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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黄河势如挣缰烈马,挟泥裹沙拔树倒屋。

泛黄的案卷徐徐展开。

清咸丰年间黄河肆虐,水患频仍嘉庆十三年秋,黄河再度决口洪水倒灌,倾清江而压淮河江苏淮安一带屋倒千间,野盈万殍清庭急调库银赈灾,但是盘踞地方的虎狼之吏暗地勾结,争抢垂毙饥民之口食朝庭赈银被层層克扣。在此情况下一名年轻官员奉命赴江苏山阳县查赈——李毓昌,字皋言山东即墨人,嘉庆十三年进士李毓昌到任后,秉公依律明查暗访,掌握了恶吏贪渎赈银的确证不料随即被人谋害。

此案京控后引起嘉庆皇帝高度关注,这就是大清嘉庆年间扑朔迷离而後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李毓昌谋杀案……

内侍:禀皇上钦天监夜观天象,紫气东来众星呈瑞。皇后娘娘大病初愈今儿宫里扮《长生殿》,各王府的女眷们都齐了娘娘请皇上起驾赏戏。

嘉庆皇帝(合卷立起踱步):此番皇后福体康豫,多亏太医院魏正中挽沉疴于垂危拯绝症于须臾。果然一代名医点铁成金,化朽为奇我大清是人才济济呵。《长生殿》戏是好戏只可惜黄淮沿岸连年洪灾,万姓流離朕时常中夜推枕,忧心如焚深恐失德于民,以致天怒

(画外音):魏太医宫外候旨。

内侍:传魏太医晋见……

魏太医(入跪):臣魏正中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嘉庆:皇后痊愈多亏魏太医夤夜苦心,勤谨悬壶金匮一剂,妙手回春朕心甚慰。来呵……看賞!

宫女捧盒鱼贯而入金银珠宝华光四射。

魏太医:禀皇上!皇后娘娘福体康愈实乃大清列祖列宗护佑,天赐洪福也是一块千年宝玊入药之力。万岁爷封赏臣受之有愧

嘉庆:哦?千年宝玉入药朕可是头一回听说。魏正中赏四品顶戴花翎!

魏太医:谢万岁恩典臣區区一太医,如此高官显爵无福消受臣下只有一事斗胆相求!

魏太医:只求皇上恩准告老还乡,了却一件多年心愿

嘉庆:……哦?多姩心愿所为何事呵?

魏太医:臣祖籍山东省即墨县当年因为一块家传千年宝玉,遭当地恶霸毒计陷害妻子惨死。幸亏地方乡绅李一清为人正直路见不平,在我行医回家的路上他八岁的儿子李毓昌报信于我,方逃得一命我将六个月大的女儿银莲托付给李一清,后來李家迁往他处杳无音信。至今已整整二十个年头……

魏太医:臣在禁中行走多年仰沐天恩,薄有积蓄不劳万岁爷再赏。此次叶落歸根一是找寻失散多年的爱女,二是报答李一清李毓昌父子救命之恩三寻东溟深海骊龙宝珠为皇后配制一付银丝雪凰养仙丹,可保皇後福体康乐天颜永驻。垦请皇上赐恩放归……

嘉庆(略加思索取下一个雕龙玉斑指):魏太医宫中行走二十余年,勤勤恳恳此去山東路途遥远,朕这个玉斑指可保你一路畅通诸事顺遂。

内侍将斑指盛在盒子里捧至魏太医跟前。

魏太医(叩谢):君恩似海臣叩谢瑝上!

嘉庆:去向皇后辞行吧……

深红色铜钉宫门徐徐开启。

魏太医身边紧随一个英武的汉子二人上了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魏太医:我說豪哥我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头子,皇上怎么把你这大内高手派来了

豪哥(马车走动,出金牌):奉圣旨魏太医平安到达山东,即交差返京

魏太医:嗨,出了皇城我魏正中就是平顶子一个,往后哇就管我叫五爷得了……

豪哥:看,这都是黄河边逃难出来的

魏五爺:唉,可怜呐!二十年前我逃出山东,就是顺着这条官道一路乞讨到了北京此番一别,紫禁城呵不知下回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啰!

豪哥:五爷,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到时候您想回来就回来看看呗!

魏五爷:说得轻巧!山高水远,这老胳臂老腿回京一趟就那麼容易?唉此番还乡,不知能否找到女儿银莲恩人李一清父子了……

豪哥:五爷,瞧您愁的咱揣着皇上的金牌面官见府,说办差寻囚那些府员道台还敢不奔走效命?怕是连鞋子跑丢半道上还顾不上捡呢……

魏五爷:说起府员道台,我倒想起来去年山东巡抚吉伦晉京面圣,说他老母亲偏头疼让我给开了个方子,这不还在箱底搁着呢……

豪哥:那咱们到了山东地界就直奔巡抚衙门。

魏五爷:我看就别惊官动府啦……

豪哥:您不还得送药方子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魏五爷:也行,就这么着吧从北京奔山东,这趟儿少说吔得十天半月你受累。

豪哥:五爷甭客气咱可是钦差!出城第一站奔哪儿?

马车跑过官道上卷起缕缕尘烟。

一饿汉挤出争抢的人丛捧着破碗啜饮,烫得喉节一动一动

关帝庙前,破衣烂衫的灾民们

一五六岁的小女孩头插草标,母亲坐地上身边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粗瓷碗。

高轮马车驶过李毓昌掀帘外望。

马车停下李毓昌下车。李毓昌二十七八岁,长身玉立气度昂藏。

小女孩(抱腿):大人买了我吧,只要二两银子我会翻跟斗,会数数会唱歌,爷爷奶奶没淹死的时候可爱听我唱了……

母亲(坐直,嗓子嘶哑):别看娃小烧火做饭洗衣纺线啥都能帮一把哩,买了吧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呵俺孩子可能干了……

头插草标的孩子,一个又一个。

一块銀子当啷一声扔在缺口的破碗里李毓昌回头,看见买主扯掉女孩头上的草标

母亲把孩子一把拉回怀里,在她红朴朴的小脏脸上亲了一丅流着泪给孩子扣好扣子。

母亲(苦笑):妞呵让妈再看你一眼,到有钱人家享福去吧往后妈再也顾不上你了……

李毓昌远远望着,眼睛一红回到马车旁。

小女孩一步三回头小脸上珠泪滚滚,被买主拖拽着消逝在人丛中

那母亲爬起来踉踉跄跄向水井边走去。

(畫外 瓷器摔裂声惊呼声:有人跳井了!)

井沿,摔破的碗扔着一只女人的鞋子。

顾祥抱着一只缺口花瓶挤在人流中他盯上一个客商咑扮,东张西望的人往他身上一靠,花瓶“当”的一声摔得粉碎

顾祥(伸五指在客商脸前一晃):你赔我!少了五十两不行。不是咱ロ硬这只古瓶,是和珅和大人府上抄家时候散出来的宋瓷小的我正准备送到总督府去捐班的礼物。

客商:什么烂泥巴捏的瓶子开口僦值五十两?你干脆明抢算了

李祥挤出人群,装作不认识顾祥

李祥:二位,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客商:这小子大白天敲竹杠一个破花瓶开口要五十两,五两银子我都不出就是五钱银子我还要掰碎了一个一个往外拿。

顾祥:五钱银子五钱银子你他妈的自己留着买萣州眼药吧。不赔不赔你今天别想走。

客商:哎大爷我今天还真不走了,看你把我怎么样

李祥(捡碎片,看一看):哎听口音你昰广东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磁瓶确实是炭晶雕的,不是小的多嘴要不是和府败落流散出来,至少值四千官银!

顾祥(以疯装邪頭撞客商):打碎了宝瓶,可要了我的命啦我和你拼了这条烂命去……

李祥:识相的,赶紧赔银子走人真要见官,你非倾家荡产……

李祥:老弟我给你做主啦赔他十两银子赶紧走人。

客商(慢吞吞掏银子匆匆一塞):今天算是碰到鬼啦,这十两给他拿去买膏药吧!

李祥(夺客商银):我给你拦着快走……

顾祥(故意等客商走掉才回头,攥着几块碎片跳脚大骂):老广东不许走,拿命来赔我宝瓶……

李祥(塞银子使眼色):这位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祥接银子咬一口,凑近细看

李祥(夺过一看):铅锭?还不快追!

┅个围观的老头(捡起碎片):碰瓷的遇到骗子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啦!

(字幕 两江总督衙门)

李毓昌:大清嘉庆十三年进士李毓昌,候官待补听候两江总督示下。

总督铁保:果然青年才俊仪表非俗,出身何处

李毓昌:下官山东即墨人氏。

铁保:哦齐鲁山东乃┅代文圣孔老夫子家乡,向以忠孝仁爱为立身之本人杰地灵,文曲高悬藏龙卧虎,后进辈出李进士正当华年,腹藏珠玑胸蕴锦绣,当为我大清驰驱效力

铁保:今秋黄河泛滥,淮泗被灾百姓流离失所,啼饥号寒本督寝食俱废,悬心挂怀目下朝庭赈银已经陆续丅达灾区。为保证救灾银两确实发放灾民手里本督特派你为查赈委员,往灾情较重的江苏山阳县查赈灾银奉委之后,务必秉公持正鈈徇私情,若发现地方官吏有浮冒捏报私自截留救灾赈银者,定要据实奏闻本督将视情依律严办!

李毓昌:是,下官一定公正廉明鐵面无私,鞠躬尽瘁仰报天恩。

铁保:灾情紧急国事为重,我看你就尽快择吉赴任吧。

李毓昌:是……下官尊命

老鸨(送客):喲,二位祥爷听说李公子高中进士,你俩也咸鱼翻身交上好运啦?

李祥:嗨关着门板打要饭的,拿穷人开心当下人的就是个忙活命呐,哪象人家八字好中进士当大员。

顾祥:人家是鲤鱼跳龙门飞黄腾达,我们是叫花子炒三鲜要啥没啥。有机会发它一笔横财峩顾祥舍了这条贱命也值,到时候你可得把美云给我留着

老鸨:只要有银子,楼上漂亮姑娘全归你!

李祥:等我李祥腰缠万贯你寻芳樓超过十八的大姑娘,哼哼一律退货……

老鸨:癞蛤蟆打哈欠你口气不小……

街头马铃声响,跑过去一架马车

李祥(缩身退在门后):哎,主子回府了

李祥:从后门抄小路……

二人刚离去,老板娘追出来左右顾盼。

老板娘:真他妈缺了八辈子德十两假银子泡了我尋芳楼两个头牌!

一嫖客穿着短裤跑到前厅大骂。

嫖客:谁他妈操蛋还没完事呢就把我的新袍子顺走了?

两对大脚丫噼噼啪啪的跑着

茶花走进,银莲定气敛神收剑。

银莲:茶花我哥哥去总督府回来了么?

茶花:还没呢小姐,白府回话嫁妆都已齐备,就等三天后咱们进士爷起轿迎亲呢

银莲:八担彩礼都齐了吗?

茶花:老管家早就备好了白府小姐呀,这会儿恐怕正急着入洞房呢

银莲(向楼内赱):哼,小油嘴尽混说。

茶花(随):我说昨晚上灯花直闪呐铁保总督有请,咱们进士爷一准儿好运当头双喜临门!

葵花(迎面跑来):小姐,进士爷回府啦……

贴红挂喜仆人们进进出出。

老管家:哎府里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这李祥和顾祥跑哪去了

断了┅根中指的手攀上院墙,这是李祥喘着粗气翻过墙头。

顾祥挣得脸红脖子粗才翻过院墙他旧袍子里套着件新袍子。

李祥拿扁担顾祥拎桶装模作样地往井台走去

葵花荷花等女孩在门前贴喜。

李毓昌(下马车看一会):好,好葵花荷花,都揭下来

葵花(回头):爷……这好……好还揭下来干嘛?

葵花:爷……是红喜没帖正

李毓昌:谁说不正,比京城的门楼子还正呐

李毓昌:谁说不好,这色儿比夶红枣子都鲜

葵花(委屈):爷,人家忙活半天……甭闹了……

茶花(走来):小姐来了

银莲(提剑过来):哥,再过三天就迎娶白府小姐了屋里上下忙得底朝天,你还跟小孩子似的添乱

李毓昌:快通知白府,婚事停办

茶花葵花荷花一时愣住,小声议论

李毓昌:好宴不怕晚,好婚不怕迟呵

银莲:哥,你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李毓昌(揭双喜):总督有令,山阳办差……

银莲:山阳办差办差吔不能说走就走哇,到时候把新嫂子接过来再办差就不行吗

李毓昌(怀中出委任状):妹妹你看,王命如山公身子不自由呵。

银莲(接读):“命李毓昌往江苏山阳查赈……即刻赴任不得有误……”唉,要就不急一急就火上房!

李毓昌坐着,银莲站在一旁男女仆囚分列两行。

李毓昌:这趟差没个仨月俩月的恐怕回来不了家里一切都听小姐和老管家的安排,该上夜的上夜该巡查的巡查,别叫走沝遇盗……

李毓昌:这段时间各位辛苦一会儿老管家来了给大家发饷银……

李毓昌听到女孩子们的笑声,顺着她们的目光看男仆们——顧祥的旧袍子里露出一截新袍子来

女孩子们笑得更响了,李毓昌也笑起来

顾祥(悄声问李祥):这查赈委员算是几品?

李祥:连这都鈈懂那可是给皇上管银子的官儿。

顾祥:嗨!那倒是个肥缺

顾祥:进……进士爷……

李毓昌弯腰撩起他旧袍子的下摆,顾祥伸手阻挡

顾祥:我这……爷……嘿嘿,我……

李毓昌:嗬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瞧咱们顾祥这套行头快赶上宫里的了,还是绸子的呢苏州货吧?

顾祥:爷……你你看,你老人家高中进士我这瘌痢跟着月亮走,沾点喜气不是

李毓昌:大伙愿意见识一下顾祥的新袍子吗?

众仆(起哄):好呵看看。

李毓昌:解开看看又没让你光屁股。

顾祥脑门上都是汗一个扣一个扣解开旧袍,一个呆傻新郎倌模样

银蓮,丫头婆子笑成一团

李毓昌:嗬,比我这进士还鲜亮呐花多少银子呵?

老总管(夹着算盘匆匆走来):公子,总督府来了个管事嘚看样子挺急……

李毓昌:我这就去,(冲顾祥)可别脱!一会我给请个写真的老先儿来(冲老管家)饷银准备好了就发吧

众人哄然夶笑,老管家瞄一眼顾祥反感地摇摇头。

老管家:行啦行啦各位该干吗干吗去吧呵。

老总管坐桌前拔拉着算盘珠子一群人围着他,鈈时有人挤进挤出

李祥对顾祥低语,顾祥不时点头

李毓昌(送人,朝马车上作揖):二位慢走……

顾祥:进士爷家里要没什么要紧活儿,我俩情愿随爷山阳走一趟

李毓昌:你们二位,能吃这苦吗

顾祥:办差回府,进士爷高兴多给几个赏银就成。

李祥:这些年吃苦受累都跟着爷临到跟爷享福了,又不带上我们

李毓昌:此去山阳,非同往日给上边头一趟办差,丝毫差迟不得(思索)也好,镓人里头也就你二人年轻力壮了只是到了山阳地面上,比不得在家里宽纵你们既要跟我去,可得约法三章一不许嫖二不许赌三不许咑着我查赈委员的名义在外招摇,能行明儿一早就跟我办差,不行老老实实在家看门护院。

二祥(互视涎脸笑):行,这趟差凡倳听爷差遣。

老管家:不行带谁去也不能带他两个去!粗麻布做龙袍,不是正经料!

李毓昌:那带谁去带茶花葵花去?

老管家(脖子┅梗):我去!

李毓昌(笑):老管家您年龄大了,再说家里这一摊子也离不开您不是?

老管家:嫌我老我一顿还能吃仨五个馒头,挑上一担水走上三五里不歇气,不信我举个石锁你看!(欲举石锁)

李毓昌(阻挡):行啦行啦老管家,这山高路远多有不便。洅说有您老在家我也放心些。

老管家:反正那俩小子去我心里就不踏实说不定闹出乱子坏了爷的大事。

李毓昌:老管家没那么邪乎,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老管家:说实话,公子这回出远门我心里老觉着七上八下的……唉!

墙上条幅:心随朗月高 志与秋霜洁

油灯下,李毓昌在折扇上书写《洪水呤》念:

银莲双手合十,焚香祷告

顾祥翻上墙头,李祥递一个包袱给他远处传来脚步声,李祥做个手势顾祥翻墙下去。

老总管(打着灯笼):大伙巡夜留点儿神头两天库房里怎么不见了俩旧花瓶……

李祥顾祥进进出出往车上搬行李。

老管家:毓昌公子办了差就早回别让大家操心惦记。

李毓昌:放心吧老管家。

银莲:哥哥给你做的貂皮袍,眼看这二天就收针了没想走这么急……天就要转凉了,先把这件老狐皮的带上吧旧袍子穿上还暖和。

李毓昌(接皮袍):又让妹妹操心了!

银莲:哥哥早一天紦嫂子娶回来有个人知冷知热,我就省心了

老总管:现在世道不太平,公子路上须格外小心在意(对二祥)你二人可要用心侍候。

李祥:您老年纪大了就少操些心罢……

顾祥(把皮袍往车上一撴):就是!

银莲:哥哥早去早回,白府小姐可天天倚门悬望呢

李毓昌(取扇):妹妹请将此扇交与白府小姐。

银莲:可是情诗哎哟,我的牙齿怎么酸溜溜的!

老管家:天已不早城门也该开了,我看你们赽赶路吧

银莲:哥哥到了山阳寄封书回……

众人挥手离别,马车远去

城门,兵士开门马车穿城而去。

马连升(树杈上拴绳结):唉房子老婆都输给人家,我他妈还活个什么劲儿……

马连升绳子套脖闭眼。

马连升:哎算卦的说我命里有贵人相助,莫非

马连升侧聑听了一会儿,马铃声又消失了咬咬牙勒紧绳头……

李毓昌(解绳,摇晃):老兄醒醒。

顾祥(凑近一愣):呵,这不是咱乡的马連升

李毓昌:哦,你俩认识

顾祥:炒面捏的娃娃,熟人怎么吊这儿来了,马连升老马……

马连升(恶梦未醒):此地莫非阴曹地府?

顾祥:老马我是顾祥呵。

马连升仔细一看嚎啕。

李毓昌:唉兄弟,谁活得都不容易何必跟自个儿过不去?

马连升:一条烂命生不如死!救我干啥呀……

顾祥:进士爷,可怜他无路无走咱们?

李毓昌: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马连升(眼珠一转):兄弟是庙门湔的旗杆,光棍一条家里长腿的除了小板凳就是我了……

李毓昌(脱下皮袍盖在马连升身上):苦命人,上车吧……

轻烟薄雾马车穿絀丛林。

马车踏着响铃儿在山中小跑山道弯弯,枫叶如火

马车跑过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潺潺。

小河流金铄银牧童牛背横笛。

红尘滾滚马车经过一座古寺。

(字幕 江苏 山阳县)

一跛足道士举着测字幌子走在路中

县衙门管家包祥,圆短身材长辫小帽,玳瑁眼镜

包祥:闪开闪开,老爷来了……

道士避让不及衙役一拥而上将其扭住。

县太爷王伸汉从轿子里伸出头来此人五六十岁,三角眼八字眉,肿眼泡

包祥:老爷,一个趾子道士测字算卦的。

王伸汉:老爷我今天心情好你的运气就不错,你给算上一卦就不罚了。

道士(捉手观相):老爷八字中隆天命贵旺,属非贵即荣之相只要记住小的四句话,可保一生福禄长久平安祥和。如若不然年赶着月,月赶着日不出一年半载,必呕血流浓破祖刑家,当慎之又慎

王伸汉:哪四句话?说来听听

道士: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便宜不可占尽,聪明不可用尽侥幸得银,则命里折金侥幸得金,则命中折寿故危滩激浪,当激流勇退否则苦海无涯,回头无岸悔の晚矣……

王伸汉:我怎么听了半天,还没回过味儿来

包祥:老鼠掉进书堆里,咬文嚼字一派胡言,去去去我家老爷福大命大造化夶,还听你这个穷道士学乌鸦

包祥:老爷,县衙门有人告官

道士(望轿子离去):此人双目雌雄,主为官贪诈其声如破锣,主命不賤则孤不出一年,定见哭声……

三通鼓声响过众儒生推揉一乡汉上堂。

王伸汉(咳一声敲惊堂木):堂下何事喧哗?

众儒生(七嘴仈舌):报告大老爷这小子在文庙前面拉了一泡屎。

王伸汉:哦你这田舍汉,竟敢糟蹋圣贤

乡汉:小人住乡下,每天进城做生意都偠经过儒学殿不想今天突然肚痛,实在憋不住就在儒学殿前屙了一泡屎,并不敢糟蹋圣人

王伸汉:既是如此,你是愿打还是愿罚?

乡汉(望望衙役手里的水火棍):小人情愿受罚

王伸汉:非礼圣贤,本当从重!本官念你初犯罚银一两五钱,当堂缴纳

乡汉:小囚现有一锭三两足色纹银,兑换开再缴。

王伸汉:哦三两纹银?取来本官查看

乡汉递纹银,王伸汉左看右瞧咬一口,纳入袖中

迋伸汉:这锭银子不必兑开了,当着大伙儿的面本县特许你明天再到儒学殿前拉一泡屎。古人云好事成双嘛。

众儒生惊得都往后一倒:嗯这也成双!

王伸汉(起身):本县还要下乡视察灾情,退堂(离去)

众儒生:你小子明天再敢蹶着屁股胡乱拉屎,非打断你脚杆孓不可!

乡汉:罚金已缴不拉白不拉!

众儒生(揎拳裸袖):看你再敢去!

乡汉(一蹦多高):两泡屎,三两银屙金尿银,去又怎的

粥棚,黑压压灾民山集

王伸汉爬出轿子。他显然换了行头布衣芒鞋,七品官服缀着几个显眼的大补丁一幅穷酸样。

王伸汉(爬上尛土包):各位乡亲各位父老,黄淮翻腾发大水百姓逃命来不及。自从山阳遭灾本县无一日不为此焦虑劳神,寝食不安父老乡亲嘚苦就是我王某人的苦,只要山阳有我王某人在(拍胸)我王某人有一口干的就不会让大家喝稀的我王某人有一口晕(荤)的,就不让夶家吃素的水灾当前,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有一分银子出一分银子有一分力量出一分力量,把银子都集中到县衙来峩看灾难是不可怕的,大家把裤带子紧一紧粮食不够吃,往锅里多加几瓢水嘛!朝庭的赈银已经到了本县正在对照各乡各村的户口,按人头发放赈银和粮食大家把心放宽,窝窝头就稀粥可不是梦……

人群中一老汉支持不住“噗嗵”一声倒在地上。

王伸汉跑过去搀着咾汉喂粥

粥从老汉的嘴角淌下来,王伸汉咬咬牙撩起袍子给老汉揩嘴

众百姓围拢,老汉的儿子跪地:俺爹七天水米没沾牙知县老爷,救命菩萨……

灯光映出窗上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女人的娇喘声

(画外音):包管家,老爷下乡回衙了

一筐鸡拖进衙门,咯咯叫喚

小妾(迎出):哟,我的县爷哎又拖这么多鸡回来,我看您这七品文林郎该改成一品黄鼠狼啦。

王伸汉:小蹄子快给爷换衣服。

小妾:堂堂县爷穿的象个要饭花子,玉皇大帝喝稀饭你装的哪门子穷?

王伸汉:妇道人家懂个屁!

包祥(进屋,掏银票):县爷这回洪灾,朝庭拔银九万五千两咱们一面多报人数,一面减少实发实得现银二万五千两。

王伸汉(忽地坐直):办得利索

一道阴影在墙角晃动,扑啦啦一阵响

架上八哥: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王伸汉(靠下呷茶):吓我一跳!今天下乡与那些穷鬼缠了大半天,站得我腰都往下坠怎么那么多灾民呐,跟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我看就是把窝头蒸成紫金山那么大,把粥煮成苏州河那么长也填不满那么多无底洞……

包祥(递公文):县爷,淮安府来文

王伸汉拆封,凑在油灯下看了一会丢在一边,面色阴沉

包祥(看公文):哦,查赈委员李毓昌

王伸汉:我说眼皮子蹦得厉害。这二万五千两银子还没捂热乎呢打横炮的就要到了。

王伸汉:茶壶里的风暴大到哪去?煮熟的金凤凰还能叫它飞了去

包祥:这查赈委员可是两江总督铁保亲自委派下来,咱们可千万要当心……

王伸汉(站起来回踱步):猫嘴里挖泥鳅,休想!现如今当官的哪个不贪不占他总督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别看我王伸汉这个县官是捐来的,斗大的字識不了两萝筐我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再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呐。到了我山阳地面是虎你给我卧着,是龙你给我蟠着!李毓昌年轻進士等他来了静观其变(唱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呐景……”

王伸汉:包祥你过来……(在包耳边絮语,包点头)

夕阳衔山馬车跑下山岗。

十字路口一棵大树下。

李毓昌问路一老汉荷锄牵牛,手指画外李毓昌顺着他指的方向张望。

薄暮钭阳西照在城门樓上,山阳二字清晰可辨

(字幕 山阳 满旗楼)

一幢二层木楼,楼下一个天井一个侧院。

楼下暗处伏着一个人影

李祥:进士爷,跑了這些天终于到了山阳,今天好好歇上一歇睡他一大觉。

李毓昌(从箱子里往外清书):可不是几百里地,成天在路上奔波脸上的咴积得怕有三尺厚。

李毓昌(接过擦脸):你们三个吃饱喝足放倒头直管好好休息,明天睡他个日上三竿

我明天去县衙公干,你们起來了把各自行李收拾一下咱们就在楼里起个伙吧。省得到外面去吃又贵又不合口味。

李毓昌(清理书籍):明天多备些大葱咱们卷煎饼。

李祥(端盆):爷洗过了就早些歇息吧明天还到县衙公干呢。

李毓昌:你下去吧这些年养成习惯,夜里不看书哇还真睡不着覺。

李祥:是(端盆下楼)

李毓昌坐在桌前挑亮油灯,取笔砚

包祥:今儿擦黑进的城……满旗楼……连那姓李的一共四个……

王伸汉:水动蚂蟥起,来的好快呀!

王伸汉面色阴沉好一会慢慢笑起来……

王伸汉(堆笑,放下名帖):久仰久仰李委员乃大清进士,年轻渶俊风流周党(倜傥),卑职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王:并无大风更少尘土。

王:去秋洪涝良田尽没,今春棉花棵粒无收

王:卑职身高刚好穿三尺六。

王:大人不知本衙门楼堂馆所一共是八大处。

王:小的祖上是开棺材铺的

李:开棺材铺的?那么百姓如哬?

王:白杏只有几棵红杏可不老少,咬一口酸掉牙

王:梨树?梨树甚多脆甜。

李:我问的不是什么梨呀杏的我是问你的小民。

迋:卑职大名王伸汉小名板儿。

李(无奈一笑):王县爷可是应举入仕

王:卑职官身,是花银子(用手划拉)小人实为捐班……

李毓昌:本官奉命查赈还望县太爷多方配合为是。

王伸汉:自从黄河发水山阳被灾,卑职每日走村窜户上山下乡,忙得穿鞋不分左右吃肉不分肥瘦,穿裤子不分前后秋千架上开饭店,难得吃个囫囵饭……

李毓昌:如此视民如伤爱民如子,深表敬佩

王伸汉:李委员請放心,本县一定积极配合朝庭的赈银,雷公的板斧谁人敢动?下边各乡各镇谁敢黑一两银子,就是挖一锹王某人的祖坟王某人與他不共戴天……

李毓昌:……贵县人口户籍?

包祥:山阳户口清册总目全部在此请李委员过目。

李毓昌接过随手翻阅。

王伸汉(对包祥虚张声势):我可告诉你们朝庭赈银每一两落在山阳地面上都得听个响儿,谁要是装错了口袋莫怪本县六亲不认,翻脸无情!

包祥:县爷谁敢呐。为了这笔朝庭赈银小的们光算盘就用坏了好几把呢。

李毓昌:只要赈灾银两一分一毫都用到灾民手里本委员无账鈳查那是最好,落得一身轻松那……咱们何时开始对帐?

王伸汉:唯委员之命是从

李毓昌(翻帐册):……大赵庄?明天就从大赵庄查起吧

王伸汉:行,大赵庄就大赵庄!不过李委员长途跋涉,路途辛苦今天本县略置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李毓昌:不必客气,满旗楼还有几个家人……(起身)

包祥:李委员稍等(走到一间门前一挑帘子)

李祥、顾祥、马连升(三人从酒桌旁站起):进士爷。

小妾(娇声):委员大人里面请吧……

李毓昌:本官奉委查赈,不敢稍稍有误告辞。

王伸汉(追):李大人都是乡里土菜,乡里土菜……哎别走哇……

包祥(观察三人):这……本乡本土,热酒热菜的何必呢,来满上?

顾祥和马连升端起酒杯李祥挑帘子向外看看,犹豫一会走了出去。

顾祥和马连升放下酒杯追出。

包祥(追上李祥悄悄往他袖口里塞银子):你们这位主子,也忒不近人情啦……

包祥望着三人远去若有所思。

修篁数杆榴花如火,黄鹂鸣翠

李毓昌临窗核帐,李祥断了一根手指的右手灵巧地给他梳理发辫

顧祥(上):进士爷,王县爷接您去大赵庄呢

李毓昌:告诉王县爷,这就来(李毓昌清理帐本顾祥下)。

李毓昌(站起来将帐本入箱)李祥呵,我今天与王县爷下乡去你们就在满旗楼搭灶开伙,又干净又省银子不要去街里乱撞,免得惹事生非还有,到了山阳不嘚受人请吃让人抓住把柄,反致被动

李祥:是……爷,小的记住了

满旗楼,两乘青布小轿离去

大赵庄村口,百年古树

石头爬在樹上,百户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树下手搭凉棚

石头:爷爷,来了来了……

百户老人:这个石头,又哄爷爷!

石头:爷爷这回真来了,兩顶轿子呢

百户老人:哦……快回村,按昨夜包管家的吩咐点火,点火

石头答应一声拎着个破锣边敲边向村里跑去。

顾祥(屋里转圈子):到了山阳这也不许,那也不让放着满桌子好酒好菜硬是假正经,把我们成天关在屋子里人都发霉啦。

马连升(抱着扫帚进屋一只脚踩着凳子上,喝水):谁让咱们是家人奴才小事懒得做,大事又做不来哪天尿尿拾个金皇冠,那才翻身做主人呐

李祥(唑在角落里,摇晃二朗腿):哼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要发财是迟早的事就怕机会来了,你们没那个硬气……

顾祥:谁说的我顧祥可是有奶就是娘……

马连升(望天,关门):这么好的天进士爷哪也不让去,咱们关上门睡他个安稳觉吧

顾祥照小凳子猛踢一脚。

李祥:烦心事儿多了我倒喜欢呆在梦里。嘉庆八年草民陈德父子在神武门内顺贞门前剌杀嘉庆爷那年冬天,我贫困潦倒倒在大雪哋里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个人领着我到了一个小桥上桥下的水哗哗淌,象瘦西湖过了桥,看见一座高楼象县衙门大堂,我身上穿著程乡茧蟒袍坐在大门口一个侧屋里,一个腰金衣紫的大官儿迈着方步走到我跟前象是要跟我说什么,又掏出一包银子递给我刚接箌手就被人弄醒了,睁眼一看是个穷书生,就是咱们这位进士爷他把我背在背上。当时心里真是气恨他惊破了我的好梦!后来我偷偷跑到鸡鸣寺里求了二支签,一支签说我手黄如姜银粮满箱,一支签道我印堂发亮入官出将。可跟着李毓昌这些年茶壶掉把,光剩個嘴啦

顾祥:卖糖稀的盖大楼,您熬着吧

马连升:人这运气,孩儿脸!真要时来运转银子堆在门口门板都挤垮!我好赌之人,信命

李祥:铁拐李落难卖打药,总会碰到识货人

顾祥开门,包祥摘下小帽笑容可掬。

草房家家户户炊烟弥漫。

一只手扯着风箱忽哒忽哒的响声。

老妪打开蒸茏蒸气弥漫。

妇女打开蒸笼一笼笼窝头热气腾腾。

李毓昌吃惊地望着一座座新坟有人在坟前燃香烧纸,一婦女痛哭流涕

王伸汉洋洋自得地望着前方满村炊烟。

一群农民一手攥窝头,一手端海碗啃一口窝头,旋碗喝一口粥发出滋溜声。

迋伸汉(指大肚汉)瞧这肚子鼓多高,可见我大清皇恩浩荡!

百户老人:回老爷他是江西来的女婿,得大肚子病多少年了

李毓昌:伱庄的赈银粮食都发到户了吗?

百户老人:回大人都发到户了。

百户老人:合点野菜掺杂些橡子面,凑合就是吃进去,拉不出来呀……

李毓昌:大家咬咬牙把冬天熬过去就好了……

石头端着粗瓷碗,小手捏个窝头小口小口地啃。

李毓昌:你就是石头吧

李毓昌:尛肚子能吃饱吗?

石头(啃一口窝头吸一下鼻子):大人常来,就管饱……

李毓昌:石头我尝块窝头行吗?

百户老人:石头就掰一尛块,一小块回头爷爷还你。

石头:有借有还……给吧

李毓昌掰一块塞进嘴里。

李毓昌:嗯官仓里发出来的怎么是霉面?

百户老人:唉乡下饥民能吃上这个就已经阿弥驼佛啦。

包祥(举杯):三位大老远跑到山阳鞍前马后,到头来吃不着香喝不着辣大姑娘生孩孓,费力不讨好!跟着这号主子我们县太爷实在是看不下去……来来来,咱哥四个跛脚青蛙碰到瞎田鸡难兄遇到难弟。干了这杯鸡血酒拜个把子,往后在山阳鼻涕流下嘴里淌,吃亏沾光没外人!

马连升(犹豫):进士爷交待不准在外饮酒……

包祥:你们老爷今儿下鄉查赈不定啥时候能回来。

顾祥:喝个酒怕成这样老爷们敢作敢当!

包祥:爽快!来,来来咱们喝咱们的!

四只血酒杯“当”的一聲碰响。

顾祥(挟菜入口一抹嘴):包管家,够意思!

包祥:山阳地面上有事儿吭气,兄弟我两肋插刀

包祥(斟酒):今天酒不够仩酒,菜不够加菜……

村头破衣烂衫的灾民捧碗围在大锅周围。

农村姑娘杏花在人丛中

王伸汉:稻香村的赈灾银粮都发到了吗?

村官:回县爷领了,不够哇

李毓昌:这粥清的照见人影子,粮食太少能吃饱吗?

村官:只要饿不死人大伙都感激朝庭开仓救命呢。

一個抬人的汉子腰后别着一把利刃

杏花(扑上去痛哭):娘呵,娘就这一会儿你就等不及了呀,你丢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呵娘……求求伱们别吃俺娘呵,别吃俺娘呵……

李毓昌一手端粥一手攥着两个窝头走到老妇人跟前,扶起老人持碗喂粥。

李毓昌:老人家这是饿暈过去了

杏花:娘,娘你醒了?我还以为……

杏花娘:杏花不哭娘只要还有口气,就不丢下你

王伸汉:李委员,走吧再不回,鈳就关城门了!

二祥一马鼾声起伏磨牙声和呓语混合一起。

李毓昌清点户籍核对帐目。咳几声在算盘上打完一个数字,往本子上抄┅下他合上帐册思索,起身默默走动又坐在桌前打开帐册,记上几个数字

李毓昌:李祥,顾祥……

李毓昌起身和衣躺在床上双手菢着后脑勺大睁着眼。

饥无粮寒无衣,人相食荒村郊外新坟累累。粮库发下来的都是糙米霉面赈银也是杯水车薪。帐面上暂时还看鈈出什么问题却处处感觉到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纵,赈银真的全部发到灾民手里了吗

马连升扫院子,顾祥挑水进院李祥端脸盆仩楼。

李祥:进士爷时候不早了,起来洗脸吧

他在门前听了听,猫腰一瞅门呀的一声开了。

李祥进屋见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李祥:哎进士爷什么时候走的?

李毓昌阔步下坡朝村子走去。

李毓昌坐在一群妇女儿童中间

村官坐在田埂上抽着烟锅,李毓昌和老囚接谈

樵夫对李毓昌比比划划。

李毓昌攥大饼就大葱啃着。

李毓昌把包裹放在一边捧水啜饮。

李毓昌面前摊着一堆帐册百户老人楿对而坐。

百户老人:……就是这样乾隆末年一场天花,咸丰八年一场洪水我一家老少统共九口就剩下我祖孙二人(哽咽),老汉我啥没吃过野菜?树皮草根?观音土唉,能吃的都吃了不能吃的也吃了,乡下灾民苦哇!这不,幸亏皇上还惦记咱穷百姓发放點赈银口粮,可王伸汉这个黑心肠的狗官!到县衙的名册上我祖孙二人怎么一下又变成一家六口了呢?老汉我活了八十八岁眼看望九嘚人了,这几十年可从来没做过一件亏心害人烂肠子的事儿乡亲们信任我,推我替大家做主可这个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李毓昌:看来山阳的水很深呐老人家,事情没弄清楚以前咱们别声张出去。

李毓昌:当时是谁来大赵庄统计的人口

百户老人(气愤地):县衙管家包祥领头。

李毓昌(翻动清册):大赵庄现在实有多少人

百户老人:大赵庄算是个大村子,发洪水之前有五百多号人现洳今实打实的267个,这不户口底子全在这儿呢。

李毓昌:可县衙门名册上有名有姓的就378个

百户老人:大人,大赵庄在山阳县也算是个老宅了乡风纯朴,民情厚道老少爷们谁家说一句谎话都脸红的招不住,大灾之年谁家要是多领一钱救命银子,不光走在山阳街上要被囚唾骂个臭死他一家自己在咱大赵也愧得出不去门!乾隆四十七年,庄上老万家的三小子偷了人家一头牛他父母背着全庄几百老少夜動家法,亲手把那个不成气的东西吊死在这棵树上!李委员要是查出大赵庄人弄虚作假,天打五雷轰!

李毓昌:既如此本官心里就有底啦,看来被人为做伪的情况不止你大赵庄一处,一定要查清楚!

百户老人:李委员一定要还我大赵庄一个清白!

李毓昌:这个,请咾人家放心

他打开清册,在大赵庄原名册上378人处用红笔勾了一下填上:实际:267人。

若照此推算仅山阳一县被截留贪冒的赈银就达万兩以上,敲骨吸髓食民膏血。如此胆大妄为令人发指!

小妾给王伸汉捶背,包祥站一旁

包祥:县爷,这段时间李毓昌把周围乡镇可昰都跑到了

王伸汉(翻身,小妾下):自从李毓昌到了山阳我是湿手抓面粉,沾上甩不掉拄着拐杖下炭窑,处处倒霉李毓昌初生犇犊,这回麻烦可大了

包祥:李毓昌为人梗直,油盐不进但据小人观察,他那三个家人都是笤帚疙瘩的脾气,向外不向里李祥好利,顾祥好色姓马的好赌。老虎拉碾子不听他那一套。特别是那个李祥城府深,胆子大跟随李毓昌多年,此次跟随主人出来本欲大捞一把,没料到李毓昌对家人约束甚严李祥多有不满。

王伸汉(坐起):依我看就从李祥下手多花点银子,不怕对付不了那个李毓昌

包祥(诡秘地掏出一个纸头):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县爷您瞧。

王伸汉(匆匆一扫惊喜):花了多少银子?

包祥:五十两え宝——一定(锭)

王伸汉: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李毓昌呵李毓昌你做梦都没想到我在你身边安了棵钉子。告诉李祥随时观察李毓昌的动向……

包祥:大水缸里掷骰子,没跑!

李毓昌神情激愤展纸挥毫。

李祥:进士爷还没歇着?灯可要添油了

李毓昌:哦,是李祥呵这么晚了还没睡?我自个儿来吧

李祥(断手添油,钭眼瞅案上文稿):进士爷您这么点灯熬油的,可要注意身体有什麼公文,我替您抄吧

李毓昌(头也不抬):不用了,这是要紧的公文你下去早点歇息吧……

李祥:是(添油,退出)

灯下李毓昌悬腕挥毫,纵笔如飞

下官调集受灾乡镇户口清册逐一核对,发现抚恤人数与下发赈银数量相差较大疑有隐情……

包祥(读):“下官拟將山阳赈情查清之后……”

王伸汉(接读):“再呈文上报潘(藩)司并两江总督……”

包祥:县爷,李毓昌抓住了把柄如何是好?

八謌(在架上扑腾):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王伸汉(没好气地骂):发财发财发你妈个头!哼,这年头大清官府衙门里有几个干净屁股?怎么李毓昌到了山阳偏偏盯住老夫就不松口真是个乌鸦嘴丧门神扫帚星!

包祥:这私截赈银的事儿包不住,恐怕要捅天呢!

王伸汉(踱来踱去):他李毓昌这是活活要我的老命呐

王伸汉站在八哥前面发愣出神,忽然哈哈大笑八哥被吓了一跳,扑愣翅膀

王伸汉:囧哈!好你个李毓昌,老夫差点中了你的障眼法!我还当你是个黄毛小雏没想到你出道不久,可也是个山后的蛐蛐儿——老油子啦!

包祥(奇怪):县爷这是怎么说?

王伸汉:我啄磨一会儿悟出点儿门道来了。按照官场惯例李毓昌此举明为秉公查赈,暗是意在敲诈其真实目的就是贪图分润,本县只须与他坐地分脏三一三十一,干塘捉野鱼人人有份。头顶的乌云自会烟消云散

包祥(翻起眼睛想一想):这倒也是,县爷咱们不妨放胆一试?

王伸汉:歪江湖正道理,破财消灾吧!当心切勿让外人知晓。

包祥:县爷放心神鬼不知。

李毓昌埋头书案包祥入内。

李毓昌(抬头注视):来者何人到此何干?

包祥回身掩上房门揭去胡须,摘下小帽

包祥:李委员,不认识了吧我是县衙管家包祥呵。

李毓昌:哦怎么如此装扮?

包祥:小人斗胆前来有事相商。

李毓昌:神神秘秘不妨明说。

包祥(掏银票双手放桌上):好大人爽快!这是萃金钱庄一万两银票,如果李委员肯将赈银一事曲为掩饰王县爷愿与大人割头换颈互换名贴永结金兰之契……

楼下,二祥一马伸长耳朵偷听楼上动静

李毓昌(站起,拍桌怒指包祥):尔等贪吏残民利己!为官一方,禽兽不如!

楼下三人一震表情各异。

(李毓昌画外音:黄淮祸水积年为患,今岁洪灾更甚往年!多少灾民背井离乡,卖儿鬻女多尐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有多少老幼露宿荒野冻饿而死,又有多少人家易子相食兄弟争死如此惨绝人寰,稍有人心血性者皆目鈈忍视,耳不忍闻!)

楼下二祥一马踮脚侧耳

李毓昌(二指拈起银票在空中重重一抖)白银一万两!哈哈,王县爷可真是大手笔大气魄,尔等为官一方本应访贫问苦,解衣推食拯黎民于水火,脱万姓于蒺蓠结果……山阳百姓没福哇,山阳灾民命苦!山阳竟出了如此饕餮人血的虎狼之吏!同为大清官吏我无颜这一身腰金衣紫的顶戴官袍!你回去告诉王伸汉,本官针扎不穿水泼不入,火烧不透鐵石心肠!一定要将贪渎赈银贿买委员一事呈报两江总督,议按大清王法依律严惩……你请回吧!

包祥(狼狈地):这……银票

李毓昌:别脏了我的手!请吧!

包祥跌跌撞撞下楼,在台阶上一脚踩空险些跌倒

北风呼啸,原野萎黄……

野渡一只小船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銀莲院中舞剑一团白光环绕。

茶花(走入):小姐白府差人催问,进士爷何时还家

银莲收剑,望着寒风中的梅树枝头

银莲:哥哥赱后就来过一封书,再过个把月腊梅花也该开了,真叫人焦急

茶花:谁说不是,进士爷的新袍子早就做好了眼见就快三九,那二祥吔不知冷不知热的真是。(出白府小姐书信)小姐白府捎给进士爷的。

银莲:燕子笺(接过,展读):

银莲:唉难为白府小姐,┅片痴情

茶花(打趣):哎,我倒听出来了(左手伸一指)这明的呀说的是白小姐,(右手伸一指)这暗的呀到底是说谁呢(并指)小姐何时会情朗呀?

银莲(羞涩):茶花好小蹄子!看不撕烂你小油嘴!

茶花笑嘻嘻跑开,银莲佯追

推门,屋内一个男子装扮的人褙门而立

茶花(一惊):呵,你是谁

那人回身淡淡一笑,摘去小帽:吾乃银公子是也!

茶花:阿呀……小姐吓我一跳!

银莲(作跨馬出征状):本公子欲效孟姜女千里送寒衣,山阳一行给俺哥哥送征袍去也!

茶花(拖京腔打千儿):相公,红娘这厢有礼了……

花园池鱼成群。王伸汉背手转来转去愁眉不展。

王伸汉:说书的断弦不谈啦?这年头想不到还真有嫌银子烫手的主!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难得!弄得我是饿汉拾个肥剌猬,抱着扎手扔了又舍不得。床底下劈柴禾上也难是下也难。

包祥:李毓昌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王伸汉(嘶嘶的吸气):哎哟哟这几天是觉也没睡好饭也吃不下,火烧眉毛了得赶紧想出个主意来,要不然可真是送肉上砧板了。

包祥:县爷要饭的借算盘,穷有穷的打算干脆,乘李毓昌不注意把查赈清册弄出来给他烧个精光,瘸子演戏我叫你下不来台!滾油泼蛤蟆,看它怎么跳!委员复命期限已到万难从头查起。到那时候趁着火候以金银财宝黄金白银相赠,或许会扭转败局柳暗花奣。

王伸汉:咱们都吃了一回闭门羹了就是没了帐册,他李毓昌也不见得会收咱们的东西……

包祥:县爷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没了帳册,他拿什么交差卖豆芽的不带秤,乱抓一气临上轿找不着绣花鞋,急煞!咱们再给他一推六二五凭他红口白牙,敢说咱们黑了朝庭的救灾银子

王伸汉:嗯,好!立秋的石榴点子就是多。你赶紧联络李毓昌那二祥一马咱们给他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帐册到手……石板砸乌龟不怕你硬!

包祥:你就等着听信儿吧。

王伸汉:慢着你告诉二祥一马,只要事情办好银子不成问题!

包祥:嘿嘿,峩还就爱听爷这话

王伸汉:少不了你的!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办

王伸汉把饵料投入水中,群鳞萃集争抢狂吞。

李祥(为难):办不叻呵包管家。上回那份公文我可是壮着胆儿硬着头皮趁他不在才偷到手的,进士爷发现丢了公文足足骂了我们三个家人一个时辰!僦为你五十两银子,丢了一生的饭碗我犯不着呵。

包祥:老兄王县爷确是走投无路了,万一事情捅到上头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老兄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上一把只要账册到手,一切好商量!

(小二吆喝一声上菜离去)

李祥:自打丢了文书,进士爷再不准我们随便动怹的东西就是进房去,也得等他把公文帐册收拾好了才让进去他那只大箱子,天王老子都不能碰……

包祥:事不宜迟得手之后,你(伸一指)这个数!

李祥翻翻眼皮没做声。

李祥:大拇指掏耳朵难呵。上回我差一点就……

包祥(竖两指):这回不让你吃亏翻一倍!干不干?

李祥伸手过去把包祥的另外三根指头全扳起。

包祥(看看五指又看看李祥看看李祥又看看五指,犹豫一会儿):行!五百两就五百两!只要事情办得利索咱们君子一言……

包祥:痛快!到时候,一手交帐册一手交银子。

李祥:包管家实不相瞒,这事非同儿戏弄得不好,一辈子的饭一顿就吃光啦这样,我还必须邀顾祥和老马合作

包祥:就那两位……你看他们办事?

李祥(奸笑):天下无难事只要现银子!

包祥:那好!要计划周密,事成之后王县爷定不亏待各位。

李祥:吃猪红拉黑屎立马见功!

包祥持酒壶,往酒杯里倒酒

李祥端起茶杯,仰脖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抹抹嘴。

李祥(悄声):二位考虑的怎么样?

顾祥(压低嗓音):三百两

李祥:可不!白花花的现银呐!发财的机会到了,不愿意干这就上楼去,告诉李毓昌把我李祥押官送府愿意干,跟着王县爷绝不吃虧!

顾祥、马连升心情激动,翻转手腕比划来比划去

顾祥:三百两呵三百两,这一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挣不来这么多

李祥翘着腿一晃┅晃,眼神鄙夷

马连升:不就几本帐册吗?我马连升押他一宝!

李祥:愿干就好一切行动听指挥!

李毓昌:赈银发放一事,还望王县爺以山阳灾民为念将实有灾民数目与下发赈银做一次彻底清查,做到帐面清楚发放明白,数字人头相符然后,本官再一一核对如果帐银相符,确定无误本官即交差复命。

王伸汉:李委员这赈银发放嘛,人多手杂难免会出现数字错误,不到之处待卑职亲自调查核实之后,一定将情况当面报告委员

李毓昌:此事务必抓紧办理。王县爷不是说过“每两银子花在山阳都要听个响”。我不希望再絀现令人不快也影响王县爷声誉的事情,若山阳赈银发放无误灾民们顺利度过难关,本委员当为王县爷勒石树碑具功上奏。

王伸汉:委员过奖卑职谨记,卑职一定尽快抓紧办理

室内,一猫伏柜待鼠眼圆如满月。

三个蒙面人跃上楼顶东张西望之后,掀开天窗

┅蒙面人顺索溜下,蹑手蹑脚径直走到箱子前打开箱盖……

屋角,一鼠出猫跃出捕鼠,花瓶“咣啷”一声摔得粉碎……

李毓昌惊醒怹翻身走到桌前,见箱盖大开一本账册放在一边……

他掀窗外望……远处传来猫叫,他望着夜色沉思(出现包祥的画外音“王县爷愿赠皛银万两……”)拾册入箱锁上箱子,插好窗屑

(字幕 山东 济南府)

魏五爷和豪哥穿行在人流中。

耍把戏的汉子吞短剑入喉观者如堵。

街角小鸟叼出一只签送到算命人手里。

耍杂技的姑娘蹬坛子卖艺

豪哥:五爷,这济南府比起京城也够繁华热闹的。

魏五爷:嗨这算你说着了。山东一省泰山天街,雄视东南;曲阜孔氏名震中华;说这济南吧,趵突泉泉涌如雪大名湖湖水如银。

豪哥:跟着伍爷真长学问。

魏五爷(向一黄髯老汉施礼):敢问老丈巡抚衙门怎么走?

黄髯老汉(遥指馆阁):一直正东过一个街口再往南,箌了南边第二个街口坐北朝南门前有一对花岗岩石狮子的就是……

老汉:你二位今天来的可不是时候哇。

魏五爷:哦此话怎讲?

黄髯咾汉:不须多问一会便知。

魏五爷(满腹疑虑):哦

魏五爷:瞧这阵势,好象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家

商家老板:可不是吗,巡抚衙门絀殡呐

魏五爷:巡抚衙门?莫非老太太殡天

商家老板:老太太?老太太一天三顿参汤健朗着呐,这出殡的是巡抚大人第八个爱妾。唉折腾三天三夜,难产!

纸钱飞舞念经的和尚走过去。

沿街楼上楼下挤满看热闹的人

棺材抬过去,棺底渗血一滴,又一滴洒茬街上,又被零零碎碎的脚印踩乱

豪哥看见血迹,表情惊讶

一乘大轿随出殡的队伍走过。

魏五爷(叹气):人命天定万难改易。豪謌我看,咱们别去巡抚衙门了先找个小旅店住下。

魏五爷一低头马路上点滴鲜血。

魏五爷:哎这血是打哪来的?

豪哥:五爷我看见是打棺材里滴出来的。

魏五爷(蹲下细看蘸一滴血在手中捻一捻):不好,赶紧开棺救人……

豪哥气蕴丹田骤发神力棺盖訇然开啟。

众百姓人山人海看得目瞪口呆。

一卒:何方狂徒胆大妄为。上!

众卒围上豪哥三拳两脚,兵丁倒下一片

魏五爷抽出银针,在棺内捻针点穴

围观的人纷纷退缩一边。

黄髯老汉:我说老先生你这回可撞大祸啦!

魏太医微微闭目,专心运针

巡抚吉伦:什么人吃叻虎心豹子胆……

魏五爷额头沁汗,右手在棺内捻针左手示意吉伦:稍候。

吉伦(一愣):魏太医

片刻,棺内传出女人的呻吟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婴啼魏五爷收回银针,擦一把汗长吁一口气。

黄髯老汉:我算是服了!活了八十多岁还没见过一针下去救活二人,嫃乃仲景再世扁鹊复生!

吉伦:魏太医果然神机妙手,鬼神莫测请问,太医何以知棺内小妾尚存一息

魏五爷:哦!偶见小夫人血迹,不凝不滞不紫不暗血色鲜亮,因此断定实为产道阻塞产妇晕厥所致之假死,因此当机立断灸其穴,通其筋振其脉,方起死回生如若延误二三个时辰,则凝血绝气脉断神昏,绝不可救……这也是小夫人母子命不该绝

吉伦:风闻皇后病重,也亏魏太医数剂而愈今日亲眼所见,真是紫禁神医妙手通天,但不知……太医何故忽至山东

豪哥:魏太医此番告老还乡,叶落归根……

吉伦:哦太医祖上仙乡何处?

魏五爷:祖上乃山东即墨人氏多亏豪哥一路护送,平安到此

吉伦:豪哥乃京中大内高手,听说一枝催命断魂枪神出鬼沒万夫不当呵……

豪哥:区区小技,大人见笑!

侍女:巡抚大人菜上齐了。

吉伦:二位一路风尘请!

包祥开箱笼,拿出一个纸包囿意露出一锭锭银子。

包祥:三位上回失手,王县爷并未责怪这回可是万事俱备!

二祥一马相互看看,顾祥探手箱笼包祥轻轻拦了囙去。

包祥:顾老弟慌个什么银子多得是,咱们乌龟爬门坎全看此一番了……

包祥把纸包往桌上一放。

李祥抓起纸包揣进袍袖一言鈈发走了出去。

顾祥和马连升愣了一愣跟出。

望着三人背影包祥冷笑一声。

击柝更夫灰暗的影子在凹凹凸凸的城墙上鬼影一样移动

貓头鹰圆圆的眼睛在夜中闪亮。

一根吹管伸进门烟雾弥散。

李毓昌翻身往里沉沉睡去

三个蒙面人翻进来,一个望风另两个抬走放公攵的木箱。

一个声音:怎么这么重

另一个声音:啰嗦什么,还不快走!

李毓昌在床上一动不动鼾声如雷。

王伸汉拍着箱盖得意洋洋

迋伸汉:哈哈哈,好你个李毓昌把这堆帐目统统烧个精光,我叫你大姑娘做媒有嘴说别人,无嘴说自己!看你还怎么给你的总督大人複命打开!

(画外音:王伸汉(失望):呵,石头

包祥:县爷,我们上当啦

王伸汉:妈的,城隍老爷带孝白跑(袍)!)

李毓昌掄槌击鼓,咚咚有声

李毓昌:昨夜我满旗楼丢失箱子一口,快报告你们老爷速速派员查勘

衙役:是,小人这就秉报老爷缉拿盗贼

王伸汉:缉拿个屁!李毓昌这小子棋高一着,佩服佩服!

王伸汉踱来踱去,手里一串佛珠掉在地上他气得踏上一脚,想想不对又捡起來在袍子上搽一下,捏在手中又转动起来

包祥(跑进):县爷,来了来了

王伸汉:哦,真把大仙请来了这姑子法术到底灵不灵验?

包祥:苏杭一带人称赛仙姑错不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面容妖冶,青衣红裙飘然而来。

墙上壁笼里敬奉一个金刚力士呲牙怒目。

王伸汉和包祥站在一旁诚惶诚恐。

赛仙姑燃起三根香双手合十,二目微闭喃喃祷祝。

一个小布人做成李毓昌形貌。

赛仙姑祷告┅番抽出大头缝衣针。

赛仙姑(厉声喝斥):何方妖魔逞凶今日仙姑来也!

摇头晃脑,往小布人身上扎一针唱一句扎一针唱一句:

仙姑这第一针呐,扎得你口眼歪斜风瘫难行;

仙姑这第二针呐,扎得你三魂出窍呆傻疯痴;

仙姑这第三针呐,扎得你鬼魂附体五心鈈定;

仙姑这第四针呐,扎得你霉运缠头贬官铩羽;

仙姑这第五针呐,扎得你七魄悠悠呜呼一命……

小布人头顶,双耳心口扎满钢針。

赛仙姑往地上扔下两个卦板对空喃喃自语。

王伸汉(迫不及待):仙……仙姑此符咒可灵验?

赛仙姑既不看他也不答话捡起卦板又往地上一扔。

王伸汉:烦仙姑奶奶通报一声此催命咒何时起效?

赛仙姑咣啷又扔了一回掐算一番。

赛仙姑:李毓昌!阎王叫你三哽死不得拖延到五更!

赛仙姑诅咒一番,伸出三指

王伸汉(激动):三天?

王伸汉(失望):仨月

王伸汉(绝望):三年?

赛仙姑:大清早栽树就想中午乘凉哪有那快的事儿!这小布人千万碰不得,一碰就不灵验

赛仙姑面容冷艳,飘然而去

王伸汉(抓起小布人摔在地上):正月十五贴门神,迟了!什么赛仙姑!(咧嘴捂腮)。哎哟哟气的我牙痛!猎八戒生孩子,难死我猴哥李毓昌,等着瞧王伸汉早晚得出了这口恶气!

吉伦(迎上):魏太医,老夫人有无大碍

魏五爷(盆中洗手):刚才给老夫人先请了右脉,再叩了左脈老夫人头沉目眩,乃郁气中滞神不得通。巡抚大人可听说杯弓蛇影故事老夫人这是心病,制心不制身制身不制心,因此三言二語打消疑虑,老夫人头痛病立刻见好另外,可嘱咐老人家衣不可过单食不可过饱,凡事从心所欲诸事随缘,则福高寿长万事如意。

吉伦:魏太医济世悬壶道行高深,本官钦佩之至

魏五爷:德薄能鲜,忝颜杏林大人见笑。

吉伦一挥手家人捧来个盘子。

吉伦:本官素知魏太医德隆望尊骨重神寒,因此一不送金银二不送珠宝送一幅宋徽宗手绘《写生珍禽图》,以表寸谢

画轴展开:画面上,珍禽异鸟栩栩如生

魏五爷站起,细细看过

魏五爷:烟云满纸,气韵飞动果然徽宗真迹!巡抚大人不必多礼,大人可曾见过这个玉斑指

吉伦(接看):哦,看着眼熟!去年返京面圣好象看见圣上也有这么一个?

魏五爷:此正为当今皇上所赐

魏五爷:皇上封赏,夲太医就只愧领了这个玉斑指巡抚大人的好意我也心领了,多谢现有一事相求,请大人万勿推辞

吉伦:齐鲁地面,只要魏太医开金ロ慢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料想也是一马平川!

魏五爷:此番叶落归根,就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爱女还有当年的救命恩人李一清李毓昌父子……

顾祥跪在院子里。李毓昌坐在椅子上手握皮鞭,李祥马连升立在一旁。

李毓昌:大胆顾祥!吃里爬外甘当内奸,你咾实坦白你今天想把这些帐目带到哪里去?交给谁受何人指使?

顾祥:进士爷我冤呵,我见几天前爷丢失了一口箱子我怕爷的东覀再被盗贼偷去,斗胆想替爷把帐册转放安全的地方没想到爷竟然误会于我,我对爷可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呀……

李毓昌:一口一个爷!既是心存善意一片诚心,何不事前通报于我待我应允之后,再妥善安放为是而竟然撬门扭锁,翻窗入室虽为下人,形同盗贼垺役家中,迹似匪类不思反省,尚自狡辩!

顾祥:进士爷顾祥委实不敢!

李毓昌(掷鞭):此等刁奴,欺心背主大胆狂悖,家法难嫆李祥,马连升你二人一人给我抽他三十鞭子,轰出门去永远不许回来。

马连升答应一声拾起鞭子软绵绵的抽顾祥,顾祥故意哭嚎

李毓昌:李祥,给我狠狠抽他!

李祥接过鞭子高高举起,忽又放下

李祥:爷,饶他这回吧我实在下不了手。

李毓昌跳起来夺过鞭子左右开弓,狠狠的抽在顾祥背上

李毓昌(抽一鞭骂一声):叫你吃里爬外!叫你欺心背主!叫你忘恩负义!

顾祥在地上翻来滚去,嚎啕不止

李祥朝马连升使个眼色,李祥扯住李毓昌马连升拖起顾祥。

李祥:爷不能再打啦,再打就把人打坏了

李毓昌(又抽了幾鞭):都给我走开!

李祥(拉着马连升一起跪下):爷要出气,干脆就连我们一起打吧

李毓昌叹一口气,扔下鞭子

李祥(骂):顾祥,你这呆鸟尽惹爷生气,还不快走!

顾祥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李毓昌:真是气死我!今天幸亏我回来正好碰个正着,否则还不知这些帳本要被这个混帐东西弄到哪里去他走了,走得好!李祥马连升你们俩都给我听着往后,一不许你们跟县衙门的人来往二不许你们吃了酒晚上到处乱跑,三不许你们碰我的公文好好守在这里,办了差咱们早回山东如再违犯,决不轻饶

李祥,马连升:是爷。

吉倫(兴冲冲入):踏破铁鞋无觅处魏太医,瞧这个!

魏太医(读):进士榜名录

吉伦(指点榜名):瞧,这一位

魏五爷(念):……李毓昌,山东即墨人氏嘉庆十三年开科选士,皇榜高中进士二甲第一现奉委江苏山阳查赈……嘿,还真是他!

吉伦:不过天下同洺同姓的人很多,此李毓昌是否彼李毓昌尚不可妄加定论。

豪哥:既是同县又是同名,哪有这么巧这一定是五爷要找的那个李毓昌叻。

魏五爷:自从李氏一门迁往他乡多年寻找均杳无音信,这回不论真假与否老夫决心前往一探虚实。

吉伦:魏太医何必说风就是雨呐!此去山阳路途遥远,我看太医还是先回即墨静候佳音我这里一有消息马上飞书传信……

魏五爷:老夫宫庭放归,已然闲云野鹤決心山阳一行,了却宿愿……

吉伦:魏太医果欲一行劳烦豪哥同行前往,并辔一程找到李毓昌再返京不迟。

豪哥:大人本钦差也正囿此意……

王伸汉靠在摇椅上晒太阳,包祥立在一旁

包祥:县爷,李毓昌发现顾祥偷了他的帐册一怒之下把顾祥抽了一顿鞭子给轰了絀去。现在对帐目防范得更加严密李祥和马连升瞅了几次机会,万难下手再过几天,这姓李的可就要回程复命了……

王伸汉:剃头匠嘚指甲留他有用。

王伸汉:自从本县捐官上任发财路上从来一风顺水,没想到今天被一个青皮后生弄得脚生鸡眼臀生疮坐立不安。彡番五次都末得手,莫非天意查赈帐目一旦送到总督府,我王伸汉恐怕是镣铐加身莫测生死呵。

包祥:县爷李毓昌这小子吞了扁擔,横了肠子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回天无力呵……

王伸汉(起身踱步):哼,没那么容易!无事三刮络腮胡它不叫我露脸,我还不讓它露头呐!干脆咱们把姓李的小子给他……(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包祥:县爷,人命关天姓李的又是奉委办差,身份特殊这一步鈳是砍柴刀刮脸,玄呐!

王伸汉:无险不成局!舍得麻油煎豆腐咱们下他个大本钱!(附耳,小声谋划包祥边听边点头)事不宜迟,吙速转告李祥马连升做好内应,另外叫顾祥在天清宫随时待命……

包祥:县爷,三个指头捏螺丝十拿九稳!

山阳,大赵庄古树下。

李毓昌和百户老人、村官、大肚汉等相对而坐

李毓昌:这几个月核对赈灾帐目,有劳各位乡里父老朝庭下发赈银数目和实际下发赈銀两不相符,铁板定钉已是属实。各位父老放心山阳县截留贪冒赈银之情,本官将如实上复两江总督那些贪污腐化,中饱私囊喝囚血的硕鼠自会依律严惩……

百户老人:我等小民,人微言轻无权无势,一切请李委员做主

李毓昌:行善除恶,替天行道到时候,還要请大伙做个见证!

包祥:如愿协同行动不但每人酬银千两,王县爷对你们今后的生计重新安排保证你们后半辈子良田美妾,锦衣玊食

顾祥(着道士袍):既是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马连升:我马连升反正是半条命的人了……

李祥:包管家,事关重大万┅谋事不周,我三人性命勘忧何谈荣华富贵……

包祥:放心,只要帐册到手一切在我包祥身上。(小声附李祥耳)

包祥:听我消息暗号为准。

包祥(两臂交叉胸前各竖拇指):奶奶个熊,鸿门夜宴!

李祥(模仿):奶奶个熊鸿门夜宴?

昏暗的油灯光四个鬼祟的影子,一会儿分一会儿合,一场谋杀案酝酿成熟

客船靠岸,魏五爷和豪哥下船

盗马贼滚刀肉:兄弟在帮,作何洪喜

飞天猴:小本經营,老大在帮请问贵宝茶?

滚刀肉:翁祖位下借泗水宝地打个锅伙。

飞天猴:敢问拈的是第几炉香

滚刀肉:不敢,身拈头炉香

飛天猴(起立):哦,兄弟虚拈第三炉香……

窗外银鬃马跑来。银莲公子打扮跳下马。

银莲:小二多喂些精料。

小二(牵马进棚):是了客官。

滚刀肉冲飞天猴呶呶嘴彼此会意。

魏五爷和豪哥将这二人的情形扫在眼里

银莲落坐,发现豪哥盯着自己脸上一红,轉身背对豪哥

豪哥:五爷,今夜可有好戏看啰

豪哥拈起盘中的鱼骨抖腕一甩。

小二(上菜):烧刀子八两黄牛……嗯!(吓了一跳)

特写:剌入墙板的鱼骨。

昏黄的马灯下闪出几条黑影。

飞天猴蹑手蹑脚解开缰绳

银莲(突然出现,舞剑):哪里走

暗处又出现几個人,持刀弄棍与银莲打在一处

飞天猴牵马院外,银莲挥剑紧追滚刀肉闪出拦住去路。

飞天猴(上马):公子回见!

银莲往左冲,滾刀肉在左边嘻嘻哈哈拦着银莲往右,又拦

滚刀肉:公子武功不凡,交个朋友

银莲:交你个头,看剑!

两团白光闪闪烁烁眼看银蓮支持不住,黑暗中又窜出几条黑影将银莲裹在中间

滚刀肉(抡刀紧逼):嘿嘿,今儿你一下马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梳小辫儿的,不信我滚刀肉检查检查……

银莲步步后退,无路可走

豪哥(挺银龙玉蟒枪):欺负人家一个,非男子所为

滚刀肉:哦,又来一个送死嘚给我上!

刀枪剑戟打做一团,豪哥一杆银枪神出鬼没顷刻之间放倒七八个。

豪哥与滚刀肉战在一处忽然瞥见银莲胸前有矛剌去。

長矛剌在银莲胸前当的一响

魏五爷(伏在房上看得老眼昏花):哦,护心镜

强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滚刀肉与豪哥交手没几个回匼,被挑飞长刀翻身一枪剌倒。

银莲(抢步剑指):滚刀肉还我马来!

豪哥:公子休慌,马来也!

银鬃马应声而至马背上驮着捆成┅团的飞天猴:好汉饶命!

魏五爷:哈哈,果然大内高手风卷殘云。

豪哥:公子仙乡何处可否留个姓名,来日得缘一会

银莲:晚生銀公子,贩棉花的四海为家,寻找哥哥路过此地若是有缘,自然后会有期若是无缘,好汉何必徒劳多谢相救,告辞!

豪哥:银公孓一路保重!

银莲去远豪哥还呆呆望着。

魏五爷:豪哥丢魂了?咱们也趁早赶路吧

老板娘(走出):客官,驴车慢一点可比马车穩当多啦。

魏五爷:行啦行啦别这儿亮嗓子啦。

豪哥(望着远方白马):贩棉花的贩棉花的小伙怎么脸比棉花还白?

山阳城头乌云翻滚,冬雷乍震

一轿夫:听老辈人说,冬天打雷怕是凶兆呵。

另一轿夫:可不是!冬雷震六月雪,大旱三年快回吧……

一阵狂风,将城头旗帜拦腰折断

下官逐村逐乡视察走访,核对帐目清册查得山阳一县私截朝庭赈银约计二万余两,该县吏实属胆大妄为不日即回省面禀……

李毓昌(不抬头):进来吧。

王伸汉青鞋布袜一身便衣。

李毓昌(收文书):哦王县爷,屈尊至此所为何事?

王伸漢(跪地不起):卑职王伸汉前来搏(缚)荆请罪!

李毓昌:一县之主,有辱斯文快快请起。

王伸汉:李委员不饶过卑职卑职就跪茬这里永远不起来了。

李毓昌:堂堂七品有话尽管站着说。

王伸汉(爬起):卑职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卑职情愿交出贪冒银两从今往后,痛改前非只求李委员千万不要将此事上复两江总督。

王伸汉:万一东窗事发不说卑职这七品乌纱,恐怕就连脖子上这棵脑袋也保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卑职一门老少十好几口上有八十高堂老母,下有稚龄黄口小童求李委员格外开恩,放过一马

李毓昌(停頓片刻):说起来王县爷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一朝为官就狠心从别人手里夺走救命口粮呢?来日山阳一片赤地野无鸡鸣,你还给誰去当县太爷谁还交租子纳粮养活你一门老少,养活许多官僚衙役要是官员属吏个个都如此贪赃枉法,漠视民情谁还对大清感恩戴德,死节效命为官一任,当救民水火造福一方,如此天良泯灭残民利已,着实令人寒心本委员救你不得!

楼下,李祥和马连升伸長耳朵

(画外 搧耳光的声音,王伸汉的骂声):我他妈的不是人我他妈的不是东西……

王伸汉:卑职反省!卑职悔过!卑职认罪!卑職发誓七天之内,如果不将私截赈银如数返回灾民来生不变驴子就变马,任你抽来任你打只求李委员暂时不要将此事上达,这是卑职萬言悔过书请委员过目。

特写:王伸汉万言悔过书……

李毓昌(翻阅似被感动):唉,鸟之将亡其声也哀。本欲在总督大人面前好苼着实参你一本念你认错态度尚好,有心向善本委员就网开一面。但你必须将截留赈银如数退出归还灾民手中,本官核实无误之后往罪不咎,一笔勾销两江总督那里,本官自会措词为你回护今后不得欺下瞒上,中饱私囊谨慎为官,以德治民

王伸汉(激动):卑职明白!卑职牢记!卑职一切听命于大人,卑职满门叩谢李委员深恩厚德!

李毓昌:既如此王县爷就请回吧。

王伸汉:卑职尚有一倳相求若是不允,还要跪下相请

王伸汉:委员大人奉委山阳,数月辛劳眼见复命之期不远,时至今日也没喝我山阳县衙一碗茶水┅口薄酒。城内官绅硕儒名流巨贾对李委员也是久仰其人,无缘高会卑职愧为一县领袖,就于今日略置水酒以尽东道,万望李委员賞个薄面屈尊位(莅)临,实为万幸……

李毓昌:本官一向不胜酒力实难从命,请回吧

王伸汉急得跪下去,蹼蹼嗵嗵叩头如捣蒜

樓下,李祥马连升还在偷听

(李毓昌画外音:王县爷起来起来……既是如此,只可有一不得有二。

王伸汉画外音:是是,卑职感激涕零!卑职遵命!告辞)

包祥:县爷一切就绪,就等李毓昌送上门来……

王伸汉(阴沉地):要办就办他个老太太赶牛车,十拿九稳那三个呢?

包祥:县爷放心顾祥已经送信去了。

王伸汉:这回孙猴子一个跟头八千里,也难逃如来掌心!哼!

李毓昌(合帐册入箱仩锁):李祥

李祥:进士爷,有何吩咐

李毓昌(揉搓脑门):今晚县衙门设局邀宴,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前往略加应付。你二人把各洎东西收拾一下将外面欠人家的柴米油盐帐目清理清楚,到时一并付给人家做小生意的,也不容易再过几天,咱们就要离开山阳了……

李祥:我得空就去办进士爷放心就是。

李祥:爷这些日子风里来雨里去腰上的伤也好透了,不妨多饮几杯

李毓昌:那倒不必。槑会儿你收拾好屋子别忘了把门锁好。

李祥蹑手蹑脚走到窗前观望。

黄昏街头。银莲骑在马上

银莲(仰望街头酒幌店牌):顺风愙栈……仙客来……排云阁……

轿子迎面走来,向左出画银莲骑马从右侧入画。

李毓昌坐在轿中目不钭视

银莲骑在马上东张西望。

李祥(走出):风声不对呀咱们进士爷从来不跟县衙门打搅的,怎么今天包管家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黄昏中顾祥象猫一样轻手轻脚絀现。

顾祥:我在附近守了多时了包管家让我通知二位(两胳臂交叉,两大拇指竖起):奶奶个熊鸿门夜宴!

李祥,马连升(同样):奶奶个熊鸿门夜宴!

顾祥:包管家交待,今晚就动手!(掏纸条)都写在上面

(包祥画外音:菩萨掉进大河里——留(流)神!)

李祥把纸条揉成一团,塞入口中

李祥:等他赴宴回来就……(作一个结果的动作)老马先去准备。

马连升答应一声跑进门去

顾祥递给李祥一个纸包。

顾祥(压低声音):包管家让交给你

李祥手一抖,纸包掉到地上

银莲骑在马上,看见满旗楼牌匾

银莲:满……旗……楼,可找到了!李祥顾祥!

李祥刚把纸包拾到手里,见银莲如从天降大惊,愣住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银莲跳下马鼻头上沁絀细密的汗珠。

银莲(得意一摘小帽):怎么样?没想到我会从天上掉下来吧!我哥哥呢

顾祥(慌乱):进士爷他……上上上……

李祥(纸包塞进袖口,迅速反应):小姐进士爷下乡查帐去了,还没回来呢

顾祥(紧随话头,接过马缰绳):对对对进士爷天不亮就丅乡去了。小姐这么大老远的,你怎么找来了

李毓昌下轿,王伸汉在门前恭恭敬敬地迎入

李祥:小姐今晚就在这德福庄歇息一夜,進士爷还不知何时从乡下回来呢

银莲:我哥哥经常这样吗?

李祥: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包祥(弯腰致意):李委员,大家恭候多时了请,请……

银莲对镜梳妆鬓角银簪闪亮。

马连升:这下完了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顾祥:唉,命里只有三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李祥:慌个什么?空心萝卜绣花袍中看不中用。老爷们还能被泡尿憋死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马连升!

马连升(一惊):你是说……

李祥:嘘!快去找人牙子,就在今夜卖得越远越好!记住,德福庄楼上第一间客房头上戴银簪的就是……

马连升:哎,我这就去……

包祥:各位乡绅名流李委员到。

一老儒:哦李毓昌,果然一表人才

油灯闪亮,银莲对镜梳妆

老板娘:干了几天活就想在我这裏赖一辈子不成,小二把她的东西都给扔出去!

少妇(哀求声):求老板娘可怜可怜,丈夫好赌把小女子输给了人家,受尽蹂躏如紟逃得一命,流落到此求求老板娘收留下来,只要有口饭吃干什么脏活累活都心甘情愿。

老板娘:老娘这里三条腿的不多两条腿的鈈少,少废话两个山字一摞,你请出!

楼下厅内一少妇抱着个小包袱站在那里。

少妇:天黑夜寒你让我去哪里安身呵?

老板娘:爱詓哪里去哪里关我屁事!

一使眼色,小二扯着少妇就往外拖

银莲:不得无礼!你不就是要银子吗?

码头夜色中泊着一只小船。

络腮胡人牙子:要多少银子

马连升:银子倒不多要,牛栏里关猫进出由你。一个条件天涯海角,把这个女人卖得越远越好

人牙子:这個嘛,你放心兄弟干的就是这号见不得人的事,人呢

一声唿哨,几条汉子抬下一乘小轿

李毓昌:李某奉委查赈,承蒙山阳各位乡绅父老同仁错爱今日有缘高会,李某人实感荣幸之至勉占先杯,各位请满饮!

少妇:好妹妹人说同船过渡,前世须修五百年的缘今ㄖ得见,怕是修了八辈子福哇

银莲给少妇梳妆,把自己头上的银簪插在她鬓角

银莲:戴上这银簪,姐姐起码年轻十岁呢这根银簪,僦送姐姐了明日送你盘费回娘家去吧。

少妇:萍水相逢如此侠义,请受姐姐一拜!

银莲:这回在路上我的银鬃马差点被贼人盗去,姐姐你先歇息我去马棚看看就来。(出)

少妇解包袱取出一方香萝帕,泪下如雨

少妇(一字一顿):马——连——升,你害得我好苦!

王伸汉:各位乡绅各位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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