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怀孕,做梦梦到掉头发往我脸上掉蛇皮,还粘到脸上!什么寓意呢?

周公解梦,梦见蛇过后的蛇皮怎解_百度知道
周公解梦,梦见蛇过后的蛇皮怎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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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蛇,大多都是表示性爱关系,有性需求的象征,而如果蛇是卷曲状的的,表示目前的你正沉溺在性爱的关系里,另外也有疾忌心不断增高的警告。另一方面梦到蛇也有财运上升的象征,而蛇逃走则有金钱上的损失。梦见蛇皮,每个人对自由的定义不尽相同,而有关自由的认知差异所累积起来的不满到达你与伴侣双方忍耐的极限。你可能不喜欢对方管太多,对方也可能埋怨你关心朋友比关心自己还多。不论你争论的是什么,记得保持理智沟通才能化解纷争。如果有问题请百度hi我 我将尽快给您回复如果满意 请尽快采纳 O(∩_∩)O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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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蛇是好事,梦见蛇皮意味着美好的事情即将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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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并没想成为一个百万富翁,我的要求只是有份工作,有碗饭吃,有个安稳的家,但是社会一步步地把我“逼”成了富人。从流浪汉到富人,我经历了太多,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强人,而且我偏激地认为这是个大鱼吃小鱼的社会,强者生,弱者亡。所以,我从一个弱者一步步走来,跌得头破血流。我想说的是,我吃的苦、受的罪,与汗水交结在一起,悲喜交加。那些往事,一件件历历在目从卖袜子,做点焊,加工手镯,做进出口买卖,在各类小生意中寻找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倾囊投入,一次又一次地血本无归,一次又一次地重头来过,次又一次汲取新的教训和经验,一次一次的坚定地东山再起;资金一步步积累到2000元、3万元、十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如何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小本生意?如何找到买主?做小买卖发大财的门道和精髓,然后成功开启您的小本生意发财之路!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反正是夏天。我只记得自己一天没吃饭了,两天没抽烟了,三天没洗澡了。我在义乌一个叫廿三里的镇上东走西逛。我想找份工作,但没找到。我不相信自己好手好脚的却找不到工作,但是那些老板看我瘦瘦弱弱的,又戴副眼镜,硬是不要我,说我文不文武不武的,没啥用。那时是民工潮,不是现在的民工荒。我两个月前来义乌时,是有工作的 在一家伞厂做学徒。由于不知天高地厚地与人打赌,扬言如果输了,我就亲老板的妹妹一口,结果被刚好路过的老板听见了。结果可想而知,我被赶了出来,两个月白干了,一分工钱也没拿到。我十分郁闷,我只不过说着玩,又没有实际行动。但人家是老板,我再着急也没用。唉!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啊。我饿,是真的饿。我走到一个工地,在那里的自来水龙头前喝了一口水。看守工地的老头老远冲我喊:“喂!不能在那洗手!”我只好灰溜溜地离开。穷困与饥饿,使得我的底气还不及那老头的十分之一。我心想,我哪儿有那么讲究跑这儿来洗手,我是来喝“矿泉水”的。古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好在我昨晚一夜没睡,在大街上捡了几十个煤球(估计是运煤车上掉下来的),不行时可以应应急换饭吃。其实,这些天来,我也没地方可睡,最多就是在小区绿化带的椅子上躺一躺。我有气无力地晃到镇子上,到一家快餐厅门口时,实在走不动了,那里的饭菜真的是太香了。不怕你们笑话,那天的我特能理解朱元璋为什么将当年喝的“猪下水”称为“珍珠翡翠白玉汤”。如果有猪下水,那天的我也会当山珍海味来品尝。其实,这只是一家很脏、很破的农民工快餐店,供附近工地上的民工解决午饭。换做今天,我是不会去那种地方吃饭的,更不可能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瞅着流汗的民工们大口大口地蹲在地上吃。我的脚不听使唤了,就是离不开那家快餐店。我产生了一个念头:进去看看吧,可能有剩菜剩饭。但进去后,我非常失望,每个盘子都被饥饿的民工们舔食得干干净净。想想也是,这些来吃饭的民工,一是饥饿,二是花了钱舍不得浪费。这是民工饭店,不是五星级酒店,怎么可能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肥胖而一身油味的老板娘走过来,问我吃点啥。我说:“什么都行,我想吃饭,可我没钱。”我的声音很小很小。我毕竟算是半个读书人,懂得廉耻。老板娘看了看我脏兮兮又散发着汗臭的身体,她可能认为我说的是真话。在义乌这种人员混杂的地方,我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她没理我,转过了身。看她转过身,我急了,脱口说:“我没钱,但我有煤。”“有煤?什么煤?”老板娘问。“煤球,烧煤炉的煤球。”我说。“不要。”老板娘说。我又急了,因为太饿了,我不能不急。我说:“十个煤球换碗白饭,可以不?”很明显,我的语气是低三下四的。我非常鄙视自己当时的态度,但那也是生存之道!“是偷来的吧?”老板娘问。我说:“捡的。”老板娘说:“还不快去拎来?!”我愣了一下,跑出了快餐厅,我不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的力气,两腿交换得飞快飞快。跑到一个废弃的院墙后面,我取出了昨晚藏好的蛇皮袋,里面装着黑乎乎的几十个煤球。我扛到快餐店,当面数给了老板娘,一共32个煤球,这样就换来三碗米饭。我当场扒去一碗,剩下两碗留给明天和后天。我首先要保证自己在义乌不被饿死,生存下去,其次才是挣钱。1.沦落到给小姐洗衣服,真伤人自尊终于让肚子缓和了一下,感觉舒坦多了。我看到一个嘴唇涂抹得红红的卷发女子正朝快餐店走来。当她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了浓浓的香水味,这香水味吸引我以更炽烈的眼光,从身后打量她翘翘的屁股,以及袒露在外的雪白双肩。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我知道这是一个小姐,全中国的小姐基本上都是这种打扮,而且这种小姐的档次不高,属中低消费对象。当小姐要了几份盒饭经过我身边时,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喷嚏。我哪曾想到,这小姐居然被我的这个喷嚏吓了一大跳,这一吓不要紧,她手上的盒饭全掉地上了。这下,小姐不干了,朝我大声骂了一句:“操你妈啊!家里死人了是吧?打得这么响!”我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木讷地望着小姐,样子就像个可怜的乞儿。“看着老娘干吗?赔盒饭!”小姐凶巴巴地朝我发飙。要是换做今日,我肯定会掏出一沓钱来,随手扔在她的脸上。但是,那时的我,口袋中已经连一个硬币都没有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何况我还不是英雄!“你他妈的,赔不赔说句话呀!”小姐见我只望着她不说话,也不知我在想什么,于是又说,“不赔是吧?好,你有种,等着别走。”说完这句,小姐走了。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就是没想到撒腿就跑。那时的我还是太嫩了,社会经验极度贫乏,想得也少。就在我发呆的工夫,小姐回来了,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都是长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街痞。小姐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对高个长发男说:“就是他!”高个长发男走过来,一把拎住我的衣领说:“小子,跟老子耍狠是吧?你赔还是不赔给句痛快话!”我怯怯地说:“大哥,不是我不赔,是我没钱,一个子儿现在都没有了。”高个长发男说:“没钱是吧?那行,你跟我走。”边说边拖着我的衣领往店外走,走到大街上,继续又朝前走我朝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自己都没想到就那么脱口而出了。我说:“大哥,你这么拎着我的衣领,手会很酸的,你放开手吧,我不会跑的。”不料,那家伙听我这么一说,还真把手放开了。被夹在中间,我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小姐、两个街痞在烈日下行走。小姐带着花伞,没回头,也没再骂我。我们一行步调一致,就像是一伙人,根本看不出我是被他们押着走的。我不确定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不确定他们会要我干什么。我也不想确定。我心想,我都混成这样了,一无所有,到哪儿都一样,都能随遇而安。我就像做梦一样,很渺茫、很渺茫地跟随,跟随一路的香水味,留下一路的汗臭。七拐八拐,没多久,小姐一行人走进了街边一个村子里。当然我没有半途而逃,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我不想逃,也无处可逃。我跟着他们走进了一个小院,这是座红砖砌的二层楼房,也就是当地农民建起来出租的,房东不住在里面。通常,这种低档的出租房中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淘金者,他们与我一样,都把义乌当做是遍地人民币了,反正来的人都能捡点儿回去,捡多捡少看各人的造化。我看了看,院里很安静,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破烂。我跟进院子时,小姐正收伞,收完伞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问高个长发男:“你不会把他带上楼吧?就在这儿解决吧。”解决?解决我什么?难道为这点儿芝麻小事儿,他们就要杀了我不成?我害怕起来,声音有点儿颤抖地问:“你们要干什么?”小姐斜着眼得意地说:“想干吗?没钱就别想出这门了。”我不是急中生智,而是狗急跳墙地喊了一句:“我真没钱,不信你们可以搜我的身。”小姐没搜我的身,只是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可能是实在找不出任何值钱的东西,加上天气又热,小姐咚咚地上楼去了。我以为小姐放我走了,长舒了一口气。那高个长发的男人又一把抓住我脏兮兮的衣领问:“真没钱?”我这下吓得不轻,哆嗦着说:“我,我是没钱了。”“你妈个×,跟老子哭穷!”那家伙随手就给我脸上重重擂了一拳。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另一拳又打在了我鼻子上。一股咸咸的带着腥味的液体流进了我的嘴巴。我知道自己流血了。我想,只要你们不把我打残、打死,就让你们打一顿吧,反正我近日也无事可干,小伤小病无大碍,只要不逼我给钱就行了。于是,我既不喊疼也不求饶。我忍,我能忍!另一个家伙也过来凑热闹,他踢了我屁股一脚,好在力道不大,我只是趔趄了一下就站稳了。见我没倒下,好像污辱了他,那家伙冲上来就对我拳打脚踢“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把他打死了!”走到楼上走廊上的小姐不耐烦地朝楼下院子里的两人喊,她显然有些烦躁。“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他走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其中一个男的说。我不能确定是哪个,因为我疼得不行,双手护着脑袋,蹲在地上起不来了。“没钱就干活,找点儿活让他干干。”那小姐站在走廊上说。“我们这儿有屁活可干呀!”高个长发男的声音。“洗衣服!你们他妈的换下来的衣服都一大桶了,老娘我才懒得洗。”小姐说,“就这样吧。”这事好像得由她说了算。事实也是这样,她同意之后我就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摆在了我面前,桶内满满地塞着散发着汗臭味与香水味混杂的衣物。说句内心话,洗衣服我不讨厌,因为下岗后,我在家没少洗衣、做饭。但不同的是,今天这衣服洗得太伤人,太伤人的自尊。可能人太倒霉的时候,自尊心就会大大打折吧。那天,我只是稍稍感觉到心里委屈了一下,并没有更多的难过。在房间里,他们留下矮个男看守我,其他一男一女到隔壁房间看电视去了。我先洗了洗自己的脸,然后开始洗衣服。看守我的那家伙时不时地叫一句:“你他妈的洗干净点儿!”在洗衣服时,我闻到了一股香烟味,烟瘾顿时上来了。我边洗边想如何让那家伙赏我一根烟抽。我这人挺贱,见烟贱。我这辈子戒了无数次烟都没成功,我对烟的依赖性很重。哪怕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里,我也想方设法从老婆那里讨点钱来买劣质烟抽。有时羞于自己去买劣质烟,我就让住在隔壁的老头帮我去小巷口的旧杂货店中买。我抬起头,一脸赔笑地问那个看守我的家伙:“兄弟 ”我才讲了两个字,那家伙就朝我吼了:“哪个是你兄弟?你他妈皮痒痒了是吧?”我连忙改口,说:“师傅,哪件衣服是你的?我帮你洗得更干净一点儿。”那家伙听我这么一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塑料桶与塑料盆之间来回瞅,“就那件青花的衬衣和那条红裤头,还有那条青牛仔裤。”我按他说的,把三件衣物挑了出来优先搓洗。那天,我感觉自己特能理解电视剧中跟在日本人后面混的汉奸,虽然行为可耻,但活着的确不容易,要会察言观色不说,还得学会收起自尊拿出一副做奴才的样儿来。那天的我就是这德行,活生生长着一副奴才相。那家伙看我卖力、仔细又优先洗他的衣服,不再对我吼了。我趁机说:“师傅,你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真香啊。”“红梅烟,四元一包的,你来根不?”他说。我知道那家伙中计了,心想就让你显摆吧,反正我有烟抽就得了,于是我继续拍马屁说:“四元的红梅是好烟啊,我抽得很少,因为没钱买。”我刚说完,人家就把烟递到我嘴边了,还主动掏出打火机为我点上了火。我双手尽是肥皂沫,不能以手指夹烟,就让烟一直在嘴边吊着。我一口一口贪婪地深深吸着烟碱与焦油。慢慢腾腾,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衣服洗完。很奇怪,洗完衣服我不想离开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最起码有可以说得上话的“熟人”。我相信事情都过去了,只要表现得好,他们是不会再打我的。按照吩咐,我把洗好的衣服都晾在走廊上的铁丝上。看守我洗衣服的那家伙见我晾好了衣服,便说:“你可以走了。”说完他也进隔壁房间看电视去了。房门“咚”的一声关上时,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收了一下,好像一种希望瞬间被击碎了。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内有人走出来,我就鼓足勇气说我想留下来,如果没人走出来,我就离开此地另谋生路。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大概就是这么个关头,有人开门出来了,是高个长发那家伙。他瞅了我一眼,问:“衣服洗好了?”我“嗯”了一声。他又问:“洗好了,你还不走在干吗?”我红着脸说:“我想留下来可以不?”我知道这种请求的希望是渺茫的,但是我真的无处可去,我只想有饭吃,有地方住,干什么、怎么干,已经是次要的了。“留下来?”“是的,我想和你们一起干。”“你能干什么?洗衣服?”我无语了,我也想不出我能干什么。我是男人身,我留下来能干什么?我只是穷急了,急需一个地方安身,就像那句俗语说的,病急乱投医。看我低头不语,那家伙吼了起来:“滚!滚!哪儿来的滚哪儿去!看见你,老子就烦!”既然这样,还能说什么,我只好抬腿走人,走到楼下毒辣的烈日下,去寻找我能去的地方。--------------2.挣了一点儿给家里打电话的钱我走到一颗梧桐树下坐了下来。时间对我而言是富余的,我可以随地休息或是无聊地胡思乱想。那个下午,我特别地想家,想老婆,想孩子。我想打个电话回去,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混成这样,我太不是人了,我对不起我的老婆孩子,我不配为人夫为人父。我在心底谴责着自己,但这于事无补。无论我怎么骂自己,都骂不来两元电话费。我坐了一下午,就这么想着恨着、恨着想着。后来,我想出招了,我得拼命弄些钱来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我不能让他们担心。我在梧桐树下一直坐到了夜里两点左右。不是我能坐,而是因为我坐在这儿与坐在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与其到处走消耗体力,还不如就在这儿坐着,最起码不会感觉肚子饿得难受。那时的义乌还没有联防队员,如果换成是现在,我可能早就被人客气地打扰了。夜里两点多钟,我去了开除我的那家伞厂。轻车熟路,我用木棍撬开了伞厂仓库后窗户上的钢筋,爬了进去,然后抱出了50把收折伞。很顺利,没有一点点不测。那时的义乌工厂大多是家庭作坊式的,没有门卫,甚至连像样的厂房都没有,都是自家院子或是租来的旧仓库什么的,然后挣了钱再盖,边挣边盖。仓库大多也是平房,利于搬运货物。我知道后来的大厂中就有这样的,比如2005年收购上海霞飞的某化妆品厂。说实话,偷这家的产品我忐忑不安,虽然他们本来就欠我两个月工钱,但我知道这不道德。从小到大,我都是乡亲们眼中的乖孩子,小偷小摸的事从来与我无关,这也是家教太严的缘故。但是,在义乌,我居然干起了小偷小摸之事,真是匪夷所思。虽然这算不了什么罪行,但又确实是被人所唾弃的行径。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用行动来洗刷这次耻辱。(我完全可以省掉这节不写,把这些秘密永远地尘封在我的心里。但是,为了表明我当时的困境,也为了让大家更能明白我以后创业的动力与非凡的忍受力,我还是坚持写了出来,这更能讲得清楚事件的前因后果。如果省去这些劣迹,就不能让你们充分地去理解与感受我后面的爆发力。)我把偷到的伞藏在我藏行李的那个破院里,用砖块掩得实实的,然后才开心地躺在一堆工地木板上睡去。夏天的蚊子特别多,我一晚上都要被叮醒十几回。2009年,义乌全市发动灭蝇、灭蚊活动,据说是为了防治一种什么病。我想,要是那时有这种病,我十有八九会染上,因为我接触的蚊蝇太多了。早上醒来后,我感觉又很饿了,但我没打算去那家民工快餐店,因为那碗饭是我中午的午餐,不能轻易去动。我忍着饿寻思着这50把雨伞如何脱手换成人民币:一是拿到市场或店里去转给店主;二是卖给快餐店老板娘;三是去昨天挨打的地方找那两个家伙转手。思前想后,我决定采用第三种方案。因为一的风险太大,二又没有把握,三没什么风险,最多得不到什么钱。钱的多少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我现在急需的是两元钱打电话回家。当然能有个几十元是最好的了,这样我可以住上旅馆,洗个澡、刷个牙什么的。在去找他们前,我也想了很多,我知道钱对我的重要性。我不能不想,不能不考虑每个细节上的事,想得周全才能如愿以偿。我在路边捡了个破蛇皮袋,装了五把伞打算先投石问路。如果真不测被他们扣了,我还有45把,大头在后面,还是有希望的。我去的时候大概十点钟了,那几个家伙还在睡觉。这是正常的,他们都是夜间工作者。我敲了一个房间的门,出来一男一女,另外一个房间中也走出来了一男一女,他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我,实在不明白我怎么又来了。我拉了拉曾经给我烟抽的那家伙的手,轻声说:“师傅,能不能一边去说个话,我有生意同你们做。”“什么狗屁大事还不能在这儿说呀?老子还要睡觉呢。”那家伙伸了个懒腰,接着又打了个哈欠说。“不是,这里人多,说话不太方便。”我小声解释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就在这儿说!”高个长发的家伙吼道。没办法,我只能当着众人的面从蛇皮袋中取出了一把雨伞,然后说:“我有一批伞想找买家,但我不知道怎么找,于是我想到了你们。我觉得你们见多识广,人多面熟,这点儿小事肯定能行。”“一批?有多少?”一个家伙问。“具体我没数过,反正不少。”我故意这么说,目的有二:一是告诉他们这不是太小的生意;二是慢慢套他们。这样他们会为了下批以及下下批货,不至于不给我钱。那两女的听说是这档子事,没兴趣听下去了,都打着哈欠回房继续睡觉去了。下面为了叙事的方便,我给那俩家伙取个名字:看守我洗衣服的个矮些就叫小矮吧,另外一个就叫大高。从始至终我也不曾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只是我生命长河中匆匆而过的一对过客而已。“你想卖多少钱一把?”大高问我。“八九块一把就差不多了。”我说。“八九块一把?你抢钱呀?我看就值五六块一把。”小矮说。“胡扯个毛啊,五六块你给呀?这种伞顶多三块一把。”大高盯着小矮的脸说。三块一把,说实话,这种价位是很低,但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我就是送货上门来让他们宰的,得乐意被他们宰,如果他们不狠狠地宰我,反倒不正常了不是?“三块五,大哥,给兄弟我一碗饭吃吃。”我故意说。“就三块!不行你走人,我们睡觉,懒得烦这小生意。”大高说得很假,但这假话说得很正常。“三块就三块,但要现金。”我装做心一狠,咬咬牙说。“当然现金了,哪个像你厚脸皮。”小矮又摆着厚厚的谱子说。大高狠狠地瞪了小矮一眼,似乎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看你这穷酸样也是等钱用的主,那就给你现钱好了。”大高藐视着我说。多年后,回忆起大高藐视我的眼神一点都不生气,我感觉非常滑稽。我时常想起这眼神,偷偷地笑出声来。所谓的有钱与贫穷、成功与平庸,都是相对而言,那天的大高完全有资格以那样的眼神来藐视我,因为从“资产”上而言,他比我成功得多。人的眼神总会在无意间给他人留下某种藐视的信号,理解了这种信号就是动力,不理解的就会当做侮辱。在经商的路上,我一次次遇到过这种眼神,好在我都把它看成了一种动力,驱使我一次次地埋头向前,即使前面是坑,我也埋头跳下去了,因为只有跳下去后,才会切身感受到坑的深度与那种痛楚感。“那你们要多少把?我现在就去取来。”我问。“先来个30把好了。”大高说。“30把太少了,要不先来个50把吧?”我庆幸他们说的数字没突破五十。“那就50把吧。”大高说。“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里有五把伞,大哥,你给个15元钱,我好坐个摩的去取另外45把过来,路有点儿远。”我说。“他妈的,你真穷!怎么混的?!”大高边数落我,边从口袋中摸出15元给我。我放下伞,接了钱快步溜烟下了楼。那一刻我心花怒放,那一刻晴空万里!我终于有钱打电话回家了!我对自己说,不要高兴,沉住气,还有钱进账。我把钱藏在鞋垫下,这样才安稳。我往最坏的想,即使他们等会儿不给我钱,我也有15元了,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吃碗牛肉面了。我当然没有坐摩的,只是小跑了十分钟就到我藏伞的破院了,边跑我还不忘边在路边捡了几个蛇皮袋。取了伞,我火速往回赶。我对自己说,要快,不能不快,否则他们要是反悔我就白费劲了。古人说夜长梦多是很有道理的,我相信古人的学问。接下来的交易很顺利,我得到了150元。这笔钱对当天的我来说简直是巨额财产。让我更加欣慰的是,那两家伙并没有扣下我欠小姐的盒饭钱。可能他们是着了我的套,想要下批伞;也有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赚大了,无所谓这50元了;还有可能就是我洗衣服抵消掉了。反正我是被宰得很舒心、很舒服、很心花怒放!我还不忘记讨了他们的BP机号,不要小看这传呼号,作用会很大。-------------3、亲人在家拮据度日,我在外贫困挣扎虽然现在有150元了,但我还是不舍得坐摩的,我走着回到那个破院子取了我的行李(一个旅行包),按计划好的步骤行事:第一件事:找个便宜旅馆住下,先洗个澡。第二件事:解决肚子饥荒。快餐店那两碗没吃的白米饭就当是送给胖老板娘了,不会再去吃了。我得找家拉面馆,吃碗牛肉拉面。这些天来,我肚子里太缺少油水了。我还年轻,才26岁,不能把身体搞垮了,身体可是本钱。第三件事要等到晚上才能办。我知道老婆现在上班去了,不会在家,我必须等到晚上才能给她打电话。老婆在燃料公司上班,企业也很不景气,勉强发出工资,我理解老婆一个人上班、带孩子的辛苦。我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吹着电风扇,感觉就像在天堂。我舒服地享受着天堂的时光,在享受中睡去我睡得太沉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有些头疼,可能是中暑了,我想问题不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买药吃。虽然我现在有钱了,但这钱得省着花,再也不能过流浪狗的日子了,那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起床下楼,走到院子的水池边冲了个头,感觉头疼稍稍缓解了些。我抬头看看天,太阳依旧斜挂在天边,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耐心地等待天黑,等待听到老婆孩子的声音。我太想他们了,我的亲人们!亲人们在家中拮据度日!我在外边贫困挣扎!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从来没有!难捱的两小时!八点一过,我走出旅馆的大门,在街上找到一家小超市。小超市里有几部公用电话,生意很好,挤满了往家打电话的民工。我候了十几分钟才抢到一部电话,赶紧拨了起来。嘟、嘟、嘟 几声过后,我听到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我立马说:“你好,我是你对门的(我家里还没安装电话,打电话都是打到邻居家),麻烦你叫我老婆金子接个电话好吗?”电话那头让我稍等。我居然有些激动起来,可能是这电话费来得太不容易了。“谁呀?”过了一会儿,传来我老婆金子的声音。“是我呀。”我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你在外面还好吧?半个多月了也没来个电话,我都急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金子急切切地说。“没事,我好着呢。厂里忙,天天晚上加班,我抽不出时间出来给你打电话。”我撒谎说。我不可能将我已经被老板开除的事儿说出来,那样的话老婆更着急了。“哦,你发工资了没有?女儿生病了,家里钱不多了,不敢乱花,只买了些药回来给她吃。你要是发工资了,就先寄些回来吧。”老婆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入我的耳膜,虽然我很清楚家里的情况,但还是很难受。“发了,今天发的,我明天就给你汇些过去。”我又撒了个谎。我不想让老婆失望。“明天你不上班吗?”“上的,我中午会请假出来给你汇钱。如果请不到假,我就后天给你汇。”我努力地为自己多争取一天的时间,虽然我知道,这一天对我而言没什么作用,我没有工资可领,但我必须忍着难受鼓励老婆,“我没事的,很好。你和女儿在家要舍得吃,不要不舍得,我会寄钱回去的,你放心。”“嗯,你也要保重身体,天太热,晚上睡觉不要贪凉。电话费很贵的,就这样吧,你抽空再打过来。”“那我挂了?”“挂吧。”“我真挂了?”“嗯。”挂了电话,我突然变得精神恍惚起来.
,满脑子雾水。我木木地朝门外走。超市老板追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说:“你还没给钱呢!”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回到小旅馆,我没有出去吃晚饭,一是我没胃口,二是我感觉到了每一分钱的珍贵!我满脑子都是我两岁大的女儿可爱的脸,和她生病时痛苦的眼神。想完女儿,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钱。我答应给老婆寄钱的,不能不寄啊。可我口袋中只有136元。我感到胸口一阵阵闷得慌,喘不过气来。我摸出无过滤嘴的平头香烟抽了起来,一根接一根,仿佛抽的不是烟,是罪孽。
我现在能搞钱的事情就是偷伞,但我已经偷过一次了,这种耻辱的事,做过一次,对我来说,就已经超越底线了。难道我还要再干一次?况且,再去危险性很大。我恨我自己,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在心里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带着一份不安,我在内心苦苦挣扎。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硬币,扔到空中是正面!老天爷为我做出了选择,我必须去冒这个险。老天爷也不想我让老婆失望。老婆是家的希望,有老婆才有家,老婆失望,家也就没希望了。我流下了两行热泪,内心一阵一阵颤栗。为了家,为了女儿,为了希望,我一定要去冒这个险!!!我还是选择夜里两点多钟出发,冥冥之中仿佛真有老天爷相助,一切顺利得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一百把伞真实地摆在了小旅馆的床上,摆在了我的面前,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像春天的颜色,一种生机色。有了这一百把伞,明天我就可以给家里寄钱了。钱的数目我都想好了,就寄四百元。这些伞可以卖三百,我身上还可以挤一百出来,这样合在一起就有四百了。我老婆知道我一个月有五百多的工资,寄四百刚好让她满意。老婆过得不容易,老婆的满意,就是我最大的快乐。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我去超市打了个传呼给小矮与大高。这次我显得比上次慎重很多,不光是伞多了,而且是第二次所为。人们常说夜路走多了难免碰上鬼,我当然得谨慎。我打传呼是要弄清楚两件事:一是那50把伞他们脱手了没有;二是那两个家伙是否安全。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电话回过来了,大高问是哪位。我说是昨天卖伞的那位,大高就跳了起来朝我嚷嚷:“你这孙子死了呀?昨天走后也不打我传呼联系联系!我有个朋友要买下你所有的伞,老子又联系不上你,急死老子了!”我一听很兴奋,赶紧说:“那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你在家吧?”大高也很兴奋:“快点儿,老子等你!”这次我没省钱,带上伞直接叫了辆摩的,直奔大高他们那个小院子。一路上我只祈祷上苍不要跟我开玩笑,让我顺利地越过这个坎,让我的家挺过这个艰难的日子。我不喜欢“前途未卜”这个词,太不仁义,太不厚道。我想,不管穷人还是富人,我们都应当想象一个美好的明天,有阳光,有黄瓜、白菜,也有BP机和家人。我们过日子,紧点儿没关系,不放弃就OK;我们努力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尽力就好。我们不需要“前途未卜”这个生硬的词来误导我们的生活。大高见了我,第一句话就问我带了多少伞过来。我撒谎说带不动,只带了一百把。大高说行,一百就一百,明天再多送些过去也行。大高给钱很爽快,三百一分不少全付清。大高付钱的爽快劲儿,让我轻易地看出他赚得不少,否则就他们这些人能这么爽快不欠账,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有就是,大高还指望我剩下的那批伞让他发点儿小财,岂不知我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收了钱,我一阵快跑回到小旅馆,拿了行李赶紧出门。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我很清楚自己必须离开这里,离开廿三里镇,离开这个屈辱的现场。我和伞厂两清了,我和大高两清了,我和这个地方两清了。我的前途还有光明,我的家庭充满希望,我不能因这破事儿透支我的一辈子。我坐上中巴车直接往西,到了义乌佛堂镇。这里是义乌的西边,而廿三里镇是义乌的东边,一东一西,够远了。下了车,我满大街打听邮局,我必须将四百元寄出,寄出才是最安全的。我觉得四百元钱放在口袋里太沉了,沉甸甸地让人恐慌。把钱递给邮局工作人员的那一瞬间,我轻松了,我把这种恐慌与负疚转化成了幸福与希望,转化成了家的温暖。走出邮局摸摸口袋,我知道里面还装着32元钱。我要靠这32元在义乌生存下去,给家里寄钱。我相信我能做到!我要尽快找到一份新工作。现在是七月底,离过年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每个月按550元的工资算,我可以节约450元,这样就是二千七。先寄一千元回家,剩下的自己过年回去时再带回去。我盘算了一番,感觉就是这个账了。
4、我没忘,我是来义乌挣钱的我没忘,我是来义乌挣钱的以前,我喜欢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现在,我喜欢张雨生的《大海》。以前买60元一台的录音机放磁带听,现在在电脑上用酷狗听。我的未来不会是梦一场,这是一个草根男儿的信念。我纠结的贫困过去已在大海的潮起潮落中远去。没有太多的人会在意我的过去和未来,他们只看我的现在,但我自己不能忘记过去的一幕一幕,哪怕是猥琐的、丢人现眼的,它们都时常揪着我的心。张雨生走了,而我活着,活在过去与现在。我现在要再一次回到过去,回到1998年时义乌的佛堂镇,我在那里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一家工厂做杂工。所谓的杂工就是搬运工,将材料、半成品、成品在几个车间与仓库间来回搬运。工资一般,每月560元,但这达到了我的要求——550元的月工资。总算是安顿下来了,我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好好利用我口袋中的32元钱度过两个月了。那时的义乌工厂都心照不宣地定了一个规矩:进厂押一个月工资。也就是说,我要等干满两个月后才能拿到工资。好在吃饭可以先领饭菜票然后在工资中扣。我后来注意到,不光是我,很多刚进厂的民工,身上都没有多少钱的,有的身无分文,全靠在同一个厂的老乡支持。而我孤身一人,没有老乡,一切只能靠自己。我每用一元钱前都要细细算一下,这一元钱能不能不用或是少用,能省我都尽量省。但这样省还是不行,因为我每两天还得买包一元的香烟。前面说过,我这辈子对烟的依赖性太大了,无可奈何。想来想去,我这些钱支持不了两个月,后来我就帮别人洗衣服,五毛钱一件;帮别人跑腿买香烟,五毛钱一次;帮别人去食堂打饭打水,也是五毛钱一次……只要能来钱,我啥都能替别人干。我一次次地收起尊严委屈自己,我要活得好好的,努力地寄钱回家,这比什么都重要。家才是我的全部。那时我想,只要我离开了这个厂,离开了义乌,你们谁都不认识我。在这里,尊严远远不如人民币重要,二者我只能选其一,因为我是来义乌挣钱的,不是来争取人权的。这个厂子里的人不算多,大概七八十号人,主要以河南人和四川人为多。各地来的人以“同乡”为群体,经常性与其他群体发生摩擦,动不动就出手打架。 现在有个词叫“低调”,那时的我不是低调,是根本不可能高调得起来。我的家乡就我一人在这家厂子里,我属于“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无依无靠那类。我遇事只能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装。我只想平安工作,顺利拿工资。在这个指导思想下,我顺利又安全地度过了五十多天。我没事就看书,满宿舍都是书,有的看。你一定好奇,民工宿舍哪来那么多书?确实有,只不过全是盗版的杂志、小报,比如《知音》、《婚姻与家庭》、《故事会》等等,合订本、单本都有。眼看就捱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说不开心那是假的。我日夜都在掰着手指算日期,能不开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公元1998年,我诸事不利,百般不顺,这是我后来总结的一句话。我都在夹着尾巴做人了,但还是有鸟屎从天上掉落在我的头上。宿舍里经常有人赌博,玩一种叫“诈金花”的扑克牌(现在网上也有,比较刺激,很多年轻人爱玩)。我没钱,当然只是偶尔看看。那晚,我回宿舍,看到我主管也在玩牌,于是我走到他身后叫了一声:“好牌!”其实我根本没看到牌,原本只是想拍下马屁,没想到我主管拿的是少有的三个K。会玩“诈金花”的人都知道,这牌可不得了。其他几家也不知道是没牌跟,还是因为我主管下注太大了些,纷纷弃牌。事情就这么简单,谁知那位主管气量非常小,看自己一手好牌没人跟钱,气得不行,转过身来就恶狠狠地抽了我一个大嘴巴子,打得我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完之后,鸟主管还不解气,朝我骂道:“叫你多嘴,他们不跟,你给我钱啊!”我辩解说:“我刚从外面进来,你的牌是盖在桌上的,我根本就看不到。”“你他妈还嘴硬!”主管又举起手抽过来。这次我有防备,一转身躲掉了。躲过第二巴掌之后,我转身出了门。我知道此时此地我无道理可讲,能做的只能是躲,躲得远远的,撒尿也隔着他们三条江。平白无故挨了一嘴巴的我,虽然怒火中烧,但也只能作罢。原以为我作罢这事就了了,哪想,有好事者(也有可能是与我主管敌对者)将这事告诉了厂长。厂长开了一张一百元的罚单给我主管(厂里有规定,出手打人者罚款一百元)。这下我主管又恼了,他气汹汹地找到我,要我给他一百元,理由是因为我暴露了他的牌,他才打了我。 这叫什么理由?!但人家嘴大,他说是理由就得算理由,就像现在的世界贸易,美国人说这是“游戏规则”,全世界就得按这个“游戏规则”玩,否则你就出局。我当然不能出局,我同那鸟主管说:“我没钱。”主管跟我说:“没钱我随时叫你滚蛋,滚出这个厂,你信不信?”我当然信,即使不真信,也要当真的来信。我珍惜这份工作如同珍惜我的生命。于是我说:“我现在真没钱,过几天发工资再给你行不?”“可以,如果你骗老子,小心打爆你的头!”主管丢下一句狠话,昂着头走了。几天后,我拿到了来义乌四个多月后的第一笔工资,522元6角。因为差两天不够一个月,所以不是560元。按道理还要扣生活费的,我骗老板说家里人生病急需钱用,生活费就等下个月一并扣好了,老板这才开恩。这笔工资距我在单位上拿的最后一笔工资也有十几个月了,多多少少内心还是有点儿激动。以前在单位上拿工资习惯了,每次发工资都显得很平淡。那天才知,原来领工资让人的感觉如此美好。现在,我自己每个月给员工们发工资了,因为亲历过,所以我从不拖欠员工一天工资,每月都让财务很准时地发放工资,如果有特殊原因不能按时发放,必须事先张榜通知。那天领了工资,我主动给了主管一百元,因为我不想惹事,我习惯了躲事。余下的422元6角,我想都没想就跑到邮局往家里寄了四百。因为我有两个月没给家里寄钱了,我必须寄,而且不能低于四百,这是我给自己定的标准。我自己在外边苦一点儿没关系,没人认识,老婆孩子在家中左右都是熟悉的邻居,不能过得太苦,这个尊严是万万丢不得的。我不能让邻居们在背后指着我老婆说,这女人的男人成年在外就是挣不来钱,这样老婆会抬不起头来。我可以想象,当邮递员一次次上门送汇款单时邻居们投来的羡慕表情,那种幸福,老婆会知道,我也知道。我原以为,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我会规规矩矩地在这个厂子里干活、拿工资,然后年底回家过年,但是,不顺的事再次来临。这家工厂是内销与外贸业务都做的,那段时间,工厂接了一个外贸大单,全厂加班加点地干。做过外贸生意或是在外贸工厂待过的人都知道,外贸订单在交货时间上要求比较严,一般不会给你宽裕的时间去完成一个订单,时间上很紧凑。说句内心话,我很盼望工厂单子多得做不完,不是我品德多么高尚,而是我很想加班。加班工资按小时算,两块五一小时,很划算。对于我这么一个很缺钱的年轻人来说,别说两块五,就算是一块五我也乐意干,反正晚上睡觉也睡不来钱,而且也无事可干,很无聊。一般来说,杂工下班是厂里最迟的一批,因为我们要等工人们下班了,才能去车间把货拉到仓库去交给仓管。仓库总管陈师傅是老板的老爸,没什么文化,不过负责仓库是把好手,事事俱细,生怕哪个仓管偷了他家东西,盯得很牢。那几个仓管员被他盯得喘不过气来,工作稍不到位就得挨骂。这就是初期家族式的义乌工厂,现在改观了很多,但仍然有为数不少的家族式工厂存在。因为这些工厂不想把企业做得多大,说白了就是赚点儿钱,赚多赚少没目标。这样的工厂风险小,很实用,也很实惠。义乌这片市场能成今天这么大的气候,与这些急功近利的工厂是分不开的。没有成千上万的小工厂为后盾,再大的国际商城也是一纸空谈。急功近利者有利则图,不在乎利的大小。大家一起图小利聚大利,全世界的眼光就往这儿聚了。先不管质量怎么样、工艺怎么样,人家便宜是明摆着的,你不要便宜货,大有人要便宜货,全世界毕竟还是穷人多。事后我才知道,出事的那晚,有个仓管请病假了,让陈师傅代管一下仓库。我送货去时比较迟,全厂人都下班了,我是最后一个。不是我想混时间多拿点儿加班费,确实是那天货比较多,我整理了好长时间才弄完。我拖着货去仓库时,门是关上的,我使劲敲了敲门,门才开。我没想到陈师傅从里面走了出来,更没想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像是做贼的那种表情。我心想,整个厂都是你儿子的,你躲在里面有啥好偷的?这么想着,我当然就不会怀疑陈师傅有何不轨行为了。当我拉着货进入仓库里面时,才发现有个女人的长发露在仓库角落纸箱的后面。陈师傅发现我的眼神中露出了疑惑,赶紧用身体拦在了我的前面,说:“乱看什么?时间不早了,赶紧下货回去睡觉吧。”我“哦”了一声,就匆匆下完货离开了。我不笨,我能完完全全滴水不漏地猜到那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如何保持沉默。我还是那句实在话:我还想在这个厂继续讨生活。过了两天,厂里出事了,一个江西的工人将老婆打得头破血流住进了医院。本来这事儿与我无关,事实上这事儿也确实与我无关,但是它就与我有关了,不说你们也知道是咋回事了。老板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问我这两天看到了什么又说了什么。我当然得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说。老板说我很不老实。我想了半天,也为了能留下来,鼓足勇气实话实说了,希望能争得老板的共识。我粗略地说了那天晚上仓库的事,特别强调说只看到了像女人头发一样黑乎乎的东西,不能确认就是个人躲在那里。老板问:“你真没同别人说过此事?” 我说:“我连那是不是个人都没敢确定,又怎么能同别人说呢?”老板还是不相信我的话,继续问道:“你觉得那人是齐芳吗?”我问谁是齐芳时,老板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没有回答我。老板越是沉默不语,我心里越是没底,不知道他要出什么牌,我能做的只是等,等老板出牌。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的感觉稀里糊涂。老板想了又想,说:“你得走了,今天就离开。”我问:“去哪?”老板说:“只要你离开厂子,去哪儿我管不着。”我懵了……就为这让我离厂?这种结局果真很强悍,强悍得让人无语。我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厂里干,我喜欢这个厂。”老板说:“那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我说:“我没钱,我身无分文,您要我去哪儿啊?我出了这个大门将寸步难行。”老板问:“前几天不是刚发的工资吗?”我说:“家里人病了,全汇回家了,这事儿您知道。”老板看了我一眼,从口袋中掏出五百元钱,放在办公桌上,说:“拿去吧,抵你的工钱应该够了。”我央求老板说:“这事儿可不可以再考虑考虑?”老板回答比喝口水的速度还快:“没得商量。”既然没得商量,我只好灰溜溜地准备滚蛋。那一刻,谁也读不懂我眼里的沮丧与无助。当我转身离去时,老板说:“小伙子,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你要理解我。”我心里骂了一声,去你妈的假惺惺,我理解你,谁又来理解我、给我工作、给我家的希望?!
5、夜市卖袜子,我居然血本无归我又失业了!如果说上次失业是我不知深浅自找的,那么这次,我是完完全全被牵连的。好在,这次我身揣五百大洋,可以从容地生存下去。我离开佛堂镇到了城西。那时的城西与现在所指的城西不同,现在的城西范围很广了,甚至与北苑工业区都容易混淆了。现在的大批工业厂房占据了城西的绝大多数土地,除了拥挤还是拥挤。义乌最有名的好几家企业都在城西建了自己的一期、二期甚至是三期厂房,比如浪莎、三鼎、王宾、伟海等等,都是世界上数得上的同行业龙头企业。这次我之所以选择在城西落脚,是因为离义乌的劳务市场红楼宾馆近些。其实也不算是劳务市场,只是招工的、找工的都在那条街上汇集。那时义乌还没有正规的劳务市场,现在香山路上的劳务市场和人才中心是后来建的。我记得有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曾经很火,里面有几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我钟爱这几句话更胜于这部电视剧的主题歌。因为我在地狱者与天堂者混居的义乌风里、雨里、雾里、阳光里 一晃十余载。我熟知地狱与天堂只有一墙之隔,如果你手中握有大锤那就不要迟疑,奋力砸开那堵墙;如果你只有小锤,那就沉住气,一小锤一小锤地砸,慢慢来,不要急。前提是你要向往天堂,你想,十分想,想得不行,然后行动就有了力量。1998年的我,没有想过天堂与地狱,只是想在现实的人间活下去,活得好一点儿,幸福一点儿,顺风、顺水、顺心一点儿,足矣。在红楼宾馆前转悠了几天,我对找工作慢慢失去了信心。这次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心有余悸。眼看还有三个来月就要过年了,如果再有闪失,我可能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我想,这样不行,我得干点什么,不能只是打工。我总结了五个月以来的经历,调整了一下思路,临时决定干点什么小生意。因为我口袋中有钱,虽然不多,但可以小试一下。我知道老家开店、摆地摊的人都经常到义乌进货,现在我人就在义乌,为何不去进点儿“货”卖卖呢?我为自己产生了这么一个大胆而新颖的想法欣喜起来。我想到了夜市。义乌的夜市很是热闹,因为打工者都爱逛夜市。每到夜里,夜市上可是人山人海,走路都是你推我、我推你。于是我来到了夜市,用专家的话说,就是考察市场。我所看到的夜市很零乱,卖啥的都有,从服装到百货,应有尽有。我在夜市上来回走了两遍,内心有点儿失落。因为我口袋中的钱确实是太少了,做哪样生意都远远不够。我很失落,我很沮丧我蹲在夜市一个角落里独自抽着烟。我不想放弃,一点儿都不想放弃,我觉得我的想法很好。蹲了好长时间,我终于又想到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卖磁带;一个是卖袜子。这两种经营需要的本钱可多可少,关键是不占地方,又不需要固定摊位,可以流动经营,也就是说可以随地摆着卖。拿定主意后,我就着手找货源。我先到了小商品市场,找到了磁带批发摊点,一打听,磁带要求的本钱还是稍稍高了些,我只能选择卖袜子。其实在卖磁带与卖袜子之间,我还是偏向卖磁带,因为那时的年轻打工者没有MP3、MP4,听音乐完全来源于小收音机或是录音机,可见磁带的市场潜力还是相当大的。那时我多想身上有一千元啊,如果有,我肯定选择卖磁带而不是卖袜子,或许我的人生会就此改变,上了另一条轨道。但现实让我选择了卖袜子,现实给我上了沉重的一课。我进了四百元的袜子,信心百倍地冲上了夜市,俨然一个全副武装的将军 随便找了个位子后,把袜子摊在纸箱上方,并用硬纸板写了 “十元三双” 四个字,放在纸箱前面。没有凳子,我就蹲在纸箱后面。第一夜,我羞于叫喊,袜子无人问津。我眼巴巴地看着人流汹涌澎湃,最后消失殆尽 开张不利的我,回到小旅馆后坐卧不安,开始反思自己的经营方式,我觉得可能还是要喊。我没钱买小喇叭,只能靠人工喊。想好了,那就实施吧,放下面子,放下不必要的面子,就像在工厂上班一样彻底放下,因为尊严换不来生活费。第二夜,我卖力叫卖。人潮中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曾回头瞅过,也不知是瞅我还是瞅袜子,瞅完就扭头走了,没人问我话,哪怕是随口问问或是不问袜子问个路什么的都没有。我在人头涌动的闹市里十分孤独、十分难受。我不能不难受,我的袜子,那几乎就是我在义乌的全部家当啊。现在,偶尔经过夜市,我都习惯性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个角落,仿佛在某个角落蹲着个“我”。曾经的孤独叫卖声被淹没了,曾经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面对两夜来的尴尬局面,我又想了一个晚上,决定换块广告牌,把“十元三双”改成“十元四双”。第三夜,我在“十元四双”的牌子后蹲了三个小时,抽掉了十根烟,喊了成百上千嗓子,卖出的袜子数量依然是零。我的声音越来越孤独,我的信心一落千丈,再也不是全副武装的将军,而是战败归来的蜀国士兵,我找不着诸葛先生,我的军师只是个美丽传说。第四夜,我一咬牙,将牌子换成“十元五双”,贴近成本价销售。我已经要求不高了,我希望上苍能原谅我的过失,让我拿回我的成本。上苍照旧是虚无的,我依旧是失败的,败得一塌糊涂。眼看我的所有家当都将付之东流,我连回家的路费都将不复存在。难道我还要再去偷?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不能,绝对不能,那不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是凭一双干净的手,挣钱养家过太平日子。第五夜,我彻头彻尾失去了信心,我已经没有退路。没有退路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牌子再改成“十元十双”。我想,能捞回多少成本就捞回多少吧。这次“狠”成功了,零零散散地有几个人买了。后来,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袜子,然后问我还有多少货。我说不多,全在这了。那女的说她全要了。按道理说有人全要了,我应该高兴或者激动,但是我莫名地情绪低落,没有一丝兴奋。我人生的第一次经营行为就这般草草收尾。我真是不甘心啊。我想起了一个成语:虎头蛇尾。那女的与我点完货后,叫我把袜子抱着跟她走。我问去哪,她说跟着她走就是了。我怕上当受骗,就多长了个心眼。我叫她先付钱,付完钱我再帮她搬货。女人二话没说,很爽快地就付清了钱。我抱着袜子跟着那女人没走两分钟,就到了一个摊位前,那女的说:“放下吧。”我一看是个袜子摊,卖各式各样的袜子,品种很是齐全。这下我全明白了,但是那女人说的一句话我很是不明白 她悄悄对我说:“小兄弟,以后有货就往我这儿送好了。”我心想我哪儿还会有货啊,于是随口说没货了。那女人朝我嘿嘿一笑,说:“我说的是以后,不管哪天,你弄到货都可以往这送。”我这下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她把我当成了小偷!6、没钱的家庭都相似
我想回家了,特别想!除了回家我好像已经别无选择,否则我又将陷入新一轮的困境。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回到几个月前的流浪生活。我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我想回家过年了。老婆说过年还早呢。我说我想家了。老婆沉默了一下说:“我想你再挣些钱回来,我们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你就回来吧。”我老婆性情很温和,我一直疼爱着她。我们结婚后几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所以为了她,我一门心思都在努力挣钱养家,让她像别人家的女人一样,平平安安过日子。我没有将我在义乌经历的这么多事告诉老婆,说了也只能让她担心,于事无补。在外的人,报喜不报忧,这是传统。虽然我出师不利让老婆失望了,虽然1998年我又将混过去了,但是我还有来年,还有来年的来年,只要老婆在、家在,希望就在。我坐了一夜大巴车,于凌晨五点钟左右回到家。我没有轻松愉快的心情,因为我兜里没有钱。我没有感觉家乡的可亲,因为我兜里没有钱。我只是一个失败而归的人,我只是一个半途而废的男人,我兜里没有钱。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温馨,家的温馨,熟睡中女儿笑靥的温馨,与老婆缠绵的温馨。无论我如何失败与失落,家都给了我热烈的温馨。温馨过后是刺痛,一种负罪般的痛。没有兑现当初出门时的豪言壮语,我很害怕老婆开口问我要钱,因为我口袋中只有几枚硬币。我无法主动对老婆说我只剩几枚硬币了,我说不出口!李宗盛有首《凡人歌》: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我是凡人,我终日奔波苦,我害怕某日爱人与我分飞燕。我清楚这个社会的现实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理解我老婆。放弃一个连家都养不起的男人,何错之有?我努力地表现自己,烧饭、洗衣、带孩子,承包了所有的家务,目的只有一个,让老婆感觉我还是个可以过日子的男人。我不梦想有唯美的爱情,双方山盟海誓、相濡以沫、不离不弃,我只是很现实地想有个完整的家。然而,我能感觉到一种危机正悄悄向我逼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都会来的,无论是和风细雨地来,还是暴风骤雨地来。老婆有好几次隐隐地想问我带回家的钱放哪儿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我理解作为家庭主妇想抓自家男人钱的心情,何况我们又是一个穷家。她并不知道,她的男人已经身无分文了。我就这么苦苦地在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其间的烟钱还是向朋友借的。我原打算不是去朋友那里借钱买烟的,而是想多借些给老婆,就说是在义乌打工挣回来的,以此蒙混过关,过了这个坎再说。但是,唉,人穷时,再好的朋友也不真心了。平日的铁哥们只借给了我二百元,我不能怪他,只能怪自己太不争气。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甲对乙说:“我给你一千元,你出卖你好兄弟一次,可以不?”乙说:“不可能!”甲又说:“那我给你一万元。”乙说:“给得再多也不行,我们是铁哥们。”甲说:“好吧,我原本打算给你一百万的,看来这事没商量了。”乙赶紧说:“一百万,你当真?”段子毕竟是段子,虚构的成分很大,但道出了一个真理:钱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所以,我不怪、也不能怪我的朋友,在钱与友谊之间,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某天,女儿被她外婆带走了,家里只有我和老婆。吃饭时,老婆在饭桌上对我说她妹妹马上要结婚了,要我随礼。我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只好如实说我没有钱了。老婆听完我这句话时,饭含在嘴里,睁大眼睛望着我,说不出话来。我抬抬手,让她先把饭咽下去再说。“你没钱了?你打工挣来的钱呢?”老婆阴着脸问我。“做生意赔光了。”我说。“做生意?做什么生意?你不是在厂里上班吗?”“开始是上班,后来去夜市卖袜子赔光了。”“你上班上得好好的,干什么去做生意啊?”我没有接话。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的钱不会是给了什么人吧?”老婆狐疑而又大胆地猜测。“没、没有,真的是做生意赔光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结巴了起来,这可恶的结巴!“没有?那你紧张什么?说话都结巴了。”我低下头吃饭,那嘴巴几乎是贴着饭碗在吃。“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婆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了,“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么一个男人?我真是自找的!你看看对门的,还有楼下的,以及左邻右舍,哪一家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哪一家不比我们强出一大截?是女人有本事吗?不是!是人家男人会搞钱。”我低着头嚼饭,嚼的什么味我自己都不知道,嚼了半天,那口饭还在口中倔强地不肯下咽。而老婆还在继续唠叨,继续着结婚以来最长、最多、语气最坏、声音最大的一次叨唠:“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在家带孩子、洗衣、做饭,哪儿有男人样?你再看看别人家的男人,哪个不是在外头风风火火地挣钱,风风火火地过日子 ”我的神经“噌”地一下就错位了,大脑中一声巨响,所有努力背后的委屈全爆发了。我忽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着老婆。老婆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也瞪着我,说:“怎么,你还想打我啊?来,你试试,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打我一顿。”我随手抄起饭碗砸在了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之后,我听到了一声尖叫,紧接着看见了鲜血从老婆白皙的脖子上流了出来。我吓坏了,赶紧拉开老婆的衣领察看情况。老婆生气地推开我,我又坚持地扑了上去。我看到了比那声尖叫更可怕的一幕:一块碎碗片深深地划破了老婆的脖子,转眼间,血就抹红了半边脖子,顺着衣服滑下来。我让老婆用手死力地捂住伤口,然后抱起老婆,打开家门就往楼下冲。瘦弱的我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一口气将老婆抱到了楼下的大街上。我气喘吁吁,顾不上喘口气就四下找三轮摩的。摩的在大街上忙碌地飞奔来飞奔去,全是载着客的!我急了,抱着老婆站在街中央,看见一辆摩的过来,就迎面冲上去口中直呼:“师傅,快救人!快救人!”三轮摩的停下了,一个好心的乘客把车让给了我们。到了医院,来不及挂号,我抱着老婆就扑上了急诊室。医生看后说:“赶紧送手术室,病情很危险 ”老婆在手术室抢救时,我还算冷静。我走出了医院,到院门口的公用电话亭给岳母打了个电话。我是迫不得已打的这个电话。原因很简单,我没有钱,需要一个人来垫付医疗费用。这话很丢人,也很龌龊,却是实情。我想不到的是,这个电话直接断送了我的这段婚姻。即使想到了我又能如何,还是必须打这个电话。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没有钱,他们可以见死不救。这种事,报纸上、电视上满天飞地报道,也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岳父、岳母、小姨子、大舅子都来了。亲人们赶来了,我没有感觉到温暖与帮助,我感到的只是一阵阵冷风。我明白接下来我将面对的是何种审判,又将如何接受众叛亲离的下场。在医院里,虽然我一次次表白自己是无意伤害老婆的,但我的大舅子还是狠狠地给了我一拳,就在他准备给我第二拳时,我的小姨子银子拖住了他。岳母哭哭啼啼地指着我鼻子说:“金子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无用的男人?当初我就不同意,是她自己瞎了眼非要嫁给你这个乡下佬。我就说过乡下人粗野,会打老婆的,这下验证了吧?今天如果金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就跟你拼了 ”一个护士走过来,让我们这群人安静、安静。岳母激动得不行,她没有顾及护士的话,继续数落我:“你在家玩,你不挣钱,你没本事,我们都忍着不说你。只要金子愿意,她愿意受苦我们都没意见,过日子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我们管不着。但你竟敢动手耍流氓了,这次没这么好说话了,我非得让金子同你离婚不可!”岳母说到“离婚”二字时,我的脑袋轰轰作响,虽然这话不是从我老婆金子口中说出来的,但是我知道,这个危机已经揭开面纱了,很快就会被剥离,露出狰狞面目来。我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血肉模糊的脸。--------------
10、我发誓,我要发财!年三十的气氛很硬、很僵!大年初一一大早,母亲就装做满面春风地同家里人个个温和地打招呼,没话找话说。母亲是慈善的母亲,也是明白人。新年新气象,不能愁眉苦脸。但是父亲乐不起来,依旧板着脸,阴沉沉的。为了舒缓一下父亲的纠结,我同父亲说:“爸,我岳母说了,金子会等我两年,两年内她不会嫁人。”我说完瞅了一眼父亲,我看见父亲的眉毛扬了一下,又扬了一下。父亲问:“等你两年是什么意思?”我说:“我岳母的意思就是说,两年内我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养老婆孩子,就让金子与我复婚。”父亲刚刚有点儿盼头的心又往下一沉,他说:“足够的能力可是个无底洞,一年挣一两万叫养老婆孩子,挣十万也叫养老婆孩子,这个能有个准头吗?你那丈母娘只是拿话塞塞你吧?”我没有接话,我也吃不准岳母的话是不是真心话。我只是希望我的岳母也是张雨生的歌迷,她也听过《我的未来不是梦》。父亲分析说:“接下来你靠什么挣钱?在家跟着我种地还是进城找工作?种地肯定没钱,找工作也没钱,就我们这地方的工资,能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母亲接过话说:“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安心过年吧。”母亲说完,父亲就起身出门了。我没出门,上楼到了我的房间里。我要干两件事情:一是写“发财”两个大字贴在我的床头;二是在手上刺青。我想好了,我必须富起来,为老婆、孩子,为父母双亲。古人说三十而立,我二十七了,还有三年时间,我能立得起来吗?我想我能,只要去想就能。有句广告语叫 “一切皆有可能”,我那时想的是“一切必有可能”,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我的理由是:我什么都经历过了,尊严都不要了还惧怕什么?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说,放下自尊,立地成富。我准备好了两枚缝衣针,一瓶蓝墨水。我先用笔在手腕上画了条蛇,蛇身缠绕成个“忍”字。这个图案意味着,遇事要忍,行事要狠。双针深深扎在肉中很痛,我忍着,这种痛都不能忍的话,我还谈什么发财?谈什么未来?一针、两针 无数针下去,血冒出来,擦去再扎 整整扎了一小时,我刺好了那个图案。这是1999年春节的第一天,我让自己出了血,痛在深处。我原来没有刺过青,只是见别人刺过,所以刺得不好看。我们那时代的人,刺青都是用针扎或是用女人美容的眉针刺。眉针的疼痛比缝衣针要轻缓很多,只是一般美容师不会给你扎。因为当时刺青不是时尚,是混子的象征。我把“发财”二字贴在床头,提示自己每天早晚在心中默念一百遍,必须拿出和尚念经的信念坚持到底。精神上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行动上我还在想,我还没想到如何开始行动。我在等待老天给我一个契机。住我家隔壁的是吴老实家。吴老实的父母是近亲结婚,所以生的吴老实和他妹妹吴绿叶都有点儿轻微智障。这兄妹俩还算是正常人,只是脑瓜子不机灵,有点儿笨笨的,遇事不如他人想得周到,人也单纯。哥哥憨态,妹妹倒好些。吴老实的父母长相都不错,所以生了吴老实兄妹俩也长得不错。特别是吴绿叶,出落得水灵灵的,不听她说话做事,你根本感觉不到她是个脑袋时常缺根筋的姑娘。吴老实因为太憨一直娶不上媳妇,哥哥娶不上媳妇,妹妹吴绿叶一时半会儿就不能嫁出去。吴绿叶必须要等哥哥先娶嫂子回来才能许配人家,否则哥哥就更难找了。这不光是吴老实一家的规矩,那时的农村普遍就是这个风俗。我觉得吴绿叶一直很喜欢我,在她十五六岁情窦初开时就喜欢上了我。坦白说,我进城前对绿叶还有点儿意思,毕竟绿叶长得不错。进城之后,我的想法就由不得我一个人说了算了,尤其是在那个“非农户口”与“农村户口”相对立的年岁里,人们眼中的差距相当大。我没有和绿叶睡过觉,我毕竟读过高中,年轻时想法还纯洁,知道不能害人。我天真地以为,如果我睡过绿叶那么她就没人要了,很难嫁出去,而我自己是不能娶她的,我父亲也不会同意。我父亲先是盼望我上大学,后来给我买户口进城,都是同一个目的,让我变成城里人,娶城里媳妇。父亲一直有个心结,家族的心结。父亲就像《天龙八部》中慕容复的父亲,想重新恢复家族的辉煌。新中国都成立了哪儿还能有地主,于是父亲就想让我进城,以此显示地主的后代与众不同。我理解父亲。很快,村里人都知道我与城里的媳妇离婚了,他们当面不说我,对我还是象征性友好地打招呼,但我不难猜测他们背地里的话会有多难听。我不管了,也管不了,谁叫我自己不争气呢?我的心态进一步发生变化,准确地说是恶化,像癌细胞扩散。我不再是郁闷而是焦急,我急于发财。正月,我没有去任何人家里串门或是打牌,除了蜗在自己家楼上的房间里就是去河边走路,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听河水的声音,让冷风吹吹。我希望冷风可着劲地把我吹清醒,也为我吹出一条阳光大道来。正月初十。我在河埠头看见了绿叶,她一个人在洗衣服。我原本想避开而走的,因为我不想让一个爱自己的姑娘看见自己成了一只狗熊。“大勇哥。”绿叶远远地喊了我。这一声喊得真真的、柔柔的,不带半点儿虚情假意,喊得我居然想哭。这就是“缺心眼儿”的绿叶,没有像村里其他娘们一样的势利目光。“绿叶,你洗衣服啊。”我走过去说。“是呀,大勇哥,你去哪?”绿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仰着脖子问我。“随便走走。”我说。“听说你离婚了是吗?大勇哥。”绿叶问得很直接,可能在她身上就没有婉转这个词,想到哪就说到哪,永远不会转弯抹角,否则她就不会“缺心眼儿”了。“是的,离了。”我说。“你老婆真没良心哦,大勇哥,是吧?她怎么就同你离婚了呢?城里女人就是坏。”我白了绿叶一眼没说话,准备离开, 这种事儿我能同她讨论出个啥结果来?“大勇,你还回城里吗?”绿叶说这话时,把“哥”字去掉直呼我的名字了。“不知道。”我嫌她问得太多了,打算尽快离开,懒得理她。“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洗吧。”绿叶没话找话。“我衣服又不脏,洗什么?”我说。“那我洗衣服了,你在边上陪我玩会儿,可以不?”绿叶的话让我感觉她还在喜欢我,可我哪儿有这心情?我愁得都快青丝变白发了。“我有事。”“大过年你跑河边能有什么事?”“你话真多。”“你陪我玩会儿,我就不话多了。”我没再理她,一个人沿河边走了。走了一小段路,我停了下来,坐在河边的枯草上晒着久违的太阳。我的状态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外表丝毫没有心烦意乱的迹象。只有我自己知道,天不是我的,地不是我的,只有屁股底下这堆乱草是我的。我可以任意处置它们,就像上帝可以任意处置我一样。回过头四下张望,我依旧可以看到绿叶蹲在那里捶衣的身影。我无心思看任何风景,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属于我。现在除了我的父母亲,谁也不会收留我。我闭上双眼躺着,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在太阳暖暖的光芒的照耀下,我居然睡着了。迷糊间,我感觉鼻子很痒。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绿叶,她正蹲在我的跟前用根枯草逗我玩。我问她:“绿叶,你不洗衣服在这儿干吗?”绿叶说:“我洗完了呀。”“洗完了你还不赶紧拎回家晒呀?这太阳多好。”我说。“不急,我一会儿再回家,我想陪你玩下。”“玩什么?”“说话呀。”“我不想说话,只想睡觉,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可是我想和你说话。”“那好那好,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有些不耐烦地说。“大勇,听说你在浙江那边打工?”“你知道的还蛮多的嘛,你怎么什么事儿都知道?”“我听你爸说的。”绿叶边说边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那你还去义乌不?”“不知道。”“你要是去的话可以带我去不?我也想出去打工,我妈说我在家里挣不来钱。” “你和我去打工?”“不可以吗?”“嗯,我想想。”一个肮脏的想法跃入我的大脑。现在我一点都奇怪当初会产生这个想法。我想这个祸根缘于我的狗急跳墙、急功近利的思想,梦想着一夜暴富。“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受够了贫穷与落魄!我唯有放手一博以获得成功。我就当绿叶是上帝开恩送给我的礼物吧。我同绿叶说:“绿叶,你还喜欢我不?”绿叶说:“可是你有老婆了。”我说:“那不是离了吗。”绿叶说:“你爸说你们还要好回去的。”我没有直接说我与金子还会不会好回去,但是我也没有说同金子不好回去。出于私心,我只是想暂时利用一下绿叶,借此获取我人生的第一桶金。我知道没有资本谈什么都是空的。绿叶的出现无疑会很快结束我魂不守舍的日子。我同意带绿叶去义乌打工,迈出我迫切想成为富人的第一步。我交待绿叶三件事:第一、不能同她父亲说是同我出去打工,就说是与同学一道。第二、朝家里要五百元钱,当路费与生活费。第三、不要向村里任何人透露出去打工的事,更不能向我的父母提及。我还告诉绿叶先不要着急,具体哪天出去等我通知。绿叶显得很开心,就像是捡了个金元宝。后来我才知道,绿叶高兴不是因为可以出门挣钱,而是高兴可以与我在一起了。从这点上说,我太浑球了,用父辈们的话来说就叫猪狗不如。我居然想利用一个姑娘对自己纯真的爱来达到目的。(我是在网上在线写的,故事说到这时,很多人都在纷纷猜测我是靠什么起家的,有的说是靠做鸡头、拉皮条,有的说是靠人力中介服务,其实我真正起家靠的是什么都很难一句话说得清楚。人们常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是的,说得太对了。我起家的路很漫长,我一无背景,二无资金,我做蛋糕的材料是一分钱、一分钱去赚取然后积累起来的。即使这样,还不可能一帆顺,曲曲折折的创业路很艰辛。如果时光倒流,我都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来一次。当初一路走来完全是社会逼出来的,我不疯狂我就灭亡,我必须要求自己没心没肺地去干、去奋斗,哪怕失败后众叛亲离,因为我已经毫无退路可言。)
正月十六,我找了个机会悄悄通知绿叶十八早上初发,我们分开走,到县城长途汽车站会合。绿叶同意了,她说当天晚上就同她父母说,应该没有问题能走成。我先说一下我的计划。我打算将绿叶带到义乌,然后租间廉价的出租房慢慢疏导绿叶去做小姐,过程可能有点复杂,但我有信心搞掂绿叶。KTV、夜总会、星级酒店这些地方我没做考虑,一是绿叶自身的条件不合适,机灵劲太差;二是我心里没底,不知如何运作;三是怕绿叶被有钱人包养或者带走了。我首先想到的小矮与大高的经营模式,我不清楚他们具体的操作,但那套方式比较适用。我想好的经营模式来源于亲历。在义乌市区有很多低档的旅馆,我在义乌夜市上卖袜子的时候就住过几天。这些旅馆里都有小姐,从20至40岁不等,收费也从30至80元不等。她们每天晚上六点至十一点多会守在旅馆自己的房间里,早上六点至八点再工作一次。每个小姐都有自己的房间,偶尔也会同客人包夜。有客人入住了,旅馆老板就会通知这些小姐去敲门问客人要不要服务,如果客人需要就在客人的房间里交易。每天夜里十一点多,小姐便下班回到自己的出租房里去,因为那里有个男人与她同居,这个男人可能是他的丈夫,也可能是她的男朋友,还有就是带她出来混的男人。旅馆里十二点以后入住的客人没有得到服务,这个没关系,也不会落下的,小姐们一大早就会来敲门,供客人们“早餐”。我入住的头一天,早晚被骚扰了二次,后来见我不要,老板就让小姐不要再去敲门了。我佩服这些旅馆老板的精明,想得真周到,每个客人都不会落下,用个不怎么恰当的词语叫“一网打尽”。由于收费比较低,客流量也比较大,这些小姐的生意都很火,每天都有好几单生意。我算了一下,一个小姐平均每次按五十收费,一天按四次,一个月大概就有四千多的收入,一年下来就有五万元,除去花销,还能省下四万元左右。如果绿叶同意干这行,那么我就一、二年奔上了小康。我最多带绿叶干二年,二年后我再另谋生意。我已经明白,在义乌只要你有本钱都能做生意,小本小做,大本大做,而且只要踏踏实实地做就有赚。在义乌做生意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资金回笼快,不像内地人做生意,付款总是拖拖拉拉,没完没了地要也难要齐。这不是一家二家的事,大伙都这么干,你拖我,我拖他,他拖你,拖来拖去拖成了一个习惯。(有人开始骂了,骂得义愤填膺。骂什么的都有,归类了一下,主要内容是遣责我的人格与关心绿叶的命运。我理解你们,真的能理解,你们本来是想看一个励志贴的,没想到只是一个肮脏与堕落的贴子。有的人骂我还有脸写出来,真有勇气。是的,如果当年按我的计划去操作了,就没了今天这篇文章,不是因为我没勇气去写,而是根本没有什么好写的,那样注定是个失败的结局,一条不归路。那样的日子只能养着我游手好闲,贪享安逸,不可能有后来的千辛万苦。我之所以还是如实写了出来,主要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当时穷得只剩下无耻了。)正月十六晚上,绿叶将出去打工的事告诉了她父亲,她父亲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问绿叶同谁去,绿叶说是与同学一道。她父亲便怀疑起来,他说,你初中才读过一年,你哪有什么有交情的同学,再说了平时也没见你有玩得好的同学来家里玩过呀。绿叶只是绿叶,不是我,所以她当场哑口无言。后来,在她父亲的追问下,绿叶很快就将与我同行的事讲了出来。她父亲听后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正月十七,绿叶的父亲将绿叶要与我一道去义乌打工的事告诉了我父亲。到现在为止,我也不弄明白绿叶的父亲为什么要特地将这件事告诉我父亲。但是我的父亲听后就明确地告诉了绿叶的父亲,这事不妥,也不可能让我这样去干,孤男寡女一起还不让村里人说闲话?当父亲问我为什么想带绿叶出去打工时,我说是绿叶要跟我去而不是我要带她去。父亲说,不管是绿叶要跟你去还是你要带她去都不可以,你想要干什么?你不想与金子复婚了?父亲当然不知道我心里所想的,否则还不一刀砍了我,他只是认为我想借机占绿叶的便宜,与“缺心眼”的绿叶同居。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惹人言语的勾当来,所以他出面阻止了我。也正是由于父亲的强烈阻止,才没造成我的一意孤行。我与绿叶出去打工的事就这样黄了。我再次陷入了困境,我找不到出口,四面都是黑乎乎的墙,没日没夜地圈着我。当年,如果有人找我贩毒,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干了!当年,如果有人找我盗墓,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干了!当年,如果有人买五万元买我五只手指,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干了!当年,如果有人买十万元买我一只肾,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干了!当年,是痛心疾首的,正应了那句“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逮着机遇就是财路正月很快就过去了,我妹小梅也上学去了,临走时她跟我说:“哥,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是个男人,我相信你能挺过去,你能好起来的。”我没理她,我不想理任何人。我除了吃饭就是发呆,像只猫,天亮起床,天黑睡觉。27岁,风华正茂,吃父母的喝父母的,有香有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个中滋味自己清楚。父母外出干活,我就守着房子,与耗子为伍,和苍蝇做伴。我一天说不到五句话,我本疯狂,发财未果,却落得个疯狂自闭。我没有见到绿叶,后来听说正月二十几她就出去打工了,跟着村子里另几个女孩子走的,具体方位不知,我也懒得知。我懒得吃饭,懒得看书,懒得做梦,我像傻子一样活着,舒坦地活着,活在外人看不见的世界里。后来,我又慢慢不懒了,我读书,读卡夫卡。读这个神经病的作品,很费力,我喜欢这种费劲的感觉,有时读得我楼都懒得下了。每次进城去图书馆借书,我都戴着一顶很大的草帽,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遇上了金子,街上无洞,我也不是耗子,我躲不进去。再后来,我又勤快了,我不光看书,还看上了电视,整天等着看农村科教片,梦想着在农村广大的土地上做做文章。无心插柳柳成荫,致富经没给我带来好运,新闻中关于假学历的报道倒让我鬼迷心窍。我那颗发财的心再次剧烈地抖动不已。我进城了,不是看孩子,也不是看前妻,更不是借那些不抵用的破书。我是去找我中学同学的,我知道他在县政府工作。我找到同学后,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借他的毕业证用用。同学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开始还有点儿担心。我说我只是要复印件,不要原件,我拿到外面找工作去。同学还是有点儿担心,毕竟他在政府里工作,要事事小心,犯不着为我这点儿破事闪失了影响仕途。我说你同我一道吧,我做假给你看,你就知道对你不会有影响了。好说歹说,同学才同意带上毕业证与我一起到了步行街上的一家打字复印部。我先将毕业证原件扫描下来,然后将自己的相片贴上去覆盖住同学的相片,最后又让打字员打了一串毕业证号,我剪下来贴在原毕业证号上面。复印完了,但复印出来的还是不能直接用,因为贴的地方复印之后会有明显痕迹。于是我用橡皮擦轻轻擦去痕迹,再复印了一次,总算OK了。同学看完整个过程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他这下完全放心了。但我知道我干的事真的挺垃圾。没办法,先这样吧。我原谅了自己的猥琐。当我与同学走出打字复印部准备分手时,同学说:“你这样还是不行,你跟我走。”我问去哪里,同学说去他家。我不知同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感觉应该是对我有所帮助的。到了同学家,他翻出了几本书,对我说:“这些是我读大学时的专业课本,你拿回家好好看看,凭你的聪明劲,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学完。”我高兴地握了一下同学的手,那种感觉很好,很踏实,一种久违的温暖。临别时,我当然没有忘记豪言壮语一番。我对同学说:“等兄弟我在外面发了财,一定回来请你吃大餐。”同学笑了笑,没说话,那笑容中包含着很多种意思。我想好了,既然我在外做普工挣不到钱,那我就做管理、做销售,这样不但工资高、待遇好,最关键的是有发展的机遇。逮着机遇就是财路,除非是老天永远不给我这个机会,如果那样,我也就认了。我就无怨无悔终老一生!-------------
12、完了,老家也没法待下去了!那年的春夏之交,我发奋图强自学那些专业课,我不知这些将来有无用处,但我知道学了总比没学强万倍。我记忆中有企业管理、统计、财务等等。父亲看我成天看这些书还不停地做着笔记,很是纳闷。因为在他心目中,我自从上了高中后根本就不爱学习了。一个连高考都漠视的人会去看大学专业课本?父亲不理解,但他不说。他对我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亲生子,另一方面是浪子,再怎么恨铁不成钢,这块铁也是自己的铁。所以父亲与我就像同租一个房屋的两个陌生房客,互不言语,互不干涉。我能想象父亲对我的失望之情。原本以为我躲在楼上两耳不闻窗外事,静心学习,慢慢化解心魔,就避开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但是我错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儿,纯属意外中的意外。那天,我在楼上最里边的房间看书,听见楼下有人争吵。起先,我没在意,因为农村里争争吵吵是常有的事。鸡毛蒜皮的事都爱喊破嗓子,好像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后来听她们越吵声越大,我不用竖起耳朵就听出了一个是我母亲的声音,另一个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吴某。我是这样想的,虽说我妈同这个吴某争吵肯定讨不得便宜,但是两个女人吵架我出面总不合适。再说了,我混成那样子,也没什么脸出去同人家理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自卑。我又听了一会儿,听出个大概来了:我家的鸡跑到吴某的菜地里吃了她家的菜,吴某上门来讨赔偿。我母亲让她上我家菜园里去摘点儿菜,算是补偿了。就是这么芝麻点儿大小的事情,可吴某死活不干。我母亲口气也不软。两人就越吵越凶,越吵话越多。吴某就拿出了自己惯用的伎俩破口大骂,从我家祖上是地主欺压村民,骂到我父亲是村长贪污腐败,再骂到我是个废物,城里待不下去,只好灰溜溜地滚回乡下来了这下我坐不住了,我自己都受够了自己,所以我躲着,不见你们,离你们远点儿,可你们还是上门来欺负我,这也太过分了吧?我冲下楼吴某见我突然冲到了她的面前,顿时愣了一下,憋住了气没吱声。可能她以为大白天,我一个大男人不可能窝在家里,所以肆无忌惮地骂我家八辈子祖宗,我的突然出现实在是带给她太大的意外了。站在吴某面前时,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揍她一顿?这不太可能,村里人最忌讳男人出手打女人(自家男人打自家女人除外)。这个我当然懂,我懂得这个甚于法律的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吴某毕竟是吴某,号称村里第一泼妇,当然不是浪得虚名。她看我只是铁青着脸面,站在她的面前没什么举动,于是继续撒泼。这次她将矛头对准了我。吴某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口中不三不四地说:“干什么呀?我怕你呀?你这个街上混不下去的臭痞子,你还想打我是不?”我母亲见状赶紧拖住了我,将我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大勇,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可不能打她,否则这事就闹得大了,到时连你爸都下不了台。”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知道这种事的水深水浅。可吴某不这么想,她见我母亲将我拉开就更来劲了,赶紧追了过来,顺势用头往我怀里撞,口中嚷嚷:“你打呀,有种你就打死我!你不打就是畜生!”我知道她这是耍无赖,赶紧一侧身避开她的身体。我想,只要我的身体不接触到她的身体,她就没理由讹我出手打过她。这吴某以为我这个大男人不会怕她,更不可能避开她的身体,所以就使尽了全身力气来撞我。她以为撞我撞得越狠就越有理由讹我打过她,没想到,这力道让她直愣愣扑在了石墩上。在我们老家,家家门口都摆有石墩,有的上面还搭着厚木板供人休息时坐着闲聊。我母亲没看清楚是我推的吴某,还是吴某自己撞上石墩的,所以她吓坏了,赶紧上前扶起了吴某。我看到的吴某满脸是血,也不知那血是打鼻子出来的,还是脸上的皮肤破了流出来的,总之,血流得挺多的。我心里还在发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吴某本想以一抵二赚个赢头,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大了。如果就这么自认倒霉那她就不是吴泼妇了,所以吴某推开了我的母亲,大喊大叫:“痞子打人了!痞子打人了!”边喊边冲向我,并且想揪着我不放。我当然不会上她的当,转身一次次避开她的身体。母亲见情形不对,朝我喊:“大勇,你快跑!跑得远远的!”我听从了母亲的话,撒腿跑开了。其实这一跑就更坏事了,吴某跟在我后面锲而不舍地追着。这下可真惨,直接上升为一场全村人看的大戏了。全村人都看见了,我脸面丢尽不说,还落下了出手打女人的坏名声。事后想想,那天我要是不跑也不行,我立在原地与吴某也纠缠不清,推推搡搡中难免有身体碰撞。我一跑吧,身体碰撞是没了,但村里人都认定我打了人,否则跑什么,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说什么话的都有,什么仗着老子是村长啊,仗着自己在城里混过呀 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我相信那句话,“人倒霉时喝凉水也塞牙缝!”真是搞不懂,我又没得罪过他们,干吗个个都要羞辱我?!难道他们都像是五四时期的愤青?都像仇恨军阀一样地仇恨我?我想不是吧。说到底还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真是太恐怖了。吴某追不着我,急得在村子里打转。有好心的村民就给吴某出主意了,让她去镇上的派出所告我,保准能让我坐牢。这吴某一听是呀,怎么就没想到呢。于是,吴某就跑了几里路到了镇子上。到了派出所,吴某脸上的血没擦,她心里明白这是我的罪证,不能毁掉。派出所民警看见吴某满脸是血,就完全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当场认定我是出手打过人了。于是,两个民警就先把吴某带到了镇卫生院就医。就完医,两民警又跟着吴某到了村子里找我。尽管我父亲是村长,与民警都很熟;尽管我并没有出手打人,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出手打人,民警还是将我带走了,扣押在派出所里。因为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不了我没打人,包括我母亲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证词。母亲毕竟是不识字的乡下人,在这种大事面前显出了农妇本真的一面,这我能理解。气急败坏的是我父亲,不管我打没打人他都气得不行。综合以前我所有的“作为”,父亲宁愿相信他这个不争气、坏了胚的儿子出手打了人。后来听我母亲说,当天夜里,父亲没吃晚饭,也不让我母亲在他面前提及我,父亲不想再管我的事。如果说先前父亲对我还只是失望,那么这次父亲对我是彻底的绝望。父亲虽然不想管我,但派出所要父亲插手我的事,因为镇卫生院还有医疗费挂在那儿没结,那可是民警担保的。碍于面子,父亲不能不把钱交给民警。交了钱,父亲当然又问了民警我的事儿到底如何处置。民警对我父亲说:“村长,这事儿也算不上大事,说到底可以拘留也可以算是民事纠纷 ”父亲好像明白了民警的意思,他让我妈又拿了些钱出来买了两条烟。当我父亲把两条烟送去给两个民警时,民警乐了。民警说:“老村长,你太乐观了,我们都这么熟还能要你两条烟?”父亲不解,于是问民警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民警说:“还能有什么事?就是罚点儿小款,也好向上面有个交代。”父亲这才明白过来,把烟退了之后,替我交了罚款。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在家实在是没法待下去了,我必须走,越快越好。城里容不下我,生我养我的村庄也容不下我!上帝在梦里对我说,自古华山一条道 背井离乡!我不知道自己这次离家是逃难还是淘金,我随手带着掌中录音机,一遍遍地听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未来不是梦,那又是什么?天知道!上帝在梦里没有告诉过我。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匆匆上路了,我更没想到再见父亲时,已是父亲病危时的临终守孝。古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就是说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有个外国人米兰?昆德拉说了一句更经典的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据说这句话不是米氏原创的,而是犹太人的格言。谁原创的我不去关心,也考究不了。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即使我24小时不睡觉地去想,也赶上环境的变化。我想好好学习完专业知识再出去,环境把我逼得立马背井离乡。不管环境如何变化,我有一颗不死的心,那就是发财、再发财。我奇怪自己两年多来从下岗到打工再到离婚,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却还活着,我的潜意识里好像一直在同谁暗暗较着劲儿。同谁呢?可能就是这个社会吧。真要出门了,母亲不舍,父亲不语,夜里母亲又塞给了我五百元钱,我接了。我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这次我一定要发财再回来。我不止上千次地在无人的角落看着手上的刺青,那是我的无声誓言,我能做到吗?难!再难也要逼自己做到,除非我选择一条自杀的不归路或是成了疯子。自杀我是不可能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而成为疯子,不是由我想就能成的,也不是由我不想就不成的。出门的那天,我起得特别早,我赶的是第一班早车,目的是尽量避开村里人。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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