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修真门派掌门路太监了的掌门是世袭的还是推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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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官妓(第二十八章附录)
  秦淮官妓
  官妓之始
  明太祖设富乐院于乾道桥,以大火复移武定桥。又以各处将官妓饮生事,尽起妓女赴京入院。(见刘辰《国初事迹》)是为明代有官妓之始。
  官妓来源
  1。贱民说
  祝允明《猥谈》说:“奉化有所谓丐户,俗谓之大贫,聚处城外,自为匹偶,良人不与接,皆官给衣粮。共妇女稍妆泽,业枕席,其始皆宦家,以罪杀其人而籍其牝。官谷之而征其淫贿,以迄今也。金陵教坊称十八家者亦然。”
  2。元人说
  王渔洋《池北偶谈》说:“金陵旧院有顿脱诸姓,皆元人后,没入教坊者。顺治初余在江宁,闻脱十娘者,年八十余尚在,万历中北里之尤也。”《三风十愆记。记色荒》说:“明灭元,凡蒙古部落子孙流窜中国者,令所在编入户籍。其在京省谓之乐户,在州邑谓之丐户。”
  3。俘虏说
  洪武初以旱求言,刘基奏言:“吴士卒物故者,其妻悉属别营,凡数万人,阴气郁结。吴将士降者皆编军户,足干和气。”(《明史。刘基传》)
  洪武二十一年解缙上封事万言:“……太常非俗乐之所肄,官妓非人道之所为。禁绝娼优,易置寺阉。……妇女非帷薄不修,毋令逮系。今之为善者,妻子未必蒙荣,有过者里胥必陷其罪。况律以人伦为重,而有给配妇女之条。取之于不义,则又何取夫节义哉。……”(《明史。解缙传》)是明初洪武时以“旧乐籍人”及“担获降附人”为“乐人”,已很明白。
  4。罪臣说
  《教坊录》说:“永乐十一年本司邓诚奏:有奸恶铁铉家小妮子,奉旨依都由他。”
  又《国朝典故》云:“铁铉妻杨氏年三十五,送教坊司,劳大妻张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张氏旋故。教坊司安政于奉天门奏:奉圣旨分付上元县抬出门去,著狗吃了,钦此。”
  又《南京司法记》云:“永乐二年十二月教坊司题:卓敬女杨奴牛景刘氏合无照,依谢升妻韩氏例,送洪国公转营奸宿。又永乐十一年正月十一日教坊司于右顺门口奏:齐泰妇及外甥媳妇又黄子澄妹四个妇人每一日夜二十余条汉子看守着,年少的都有身孕,除生子令作小龟子,又有三岁女子,奏请圣旨。奉钦依由他。不的到长大便是个淫贱材儿。又奏:黄子澄妻生一小厮,如今十岁,也奉钦依都由他。”
  又《玉光剑气集》云:“方正学冢在雨花台下,以双梅树为记。其女流发教坊,遂隶籍焉。年年登台望酎,迨地入梅都尉是酎绝。李道父为郎中落其籍,嫁商人汤若士,后访其慕,购田祀之。”又《露书》云:“猪市伶人徐云望善别古器,其祖牛某不从靖难之师,子孙发教坊。甲辰有诏(永乐二十二年仁宗即位时)许自陈,公望因得除籍,仍祖姓,”
  明成祖尽发建文诸忠,妻女亲戚入教坊,茶毒衣冠,最为野蛮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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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沙船丶渔赋及民壮(第三十五章附录)
  沙船:
  长江口一带的平底海船,方头方尾;甲板面宽敞,型深小,干舷低;采用大梁拱,使甲板能迅速排浪;有“出艄”便于安装升降舵,有“虚艄”便于操纵艄篷。
  沙船上多桅多帆,吃水浅,阻力小,桅杆高大,桅高帆高,利于使风,又能耐浪,可以逆风顶水驶帆,可以在沙质海底的海域航行,也可在江河湖泊中航行。
  七扇子是沙船代表性船种,为太湖捕捞银鱼的拖网渔船。船两侧各悬挂两块披水板,那是为了减少船向下风方向横漂,增大船的直线稳性。
  民壮:
  明代为备御北边和维持社会治安而组织的地方武装。又名士兵﹑民颖﹑会手﹑刽手﹑民壮﹑机兵等。依承担之职责又有巡捕民壮﹑巡盐民壮﹑盐捕民壮﹑常随民壮之分。初为招募﹐后在民户中编派。
  正统十四年九月﹐土木之变发﹐明军失败﹐朝廷遂令各处招募民壮﹐令本地官司率领操练﹐遇警调用﹐事定仍复为民。天顺元年又令招募民壮。应募者鞍马器械悉从官给﹐本户免粮五石,另免户下二丁﹐以资供给。弘治二年﹐朝廷下令﹐民壮由招募改为佥派。规定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身体健壮者可派为民壮。方七八百里以上的州县﹐每里佥派两名﹔五百里者每里三名﹔三百里者每里四名﹔一百里以上者每里五名。佥充者春﹑夏﹑秋三季月操两次﹐冬季操三日歇三日。被佥民壮遇警调集期间﹐官府给行粮﹐余悉照天顺元年例。弘治末﹐民总壮数为三十万。嘉靖二十二年为防御倭寇的侵扰﹐一度令各地增佥民壮﹐州县大者千名﹐次六七百﹐小者五百。佥派民壮主要根据里甲人户的等则﹐按丁粮多寡编派。弘治十一年﹐规定每十年通行查审民壮一次﹐老﹑残﹑病者除名更换。
  民壮初设时﹐曾起过补充卫所军队的作用﹐后由于各级官吏或受贿卖放﹐或冒支月粮﹐或以低价雇募孱弱之人﹐或以无赖罪囚代应查点。弊端百出。民壮既缺乏训练﹐又经常受官府私役。苦累不堪﹐逃亡相继。故嘉靖年间各地民壮相继纳银代役。
  渔赋:
  明、清的渔赋包括“荡赋”、“户赋”和“口赋”三个方面。荡赋参照田赋,一年分“钱”、“粮”两次征收。
本书的背景
  本书的背景为明末清初,具体是从明崇祯元年直到清康熙三年共三十八年的历史。这段历史也堪称中国历史上最悲壮最血腥的时代。前期是朝中党派门户纠纷持续蔓延;战场上兵惰将骄;地方上官吏贪墨,盜匪横行;农民起义蜂起云拥;天灾流行;后金屡次兴兵侵扰边地。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后期是清军突破宁锦防线;李自成攻克北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清军入关;福王于南京即位,开始了南明二十一年的历史,直到韩王朱亶塉败死。
  在这样动荡的历史时期,也涌现出无数的仁人志士,掀起轰轰烈烈的抗清运动。
  本书即杂揉史实,描写以华抱山丶商洛南丶王镇淮丶黄家伦为首的中原和江南武林侠士,为了共同的理想而矢志不渝,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面对天下大势倾覆,仍是义无反顾,锐身赴难,力图挽狂澜于不倒,誓死扶助大明的故事。
《于园》(第五十二章附录)
  《于园》(明代张岱所写短文)
  “于园在瓜洲步五里铺,富人于五所园也。非显者刺,则门钥不得出。葆生叔同知瓜洲,携余往,主人处处款之。
  “园中无他奇,奇在磊石。前堂石坡高二丈,上植果子松数棵,缘坡植牡月、芍药,人不得上,以实奇。后厅临大池,池中奇峰绝壑,陡上陡下,人走池底,仰视莲花,反在天上,以空奇。卧房槛外,一壑旋下如螺蛳缠,以幽阴深邃奇。再后一水阁,长如艇子,跨小河,四围灌木蒙丛,禽鸟啾唧,如深山茂林,坐其中,颓然碧窈。瓜洲诸园亭,俱以假山显,胎于石,娠于磥石之手,男女于琢磨搜剔之主人,至于园可无憾矣。”
  于园在瓜洲五里铺停船的地方,是一个叫于五的富人所建造的园子。不是身份显赫的人投下的名帖,这座园门上的钥匙是不会拿出来开门迎客的。葆生叔在瓜洲任同知,带我前往于园,于园主人无微不至地招待我们。
  这座园子没有其他奇特的地方,奇就奇在用石块堆砌的假山。堂屋前用石块垒成高两丈的小坡,坡上种植了几棵果子松,沿坡种植了牡丹、芍药,人不能爬到上面去,这里因为没有空隙,所以显得奇特。后面的厅堂临近大池塘,池塘里有奇崛的山峰和陡峭的沟壑,直上直下,人们行走在池塘的底部,抬头仰望池塘中的莲花,莲花好像在天上,这是因为空旷而显得奇特。卧房的栏杆外面,有一条沟壑盘旋而下,好像螺蛳壳,这里因为阴暗深远而显得奇特。再后面有一座水阁,形如小船,横跨在小河上,水阁的四周,灌木覆盖丛生,鸟儿叽叽喳喳,好像处于深山密林之中,人们坐在水阁里,油然生起舒坦、碧幽之感。瓜洲的众多园林亭榭,都是凭借假山而有名声,这些假山在自然山石中怀胎,妊娠,把这精雕细琢的假山安置在于园之中,就不会使人感到遗憾了。
第一章丶头陀岭下
  天色微明,紫金山沐浴在淡淡的晨曦中。头陀岭南簏陡峭的坡崖下,有几幢佷高大的房屋,可惜都坍塌了,地上拋落着一堆堆的砖瓦,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墙缝里开着一丛丛的野花和杂草,长势都很不错。这是一处六朝时代的古建筑遗址,看守孝陵的军户常常打些野兔野鸡拿到这里烧烤,熏得墙上到处是黑糊糊的。虽然根据规定,这一带是严禁打猎的。但任何规定,只要有一个违反了而不受罚,很多人都会效仿的。
  房屋四周都是密密的丛林和一人高的灌木丛。天明时分,喧嚣了半夜的虫鸣渐渐平息下来。笼罩山林的雾气依然很浓密。
  这是大明祟祯元年的六月十五日,新皇帝登基也快有一年了。
  山林里一片寂静。这时传来几下轻微的响动,是树枝被碰断的声音。密林中跃出十几条黑影,速度都很快,一个接一个纵落在一座破屋的断壁之后。
  “小心点!任老二,你落脚太重了。”一个黑影低声道,“你会打草惊蛇的。他娘的,你喘得像头牛。”
  胖胖的任老二喘着气嘀咕道:“鬼魅可不怕人。。。。。。”
  “大家仔细些。”另一个高大的黑影显然是头领,语气中自有一种威严,“陈千户,黑狗血丶连环弩准备好了没有?”
  “一切妥当!”刚才训斥任老二的陈千户沉稳地道,“管大人放心。除非它不走这条道。只要来了,管教它显原形。”
  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看出这位管大人年约五十,头戴抹金凤祥盔,身披小杂花绯袍,胸口补子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金钱豹,袍服下凸凸凹凹,里面显然披着铠甲,左手衣袖却空荡荡的,明显是断了一臂,腰悬一口绣春刀,看这身打扮,就是个从三品或正四品的高级武将。
  陈千户戴红漆头盔,穿着小杂花青袍,补子上绣着一头熊罴,说明是个正五品武官。他腰间同样携着绣春刀。
  绣春刀是大明锦衣卫的制式兵器,钢质颇佳,外形揉合了日本倭刀和少林梅花刀的特点,厚背薄刃,有如剃刀,刀身狭长略弯,但比单刀要长,刀柄较一般的刀柄更长,用苗刀技法可以双手使用,不仅利于步战,也适于马战,一刀砍下,足可把整只马头砍断。
  但明代末期,名器浮滥,不是锦衣卫的武官也多有佩绣春刀的。这位管大人职衔极高,却非锦衣卫,而是明孝陵的卫戍部队--孝陵卫的指挥佥事。陈千户也是孝陵卫军官。
  另外数人多是孝陵卫精壮的旗丁,但其中有三个人,神情衣着却与众不同,一人穿沙罗绢紫衫,戴东坡巾,面容清瞿,眼神很有力,下巴剃得很光洁,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风度潇洒;一人身长几乎过丈,比管大人都高了一个头,肥胖如熊,方面大耳,上唇留两撇修饰的极讲究的八子胡,穿纻丝黄衫,胸襟绣着一只飞鹰,袍上是团团暗花,针法细腻,头戴飘飘巾;一人身材纤弱瘦长,肤色如玉,相貌美如女子,戴黄冠,穿绣蟒大红道袍。似乎是个道士。
  三人各佩有刀剑,衫袍下摆垂地。单从服饰看,都是僭越违制的。比如道袍就不能绣蟒也不能是红色的。但在明末,从庙堂到民间无不崇尙奢华,谁也沒把早年的规矩当回事。三人意态悠闲,与孝陵卫官兵的紧张恰成对比。
  等了半晌,山林寂寂。穿紫衫的中年人道:“管兄,你肯定它今天会来?”
  “唔,”管大人沉吟道,“咱们孝陵卫全军分班在全岭上下设伏,己埋伏了四个晚上。算一算,今天该是最后一天了。陈千户,对不对?”
  “是的。”陈千户答道,“自从六年前的三月开始,每年三丶六丶九丶十二月的中旬,总在这几日,那马魅必然出现,误差不会超过五天。”
  中年人笑道:“也许这次。。。。。。”
  蓦地,一阵隐隐的蹄声打断对话。
  “来了来了!”陈千户压低的喊声透着紧张,“那个任老二,招呼弟兄们把喷筒对准了。黄兄,暗青子就有劳大驾了。”
  “它跑不了。”穿绣蟒大红道袍的年轻人微笑着道。双手袖口露出点点寒光。他叫黄家伦,绰号“八臂公子”,是暗器之王弩之贤者的再传弟子,早已跻身江湖上第一流的暗器名家之列,名列武林四公子之一,他确有骄傲的资格。
  自从六年前紫金山出现“马魅”以来,这事就成了孝陵卫驻军的一大心病。具体而言,就是每年的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的十日到十五日的凌晨,总有马蹄声响彻山野,起点是头陀岭,终点是紫霞洞一带,马蹄所经的路线有五丶六条,有几次竟然是从下马坊直上陵区大道,再拐入林中。这可把卫所官员吓得不凊。所谓“魅”当然指鬼魅。“马魅”,就是说这是一匹马怪。孝陵是开国太祖高皇帝与高皇后的安息之地,居然出现鬼怪,若不早早驱逐殄灭,自然会侵扰到太祖皇帝和高皇后的安宁。真闹出点事来,守陵官是要掉脑袋的。
  但这件事牵涉到虚妄,孝陵卫指挥使和神宫监的掌印太监以及牺牲千户所的刘千户私下里商量,决定隐瞒不报,而是悄悄除妖。这六年来,可真宰杀了不少牛羊致祭,请灵谷寺等陵区內的七十寺高僧做了七八场法事,又请来茅山大法师降妖捉怪。可惜统不管用。到了今年,管佥事上任,听闻这桩异事,便做出决断:聘请武林人解决。
  管佥事名叫管超雷,出身将门世家,本人也是武林名门天元刀的传人,名列天下五大刀客之一。他之前一直在北方卫所任职,久经沙场,见识广博,后来在一次大战中,手臂被建州女真高手斩断,不适于再留在前线,得世交好友南京守备徐国公保举,才转入孝陵卫,一到就遇上了马魅。他根本不信鬼神,对马魅另有看法。不过他把这看法压在心底,对谁也没透露。只是以他在武林中的交谊,骋请了三位知交好友来对付马魅。这三人除了暗器名家八臂公子黄家伦,还有穿紫衫的天下四大名剑之一商洛南,穿黄衫的巨汉淮南虎爪门掌门王镇淮。
  马蹄声越来越近,渐渐到了六朝遗址堆外,众人都把心提了起来,五个旗丁端起灌满黑狗血和毒液的喷筒,手臂微微发颤,对这玩意能否对付得了马魅显然信心不足。还有三个射手端着连环弩,悄悄扣紧了弦。这时马蹄声却突然消失了。
  突然,断垣前一堆灌木丛毫无预兆地猛烈晃动起来,早己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旗丁再也忍不住了,于是狗血与弩箭齐射,一道亮光后发先至,居然赶在狗血和利箭之前,像闪电一样击中灌木丛,原来是八臂公子黄家伦出手了。草丛里立时响起一声沉重的扑地声。接着另一面杂草又是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遁走。众人先是心头一喜,继而又面面相觑,因为不知那从另一面遁走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去看看。”陈千户越过墙垣,不一会儿提着一头肥大的獐子转回来。这獐子全身沾满粘稠的狗血,有几处毛发脱落,肌肉泛着蓝色,冒着莫明的水泡,这是被毒液浸蚀的;双目正中则有一个圆洞,血液汩汩流出。这是八臂公子的杰作。
  管佥事几人都知道八臂公子的暗器有八种,其中一种称为“铁花生”,形状如同菠萝,满是铁刺,大小跟花生差不多,是以中指弹射。看这獐头血洞,显然是铁花生造成的。在三丈之外,击穿兽体最坚硬的颅骨,眼力之准,指力之强,都令诸人钦佩不已。
  “惭愧。”黄家伦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声细语道,“我发动的太早了。本应该不理会这面的”。言下之意是,这样他暗器就不会出手,可以对付另一边那逃走的东西了。
  他到底年轻,这话可把其他人得罪了。因为管丶商丶陈丶王四人也并未来得及出手。不过他语气温柔,管丶商丶王三人与他交情深厚,并没觉得什么。陈千户心里虽不大舒服,当着上司面前却也不敢表露。
  管佥事哈哈一笑道:“老弟别介意。只是经这一闹,那马魅想必不敢露面了。”说完眉头一皱,向众人作个噤声的手势。众人一愣,就见前方林中飞出一群山雀,叽叽喳喳。当然,是有东西惊到它们了。
  “追!”管佥事轻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林中投去。
第二章丶孝陵鬼魅
  孝陵卫的一队旗丁从一座两楹冲天式的石牌坊下疾冲过来,然后猛然止步,冲着空荡荡的陵区神道发愣。
  “胡三四,你是不是见了鬼啦?”领队的罗百户笑骂道,“你说你看见马魅了。在哪呢?你他娘是草木皆兵。昨天也说看见马魅了,结果只是一头野猪。。。。。。”
  在他们背后的这座牌坊,极为高大,额上刻有“诸司官员下马”六个大字,因此俗称“下马坊”。这是陵区的入口。国朝初年,太祖皇帝制定法令,无论是车马过陵,还是守陵官员入陵,都必须在下马坊百步外下马步行进入陵区,以此来表示对帝王的崇敬,违犯法令的人员一律要治罪。
  现在,这位“治隆唐宋”的开国皇帝和他的皇后马娘娘就沉睡在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丶大明孝陵里号称“宝城”的地宫中,已经沉睡了两百三十年(公元1628年,崇祯元年),但他所颁布的法令,仍然得到有效的执行。
  “啊!那不是。。。。。。”胡三四突然大喊一声,手往神道边的树林指着,脸色惊恐。
  众人抬眼望去,就看见一匹黑马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离他们有二十丈远。双方默默对峙了一会,那匹马转过身向陵区深处跑去。它奔跑的姿态很是悠闲,似乎蹄不点地,显得轻飘飘的,速度也不快,周身裹着一层浓雾,像个幽灵。众人看得毛骨耸然。
  直到黑马跑不见了,罗百户才像从梦中惊醒似的,大喊道:“马魅!马魅!”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喊:“还不快追?”
  众人慢腾腾地向前小跑,人人都怕真追上马魅。罗百户更怕。想到:“我怎么这么倒霉呢?那些专门对付马魅的小队满山埋伏,埋伏了好多日子,连根马毛都没捞着,偏偏今天轮到我值日,就撞见它了。我又没黑狗血,凭什么跟它斗?它要去地宫找老皇,就找去吧。犯不着与它拼命。如果是打仗,被敌人杀死了也就罢了。要是被一只鬼杀死了算什么一回事?说不定还被摄了魂去呢,连鬼都做不成。”
  这些守陵的官兵大多是世袭,世世代代与死鬼为伴,对鬼神的看法自然比常人更迷信。因此罗百户不愿出力,手下军户个个也不愿卖命。只是慢慢地“追”。追到一条小路,那里有道边门,门外不远就是个池塘,池塘另一边是紫霞洞。这时,从池塘边传来咴咴的嘶鸣声,众人不约而同止了步,有几个还向后退去。
  罗百户脸色发白,止步说道:“我们的职司是保护皇陵。对不对?”
  众人答道:“对。”
  罗百户道:“我们没得黑狗血,奈何不了它;我们也不能在皇陵里骑马,所以追不上它。但是我们己经成功将马魅赶出陵区了,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迟疑起来,因为那匹马魅速度是很慢的。而且紫霞洞还是属于陵区范围内。
  胡三四道:“马魅自然是从紫霞洞那边窜入荒山了,大家都是看见的。如果有哪一位兄弟想立功,要做超出职责范围的事,就请他独力追去吧。”
  众人纷纷道:“是啊,想发财的就去吧。咱不拦他。”
  “我们亲眼看见马魅逃入荒山。让管大人派人去追吧。他有黑狗血,还有武功高手帮忙。”
  一行人边说边走,重新回到神道上。这回他们动作神速。他们刚一离开,那匹黑马就悄悄出现在池塘边,稍停一会,然后向着紫霞洞跑去。
  紫霞洞又称钟山洞,道经中称之为三十六小洞天的“第三十一洞天朱日太生天,”说它方圆有一百里,属于一个什么龚真人的辖区。它之所以叫紫霞洞,是因为元末时有个道士叫周巅的隐居在洞中,后来周巅被明太祖封为“紫霞真人”,这个洞就以他而得名了。
  此刻的紫霞洞,洞前大片空旷荒野充满雾气,被初升的日光照射,真有紫气氤氲的气象。那匹黑色的马魅刚要进入紫雾中,忽然雾气涌动,闪出四条人影,手上都光华闪闪,好像四道闪电,同时向它劈去。
  黑马长嘶一声,腾起两只前蹄,猛力往雾中一窜,就见马背上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似人非人,似猴非猴,手中也射出亮光。只听叮叮叮三下金属交击之声,那东西哼了一声,身体也晃了起来,似乎是受了伤。
  其中一人叫道:“紫雾有些古怪,大家仔细点!”
  那匹马颇有灵性,一冲之后两只后蹄又向上一扬。三个人影见它这样,很是踌躇不前。只有一个人影叫道:“是个人!不是鬼怪!他是建夷高手,来掘我大明皇陵的。对这等人,无须讲江湖规距!”这人边叫边向前扑去。
  “建”是指建州,“夷”意思是“夷狄”,是当时人对后金国的蔑称。后金主努尔哈赤出自建州女真族斡朵里部,远祖猛哥帕木儿曾被大明封为建州左部都指挥使。到了努尔哈赤这一代家势衰落。但这人确是个枭雄,又以祖父遗甲十三副招集旧部,举兵起事,不过五六年功夫便统一了建州各部。受明封为都督佥事丶龙虎将军。
  到了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建立金国。因女真族在宋代曾建过金国,努尔哈赤这个金国被称为“后金”。他以前金国遗族自居,是承认这个“后”字的。但是大明并不承认他为一国。到了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率步骑二万,以“七大恨”名义誓师伐明。天启六年,努尔哈赤死。第八子皇太极即位,继续与大明交战,胜多负少。说起来,这个女真族与我大汉子民乃是世仇了。当时汉人提起建夷无不切齿痛恨。
  那三个人影正是四大名剑之一“定武剑客”商洛南丶“八臂公子”黄家伦丶虎爪门主王镇淮。那个去追赶马上怪物的是孝陵卫指挥佥事管超雷。
  当时在六朝遗址处,四个人遁声追出。这四人皆是久历江湖,见识经验都超人一等。尤其是管超雷,早得到详细资料,知道历年来马魅的路线。当追出之后,不见马踪,四人立即施展绝顶轻功,先一步赶到紫霞洞附近埋伏起来。当马魅现身后,出其不意发起突袭。商洛南出剑,王镇淮与管大人出刀,黄家伦出暗器。结果三人的兵刃被对手兵刃格住,只有黄家伦的圆月飞刃似乎伤了对手。
  当那怪物发出哼声,商丶王丶黄三人立即停手。他们在江湖上大有身份,除了群殴,若不是为了对付鬼魅,是决不屑于偷袭的,何况还是四个人联手偷袭。因此一认出那怪物居然是个人,三个人都暗自羞愧,尤其黄家伦脸红到几乎燃烧起来。今日以他最出彩,两次暗器偷袭,都是一举得手。当时躁的恨不能有个洞钻进去。
  不过一听管大人指这人是“建夷”,是来掘皇陵的,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而且,就算是建夷高手,但对方只得一个人,是不是值得不顾身份再度联手,也还大有疑问。不过三人心里的愧感到底是减弱了。就这片刻功夫,那匹黑马己深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管超雷独自去追赶黑马,但雾气太浓,根本看不清目标,只能退出来,脸色显得很沮丧。
  商洛南道:“管兄,你一到任就揭开了马魅的真相,虽然没抓到人,到底也是大功一件。何用沮丧?”
  管超雷苦笑道:“以我们四人之力,都捉不住一个建州鞑子,我实在不敢居功。唉。。。。。。。”
  黄家伦插话道:“大人何以一口认定那人就是鞑子?”
  王镇淮道:“我也想知道。”
  管超雷四周看看,正想回答,商洛南抢先说道:“此地非谈机密事的地方。哼哼,刚才那人是不是鞑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也是小有名气的冮湖客。”另三个人很诧异地瞪着他。商洛南笑着摆摆手,掉头就走,边走边道:“先离开这里。我总觉得这里的雾气有点邪门。”
  管超雷说道:“紫霞洞紫霞洞,就是以出这种紫雾而得名。这里来来叫钟山洞,据说国朝初年周巅仙曾在这里修道,把洞名改了叫紫霞洞。听说每年总有几个日子,会从洞口喷出紫气,旬日不散。。。。。。”
  四个人绕过池塘,穿过小门,来到孝陵神道旁的树林中,觅了一块空地,各自盘腿坐下。
  管超雷首先发问道:“洛南兄刚才说知道这人来历。。。。。。”
  商洛南摇头道:“我在冮湖游历二十多年了,很留心道上的动静。刚才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只是从他的剑法看出一点端倪,并不敢肯定。我先不答,请管兄说说凭什么认定他是建夷,让我印证一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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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丶惊天阴谋
  管超雷很是犹豫一会,心道:“事涉机密。但这三人是知交,要平息孝陵即将到来的危机,非他们帮忙不可。”抬头说道:“各位知道,来此之前,我原在沈阳中屯卫任职。为何会调任孝陵卫?”
  黄家伦道:“你手臂,手臂。。。。。。”
  管超雷道:“小弟,你该知道,我是右手使刀。断一条左臂不算什么。”
  对一般武人来说,断手缺脚当然令武功大打折扣,但对管超雷这种一流刀手和战场猛将而言,只要渡过三两月的不适期,武功虽不能说回复如初,却也不会弱多少。而且以他的地位,上场拼杀的机会也不多。
  王镇淮道:“你不是升了官嘛?我看是上官关照你。”
  管超雷点点头道:“有点影子了,确是上官关照。镇淮弟有眼力。”王镇淮听他夸奖自己,心里高兴,呵呵直笑。管超雷看着商洛南道:“是南京守备徐公奏请圣上,特意将我调来。”
  商洛南道:“管兄与徐公爷很熟?”
  管超雷道:“认识,是世家通好,但并没有深交。”
  “那么。。。。。。”
  管超雷道:“我给徐公爷写了一封信,提醒他注意一件事,结果---”他苦笑了一声,“公爷却把我调了来守陵。办完这件事,我还是要上前线的。哼,我还不老!还能杀鞑子!”
  商洛南不吭声,等他说。黄家伦心思缜密,性情温柔,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不理会。告诉他,他会专心听。不说,那也无所谓。只有王镇淮抓耳挠腮,急得不得了。但他尊敬管丶商二人,视为兄长,这两人摆闷葫芦,他又不便问。
  管超雷续道:“一年前我在沈阳中屯卫时,我们的一个细作探听到了一桩大机密,上报后,几位上官并不理会,以为无稽之谈。那细作---恕我不能说他姓名,他在沈阳江湖道大有身份---冒九死一生之险探得的消息可说绝对不会假。他与我私交不错,把机密吿诉我。不过我不掌情报,无法越级上报。但此一机密关系到国脉,不能不问。所以,我以私人名义给徐公爷写了信。”
  商洛南脸色微变,道:“如此说,这机密事与南京丶与孝陵有关?”
  “正是。”管超雷脸色凝重,迟疑半晌,又道:“各位,你们猜猜这究竟是什么机密?”
  三人都揺了摇头。
  “据细作说,建夷头目皇太极调集各方高手专才,组建了一支五百多人的密谍队,分为数支,各有使命,业己分散潜入我大明。”管超雷侃侃而道,“其中一支有六十余人,号称掘龙会,皆由武功高手丶风水地理师以及密宗上师组成,前赴南京,其目的便是挖堀孝陵。南京自古有钟山龙蟠丶石城虎踞之说。实为大明命脉所在。所以我太祖高皇帝先定南京为首都,又选定钟山为安息之地,默佑我大明天下己垂二百三十余年。建夷对大明虎视耽耽,却也知太祖高皇帝英灵永镇中华。故此派此掘龙会,企图断我大明龙脉,泄我大明王气。”
  这番话石破天惊,另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却不敢不信。神鬼之说太过虚缈,但阴阳风水影响人事,此理久已深入人心。
  商洛南以掌击地,怒道:“鞑子可恶!”
  管超雷道:“故此徐公爷保举我为孝陵卫指挥佥事,专门对付鞑子阴谋。孝陵卫守军虽有数千人,但以之对付武功高手却不甚济事。只看那马魅横行多年,就知卫所实是力有未逮。所以我才请三位来帮忙。”
  商洛南慨然道:“义所不辞。如果我等早知此事,就算与管兄没交情,我们还是会来的。”说完拿眼睛看黄丶王二人。这三人义结金兰,大哥表了态,另两人自然点首附和。
  管超雷欣慰地道:“管某没交错朋友。”
  黄家伦道:“商大哥适才说知道马魅来历,他究竟是不是鞑子?”
  商洛南道:“不是。”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不含糊,另三人惊奇地看着他。商洛南道:“管兄是一年前才听说鞑子掘龙计划,而这马魅据说已在皇陵活动了好多年。。。。。。”
  管超雷急忙道:“我是一年前才听说,但鞑子计划也许己有多年了。我刚刚上任就听说马魅之事,不觉甚为惊恐,因为刚知掘陵之事,紫金山就有马魅,要说是巧合,未免太巧。我猜想鞑子早派了这一个高手潜入皇陵,一边是探测卫所虚实,以及找寻龙脉所在;一边以鬼魅形态骚扰陵卫,使人不敢深究。如果不是我请了三位,揭破他的真面目,他几乎成功了。”
  商洛南先点点头谢他恭维,又摇摇头道:“如果这人真是鞑子,他的同伴为何刚才不杀死我们?”
  另三人面面相觑。商洛南道:“以我们四人联手之威,又是偷袭,敢说天下很少有人接得住。我不信鞑子中有这样的高手---除非是长白山的妖君王亲临。当然,那马魅也当不住我们一击。可事实是,他仅受了一枚暗器,从容逸去。可见那个暗中助他的人着实厉害。他既救鞑子,为何不顺手杀了我们,一了百了?”
  黄家伦道:“马魅真有同伴吗?”
  商洛南道:“我先当马魅真可能是鬼物,所以杀意极重,出手那一剑十分凌厉。本是十拿九稳要将对手连剑带人劈下马,可就在那一息,右肩巨骨穴一麻,那剑就乏力,功力几乎不到平常一半。。。。。。”
  黄家伦惊呼道:“呀,我暗器将出手时,手腕阳谷穴也突地发软,我以为是不小心扭了,原来真被人暗算了。怪不得大哥说紫雾有古怪。幸好我发的是圆月刃。它会环行飞击,所以能击中那人,但是没击中要害。”
  管超雷脸色凝重,道:“我也是阳谷穴。”
  王镇淮道:“我是大腿环跳穴发痛,害我差点跌一跤。”
  商洛南道:“这足以证明不是偶然了。那人虽然仗着雾气隐身,但在一刹那间同时打中我们的穴道,这份身手真是惊世骇俗,除了三君五圣,谁有这种功力?而他又不伤我们,至少对我们无敌意。我想,我们不必在马魅身上浪费时间了。”
  管超雷不甘心地道:“兄的看法实有见地。但我身为孝陵军官,不能容外人在这里扮神弄鬼,影响我们与鞑子的争斗。这个马魅,究竟是什么人?”
  商洛南笑道:“其实你们也应该听说过,近五丶六年来,江湖上出了一个剑法大违常理,乃是以击刺为主,快速飘忽,十分诡异的剑客。据说姓华,他是左手使剑,那柄剑又窄又有弹性。。。。。。”
  王镇淮道:“马魅的剑很软。。。。。。”
  管超雷道:“刚才那把剑也很细。。。。。。”
  黄家伦道:“十字剑。马魅是左手剑客。”
  商洛南点头道:“正是左手剑客。听说他与人交手,喜欢用剑尖在对手脸上画个十字,那十字痕又深又粗,没有一两年平复不了,实在是个令人头疼的对手啊!”
  王镇淮摸摸脸道:“幸好我们四个打一个,不然。。。。。。”
  他意思是,单独遇上,脸上不免添一两个十字痕,那就难堪了。王镇淮是很讲究仪容修饰的。
  黄家伦撇撇嘴:“左手剑客只是个二流人物。”
  商洛南道:“三弟,武林名人的名气,有许多并不是凭功夫赢来的,有凭出身世家,势大财厚;有凭出身名门大派,声威显赫。。。。。。左手剑客只是单身行道,没有师门与朋友捧场,剑法又大违常理,在许多武林人眼中认为是不入流,其实你细数他的对手,虽然没有大名家,实力亦都不弱,他又何尝一败?要说他是二流,也应是二流里的头把交椅。”
  王镇淮深有同感道:“商哥说得不错。我们淮南,人人仰慕鹰爪门,说是第一名贵的门派。就没人理会我虎爪门。要论功夫,鹰爪算什么?哼,总有一天我拆了他招牌。”
  几个朋友都知王镇淮与鹰爪门不和,毕生最大的愿望是取代鹰爪门,成为淮南第一大门派,并成为天下第十一大门派。不过鹰爪门掌门王老爷子一向不接受王镇淮的挑战,让他不能名正言顺打倒老爷子。而且王老爷子还是淮南王氏的族长,论辈份是王镇淮叔祖,兴头儿一起就会把这个侄孙叫去祠堂训斥罚跪,这可叫王镇淮郁闷,常常漂在江湖不敢回家。
  黄家伦抿嘴笑道:“二哥也别急,你们王老爷子也七十多了,老得很了,等他鹤驾归西,你虎爪门就出头了。”
  王镇淮道:“他还有两个儿子。”
  黄家伦道:“他们都不是你对手。”
  王镇淮道:“可他们是我叔叔,不跟我打,还要用家法教训我,我也没辙。”
  另三人不觉莞尔。这种亲属纠葛,好朋友虽有力也帮不上忙。
  管超雷道:“别说笑话了,还是商量怎么对付马魅吧。”
  这时,附近传来一声轻哼。四人吃惊地跳起来,就见三丈外一棵大树边飘过一片衣角。
  商洛南急道:“朋友,请留步。”边说边追了上去。
第四章丶竹林疗伤
  马魅受了伤,仗着胯下黑马反应敏捷,避过管超雷迅猛的一刀,在雾气的掩护下迅速遁走。黑马似乎知道主人受伤,越跑越慢。变成了小跑。紫霞洞是个悬在崖壁上的洞穴,里面不过十多丈深,这是俗人都知道的。只有行家才晓得这不过是惑人耳目。真正的洞口,在这个明洞的背面,也就是在山的另一面。那山坡前和山坡上都是密密匝匝的青竹,有碗口般粗细,有五六丈高。从竹林外往里看,只能看见很短的距离。整个竹林都笼罩着紫雾。
  竹林里不远处有几堆骨头,有人骨,有兽骨,也许是因迷了路而死在这里的。有许多竹叶青吐着唁从骨缝里爬进爬出,把骨堆做了窝。黒马到了林边,主人勒住它,喘着气道:“先别急,我肋骨受了伤,使不上劲,有些障碍没有我你是跃不过的,非摔断脖子。我们绕路吧。”
  黑马轻轻喷着鼻息。主人跳下来,他的模样像个直立的蝙蝠,通身长着绒绒黑毛,四肢与翼粘连。他许是痛弯了腰,腰间拖着一枝剑鞘,鞘尖不时碰在地上。先别说剑,单看剑鞘就是又窄又长的尖锐三角形,剑柄也不粗,有一圈银制的杯状护手,护手上镂空花纹,倒也漂亮。护手这个东西在中土武林的兵器上很少见,只在一些特殊的刀丶斧丶钩上见到,都是月牙形的。给剑加上护手简直离经叛道。
  他先在一根大竹根部下摸了几下,有几十根竹子像波浪般向两边分开,连雾气也被分开了,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人和马走进去后,竹子又很有秩序的一根接一根弹回原状。雾气重新吞没了路口。这一切过程,只有竹叶的沙沙声。让行家看到,必定晓得这竹林不仅设有机关消息,还是个玄门阵法。
  一人一马在竹林里一会进两步,一会退三步,一会又大绕圈子,其实并没走多远,却都累得不行。主人道:“还是歇歇吧,我痛得不行。得把暗器取出来。再说要是让师父看见了,又要唠叨许久。”边说边倚着一根竹子坐下,双手抓着脑袋往下一拉。他的脑袋本是毛耸耸的,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这一下,整个脸面都露出来了,居然是个俊秀的年轻人,肤色像奶白色大理石,鼻直口方,轮廓线条很硬,像是斧劈刀琢的,让这张脸孔显得刚毅。接着他又往下拉,肩膀也出来了。原来他是穿了一条蝙蝠状的连体衣,在雾气中或夜晚看上去真像个鬼魅。
  年轻人把衣裳脱了一半,腾出右手,把腰间的一只香囊摘下,用牙咬开绳头,取出一只小瓷瓶,放在地上,又伸手在左肋摸了摸,用力一拨,哼了一声,手上出现个闪亮的小东西。他扔在地上,先半躺下,拿瓶子往伤口上倒。血止住了。他又从香囊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坨白油膏,他连纸带膏按在伤口上,用力按了一会,痛得额上渗出一层汗。大口喘粗气。隔了好久,他坐起来,轻轻抚摸伤口,自言自语道:“瑜珈精舍的清净散,太生天的紫霞生肌膏,没有治不了的外伤。”眼睛向四下里看看,把那闪亮的暗器捡起来,很有兴趣地端详着。
  这枚暗器有铜钱大小,形状像弯月,两头月尖弯得几乎要碰在一起,突然又向外一翻,月尖如针,背刃开口,闪着青光,颇为锋利。
  “这是圆月弯刃啊,”年轻人吃惊地喊道,心想:“这东西又叫飞行轮。发出后如果不中,会自行飞回主人手中。刃尖如针,专破内家真气。我知道了,那长得像娘们儿的一定是八臂公子黄家伦。他有八种暗器,有一种就是这玩艺。听说很多女人喜欢他。穿得那么华丽,长得那样美貌,难怪了。哼哼,好朋友,我记住你了。还有那个像人熊般的巨汉,出刀时摆出一个虎扑,左手屈成虎爪,八成是虎爪门王镇淮,他扑上时不知怎么踉跄一下,否则我避过他的刀,逃不过他的爪。那个军官穿四品武官服,到底是什么人。孝陵卫几个主官我都见过,怎沒见过这人。还有那个使剑的,岳峙渊停,一派大家风范,分明是武林名家,可惜只过了半招,看不出他使什么剑法。他与那军官一样,剑下似乎留了几分力,倒真要承他的情了。奇怪,我扮鬼魅不过是和卫所开开玩笑,怎么摆下这么大阵仗,安排了四个一等一高手对付我。至于嘛。算了,既然玩不起,不跟你们玩了。”
  马魅与四人只是一个照面,就猜出黄丶王来历,江湖见识真是极为丰富了。不过他并不知道管丶商并未留力,只是被人暗算,身不由已。
  这年轻人当然就是商洛南猜到的,是个江湖二流人物,名叫华抱山,绰号“左手剑客”。也是令武林中人头疼的家伙。他很会原谅自己。说什么开玩笑,有扮鬼开玩笑的嘛?皇陵是开玩笑的地方吗?而且一开就是五丶六年,谁受得了?
  歇了半晌,华抱山扶着竹杆站起来,招呼黑马道:“好了,我们该走了。我感觉师父不在。趁这大好机会,我们赶快进洞,把师父刚练的丹丸品尝一些,岂不快哉!我受了伤,很应该补一补。要是师父早给我紫芒剑,而不是这种软塌塌的西洋剑,我又何至于受伤?”
  这竹林既是个阵法,想快速通过是不行的。大约又费了个把时辰,终于出了竹林,到了山崖之前。岩壁上怪石突起,正中有三丈宽的地方,挂满了从崖上垂下的许多丝丝缕偻的长藤,很像是帷幔。华抱山牵着马径直穿了进去。藤幔后果然另有天地,崖壁到此凹了进去,原来是个浅谷,绿草如茵,一道泉水从左壁泻下,注入一个两丈见方的深潭里,右壁下有几间茅屋,左中右三壁上方都是摩崖石刻,左壁上朱漆大书着五个檗窠篆字:朱日太生天。谷底正壁中间,有个石洞,石门半掩,门楣上用黑漆写着“钟山洞”三个篆字。
  华抱山松了缰绳,黑马低叫了一声,小跑着去啃草。华抱山却径奔茅屋。他是熟门熟路,知道这几间都是丹室,先进了第一间,拿起桌上一个很大的朱红葫芦,晃了晃,有咯登登的响声,当下拨了盖子就往口里倒。叭,头上挨了一击。华抱山抱着葫芦往左一闪,屁股又挨了一脚,向墙上跌去。
  “没出息。”一个冷峻的声音道,“这两下都躲不开?”
  华抱山转回身,看着那个人,嘻嘻一笑:“徒儿受了伤嘛。”然后把葫芦抱得更紧。他鬼灵精,晓得若不是抱着葫芦,令师父投鼠忌器,刚才那两下决不能这么轻松。
  华抱山的师父是个矮胖子,头上扎着双丫髻,腰围梅花鹿皮,赤着双脚,手上拿着一根竹杖。皮肤保养的真好,那张胖脸像苹果一样光滑滋润。头发和一绺山羊胡也是黑油油的,简直看不出多大年纪。
  “还不把葫芦放下?”胖子紧盯着他手,哼哼道,“不问什么就往嘴里塞,也不怕毒死你。嘿,小心!小心!别这么毛手毛脚。”
  “嘿嘿,”华抱山放下葫芦,满脸笑容给胖子捶肩,边道,“咱朱日太生天一派,药王嫡传加吕祖别传,只有救人药,那来得毒药?”
  胖子道:“我说过多少遍了,良药用错了地方,就是毒药。反之亦然。你这小子总把师父话当耳边风。何况这葫芦里并不是药,而是火龙丹。”
  华抱山师父道号叫“大洐真人”,据他对华抱山说,他是朱日太生天唯一正宗传人,这一派属于三十六剑仙门之一,起源唐代,外丹法是药王孙思邈嫡传,内丹剑法是呂祖教外别传。是真是假,华抱山就不晓得了。他行道江湖六年,压根就没听说过师父的名头。但他的剑法倒也没让他吃过大亏,说明师父还是有本事的。不过,他有两个师父,到底是哪个师父的传授才令他不吃亏,这可是个挠头的问题。
  火龙丹是朱日太生天传说中的剑法之一,食下此丹,与丹田内力融合,凝成一股剑罡,就可从全身任意穴位放出火龙剑,千里取人首级。不过丹方早己失传。就华抱山所见,这十几年来,师父年年号称练成了火龙丹,但是拿狗一试,每次都死翘翘。
  华抱山脸色有点发青,摸头道:“啊。这个丹,幸亏师父及时赶到。。。。。。看来我真走运。”
  真人道:“臭小子,又来嘲笑师父?刚才真该让你试试。嘿,成天闯祸,老道总有一天让你拖累死。嘿,小子,你中的暗器不碍事吧?”最后一句话露出极深的关切之意。
  华抱山诧异道:“师父怎么知道?”
  真人道:“定武剑客商洛南,雷霆刀管超雷,还有那个发暗器的娃娃和虎爪门大汉,任何一个都不易对付。你竟然单挑四个,胆气是够了,技艺还很差劲。这次来多住些日子,让老道好好磨磨你。”
  华抱山恍然大悟:“我说那傻大汉怎么差点跌一跤,姓商的和姓管的刀剑无力,原来是师父。。。。。。”
  真人哼道:“就凭你那两下子,也能从这四人手底逃命吗?”
  华抱山道:“徒儿若逃不了,两位师父脸上也不好看啊,说起来,都是你们教徒无方。。。。。。”
  真人道:“我和头陀避世多年,谁在乎那点虚名?你个祸胎,你来就来吧,每次非得纵马闯陵,累得卫所人人紧张。这次更差点把自已小命玩掉,也是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骄狂?”
  华抱山摸着鼻子,一脸得意道:“我是谁啊?我是钟山双奇唯一传人,谁叫我师父那么厉害?我不骄狂谁骄狂?”
  “去你的。”老道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去过头陀岭了?”
  华抱山恭谨地回答:“去过了。我先拜见大师父,待了五天,然后从南面下山,再从下马坊过来。”
第五章丶师徒论道
  大洐真人口中的“头陀”,就是华抱山的另一位师父雷音头陀,现居紫金山头陀岭上的瑜伽精舍。头陀岭本名“小茅峰”,是紫金山第二高峰。自三十五年前雷音头陀在此建瑜伽精舍隐修以来,卫所军户都称小茅峰为头陀岭了。雷音头陀与大洐真人年轻时就是好友,真人归隐后邀头陀来此隐居,当时江湖上人称“钟山双奇。”江湖人以三十年为一世,这一僧一道超过三十年没有在外闯荡了,所以现在的江湖道上早己勾消两人的大名。
  再说这华抱山是无锡东亭华家子弟,提起东亭华家,大江南北上自庙堂贵人下迄闾巷贩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不过却不是什么武林世家,而是钟鼎鸣食的世禄之家。拥有僮仆千人,良田万顷,每年单是租税收入就达四丶五十万石。
  华抱山祖上世代为宦,到了他父亲华千里,依然是朝廷高官。当时还是神宗皇帝当朝,朝臣们因同乡关系结成了各种党,有什么浙党﹑齐党﹑楚党﹑宣党﹑昆党﹑东林党等等,其中浙党势力最大,与东林党是死对头,互相倾轧,齐党﹑楚党皆依附浙党。东林党的党魁叫顾宪成,是无锡泾里人。因创办东林书院而被人尊称“东林先生”。他这一党也以此命名。华千里是无锡人,自然入了这一党。当时在朝为官,没有人互相帮衬是干不长的。
  两党斗了多年,因为浙党有皇帝撑腰,东林党始终落在下风,不时有人被罢官。势力不断削弱,到了万历四十一年,终于轮到华千里了,被革职罢归无锡故里,他久任高官,宦囊甚丰,又是天下闻名的大阔佬。一伙江洋大盗得知消息,便要劫财杀人。官船行至中途,大盗拦路,杀尽保镖,正要杀华家人,恰好真人和头陀也乘船经过,便出手救了华家上下。当时真人和头陀见七岁的华抱山骨格不凡,是修道的材料,动了收徒之念。华老太爷连华抱山共有五个儿子,华抱山最小,且是庶出,华老太爷不甚在意,就答应了。
  华抱山在真人和头陀门下学了十年功夫,与师父情逾父子。虽说每过一两年师父就会送他回家小住,但华老太爷生性威严,所以华抱山一直与父亲亲热不来。他性情跟两位师父一样,不在乎功名,乐山乐水,酷爱探幽访胜。六年前,他把师门绝技学了个七七八八,奉师命行道江湖,但每隔三个月便会回山探师。因为雷音头陀年长一些,是大师父。华抱山每次都会先上头陀岭住几日,再到紫霞洞住几日。
  孝陵地区是不允许不相干的人进入的,头陀和老道因在陵区的寺院和道观挂名做长老,是可以自由来往的。华抱山就不行了。他学艺时是扮道童,所以无事。艺成后第一次回山,军卫就不让他进了,而且很羞辱了他一场。要不是师门规矩严,他当时就会严惩那几个军汉。华抱山性格是好奇好胜且爱胡闹的。于是他就扮鬼怪,一闹就是好些年。头陀和真人是晓得他胡闹的,不过两位老人家把他当儿子看待,未免有些骄惯他,并不责怪。
  直到今天,真人晨起打坐时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晓得华抱山毎年这个日子都要来,心想我这样不安,莫不是抱山会出什么事?于是赶紧出谷去接,也就及时救了徒儿一命。论功夫,华抱山足以敌过四人中的任何一人。但对付两人,就只有平手了。对上三人,逃都没法逃。何况是四个人呢。
  华抱山从真人这里共学了两套剑法和一套内功,第一套是铁十字剑法,剑法以击刺为主,也就是现在华抱山以之行道江湖的技艺。第二套功夫是大洐剑法,内功则是太乙金华血十字功。
  铁十字剑法原不分什么左右手的,但真人认为这剑法诡异,如以左手使,是诡异加上诡异,令人防不胜防,可补内力之不足。而且将右手解放出来,可以练大洐剑法。这样子左右手各使一套性质完全相反的剑法,那可是前无古人的创举。真人是立意要把爱徒打造成一朵武林奇葩。好承继他的门户。不过大洐剑法必须用紫霄剑才能发挥威力,所以华抱山虽懂得使,却没趁手兵器。而且他的太乙金华血十字功还只练到第五层。要练到第六层才会结内丹。这也是因为这套剑法威力太大,如果没结内丹,常使大洐剑反而会造成内伤。所以真人还不敢传剑。
  当下真人听说华抱山刚从头陀岭下来,含笑点头道:“你大师父一肚皮杂学,这回又传了你什么奇功妙技?”
  华抱山恭敬地道:“山海潮音。”
  “呃,”老道吃了一惊,“好家伙,这是瑜伽精舍三宝之一,是头陀压箱底的功夫啊。他倒舍得?”
  华抱山道:“大师父说了,弟子练白骨观法门己初窥四禅门径,狮子奋迅三昧功也小有成效,可以修山海潮音功了。师父,你老人家的压箱底功。。。。。。”
  白骨观法门不是武功,而是禅功,修练方法是双盘坐,闭目垂帘,双手各掐手印,集中精神,想像自己的一根小指开始发炎化脓溃烂皮肤剥落露出指骨,然后想像无名指也是这样,依次是中指食指拇指手掌胳膊乃至整个身体皮肤全溃烂脱落,变成一具骷髅。此是小成。练到高深境界,看其他人乃至动物都是一具白骨。到此自然觉得人世和生命不值得留恋。此是佛门练心弃世之法。练到最髙层次,可以随心所欲在任何场合示现自己的白骨身体。这种练心之法,也是通往神通的初步功,能否练成神通倒不要紧,反正对练武功是大有帮助。
  至于狮子奋迅三昧功,也不是武功,也不是禅功,而是一种入定的技巧,指练功时尤如狮子搏食一样迅猛地进入定境。
  山海潮音则是佛门梵唱三步功的二步功,初步功是金刚狮子吼,最后一步是天龙禅唱,非勤奋刻苦就可以练成,而得有机缘触动悟性,否则怎么都不成。连头陀都未练成。功夫到此地步,任你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都会在禅唱中泪如泉涌,继而洗心革面。华抱山怀疑凡人是否能练到这步。
  “少打我主意。”老道直摆手。“我所有的牛黄马宝几年前都被你掏空了。”
  华抱山怀疑地盯着老道:“还有紫霄剑。。。。。。”
  “这个可不行,”老道赶紧说道,“还不到时候。不过。。。。。。”
  华抱山听出师父口气松动,忙道:“我只练招数,不使内力总可以了吧?”
  老道想了一会,点点头道:“其实为了你小子,为师我已悟出一条速成之法。只要以紫霄剑为阳,西洋剑为阴,用头陀的禅功促使内力阴阳合壁,也许可行”。
  华抱山大喜:“太好了。师父赶紧传我紫霄剑。。。。。。不过,能发出闪电霹雳吗?”
  “等你内丹练成,成就半仙之体,就可以神炁御剑,自然而然就成霹雳剑了。你现在只炼成阴神,就算运用禅功,也只是个发剑更快。发个屁霹雳。”
  “原来这么难呀?我还以为师父藏私呢。”
  “混蛋。你是老道唯一传人,老道日盼夜盼你道法大成。把我太朱天道法发扬光大,不惜为此把头陀套进来,让他做大师父,满足他的虚荣,又怎会藏私。”
  “是,是,师父量大如海。”
  “少拍马屁。你已入四禅,头陀乐疯了吧?”
  “大师父不动声色,要弟子参话头。”
  古代禅师授徒时多以文字语言和动作开悟学徒,这些言行许多貌似无意义,其实暗藏锋机。后人把这些言行记录下来,就叫“公案”语录。又叫“话头”。比如唐代赵州从谂和尚,有僧问:“柏树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说有?又问:“几时成佛?”答:“待虚空落地?”问:“虚空几时落地?”答:“待柏树子成佛。”参活头就是参究禅师言行中的锋机,日参夜参,直到身心与话头打成一片,得意忘言,最终豁然开悟,立地成圣。
  “嗯?”老道脸色变了,“头陀想你传他衣钵了。参什么话头?”
  “是赵州狗子有无佛性。据大师父说,一旦参悟,立地成佛。”
  这个也是赵州和尚的话头。有僧问狗有没有佛性。答无。又问凡生物皆有佛性,狗怎么没有?答“狗有业识存在”。
  “狗屁!狗屁!狗屁!”老道怒不可遏,“只修性,不修命,万载阴灵难入圣。至死是个空亡鬼。立地成佛,老禿驴异想天开呢。不过你己入四禅,老道也不能太自私,误你前途。我问你,你是想来世转生于四禅天上,做一个天人。还是这一世就成仙了道?我太朱天道法,白曰飞升或还不能。要练成婴儿,以你的资质,当个地行仙还是轻而易举的。”
  “轻而易举?”
  “不错,你内丹小就火候,又有四禅八定根基,待会我帮你打通生死关,可获半仙之体,这个在佛门叫中阴身,又叫中有身。你凭此体行道天下,积累外功,一旦参悟狗子佛性之有无,就可练出阳神,就是地仙成就。”
  “徒儿不在乎成不成仙,只要能杀了刀贤者就心满意足。”
  “没出息。刀贤者算什么东西?半仙之体,五圣者也莫奈你何。我知道,你还记着王老霸囚禁之仇,对仇恨念念不忘,这会影响剑术的。抛开了。至少这几天要抛开。反正他逃不掉。”
  “多谢师父成全。
  “嘿嘿,”老道心头阴笑,“头陀,你传徒儿狗子怫性,传你衣钵,怎知他无意出家。你反而促他向玄门迈一大步。老道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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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丶蛛丝马迹
  却说管丶商丶黄丶王四人正在商谈机密,一发现有人偷窥,各人无不震惊,一起跳了起来。商洛南双足一顿,身体斜向飞起,如云中仙鹤,转眼就到了那棵树下。不过树后阒无一人,向四周看看,除了树叶婆娑之声,哪有半个人影?
  商洛南起先心头一愕,心道我这轻功快逾闪电,竟然连人家背影也没看见。这个人的功夫真是惊世骇俗了。转念一想,脸上又现出微笑来,心头甚喜。
  商洛南的武功只比另外三人略高一筹,但轻功绝对是超人一等。他的武功是平凉崆峒派真传,轻功却是云南武林常氏家族秘传。常家始祖即是开国元勋常遇春。
  常遇春年轻时行走江湖,曾拜明教高人为师,学了一身好功夫,其中尤以轻功为最。他的轻功,名唤“一脚抵天,”当年在釆石矶大战中,他左手挽盾,右手持戈,乘一叶轻舟穿行于元军的石砲箭雨之中,直抵矶上。因离岸太远,他便施展“一脚抵天”之术,横掠三丈江面,落在岸上。一举击溃家元蛮子海牙部。至今那岸石上还留有他的一只脚印。可见他的轻功不纯是跑得快和跳得高,还具有绝大威力。
  国朝定鼎,常遇春不幸病逝,长子常升袭爵开国公,加太子太保。常遇春的长女嫁给皇太子朱标,立为孝康皇后,生下两个儿子。其中次子朱允炆在父兄去世后,被太祖皇帝立为皇太孙。太祖驾崩后,朱允炆即位,是为建文帝。建文帝生性软弱,即位四年后,燕王朱棣起兵反叛,自称“靖难”。四年破京师,夺取帝位,杀方孝孺等人。
  常升因忠于旧主建文帝,他是皇帝舅舅嘛,因此于“靖难之役”中殉于南京。常升之妻胡氏和年仅七岁的次子常继祖被充军云南临安卫所属的河西四街,从此世代在河西四街生息繁衍。遂成当地一大世家。
  到了弘治年间,常氏家族蒙冤昭雪,皇帝敕封常荣为怀远将军丶镇守云南临安卫等处地方都督。常遇春另一后人常复又奉诏赴京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并获准把自已的两个儿子从四街“取往南京”任职,其余常氏家族仍留在四街。嘉靖十一年绍封四王后,又诏封常遇春玄孙常玄振为怀远侯,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使。
  商洛南家与常家世代通好,本人即是常遇春玄孙怀远侯常玄振的孙女婿,一身轻功即此老所授。常遇春号称“万人敌,”商洛南自是远远不如,但他在这门轻功上也曾下过苦功,造谐颇深。
  商洛南为人十分忠君爱国,听说鞑子的掘陵毒计后,心里比管超雷还要着急。在他想来,鞑子既然一年前就定下此计,此时必定早已行动,说不定那掘龙会已潜伏在陵区,正在四处探寻龙脉。掘龙会中高手众多,自己这面仅得四人,实力太弱。至于数千孝陵卫驻军,论战力那是个笑话,根本无所依恃。
  原来明代户籍,是按职业划分,把百姓大略分为三类:匠户丶民户和军户。匠户即工匠和一切供应工役的人,还包括了厨伇丶马船丶裁缝以及沿海的灶户等,隶属工部。民户以农人为主,还包括了僧丶道丶儒丶医丶阴阳等,归户部。而军户则为世袭的军户世家,还有校尉丶力士丶弓兵丶辅兵等,统属兵部管辖。
  当时的卫所,多是军户世袭。本来卫所就承担着日常防御和军屯的双重职能。国家承平日久,重心便转到屯田方面。每个军户都有一份田地耕种,哪还有功夫去操练?如此代代相沿,战力大减,商洛南根本把这些人当土鸡瓦狗。而刚才那人,身手绝高,又没有伤自已,可见并非敌人了。能拿他说服了,站到自己一方来,无异得一大臂助。
  另外三人此时也追了过来,管超雷紧张地问道:“洛南兄可看清楚是什么人吗?”
  商洛南揺了摇头,见管超雷略显失望,便道:“管兄勿虑。那是世外高人,行踪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到底是留下些尾毛来。”
  王镇淮嚷道:“三弟暗器最好,刚才怎么不给他一记暗青子?”
  黄家伦脸一红:“我发过了,不过打偏了,你没看到吗?”
  这一说众人皆感诧异,因为他们谁也没看见他出手。
  黄家伦走到树旁,蹲下身,在树根处伸指一拈,拔下一样物事,摊在掌心。众人凝神细看,原来是一短二长三根银针,似乎是针炙用的那种软针,在晨光下闪闪烁烁。如此细软的东西,竟然能扎入坚硬的松根,拔出后依然不折不弯,可见黄家伦的指力已达不可思议的地步了。三人均自愧不如。
  商洛南道:“小弟。。。。。。”
  “我晓得,我晓得,”黄家伦抢着道,脸色更像一块红布了,“我是偷袭了。可是,如此机密大事,如果让歹人听了去,不晓得会惹出什么麻烦。我心里一急,就出手了。不过我有分寸的,这三根针,专取脚踝三穴,一名太溪,一名水泉,一名照海,只要同时射中,可令那人暂时麻瘫,并无后遗。可是我丢丑了,大哥别再责怪我了。”
  太溪穴在内踝尖与跟腱之间的凹陷处,属足太阴肾经的输穴;照海池在足内侧,内踝尖下方凹陷处。是八脉交会穴,通阴跷脉。属足少阴肾经穴;水泉亦属足少阴肾经穴,在足内侧,内踝后下方,跟骨结节的内侧凹陷处。
  这三穴构成一个三角形。任何一穴被刺中,除了麻痛,并无大碍。但三穴同中,即可截断足部与肾部的气血流注。商洛南三人都是经穴大行家,一听就懂,心里不禁对黄家伦的师父弩之贤者又敬又畏。
  弩之贤者号称暗器之王,以弓弩神射出名,在武林十八贤者中排名靠后,但是单看他调教出的弟子,就知他本人在暗器上的造诣实己达天人位业了。
  “小弟,我并不责备你偷袭。”商洛南微笑道,“我只怪你出手不狠,你要是使出风火轮,估计什么人都逃不掉。”
  风火轮是弩贤者所制最神秘也最恐怖的暗器,据说已传给了爱徒黄家伦。黄家伦令江湖人畏如蛇蝎,大半也是怕他的风火轮。黄家伦出道至今,就用过一次风火轮,据说是与媚之贤者遭遇受辱,又困于群殴之中,一怒出手,火烧大名鼎鼎的扬州销金窟酒楼,令媚贤者毕生心血付之一炬。又据说媚贤者从此心灰意冷,隐于林下。
  自那以后,黄家伦再没用过风火轮,连商洛南丶王镇淮两个结义兄弟都不知风火轮到底为何物。
  “大哥莫怪,”黄家伦黯然一笑,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扬州一战后,我已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用风火轮了。”
  他意思是,你们休想看到风火轮的真容了。
  商洛南心里一窒,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只有他心里清楚,扬州一战,与他有绝大的关系,听黄家伦的口气,虽然没有责备他这位当大哥的,但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情绪。当时那件事,商洛南虽自感问心无愧,心里仍不免筹思着如何解这个结。
  管超雷见气氛有些僵,忙道:“洛南兄,你说刚才那位高人留下些蛛丝马迹,不知是什么?”
  “管兄,你可知这陵区之中到底有多少所寺院?”商洛南不答反问,“不包括道观。”
  管超雷想了一想,道:“我还真没注意过。我想总归有四五十所吧?”
  商洛南又道:“卫所中有所有寺院的名册簿籍之类吗?借我一观。”
  管超雷摇头:“这个没有。这些都属于神宫监管辖,神宫监掌印李公公在此任职七八年了,本人亦是信徒,与各寺大德长老皆有来往,知晓一切情形。不过---”
  “怎么?”
  “你知道,神宫监不属卫所管。而且我与李公公有些过节,”管超雷为难地道,“所以既使我为你引见,他也不会买账。太监性格向来古怪。”
  商洛南道:“不要紧,我自去见他。对了,你与李公公有什么过节?说来听听,我说不定可为你们化解。”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商洛南出身陇东豪门,是武林中颇有地位的陕西平凉府商家堡主人。但一个江湖名剑客,其身份与一个权势太监根本不在一个位次上,如何对话?难道以金银贿赂。
  “我与南京锦衣卫常家有亲。”还是商洛南自已解释道,“常延龄是我表弟。”
  常延龄即商洛南祖岳怀远侯丶上任南京锦衣卫使常玄振嫡孙,实际上是商洛南小舅子,现为锦衣卫指挥,为人慷慨任侠,整日斗鸡走狗,呼朋唤友,挥金如土,人皆称为“小侯爷。”
  管超雷笑道:“好极了。有常小侯出面,李公公非见你不可。”又一皱眉道:“不过,我和李公公的梁子,只怕小侯爷也调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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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丶孝陵三宝
  商洛南晓得太监与官员一向有矛盾,这从太祖朝就开始了。而成祖朝设立东厂,赋予太监“缉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实为探刺大臣的权力以来,官员与太监更是势如冰炭了。但在掘龙会阴影的威胁下,内部的任何不和,都可能被人利用。此事势非解决不可。
  商洛南想了一想,直率地道:“宦官虽言行不检,但此辈为皇室家奴,尚称忠心。孝陵地区事权分散,若是自已人再闹起来,未免为敌所趁。何妨给其面子,主动退让一步呢?此辈残人,所求不过尊礼而已。”
  管超雷听出他语气中有责备的意思,苦笑道:“若是私人矛盾,我管超雷为国家计,何惜脸面?无奈我和李公公,并非私人意气之争。若洛南兄不厌,我从头道来。。。。。。”
  原来孝陵地区一切权力,由所谓“卫丶监丶所”三大巨头,分别管理。“卫”就是孝陵卫指挥使司,属南京五军都督府管辖,掌管陵区守卫与治安。“监”是神宫监,是大内十二监之一,有掌印太监主管,下设佥书、掌司、管理等员。掌太高各庙洒扫丶香灯丶祭祀等事。“所”即牺牲千户所,总管虽只是个千户,却直属南京太常寺,专掌饲养丶宰杀祭祖所用牛羊猪,乃是大肥缺。
  这三司各有职事,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唯年深月久,三司职能渐渐模糊,差事互相重叠侵扰,就生出些闲气来。要说起因,殊不足道,缘自一些梅花鹿。
  原来陵园建成伊始,皇帝就下旨在陵内植松十万株,养梅花鹿千头,因为传说梅花鹿又称为“长生鹿,”因为梅花鹿寿命极长,随着年岁增长,身上的红褐色毛皮会逐渐变成纯白色,这就变成了白鹿。在古史记载中,白鹿是瑞兽,是祥瑞的象征。洪武十二年,河南巡抚都御史吴山即进献了一只白鹿,群臣纷纷进表祝贺,以致形成了一种礼仪上的定式,即“自后诸瑞异,表贺以为常”。
  又据说白鹿长到五百岁,身上的梅花斑点会重现,变成一种龙头鹿身的动物,这就是“斑龙。”斑龙是一种阳兽,只在太平时期可见,寿数不可预计,倘若它消失,天下就开始大乱了。于是每年祭祀,放养梅花鹿就成了定规。
  孝陵放养的梅花鹿,每头颈间皆挂有“盗宰者抵死”的银牌,故又称“银牌鹿。”
  在孝陵的中心寺院灵谷禅寺无梁殿中,就供养着一块碧绿如水晶的巨石,这巨石重约一吨,是修建御河沟时从地底掘出。石中间有一头白鹿,挧挧如生,不过头虽是鹿头,但鹿角己变成了龙角,僧人们每到吉日斋期就把它搬出,接受日精月华的沐浴。据说刚掘出时,还没有角,此时已快养成龙了。待到它破石而出,天下可享千年太平。
  这块白鹿水晶,从此成了孝陵之宝,乃之成为镇国之重器,由一个百户队专门看守。
  因为这种种缘故,孝陵地区的一草一木丶一兽一虫都不许乱采乱杀。只是国家承平日久,时过境迁,军户渐渐成了事实上的农户。农人讲求实际,贪图小利,再说生活也确实困苦,就不免拿眼光盯向那些野兽了。兽皮可卖钱可御寒,兽骨可入药,兽肉可疗饥,一时间盗猎成风,于是紫金山的熊丶狼丶狍丶獐丶兔丶鸟未免遭了殃。
  一开始,还没人敢打银牌鹿的主意。无赖这些鹿太蠢,根本不怕人,见了人不仅不逃,反而凑上来亲热。对这种送到手边的东西,不打真是对不起自己了。这样,终于有人耐不住了。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如此八九十年过去,鹿倒不能说绝迹了,但变得像野生畜牲一般胆小机警,稍有风吹草动即逃之夭夭。就连那些刚放养的鹿,也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也是一放就逃,再也难得一见。后人有一首《金陵竹枝词》写道:“天棘条侵旧殿斜,秋虫交语野棠花。射生猎尽银牌鹿,谁向钟山采木瓜。”
  对军户的盗猎行为,孝陵卫主官大多是眼睁眼闭,很少干涉。神宫监丶牺牲所主官也不大过问。其间有几个勇于任事的,最后都卷铺盖走人。这是因当时孝陵卫指挥使司官员地位过高,权势太大。但到了国朝中后期,卫所制渐被营伍制取代,地位衰落,太监和内廷权势日涨。本来这也无所谓,但数年前李公公上任时,巡视陵区,恰好看到军户在剥鹿皮,血洒山道,当时心头大怒,就拿那军户打了一顿板子,当场把人打死了。这一下子激起众怒,军户就伺机报复。
  却说陵区规距繁杂,不讲究也罢了,认真起来,动辄得咎。比如陵区里面,路不能乱走,门不能乱进,不能乘骄骑马。就连魏国公徐俌,是中山王徐达五世孙,弘治年间,掌中军都督府事,守备南京。他奉皇命去孝陵祭祀,因为从红券门下进入,从小门出来,也被南京司礼太监陈祖圭参了一本:“魏国公徐俌每祭孝陵,皆由红券门直入,至殿内行礼,僭妄宜改。”
  “僭妄”可是大罪,徐俌赶紧上本争辩:“入由红券门者,所以重祖宗之祭,尊皇上之命。出由小旁门者,所以守臣下之分。循守故事,几及百年,岂敢擅易。”
  皇帝让礼部议罪,因徐俌先后历官数十年,持身廉慎,不阿权贵,见者莫不畏惮。礼部有心保全,回奏道:“长陵及太庙,遣官致祭,所由之门与孝陵事体相同,宜如旧。”
  太监连徐俌都敢参,可见其辈之嚣张。也可见孝陵规距,确是复杂。那李公公初来,带来一帮亲信。有些小太监不懂规矩,也仗着李公公之势,就有规矩也不守。要是搁以前,军户也懒得问。现在可不同了,正处处寻太监的沘漏,居然主动送上来,抓!抓了就严刑拷打,有打残的,甚至有打死的。这一下子,双方势成水火了。
  管超雷叙完双方结怨经过,商洛南直皱眉头,觉得此事实在棘手。
  王镇淮道:“这些太监真不像话,管大哥,我去替你摘了李公公的卵蛋!”
  王镇淮是淮南大富户出身,本身并没受过太监欺压,只知道太监是伺候皇上的。不过他的街坊邻居,这个说太监不好,那个说太监要断送大明天下,耳朵都听出老茧来。因此对太监印象极坏。此外,他虎爪门最得意的绝招叫“摘阳手,”上摘脑袋下摘卵蛋,因此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黄家伦抿嘴笑道:“二哥,太监没有卵蛋的。这也不劳二哥出手,还是让我摘了李公公的六阳魁首吧。”
  他一开口,令商洛南冷汗直冒。王镇淮是个浑人,说话不必当真。但黄家伦机敏大胆,脾气也倔,若是认定了干一件事,怎么也拉不回头。
  商洛南赶紧道:“也无须三弟动手,愚兄自有办法化解司丶监之争。对了,三弟怎不问我,为什么要查看寺院簿册?”
  黄家伦的注意力果然扭转了,笑道:“刚才那人动作虽快,但我看到他脚下是一双茶褐色布鞋。”
  商洛南击掌道:“三弟眼光果然锐利。愚兄只看到他衣角,边缘为黑,似是直缀。三弟看到他着茶褐色布鞋,必是禅僧无疑了。”
  直缀是一种袍服,前襟后背皆有一条直通到底的中缝,是当时一般士人丶庶民丶道士与僧人的常服,唯茶褐色为禅僧专服,洪武十四年有令旨:“凡僧道服色,禅僧茶褐常服,青绦、玉色袈裟;讲僧玉色常服,绿绦、浅红色袈裟;教僧皂常服,黑绦、浅红袈裟。”规范了僧道各派服饰。
  后来僧人虽然也有乱穿的,但对禅宗高人来说,反而不会故意去违反令旨丶标新立异。
  管超雷恍然大悟:“原来洛南兄查寺院簿册,是为此事?不过,既是高人,只怕不会在寺院落藉吧?”
  商洛南道:“正因是高人,才会和光同尘。”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据说灵谷殿中,供奉着三件宝物,号称孝陵三宝,管兄是否知晓?”
  管超雷脸色一变,手指下意识地搭在刀柄上,严肃地道:“洛南兄从何处听来?”
  黄家伦道:“管大哥太紧张了。难道还怕我们盗宝?”
  “不是。”管超雷右手离开刀柄,神色稍缓,“兹事体大,我与三位虽是道义之交,仍需要一个答案!”
  “咳,管大哥,老管,”王镇淮叫了起来,“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锏之贤者王嘉胤曾公开扬言,孝陵三宝之一的太祖皇冠是他所有,等他来取,决不容旁人染指!难道你都没听过?”
  “什么?”管超雷惊骇地道,“居然已传开了?王嘉胤胆敢说这种混帐话?”
  商洛南道:“管兄早己不问江湖事了。这王嘉胤网罗了王自用丶高迎祥一伙亡命,已公开树起反旗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王嘉胤也造反了!”管超雷打雷般吼道:“不是说只是白水王二和种光道?”
  王二和种光道皆是陕西白水拳师,有徒百人。天启七年,天降饥荒,疫病流行,百姓死毙愈多,“草木尽,人相食”,农民“皮骨已尽,救死不瞻”。但陕西巡抚乔应甲非但不减免租赋,赈济灾民,反而增派所谓“新饷”“均输”等赋役,严令官吏督责。王二、种光道等,聚集灾民数百人,首插义旗,兴兵反叛。数月后,陕西府谷县黄甫镇宽坪村的著名武师王嘉胤也起兵响应。
  王二丶种光道只是江湖三流角色,王嘉胤就不同了,他自幼好武,天生神力,他的师父据说是神。他少年时寄宿在萨寺庙时,夜梦神人传授三十六路混天锏法,醒来后就见身边有一支黒铁锏。他凭此神授锏法,打遍关西无敌手,聚徒千人。他为人慷慨侠义,因而名列武林十八贤者之一。
  管超雷当然知道王二起事,不过小小蟊贼,连癣疥之疾都算不上,因而不以为意。此刻听说连十八贤者之一的王嘉胤也反叛了,不由大为震惊。
  商洛南道:“江湖传言,孝陵三宝乃是白鹿石宝丶太祖皇帝平天冠和孙权赤壁剑。得白鹿石宝,可享有千年太平天下。得平天冠进可据有天下,退而也可割据一方。得孙权赤壁剑者亦可号令武林,为江湖王者。是也不是?”
  “不错。当年兴建孝陵,搬迁孙权墓前石麒麟时,掘出一支黑铁剑,刃口闪光,可劈开巨石。任何兵器一触即断。太高皇帝遂道:‘孙权也是一条好汉,留着给朕镇守门户吧!’吴大帝墓就留下了。此剑遂与掘出的白鹿石宝同时供奉于灵谷寺。太高驾崩,又留遗旨,将平天冠与孙权剑丶白鹿石宝同寺供奉,令七十所寺院丶百座道观大德法师作法禁咒,声称只要此三宝不失,大明天下可垂治万年。所谓大明龙脉王气,实系于此三宝。”
  管超雷侃侃而道,突然打住,抬手正正盔冠,掸掸衣襟。众人正莫名其妙,他突然向三人跪了下去。商洛南等大惊失色,忙向两边闪躲。
  “等等!”管超雷厉声叫道。三人见他情急,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得不尴不尬受他三个头。
  “我没想到秘密居然已泄露了。连锏贤者也要插上一脚。再加上鞑子介入,事态很紧急了。”管超雷站起身,神色郑重地道,“起先我没告诉你们,此三宝即是龙脉,现郑重致歉,还请见谅。另请三位念大明天下安危,念我等交情,与我同进共退,共护三宝。”
  商洛南伸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扶住他肩膀,诚恳地道:“管大人放心,在下誓与三宝同存共亡。”
  王镇淮瞪眼道:“放心吧!你把平天冠给我戴,孙权剑给我佩,我就睡在白鹿石边,看那个王八蛋敢跟我抢?”
  他这话不伦不类,但其意可感。管超雷点头致意。
  黄家伦道:“二哥,你敢戴平天冠,不要脑袋啦?嗯,我与大哥丶二哥早就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时死。他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商洛南道:“我还听说,此三宝历代都有高人护持,也不知真假。”
  管超雷道:“当年太高驾崩前,曾嘱托他的几位方外至交看护三宝。这几位高人以后世代隐于南京,专为护宝。不过这只是传说,是否真有这几支护宝家族,大是疑问。但灵谷寺外有重兵护卫,内中许多僧人也有武功,一般情形下,不会失宝。如果真有护宝人,我以为灵谷寺历代主持首座,应该就是。啊,商兄莫非怀疑刚才那高人就是护宝人?”
  商洛南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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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丶江山九姓
  “嘘。。。。。。”黄家伦突然伸出食指贴在唇边轻嘘一声。
  众人都是智勇绝伦之辈,不问理由,闻声而起,各自躲在一棵大树后。这时才听到森林西边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兵刃交击之声。过了片刻,声音越来越近,步声杂沓,似乎是一伙人边斗边向这边移动。众人又等一会,那些人似乎不再往这边走,但仍在恶斗中。
  商洛南看看黄家伦,露出询问的神色。因为黄家伦暗器打得好,那是长期练习听风辦器之术练出来的,不用说耳力也是最强的。黄家伦叉开五指晃了晃,又伸出小指向下指指,又向天上指指,最后翘起拇指和中指向天空一顶。众人立即明白,这意思是说有五个人在围攻一个人,其中有两个人武功颇高,而那被围者也不弱。
  管超雷曾听前任提起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孝陵周边甚至陵区里已成了江湖仇家决斗的场所。越是深入陵区中心的决斗,双方武功越高。这是因孝陵有重兵拱卫,身手差一些的连进入都困难,惶论决斗?其次是在此决斗,围观者少,不怕对方事先设埋伏。而且在禁区决斗,随时可能惊动卫所。侵扰皇陵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灭门之罪,所以对决斗者的胆色丶身手都是严酷的考验,因而格外显得刺激,
  但他的前任也暗示他,只要不是在神道上决斗,最好少干预这些事,一是容易被误伤,二是会卷入江湖仇杀。这些江湖亡命才不理你是几品官,坏了他们的规矩,以后的报复手段层出不穷。卫所颇有几个官员因此而破家丧命。
  管超雷当时很是惊诧,也很不以为然,心道身为陵区最高长官,守陵有责,怎能如此软弱?如果让我撞着此事,一定不会罢休。此刻他果然首先跳出,向打斗处奔去。其实他有商洛南等三大高手相助,当然不在乎对方凶悍。而且他来孝陵上任,因为打着回任的主意,也没携带家眷,不怕报复。
  商洛南本意是等对方斗到这里,看个究竟,再决定怎么做。见管超雷已经跑出去了,他也只好招呼黄丶王二人一起追上去。
  四人跑了几步,就见西边马尾松林中一个乱石岗上,四个黑袍大汉和一个头陀正围攻一个青衣黄裙的女子。这乱石岗是山体塌方,山石崩坍后自然形成的,许多大石边缘锋利如刃,寻常人在石堆上走,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割伤腿或是崴了脚。这六人却根本不看脚下,纵跳自如,身手像獐兔般敏捷。显然都是高手。
  四个黑袍人各使一口鬼头刀,这种刀的刀柄上雕有鬼头,刀身宽厚,分量沉重,刀背上有一圆口,舞动起来发出各种哨音,如同鬼哭神啸,有先声夺人之效。头陀身躯高瘦,着一条杂色粪扫衣,使一根浑铁铲,他的身法尤其奇特,边斗边转,如同风车。青衣女子则使一把剑,在五人合攻下左支右绌,上衣已划开几条口子,渗出鲜血。她边斗边向石堆下游走,急于脱离这个极不利于她的环境。
  六人对商洛南等四人的到来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商洛南心道:“哪里走来这么些好手?那四个持鬼头刀的,出手似乎是个刀阵啊!那僧人铁铲舞动如车轮,配合他的杂色粪扫衣和快速转动的身法,足以炫惑对手耳目,看身法莫非是甘南尕海塔波寺的转轮大师奇善?这女人在五人围攻下仍支撑这么久,更是高明。”正要招呼管超雷,让他不要出声阻止,王镇淮却已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王镇淮为人最是好打抱不平,见到五个男人打一个女的,早已气得不行。就算没有帮手,他也是要管的。他的兵器,明看是一把腰刀,真正的兵器却是他的手。两只手掌比寻常人大了一号,白晢柔软,似乎除了大就没什么了。实际上是千锤百炼,比真正的虎爪还厉害。他与人动手,一般是左手爪,右手刀。若是等他抛了刀,双爪齐上时,对手就要倒霉了。
  王镇淮打架也往往是挑最强的打,他看出那僧人使那么沉重的铁铲,身形还转动如旋风,就奔他去了。不过他是讲江湖规距的,一扑上去,先大喝道:“呔!秃驴看刀!”然后便觑准对方右肩,一刀砍下。
  和尚使铁杖架住刀,王镇淮的刀只是普通刀,两人力气又大,刀身一下从中间磕断,上半截飞了出去。王镇淮就势把断刀向对方胸口掷去。
  和尚身形一侧,让过断刀,向旁边一跃,立在一块突起的石块上,沉声喝斥道:“混蛋小子,竟敢偷袭佛爷!”
  王镇淮道:“滚你奶奶的!”
  和尚道:“你是王镇淮?”
  王镇淮不擅说词,所以在江湖上碰到对手,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回一句“滚你奶奶的。”以至江湖人听到这一句,就晓得是虎爪王到了。
  当和尚跳开时,包围圈现出空隙,那女子得到机会,立即从圈中跳出,冲下石岗。四个黑袍人随后紧追,恰好被商洛南等三人拦住去路。那女人也不跑远,躲在三人身后。
  黄家伦扭头瞥了一眼,见她年约二八,还是个少女,相貌颇美。因为斗得久了,胸脯急剧起伏,白净的瓜子脸上香汗淋漓,几绺秀发贴在额头,虽然凌乱一些,却更显得妩媚。
  黄家伦对女人---尤其美女是最讲礼貌的,立即转身打一个稽首,微笑道:“不用怕。”至于商洛南他们在做什么,他完全拋在脑后。
  那少女也向他福了一福,低声道:“全仗公子主持公道。”
  那边和尚对王镇淮道:“久闻虎爪王大名。咱们各自归队,再分胜负如何?”
  王镇淮道:“好吧。不过我的爪很有力,你小心点吧。”
  两人各自走入自己一方。
  那些黑袍人一看有人拦路,便停了步,为首的一个紫脸膛大汉道:“私人梁子,不相干的人请让开。”
  管超雷脸色一沉,喝道:“本官管你私人公人,竟敢在孝陵斗殴,好大胆子!抛下兵器,束手就缚!”
  紫脸膛和三个同伴互相看看,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没想到在这里倒遇上官老爷了。”紫脸膛讥笑道,“很好。你来绑我吧。”
  商洛南上前一步,微笑道:“是辽东江山堡的朋友吧。你是江山堡四煞中的紫煞星君林天水?在下商洛南领教高明。”
  管超雷丶黄家伦和王镇淮一听到江山堡之名,脸色都是一变,管超雷脸色凝重,王镇淮却是见猎心喜丶跃跃欲试,黄家伦也不再看那少女,肘弯一松,六支袖箭滑到双腕边。
  紫脸膛微微一愣,傲然道:“我是林天水。足下原来是定武剑客商洛南。既知江山堡之名,何不卖个面子,留下一个将来见面的余地?”
  商洛南淡淡地道:“将来见面?像你一样做汉奸吗?”
  林天水讥笑道:“江湖传闻商洛南博学,想不到也这般无知。”
  原来江山堡是北方武林一大帮会,山门位于辽东半岛中部的千山主峰仙人台。千山由近千座状似莲花的奇峰组成,后人有诗形容道:“欲向青天数花朵,九百九十九芙蓉。”
  江山堡的组成,是所谓“九姓渔户。”本朝初年,太高皇帝剿灭陈友谅后,将他部下水军重要将领陈、钱、林、李、袁、孙、叶、许、何等九姓及其家族不论亲疏,一律贬为贱民,只许水居,不许岸居;只许住浙江丶江西两省冮河,不得迁移;不得务农并科考;不得与陆居百姓通婚。
  从此,九姓渔户中的男子以打鱼、船运、做花船龟公小厮为生,女子大多以卖*淫为生,所住的船称为“江山船”,又称“九姓渔船”、“钱江画舫”及“茭白船”。他们世代生活在船上,自相婚配丶蕃洐。
  后来冮西九姓渔户不堪凌辱,在宁王宸濠叛乱时,举兵响应。宁王兵败,九姓渔户举族搬迁至辽东中部,那里当时是蒙古朵颜三卫辖区。九姓渔户重贿蒙人,以千山为大本营,成立江山堡,控制了太子河及其支流南沙河、运粮河、杨柳河的货运丶渔业,成为辽东最大帮会。
  后金崛起,视江山堡为稳定千山地区的一大势力,因而对其备加笼络,多方倚重。因此江山堡俨然成了鞑子外围组织,但并未直接参与对明战争。
  商洛南深悉江湖秘闻,当然晓得江山堡来历,脸色一红,厉声道:“既属汉人,则无论贵贱,投靠鞑子就是忘宗背祖!”
  林天水不耐地道:“好吧!老爷我就是汉奸了,你说怎么着吧!”
  “你们来此何意?”黄家伦轻言轻语道,“莫非就是什么鞑子掘龙会?”
  林天水严厉地瞪着他,狞笑道:“你们知道的太多了。”突地暴喝一声:“拿下!”
  最后一句话刚出口,江山堡四煞和奇善大师突然向他们攻来。
  商洛南等人也是老江湖了,根本没想到对方在明显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胆敢首先出手,但也只是微微一愕,向前迎去。这时四人身后“卟”地一声,一团紫雾在他们中间弥漫开来。变生肘腋,四人猝不及防,各吸入一缕紫雾,顿时一阵晕眩。
  “你。。。。。。”黄家伦聪明多智,瞬间顿悟,双手向后一扬,同时扭头看去,只见那青衣少女正笑嘻嘻地看着他,纤纤素手举着一只瓷瓶,瓶口犹在冒着紫雾。但少女的脸色转瞬即变,张大了口,露出惊恐的表情。六支袖箭成莲花形状向她胸口射去。这是黄家伦的濒威一击,非同小可。
  那女子逃无可逃,眼睁睁看着六支利箭贯入身体,顿时软瘫。黄家伦也倒下了。在四人中他功力最浅,吸入毒雾最多,所以最先倒下。他若知道被他所杀的女子是“雨之圣者”的破门弟子毒柳观音,一定感到自豪。
  商洛南忍着头脑晕眩,直扑林天水,两个煞星抢先冲出,双刀当头劈下。商洛南身形拔起,一招“定武天下!”这招是他商家堡剑法绝招,“定武剑客”的名头也由此而来。
  呼,一剑之威,连地上尘土落叶都卷了起来,裹挟着未消散的紫雾向两个大汉席卷而去。
  管超雷则接下了另一个煞星,当当当三下快击,那煞星被他巨大的力量撞得虎口迸裂,踉踉跄跄,一下坐倒在地。管超雷进前一步,正待取他性命,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这是药力发散了。林天水持刀介入,接下管超雷。
  这时,与商洛南对战的两个煞星,一个脑瓜飞上半空,一个左臂抛落在地。
  而另一边王镇淮与奇善大师之战更是惊天动地,只看见尘烟滚滚,夹杂着王镇淮的阵阵虎吼,听上去惊心动魄。王镇淮刚一头晕时,立即双脚双手踞地,突然向上一跃,踢得尘土飞扬,飞扑奇善大师。大师觉得眼前恍若一头真正的猛虎扑来,大喝一声,一招“举火燎天,”铲向对手肚腹。王镇淮不避不让,左爪硬抓奇善的铁铲头,右爪在铲杆上猛拍一记。奇善只觉得双臂剧震,喉咙发甜,连人带铲跌出数步。起身看时,那铲杆己经弯曲。
  王镇淮这时才落在地上,四肢又是一按一跳,掀起尘土,扑向奇善。奇善见他已吸入散功的毒气,仍是这么矫健刚猛,大吃一惊,只好硬是头皮硬接一招。当!虎爪拍在铁铲上,发出金属碰撞声,奇善狂喷鲜血再次跌出。
  “嗷---呜。。。。。。”王镇淮再次扑上。
  奇善只吓得魂飞胆落,但他不能逃。掘龙会对临阵退缩者的惩罚十分严酷。与其受罚,不如战死!他吞下涌上喉头的鲜血,举着已弯得不成样子的铁铲,再次迎上来。
  咚!王镇淮跃到中途,突然掉了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奇善心头狂喜,急冲而上。但王镇淮突然又站了起来。奇善急煞身形。王镇淮摇摇晃晃向他走过去。奇善看出他毒发,扔掉铁铲,举拳向他头顶劈去,他以铁铲出名,但他的转轮大手印亦是一绝。
  手印堪堪到对手脑门,眼前突地剑光耀眼。奇善骇然撒掌,向后一跳,就见商洛南和管超雷不知何时冲过来,商洛南挽住王镇淮右臂,右手剑直指着他。管超雷则背对王镇淮,仍与林天水苦战。
  奇善大师纵跳而上,凭一双大手印与商洛南相斗。
  这一切战斗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从毒雾喷发到商洛南救王镇淮,亦不过数十秒。兔起鹘落,令人眼花缭乱。
  就在商洛南挽着王镇淮,边斗边向树林深处退去时,从周边大树上又跳下八个黑袍人,四人各拉着一只渔网的角,共是两只大渔网,一下把商洛南等三人兜入网中。
  ps:“九姓渔户”来源说法很多,有畲民说丶丐户说丶越族说丶疍民说等,但见之于文献的主要有陈友谅部曲被贬说和亡宋遗民避世说两种。所谓“九姓,”其实并不止正文所写九个姓氏,还有另外的姓氏。
  九姓被歧视数百年,到了乾隆年间,朝廷才下文准许九姓渔户改业后,其子孙可参加科举考试。但九姓似乎并不卖账,仍操旧业。一直到民国年间,浙江各地政府相应采取各种强硬措施,强令他们登岸陆居,取缔其卖*淫*业,此后,九姓渔民才渐渐从浙江消失。但江西九姓渔户确曾参与了宁王宸濠之乱,至迟到明末,江西九姓渔户已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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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丶密议越狱
  商洛南在四人中功力最为深厚,虽然功力尽失,灵觉尤在,被擒后第一个醒来,头脑仍是有点晕眩,觉得浑身上下都痛,手脚不得动弹。他睁开眼睛,就见一灯如豆,散发着昏黄的光。费力地垂下脑袋,见胸前箍着几条牛筋索,就明白自已被人五花大绑起来。
  他用眼角余光扫视周围,看出这是间地牢,墙上虽抹了石灰,水渍仍然漫了进来,把墙弄成了肮脏的花布。黄家伦等三人也各被绑了起来,倚在墙边,都还没醒来。
  他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才叫一辈子打雁,老来倒让小雁啄瞎了眼。输在那伙人的江湖小伎俩之下,想想还真是不服啊!这时传来一声**,管超雷也醒了过来。
  “洛南兄,”管超雷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商洛南道:“看样子是个临时牢房。我也是刚刚醒来。”
  管超雷道:“这几个家伙,必是掘龙会无疑了。”
  商洛南道:“我猜也是。”
  管超雷道:“他们这样子费尽心机地暗算我们,不知何意?”
  商洛南道:“管兄是当局者迷啊。你应该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我们三兄弟不过陪綁而已。你仔细想想?”
  管超雷苦笑道:“想过了。他们认为我是孝陵卫最高官员,以为我会拿孝陵三宝为自已赎命?哼哼,这些东西抓我前也不打听打听,看管某可是贪生怕死之辈?”
  商洛南道:“一般人总容易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掘龙会何能例外。哦,二弟三弟也醒了。”
  王镇淮一睁开眼就大骂道:“他奶奶的,是谁暗算了爷爷?背后捅刀子,算什么能耐?不是说关东出好汉吗,怎么爷爷碰到的尽是王八羔子?”
  黄家伦细声细气插话道:“是一群杂碎。”
  王镇淮道:“缩头乌龟!”
  黄家伦道:“狗都不吃的东西。”
  王镇淮道:“全是老娘们!”
  黄家伦道:“没有卵蛋。”
  。。。。。。
  他们两人一递一句,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终于骂得人忍不住了。牢门哐当一响拉开了,走进一个人来。
  “骂够了没有啊?”来人沉着脸道,“你们杀了江山堡四煞中的一个,重伤一个,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讨还呢?”
  商洛南笑道:“林天水,这话就不上道了。听你的意思,我们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了?你是第一天闯江湖吗?”
  黄家伦嗤嗤笑道:“我当江山堡四煞多厉害,一照面就折了两个。”扭头对商洛南道:“大哥甭理他,这姓林的只不过是个狱卒。真可怜,威名赫赫的紫煞星君只配给人做牢头。”
  林天水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星来,咬牙说道:“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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