闻,一意孤行,最后发展到对抗中央文革小组,镇压革命群众,你想,死
伤这么多人,全国震惊呀。不客气地说,就是枪毙他李云龙一百次,也抵偿不了他犯下的滔
天大罪。这怨不得别人,是他自己主动跳出来表明了他的立场,是非要和无产阶级专政较量
一番了,这是咎由自取,谁也没办法。唉,我曾经是他的战友、同事,他犯了罪,我很痛
心,我没尽到责任。”马天生说的是心里话,他不是个虚伪的人。
田雨默默地听着,她心里有些厌恶,马天生喋喋不休说了半天,好像没有什么观点是他自己
的,几乎是从报纸上照搬下来的,那个关于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话题实在令人乏味,像是被
嚼过一百遍的口香糖。
田雨本是个对政治缺乏兴趣的女人,对于复杂的政治,她只是简单地凭女人的直觉去判断,
她认为大人物们有些无聊,动不动就是两条路线的斗争,有这么严重吗?都是一起打江山的
老战友,谁是无产阶级?
谁又是资产阶级?非要人为地划出党内的两个司令部,非要整得你死我活,要是个人行为倒
也罢了,还要把几亿老百姓也拉上,天下能不乱吗?田雨感慨地想,理论真是个要命的东
西,世上大多数人都不大重视这东西,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似乎是文人之间玩的东西,充
其量也只属于学术范畴。二战结束后,当人们面对上千万犹太人和斯拉夫人被杀戮的结果
时,才发现,希特勒的种族灭绝理论早在若干年前就明白无误地写在《我的奋斗》中,他没
打算蒙骗世人,早向世人宣告了自己的理论,并准备一步步付诸实行了。世人终于明白了,
理论问题是忽视不得的。谁忽视了它,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想到此,田雨不禁看了马天
生一眼,她有点可怜这个人,这家伙倒不是什么太坏的人,只可惜他读了一肚子的书,装了
一肚子的理论,说到底,没有一点他自己思考的成分,连这点起码的道理还没悟透,他不是
当政治家的材料,缺乏俯视众生的高度。他舞剑时大概把自己当成杜甫笔下的公孙大娘,自
以为把剑器舞得水泼不进,其实随时会把剑锋舞到自己脖子上。
此时马天生可没觉着自己可怜,他倒有点可怜田雨,这女人真是红颜薄命,这么出色,这么
富有魅力的女人怎么就嫁给李云龙这样的人了?这次李云龙可是没什么希望了,他不愿意看
到这个出色的女人陪李云龙一起殉葬。他要挽救她,帮助她。
他开导道:“小田同志,李云龙现在态度非常恶劣,拒不交待自己的问题,当然,有个别工
作人员出于义愤,行为过火了些,我们也给予了批评教育,但李云龙是什么态度呢,他咬牙
切齿地声称,有朝一日要宰了这个工作人员。你看,他的气焰太嚣张了,这是向无产阶级专
政反扑嘛,这是自取灭亡。我看,李云龙这个人是没什么希望了,小田呀,你要好好想一
想,为这样一个死不改悔的反革命分子去殉葬,值得吗?”
田雨态度缓和地说:“老李的脾气暴躁,好冲动,这是老毛病了。马政委,你看这样好不
好?我去劝劝他。毛主席不是也说过吗?‘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对反革命分子也要
做到一个不杀,大部不抓’。
在中央没做出正式决定之前,是不是还应该以教育为主,批判为辅?
马政委,请给我一次机会,我相信我能说服他,至少能使他配合专案组的工作。”
田雨的诚恳态度颇使马天生感到意外,他不太相信李云龙这种人能软下来。不过,若是真能
使李云龙认罪,这倒也是专案组的一大收获,这不妨试一试。他考虑了一会儿,终于同意
当李云龙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进会客室时,田雨几乎惊呆了,她没想到才几天的时间,像
牛一样壮实的李云龙成了这副样子,他穿着一身没有领章的二号军装,军装就像挂在衣架
上,里面空荡荡的,消瘦之快令人惊骇。
李云龙一见田雨就显得不大高兴,他哼了一声说:“专案组不是规定不准会见家属吗?怎么
破例了?你求他们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田雨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丈夫,李云龙肋骨伤处的剧烈疼痛使他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冷
汗立刻渗出来。田雨看到丈夫脸色惨白,连忙扶住他,失声痛哭起来:“老李,这是他们打
的?告诉我,伤在哪里?”
李云龙说:“没事,那群混蛋没有半点儿勇气,好几个打我一个,有本事咱们一对一的交
手,我不宰了他狗日的就不姓李。”
马天生一看这情景心里就有了点儿上当的感觉,这田雨分明骗了他,这哪里是协助专案组做
工作?他大声训斥道:“李云龙,你不要太嚣张,这样下去对你和你的家庭都没有好
李云龙瞪起眼:“你什么时候养成这种毛病?我们两口子在这里亲热,你瞪着眼看什么?要
不要脸?去去去!出去!”
马天生尽量使自己不生气:“李云龙你不要搞错了,是我批准你们见面的,这是对你的挽
救,如果你坚持这种恶劣态度,我可以马上停止你会见家属。”
李云龙丝毫不领情:“我又没求你,是你把老子请来的,老子不领情。”
马天生显出良好的涵养:“好吧,我不想和你吵,你们可以谈,但我必须按规定坐在这
田雨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恨不能把满腔的柔情一下子倾泻出来。她柔声道:
“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没有后顾之忧,你放心。现在我来陪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
在哪里,我都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伴陪着你。我知道,以后咱们单独相见的机会恐怕不会有
了,但你要时时感受到,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
李云龙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不善于表达情感,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小田,要是你觉得
压力太大,要和我划清界限,我一点儿也不会怨你。临,这辈子让你受委屈啦,就算我想弥
补,也没有机会了,等下辈子吧,我还会娶你做老婆。”
田雨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丈夫嘴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把
脸贴在丈夫的胸膛上轻声说:“以前曾经后悔过,不过早就不后悔了,而且越来越爱你,你
知道吗?在咱们这个时代,真正的男子汉越来越少了。生为女人,我算是够有福气了,我为
你感到骄傲,惟一后悔的是,这辈子没能为你多生几个儿子,要是有下辈子,我发誓要替你
多生几个。老李啊,你知道吗?我们女人命苦啊,婚前一旦没选择好丈夫,就要痛苦一生。
而我是多么幸运,上苍垂顾,把你给了我,我太知足了,只想告诉你,这一生,我很幸福,
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就算马天生涵养再好,这次也忍不住蹦了起来。在他看来,这田雨是个善于制造氛围的女
人,看看这对夫妻诀别的样子,就好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样,共产党员慷慨就义前的镜
头。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中央文革小组的要案专案组,是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实行专政的
地方,这不是中美合作所,你们也不是江姐和许云锋,摆出这么悲壮的姿态给谁看?他再也
忍不住了,猛地拍着桌子吼起来:“李云龙,你非要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那谁也没办
法,现在停止会见。来人!把李云龙带回牢房。”田雨抱着李云龙不松手,几个战士费了好
大劲儿才把两人生生拉开,田雨挣扎着向李云龙喊:“老李,将军有将军的尊严,可杀不可
辱!要硬就要硬到底,这才是我丈夫。老李,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我绝不苟活在这世上,
云龙啊,你是龙,我是云,龙和云是分不开的,我们生是夫妻,死也是夫妻,谁也不可能拆
散我们……”
李云龙被拖下去,田雨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心里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态,她冷冷地
对马天生说:“多谢你的帮忙,我没什么事了,现在,是不是该给我腾出一间牢房了?”
马天生也恢复了常态,他摇摇头说:“既然你要说的话说完了,那可以走了,监狱可不是旅
店,不是谁想进来住就能住的。”
田雨冷笑道:“别打官腔了,谁不知道进天堂难,下地狱容易?在这个时代,什么都难,就
是进监狱不难。马天生,你听仔细了,如果李云龙的言行被称为是现行反革命,那么我告诉
你,我永远和这个现行反革命站在一起,我同意他的观点,支持他的观点,你可以把我也称
之为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些,够不够住监狱的资格了?要是还不够,我就再说几句,你听
好,我反对,我厌恶你们那个‘文化大革命 ’,这绝不是什么无产阶级专政,这是纯粹的
法西斯专政,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幕,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人性、传统和美德都要
毁于一旦,它造成的破坏力和恶劣影响绝不是几十年能够恢复的,它是幽灵,是瘟疫,是噩
梦,历史会永远诅咒它。”
马天生听得浑身颤抖,他厉声喝道:“田雨,你赢了,你刚才的话已经取得了住进监狱的资
格,你的要求可以满足了。现在,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田雨向房间角落指了指说:“行李我已经带来了,你派人检查一下,另外,我已经自己解除
了我的军籍,不用劳你们的大驾了。”她指了指自己摘掉领章的衣领。
马天生这才发现,这个女人今天是带着行李的,她根本没打算回去。
特种分队的队部,队长段鹏和政委林汉正脸对脸地坐着抽烟,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
蒂,屋子里腾腾的烟雾已经使人睁不开眼了,这两人却一动不动地相互对视着。
副队长梁军“砰”地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见两人在沉默,便不问青红皂白地咆哮起来:
“妈的,你们还在这儿坐着?我去看了地形,批斗大会的会场已经布置好了,明天他们就要
把军长押来了,机会已经送到咱眼皮底下啦,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你们要是怕事,就别管
了,我来办这件事。”
段鹏和林汉觉得梁军的话有点儿不对味,什么话?老子们什么时候怕过事?这不是他妈的狗
眼看人低吗?段鹏斜眼瞟了梁军一眼哼了一声:“你懂规矩不懂?我这队长还没被撤职呢,
用你来瞎搀和?去去去!给老子一边儿凉快去。”
梁军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你他妈的少拿队长牌子来压人,老子不喝这一壶,我就看不惯这
个,有什么呀?大不了就是搭进条命进去,老子不稀罕这条命,不像有些人似的,关键时刻
就想当缩头乌龟……”
段鹏怒道:“你小子骂谁?怎么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啪!”梁军把手里茶杯摔在地上,碎玻璃和荼水溅得到处都是,他轻蔑地挑衅道:“谁认
就是骂谁,怎么样?老子什么都怕,早不怕吓唬,老子不喜欢逗嘴皮子,谁有种就去后面找
个场子练练去。”
段鹏窜起来吼道:“操!给脸不要脸,走!老子和你讨教几招,咱们分队也真他妈的邪门
啦,是个人就觉得自己是什么武林高手。”
林汉也火了,站起来吼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事情当然要干,这不是正商量着吗?都他
妈的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切磋拳脚?怎么火气一个比一个大?都他妈的坐下。”
正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一听,又一屁股坐下不吭声了。
林汉说:“我看也别商量了,这事用不了几个人,我带几个人去就行了,你们俩就别去
段鹏不爱听了:“废话,凭什么你去?你是三头六臂咋的?”
林汉说:“问题不在这里,我想的是,把人抢出来怎么办?1号的脾气你们都知道,他不会
躲起来,反而会臭骂咱们一顿。还有行动时不能伤人,这也增加了难度,那些警卫都是些不
知深浅的头小子,要是和咱们胡打蛮缠,闹不好会一怒之下宰了他们。”
段鹏说:“算啦,咱们也别争了,干脆谁也别叫了,就咱们三个行动,再有几个人配合一
下,一会儿咱们仔细研究一下计划,要一环扣一环,绝不能出岔子。我可说清楚,这是他妈
的掉脑袋的事;谁有顾虑现在就说话,要是干,将来天塌下来咱们三个顶就是。”
梁军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这话才算条汉子。老段,刚才对不住啊,别怪我脾气急,我
听说1号在里面受了不少罪,咱再不动手,老头子怕是活不了多久啦。
管他娘的,先干了再说。党籍、职务、身家性命算什么?咱不要啦,凭咱们几个到哪儿混不
上口饭吃?事情要干得不漂亮怨不得别人,只能怨咱自己笨蛋,大不了咱弟兄几个一起去投
奔我二叔去,那边天高皇帝远,还能饿着咱们?”
段鹏一拍桌子,下了决心:“干吧!咱们尽量做到不伤人,可要是哪个王八蛋不识相,就算
他倒霉啦。现在各人都回家安顿一下,这不是件小事,一定要把家属妥善安置好,事情要是
顺利,将来怎么办咱们听l号的,要是办砸了,那这兵咱不当啦,给他来个脚底抹油儿,反
正不能让人家抓鸡似的把咱们抓进监狱,老子住不惯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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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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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李云龙吵翻后,马天生加强了和北京的联络。其实,以他的地位,要想直接和中央文
革小组联络,资格还差点儿。那些炙手可热的大人物需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哪里会把一个
普通军职干部放在眼里?马天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的热线那头是军队政治部门新崛
起的一位首长,这是他的老上级了,多年来对马天生一直有着提拔重用之恩。这位首长当时
相中央文革小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地位正如日中天。
马天生把本市的运动进展情况向老首长做了汇报,特别是李云龙的问题。他认为,本市“文
革”运动的最大障碍是来自李云龙,此人仗着资格老,有些战功,对中央文革小组的战略部
署一直采取阳奉阴违的手段,这种人在党内军内还有一定的市场,代表了相当一批高级干
部,他们对“文化大革命”一直抱有抵触情绪。
热线那头的首长听了马天生的汇报,似乎很感兴趣,沉吟了半晌才说:“我听说过李云龙这
个人,记得抗战时他好像是隶属129师的,你手里有他的资料吗?他是谁的人?哪个山头
的?告诉你,中央现在斗争很激烈,胜负还未见分晓。这一点,你要特别注意,党内虽说喊
了几十年反对山头主义,但山头确实存在,这是事实。
几十年的武装斗争,能没山头吗?从1927年到1929年,党在不同地区的武装起义就搞了上百
起。红军时期的一、二、四方面军加上红25军和红26军,抗战时的l15、 120、129三个师和
新四军,山西决死队,广东的东江纵队,海南岛的琼崖纵队,解放战争时的四大野战军,哪
个不是山头?你查一下,李云龙是属于哪个山头的,这一点很重要,党内斗争历来如此,人
事关系、组织关系盘根错节,不把情况摸清楚,弄不好会把自己搞进去。“老首长的丰富斗
争经验使马天生佩服得五体投地,那种审时度势、纵横捭阖的政治斗争经验,没有几十年的
磨练是拿不下来的,马天生感到自己差远了。
李云龙的简历是明摆在那里的,马天生经过仔细研究,发现李云龙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哪个
山头也算不上,又和哪个山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长征之前他属四方面军,一、四方面
军会师后,张国煮同中央红军反目率四方面军掉头二过草地,恰巧李云龙那个团没接到命
令,原因是传令兵在传令途中不小心陷进沼泽淹死了。
李云龙一觉醒来发现四方面军都走了,他还纳闷了半天。他哪里知道党内高层中的斗争,他
想得很简单,到哪儿不是干红军,跟谁干都一样。恰巧他团队驻地离林彪的一军团很近,李
云龙便主动找上门去要求编入一军团,对于这白拣的一个主力团,林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
理。因此,这次党内斗争使李云龙鬼使神差地成了林彪的部下。长征到陕北后,1938年张国
焘脱离共产党,来自四方面军的干部都挨了不同程度的整,惟独李云龙没事,他属于大红大
紫的一军团,谁敢打他的主意?
抗战初期,八路军的三个师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花名册上只有三万多人,粮饷枪弹只按
三万多人发,而八路军实际上人数已达八万人。于是成立了若干个独立团,李云龙的独立团
也成了国民政府不承认的“黑户”。先是划归到129师刘伯承摩下,后又归了386旅的陈赓。
最后干脆在晋西北打出块地盘来,成了单干户。解放战争开始,李云龙团是刘邓的中原野战
军的主力团,参加了中原突围,千里跃进大别山。淮海战役前,李云龙部配合华野打援,完
成任务后却不许归建,粟裕将军和刘伯承不知做了笔什么交易,李云龙部又稀里糊涂编入华
野十一纵队。1949年初,全军重新整编,李云龙部又隶属于三野a兵团。如此算来,李云龙
归哪个山头呢?
林彪、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陈康这些元帅,大将们都当过他的上司,就连八竿子
打不着的第一野战军也和他有点儿渊源,因为他抗战时老部队129师386 旅的一部分在解放
战争时参加了保卫延安的一系列战役,后来成了一野的一个主力师,这个师的一个主力团的
前身是李云龙独立团的一营。这样一来,李云龙和四大野战军都能扯上点儿关系。
政治斗争的经验告诉马天生,想搬倒一个元帅或一个大将并不难,因为他们的地位太高了,
离政治旋涡太近了,一有风吹草动便注定在劫难逃。而李云龙这类的将军则不同,由于他复
杂的经历,使他在军内的关系盘根错节,他不同时期的老战友构成了这支军队的中坚力量,
这些将军们不是当野战军的军长就是省军区司令,官职虽然不算很大,但都是手握兵权的实
力人物,他们离高层之间的政治斗争较远,想搬倒这样的将领,政治借口是不太好找的,也
容易引起军队的不稳定。
马天生认为,他和李云龙的矛盾不是出于个人恩怨,主要是两人之间的政治观点南辕北辙。
“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亲自发动和指挥的,其目的是防止修正主义篡夺党和国家的领导
权,使领导权掌握在无产阶级手里,使红色江山永不变色,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除此之
外,别的都是小事。可李云龙的表现引起了马天生的政治警觉,他凭直觉感到,李云龙对
“文化大革命”这个群众运动抱有很深的成见和反感,从观点到行动都似乎故意和“文化大
革命”运动对着干。这个人别看文化程度不高,但城府极深,喜欢干实事而不喜欢多说。马
天生想,他都干了些什么实事呢?从他性格上分析,他可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城市打成这
样,他会视若无睹?
杜长海死得很蹊跷,马天生可不是傻子,他才不相信那个神秘的杀手是来自“井冈山兵
团”。活干得干净利索,极其专业。马天生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支神秘莫测的特种分队,如果
有确凿证据表明杜长海之死和这支特种分队有关,这就有文章可作了。
热线那头的首长听了马天生的汇报后一反常态地没吱声,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好一会儿,
首长才说:“看来调查一下是有好处的,知彼知己嘛。这个李云龙说起来哪个山头也不是,
又和哪个山头都有联系,这不是个能轻易搬动的人,不冲别的,就是曾在一军团干过这一
条,他头上就有了保护伞,林总的老部下,谁碰得?
除非你能拿出过硬的材料证明他对抗'文革'运动。你要密切注意,以这个人的性格,他迟早
要做出点儿事来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嘛,你应该知道,谁想对抗' 文革'运动,不管他的
资格多老,功劳多大,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马天生默默地挂上电话,心想,谁笑到最后谁
笑得最好。
1967年2月,中央军委的几位副主席、元帅和政治局的几个资深的领导人,为了保持军队的
稳定,表示对“文化大革命”运动的不满,在怀仁堂大闹了一场,惹下弥天大祸,被称为
“二月逆流”。此事触怒了毛泽东,他把几个政治局委员召到书房,面色阴沉,语调严厉地
说:“终究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到底还是有人跳出来,公开地反对'文化大革
命'了……”毛泽东又情绪激动地说:“要闹个什么结果?把张春桥、姚文元拿去枪毙,把
江青绞死,我和林彪再上井冈山去打游击!
把北京留给他们?“处于权力顶峰的毛泽东动了雷霆之怒,任你是身经百战的元帅、功勋卓
著的开国将军都嗓若寒蝉,旋即消失在政治舞台上。在广袤的国土上,政治风暴又起,反
击”二月逆流“、反击带枪的刘邓路线。这些口号成了此时中国的主旋律。全国到处在冲击
军队,八大军区全部遭到冲击,全国军分区以上的单位80%受到冲击,70%的各级军队负责
人被揪斗,造成军事通讯中断,指挥失控,北京的三大总部及各军、兵种总部几乎全部瘫
这段时间,李云龙连续接到在北京的各总部工作的老战友打来的电话,他们都劝李云龙要做
好准备应付更大的麻烦。至于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谁也说不清,都说总的感觉是好
像国民党又打回来了,反正是资格越老、功劳越大的干部越要倒霉。老伙计们出于好意,都
对李云龙说,你小于脾气太坏,硬顶是要吃亏的,有些事能应付则应付,实在应付不了就干
脆找个地方躲躲。李云龙说:“屁话,躲还不容易?哪个老战友家的白菜窖里都能给我挤出
块地方,可老子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像耗子一样躲起来?那不成逃兵啦?我的部
队咋办?亏你们想得出来,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看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说归说,
骂归骂,李云龙也看出来了,形势越来越紧张了。本市的几派造反组织已经把他恨之入骨
了,据郑秘书汇报,街上的大字报,有80%全是冲他来的,封他的头衔不少。“大军
阀”、 “隐藏在军内的野心家”、“刘,邓路线在我市的代理人”、“绞死李云龙”、
“油炸李云龙”,还有“打倒大叛徒李云龙”,弄得李云龙哭笑不得,他娘的,老子从来就
没被俘过,到哪儿去叛变?
事情一旦闹得太邪乎了,就要有人出来收场了。李云龙终于收到中央军委发来的书面通知,
这份通知共有八条内容,简称“军委八条”。李云龙兴奋地对郑秘书说:“这下可好了,军
委有了明确的指示,你看:对那些证据确凿的反革命组织和反革命分子,坚决采取专政措
施,对于冲击军事领导机关问题……如果是反革命冲击了,要追究……今后一律不许冲击。
小郑,你看,这上面毛主席的批示:确定八条,很好,照发。这下好了,有了主席的尚方宝
剑,谁再闹事,就按军委八条办。”郑秘书扶扶眼镜,疑惑地说:“1号,这八条的要领太
模糊,比如:如果是反革命冲击了,要追究。谁是反革命?怎么判断?咱们有评判权吗?说
老实话,真的反革命分子藏都来不及藏呢,还有胆子去冲击军事机关?反过来说,那不是反
革命是否就可以冲击军事机关?
还有,'要追究'是什么意思?先不制止,任他冲击?冲完后再调查,要是反革命就追究?怎
么追究?是武力追究呢?还是口头声讨一下?还有,'今后一律不许冲击'。这话说了等于没
说,谁不知道军事机关是不许冲击的?关键是有人硬要冲击该怎么办?可以开枪自卫吗?可
出动部队反击吗?没人告诉你。1号,恕我直言,咱们要真照着这八条去执行,闹不好就落
进不知谁设下的圈套里,请您三思。“李云龙想了想,觉得郑波的话有道理,他苦笑了一
下,没吭声。
郑秘书估计得不错,“军委八条”并没有刹住冲击军事机关的狂潮,反而愈演愈烈,没见哪
个部队去“追究”一下,因为文件规定,只有是反革命才能去“追究 ”。谁能说那些响应
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造反的群众组织是反革命呢?
特种分队已被李云龙撤回营房,队员们在段鹏和林汉的指挥下,每天除了训练就是整理菜园
子。特种分队的撤回,使李云龙失去了情报来源,这些无法无天的造反派正在酝酿着什么行
动?打,算先从哪里发难?李云龙一无所知,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使用特种分队了,他可
不想将来有人以此为借口毁掉这支精锐分队。
失去情报来源的将军是痛苦的,他两眼一抹黑,成了瞎子聋子,茫然面对着诡计多端的对
手,只能被动地蜷缩着身子,等待对手朝自己最致命的地方猛击,李云龙感到一种从未有过
“井冈山兵团”的l号勤务员邹明近来很兴奋。他的死对头杜长海的意外死亡使“红革联”
一蹶不振,其组织内部为争夺领导权吵得一塌糊涂,已呈分裂状态。
看来,一举扫平“红革联”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最使他兴奋不已的是他派往北京的联络员在
北京受到中央文革小组首长们的接见,首长们充分肯定了“井冈山兵团”
的革命性,是革命左派组织,它的大方向是正确的,虽然在革命的过程中,这个组织有这样
或那样的缺点错误,但这都是非主流的东西,总的来说,这个组织是革命的。
当邹明和他的战友们听到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时,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转而涕泪涝沦,犹如
失散已久的孩子遇到了亲娘,大家热泪纵横,哭着、笑着、跳跃着、拥抱着,把毛主席万
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这类口号喊得口干舌燥,不知是谁呸咽着唱起了那首极富
时代感的抒情歌曲: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迷路时想你有方向,黑夜里想你心
他们是真诚的,没有人怀疑他们的真诚。但是命运却喜欢和人开玩笑。与此同时,“红革
联”的战士们也在热泪盈眶地,怀着无比诚挚的感情唱着同一首歌……
因为“红革联”驻京联络员也带回了同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央文革小组的首长们也用同样
的语言肯定这个组织的革命性……中央文革小组的首长们是否有点偏爱中庸之道?这年月和
稀泥是危险的。
这不是吗?“井冈山”和“红革联”这两派组织的广大战士,都向毛主席像庄严宣布:要用
手中的枪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誓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的胜利成果……
补充:这里对;李云龙历史的介绍有一点不准确。红军在草地分裂时,1军团已经前出至俄
界,实际只有三军团和中央与四方面军的四、三十军在一起,三军团于深夜主动先离开,并
向四方面军放了警戒哨。四方面军的部队于凌晨发现后上报了指挥部,李特曾率骑兵追赶,
但被挡回。而且1、4方面军的团级单位并未混编,所以李云龙团不大可能此时加入林彪的一
而且整肃4方面军干部是在1937年西路军失败后,而张国焘出走后并未发起整肃活动,因为
那时通过以前的清算活动,张在4方面军干部中的影响力几乎已经丧失殆尽了。
而在历史事实方面则有明显得错误。《军委八条》是日以军委命令的形式发布
的,而所谓“二月逆流”发生在1967年2月中旬,作者在此颠倒了两个时间的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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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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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革联”1号勤务员杜长海近来常常有种异样的感觉,其症状是这样的,神经中枢总处于
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走路时脚底像是装了弹簧,地心引力似乎有点不起作用了,就像在月
球上行走一样,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他的脑子也处于半昏沉状态,很像酒至半酣的感觉,
浑身像鼓足了风的船帆,有种饱涨感;连皮肤都有些异样,任何触摸都能引起一阵阵使人颤
栗的快感,犹如春风掠过湖面吹皱的水波。
连他老婆都发现他有点儿不大对劲儿,跟中了邪似的。从早到晚,不知疲倦,精神头儿大得
惊人,身为1号勤务员,他现在可谓日理万机了,这要在以前,以他的身板,早累成一摊烂
泥了。可现在有点儿奇怪了,怎么这样精力充沛?晚上在床上和老婆亲热起来竟没完没了,
不折腾个大半宿不算完,而仅仅一年前,他老婆还一口咬定杜长海患了阳萎呢,为此还差点
儿离了婚,咋就现在成了这模样?还让不让入睡觉了?人和庄稼一样,旱了涝了都不行。
杜长海自己明白是咋回事,这叫激情。人要没激情,生活就太乏味了。只有时势才能创造出
激情。自从他转业到地方当了一个机关的行政处长,可把他委屈死了,行政处是管理机关后
勤工作的,食堂、司机班、电话总机、水暖电工等工作都要一手抓。哪个环节没干好都要挨
骂,行政处是干吗吃的?连这点儿工作都做不好?他杜长海好歹也在朝鲜战场上指挥过炮兵
团,他是个天生的军人,真正的军人是不喜欢和平环境的。一个有如此辉煌的军事生涯的副
团长,怎么能一辈子窝在一个机关里干些令人厌烦的后勤工作?部队从朝鲜回国后本来准备
参加授衔,可一道命令下来,杜长海所属部队的番号被撤消了,本来能授个中校军衔的杜长
海被迫转业,壮志未酬啊,这辈子投身军旅,本来应该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在沙场上建
功立业,可偏偏命运捉弄了他。他消沉了,这是个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社会,所有的
位子都有人捷足先登了,一切都要论资排辈,耐下心来熬年头,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
他也许这辈子就埋没在机关里。而现在,命运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以前被视为神圣不可侵
犯的旧秩序被摧毁了,以前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相继倒台,连他的顶头上司,局长和党委
书记都被剃了阴阳头,挂起了大牌子,撅着腚在八月的毒日头下被批斗几个小时还一个劲儿
地向造反派点头哈腰。杜长海以前对领导可是高山仰止般地尊敬,而现在,世界算是倒过来
啦,旧秩序被摧毁了,而新秩序还没来得及诞生,这个机会是干载难逢的。中国的历史已多
次证明,只有在乱世,小人物才有出头的机会。历史是个变幻无穷的魔方,在有限的空间里
不断地排列组合。
既然有幸遭逢乱世,何不揭竿而起?为以后的权力再分配打些基础。“王侯将相,宁有种
乎?”和“井冈山兵团”的战斗已进入相持阶段。杜长海出色的步炮配合战术使对方心有余
悸,在短期内还无力展开新的攻势。杜长海在抓紧时间完善自己的指挥系统,他设置了司令
部、作战部、情报部、后勤部,四处网罗退役军人,最好是当过作战参谋的转业军官。
他要组建自己的参谋班子。想是这么想,真要做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复员军人倒是不
少,但当过作战参谋的转业军官可不多。
人就是这样,运气来了你挡都挡不住。杜长海正为自己的参谋班子伤脑筋,一个转业军官就
自己找上门来。这是个一看就很精干的家伙,他名叫张重,曾在新疆军区当过作战参谋,因
和领导闹矛盾,一赌气便要求转业。到这个城市后,还没来得及分配工作,因为复转军人安
置办公室的工作已陷入瘫痪,部队发的一点儿转业费已快花光了。他听说“红革联”是本市
的左派组织,只希望运动结束后,能给解决工作问题。
“打过仗吗?带过兵吗?”杜长海一点儿客套没有,开门见山地提出两个问题。
张重的脾气倒像个军人,一点儿废话没有:“1962年中印边境反击战,我指挥过一个营。
“”咱们谈谈战术问题怎么样?“杜长海试探道。
“现在没有敌我态势图,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这样好不好?借我辆自行车,我到双方阵地
附近转转,明天我做个沙盘,到时候再谈。”杜长海故意说:“现在虽然没有大的战斗,可
前沿冷枪不断,到处都是狙击手,你去侦察可有危险呀。”
张重淡淡一笑:“怕死还敢去当兵?再说,这充其量是场武斗,算不上战争。”“都使用过
什么武器?最精通的武器是什么?”“所有轻武器都玩过。最精通的大概是手枪吧。”社长
海把手枪拍在桌上,说了句:“试试看。”张重倒也不客气,他抓起手枪“哗”地顶上子
弹,走到窗前向30米开外的电话线“叭!叭!”两枪,电话线被打断两根搭了下来。
杜长海倒吸一口凉气,平心而论,他自己可没这本事。
第二天,张重捧来一个精致的沙盘,上面双方的兵力布防和火力点,临时工事及敌我态势都
标明得很专业。张重问:“还需要我讲解一下吗?”杜长海笑了:“ 算啦,你不用讲了,
你现在是我的参谋长了,这个职务还算满意吧?”张重倒是宠辱不惊,他面无表情地说:
“干什么都行,服从分配嘛,只是别忘了将来给我安排个工作。”杜长海面临着一个问题。
经过几次战斗,他手里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
文攻武卫队员们毕竟不是正规军,他们缺乏战场经验,胆子小,往往没看见人影便将子弹泼
水般地扫过去,到头来战果不大,弹药的消耗量却是惊人的。杜长海手里没有兵工厂,弹药
补充成了大问题。再打驻军的主意已经不太好办了,驻军已加强了戒备,摆出了一副强硬姿
态,曾经宣布过支持“红革联”的野战军,近来忽然态度暖昧,只是口头上笼统地表示要支
持“左派”,可光说不练,什么实际行动也没有。据情报,野战军的领导层里关于支左问题
的态度不统一,那个其顽不化的李军长和坚决支持左派的马政委闹得形同水火。
杜长海以“红革联”1号勤务员的身份求见李云龙,他自信凭自己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和良好
的口才能够说服这个军长支持自己的组织。李云龙马上回话了,可以来谈谈。
杜长海乘坐一辆“嘎斯69”苏式吉普车,后面跟着一辆“解放”卡车,里面坐着他的警卫
班,警卫班有二十多人,着装一律是蓝色劳动布工作服,头戴柳条安全帽,胸前扎着三个弹
夹的帆布子弹袋,每人配备着“56,,式冲锋枪和”54“式手枪两大件,显得很气派。
野战军司令部已进入临战状态。大院门口堆起了沙包工事,前面挡着蛇腹形铁丝网,工事后
面伸出几枝重机枪的枪管。一个佩戴着值勤袖章的值班军官一手拿着指挥旗,一手拎着机头
已张开的手枪站在白色停车线后面,大门左右两侧各站着四个头戴钢盔手持“56”式半自动
步枪的士兵,军官和士兵像钢浇铁铸一般站得笔直,钢盔下黝黑的脸上杀气腾腾,手上雪白
的手套和刺刀银色的光芒在阳光中交相辉映。
就算杜长海见过大世面,此时心里也有些发毛,暗暗喃咕:妈的,到底是野战军,派头就能
值班军官声称他接到命令,只允许杜长海一个人进去,其余的人应全部站在停车线外等侯,
警卫班的弟兄们不干了,他们群情激奋地嚷着,我们是警卫,头儿走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
儿,一个军部有什么了不起?
值班军官似乎懒得和他们费口舌,只是干脆地喝道:“未经允许越过停车线的,一律格杀勿
论,机枪准备。”沙包工事后传来机枪的拉栓声,门口的八个士兵几乎同时拉开枪栓,将子
弹顶上膛。杜长海一见事情要闹僵,忙挥挥手,命令部下退到停车线外,自己走了进去。
他在会客室里足足坐了四十分钟,在这期间连杯水都没人给他倒,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
害。当李云龙军容肃整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杜长海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以标准的
军人姿态立正敬礼,李云龙冷冷地摆摆手:“你没穿军装,行什么军礼?稍息吧。”杜长海
被一口气噎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敢发作,他被眼前这个军长的气势展慑了,李云
龙披着一件1955年授衔时发的毛哔叽将军风衣,两腿微微叉开,双手背在后面,脸上一副不
怒自威的表情,眼里射出两道寒光,刺得杜长海很不自在。
李云龙说话了:“听说你在部队当过副团长?哪个部队的?”“&#215;&#215;军。”“哦,军长是孙
瘸子吧?他是二野的老家伙了。”杜长海说:“首长认识我们军长?”“嗯,长征时认识
的,那时他是骑兵营长,这家伙脾气暴,爱骂人,成天日爹操娘的,他那条腿还瘸着吗?”
“还有点儿瘸,听说是参加西路军时在河西走廊负的伤。”李云龙说:“你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我是以'红革联'1号勤务员身份来请求解放军的支持,我们在反动组织'井冈山兵
团'的武装进攻下,处境很困难,根据中央文革小组的精神,解放军要支持革命左派…
…“李云龙打断他的话:”我们不是表态了吗?解放军当然要支持左派,还能去支持右派
吗?这点儿道理还能不懂?还用中央文革来教吗?“”可是,我们需要的是实际的支援,我
们缺乏弹药,缺乏重武器,缺乏通讯工具,还需要懂军事的指挥人员,我们的伤员需要得到
部队医院的抢救治疗,我们需要实际的帮助…
…“李云龙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是在发泄不满呢。李云龙强压着怒气,尽量缓和地
说:”瞒,你还缺乏重武器?连'59'式坦克和'152'加榴炮都有了,你当过副团长,应该知
道我军的兵力火器,像'152'加榴炮这种口径的重炮,至少是师属炮兵才配备,你够富的
了,还想要什么?是不是再给你几颗中程战术导弹?“ 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
想过没有?凭你手里的重炮和坦克,再加上几个基数的炮弹,一旦开火要炸死多少无辜的老
百姓?要毁掉多少建筑和财产?同志哥,这里不是朝鲜战场,是我们自己的国土,是我们自
己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城市,你脑子一热就要毁了它,这是犯罪…“”首长,我不同意您的
观点,您为什么只算经济账,不算政治账呢?毛主席说:'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
地。'无产阶级' 文化大革命'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这两个阶级的大搏斗,大较量,是生死
攸关的问题,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造资产阶级的反,是坚定的
革命左派,而反革命组织'井冈山兵团'却企图复辟资本主义,他们武装到牙齿,杀害我们的
战士,向我们猖狂进攻,我们如果再不拿起武器,就要犯右倾投降主义的错误。您是老红
军,我军的高级干部,我尊重您的历史,但是我也要指出,您的思想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的
需要了,危险啊首长,不管您的资格有多老,功劳有多大,如果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就会
被历史所淘汰,就会走向人民的对立面……
李云龙嘴笨,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杜长海那两片嘴挺利索,一套一套的,你还没法驳倒
他。因为他的理论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来自最高决策层,中央文革的理论你能说它是放屁
吗?李云龙怜悯地望着这个头脑简单的前炮兵团副团长,他不是坏人,他真诚地相信自己是
坚定的革命左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卫毛主席、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他是
真诚的,绝不虚假。李云龙想,越是这样的家伙越危险,他的脑子已进入狂热状态,什么也
听不进去,惹出多大乱子也不管。死几个人算什么?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文化大革命”成
绩是大大的,损失是小小的。
乱了伯什么7。乱了敌人,锻炼了群众。大乱才能达到大治……这些来自最高决策层的指
示,每句话都能让杜长海当做武器,把李云龙噎得一楞一楞的,你还没法反驳他。:李云龙
耐着性子椰榆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是老粗,没文化,理论水平没有你高,你
的帮助教育我记住啦。至于如何给你实际上的支持,我看还是这样,你不是有热线直通中央
文革吗?你请中央文革给军委下个命令,只要有军委的书面命令,别说给你武器弹药,我这
个小军长给你当警卫员都行。你看,我才配一个警卫员,你的排场比我大,硬是一个警卫
班,军区司令也不过如此嘛,来人呀,给我送客……”他吼道。
“井冈山兵团”的1号勤务员邹明这两天也正在为弹药的事伤脑筋。他知道,双方的前沿阵
地处于对峙状态是由于双方都缺乏弹药,都无力发起进攻。这时,只要一方有了充足的弹
药,均衡马上会被打破,双方实力的天平就会向一方倾斜。邹明是个处世果断的人,他根本
不想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这种事需要的是决心和魄力。
虽然省军区暗中支持他的军事行动,可再不敢故意敞开弹药库让他去抢了。据说省军区上次
的举动已经挨了军委的批评,暂时不敢明着对“井冈山兵团”进行军事援助了。现在惟一的
办法,就是打野战军的主意。他知道野战军有个巨大的弹药库,把这个库弄到手,今后几年
的弹药都不用发愁了。军事禁区算什么?以革命的名义是没有什么地方不能进的。别看驻军
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声称已进入一级战备,真要冲进去,他敢开枪吗?向革命造反派开
枪,他李云龙还要不要脑袋了?这是镇压革命群众的刽子手,他敢担这个责任吗?不然,全
国都在抢夺驻军的武器,怎么就没有一支部队敢于开枪呢?
邹明连夜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部队,乘坐着二十多辆卡车向军事禁区驶去。这支部队的成员
全部来自西区,是东风机械厂的产业工人。其中还有不少复员军人,他们手里的武器很杂,
因为这些武器除了来自省军区武器库,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本市武装部的武器库。武斗队员们
手里的枪五花八闻,正规军早已淘汰的日制“38”式步枪,歪把子机枪,苏制“ppsh-31”
型冲锋枪,还有的就是解放战争时缴获的美军二战时的装备,像“汤普森”冲锋枪,“m1”
卡宾枪,都是40年代初美军的装备。这些武器由于长期磨损精确度差,故障率高,子弹不通
用,零件也不可互换,打起仗来能把人急死。前步兵团长邹明为这件事急得睡不着觉,这也
是他痛下决心的原因,除了野战军的现役装备,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车队浩浩荡荡向郊区疾驶着,复员的老兵们浮想联朗,仿佛回到了以往的战斗岁月,没当过
兵的青年工人们更是激动万分,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你到哪儿去找这种机会,手里端着
真家伙,想打谁就打谁。此时的城市,即使在夜里,也充满了战争的喧嚣。夜色中时时升起
一颗颗照明弹又徐徐落下,各种颜色的信号弹此起彼伏,随风传来零星的机枪点射声,拖着
长长尾迹的曳光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弹道……一个解放战争时参加过天津巷战的老兵
在车厢里大发感慨:“真他妈的,又回到从前啦,当年陈长捷那小子
车队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员似乎没听见什么动静,卡车的两个前轮胎就瘪了,他猛地一脚踩住
制动器,卡车在惯性的冲力下歪歪斜斜地撞到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车上的武斗队员捂着撞疼
的脑袋大声地咒骂起来。为了不耽误时间,第二辆卡车猛打方向盘绕过第一辆车准备继续前
进。谁知还没来得及绕过抛锚的卡车,两个前胎也突然没气了,两辆卡车把窄窄的路面堵得
死死的。一个当过侦察兵的复员军人,他的耳朵很灵敏,他好像听见两声微弱的钝响,似乎
很熟悉,他琢磨了两分钟,突然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妈的,前边有人朝轮胎开枪,这枪上
安了消声器……”武斗队员们愤怒起来,这是反革命分子在伏击我们,弟兄们,开火!队员
们跳下汽车展开散兵线向前方的黑暗中猛烈射击,不同型号的枪支喷出长长的火舌像金蛇狂
舞,灼热的弹壳四处崩溅……当所有弹夹都打空时,武斗队员们发现,对面黑暗中没有还击
的枪声,他们面面相觑,开始怀疑起那个老兵的话是否是虚张声势。
邹明乘着一辆北京吉普走在车队后面,听到枪声后,他命令驾驶员越过车队冲到前面,当他
握着手枪从吉普车里窜出来时,队员们正端着空枪发楞,连他们自己也闹不清是否真有人向
汽车轮胎开枪。邹明到底是当过团长的人,他很果断地命令队员们把挡住路的两辆卡车推
开,他凭直觉判断,对面伏击的人不会太多,不然。
就不是这副光景了。十几个队员冲过去推车,没等推动卡车,前方又是几声微弱的钝响,五
六个队员立刻中弹跌倒,其余的人马上卧倒还击,一阵速射后,前方又没了动静。邹明发现
了一件怪事,所有的中弹者都是被子弹击穿了小腿肚,腿骨虽然没受伤,但子弹造成的贯通
伤也够吓人的,弹头只在进口处留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子弹出口处却被撕下酒盅大小的一
块肌肉组织。邹明的心里一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感到对面黑暗中潜伏着一种比他想象的
还要强大的力量,正在极其耐心地捉弄他,就像猫玩儿老鼠一样。邹明是1942年入伍的老
兵,从战士干到团长,经历过上百次战斗,可谓久经沙场了,可今天,他第一次尝到恐惧的
滋味,他感到自己像条放在砧板上的鱼,正毫无办法地任人宰割。他手下的队员们不知道邹
明正在想什么,他们有种急于报复的愿望,一部分人正在拼命射击,一部分人又在推车,邹
明猛地挥动手枪大吼道:“注意隐蔽!”然而已经晚了,又是几个队员一头栽倒,邹明握枪
的右手突然像遭到电击,手枪发出一声尖锐的金属哨音飞出三米开外,在一股巨大冲击力的
震动下,他的右手麻木得失去知觉。一个队员拣回了手枪,大家都惊骇的楞住了,一发子弹
准确地打在枪管套筒上,套筒被打变了形。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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