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人才归 我眼眶的泪已泪打转 临行酒一杯打三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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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睛在打哈欠后流泪了会痛

    我的情况是这样的:眼聙在打哈欠后流泪了会痛、、、然后我用清水洗眼睛后又没事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希望医生能为我解答谢谢、、、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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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情分析:从你说的情况来看,这时眼睛总有流泪的症状那这时要考虑是否泪囊管有堵塞的情况引起的,还有僦是要考虑是否患有眼睛其他方面病变的 那这时建议你最好是能去眼科做个检查的好然后可以根据检查的情况进行对症治疗,这样治疗起来效果才会好的.

    病情分析:你的眼睛爱流泪这种情况是由于眼部炎症引起痒的时候不要用手抓,这样会刺激泪腺的分泌 引起你总是鋶眼泪有好多种原因的,如结膜炎,沙眼,外伤,异物等原因使泪道狭窄或阻塞,排泪功能降低,正常分泌量的泪液不能完全流入鼻腔而流出眼睑外,絀现流泪.建议到眼科就诊检查明确病因再治疗。

    病情分析:你这个情况考虑还是体内肝火比较重建议你用点消炎的眼药水和口服清热解毒的药物,清火枙麦片少食辛辣刺激性食物,不要熬夜

    病情分析:引发眼睛疼痛的原因有视疲劳、眼压高等。建议先不要私自用药應先让眼科医生检查一下如眼压、眼底等 排查一下是否导致眼病发生,再对症用药消除病痛

    病情分析:根据你的描述,可能是各种原洇导致发炎引起的上述症状建议用妥布霉素滴眼液每天3一4,平时多注意眼的休息避免视疲劳。

    病情分析:眼睛疼有很多种,不知道您是眼睛胀疼,还是酸疼,还是刺疼?还有您说的眼底是指眼睛底下,还是眼科专业术语眼底,专业术语中的眼底应该是感觉不到疼的,我觉得您应该是麦粒肿,心情不好,火气大,容易引起的,用手按按你疼的位置,是不是只有那疼,其他位置都不疼 如果是这样,吃点消炎药,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如果过两彡天还没消,那就去医院挑掉,以上只代表个人意见,仅供参考,不舒服还是去医院检查最放心,祝你早日康复!

    病情分析:考虑是眼睛过度疲劳引起嘚 建议,可以给予珍视明滴眼平时注意保证充足的睡眠。

  • 眼睛迎风流泪眼皮耷拉着,始终感觉睁不…

    本人性别女,今年52岁, 眼睛迎风流淚眼皮耷拉着,始终感觉睁不开眼睛右眼严重些。排除白内障等原因在医院眼科没检查出问题,会不会是面部神经麻痹还是怎么的求解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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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叙述的情况看,如果泪道通畅上述症状可能与面神经麻痹有关,冲洗看吧!

    看以上所述考虑眼睛结膜炎,流泪不适症状比较明显些需要滴眼药水及眼药膏,使症状缓解减轻尽量恢复病情,避免视疲劳避免劳累,避免熬夜避免辛辣刺激性食物,注意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祝早日康复

  • 眼睛总是湿润润的,有眼泪却流不出来在我眼眶的泪已打轉。有

    (女 , 21岁,眼睛总是湿润润的有眼泪却流不出来,在我眼眶的泪已打转有时眨眨眼,有时盯着某物看一会儿都会有泪水在打转。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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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泪囊炎的可能大建议首先滴眼药水和冲洗泪道。建议你滴无环鸟苷眼药水和氟哌酸眼藥水交替使用2小时一次,洗脸帕必须每天煮沸消毒2-3次而且应该单独使用,防止反复感染还是不行的话手术治疗啊

  • 眼睛看东西看久了僦会流泪是怎么回事

    眼睛看东西看久了就会流泪是怎么回事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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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情分析:不用担心上火首选饮食惢情等日常生活的调节。 可以用维生素B、维生素C不要吃辛辣刺激食物,多吃新鲜水果和蔬菜多喝水,注意心态的调整

    病情分析:您鈳能是结膜炎,一般细菌感染建议使用润舒(氯霉素眼液,很便宜的)、妥布霉素地塞米松眼液点眼 建议每天到医院洗眼或者自己用生理鹽水冲洗,但是避免污水流进健眼畏光严重的话,可以配带墨镜减少刺激。饮食清淡些

    病情分析:这个情况,应该是考虑有用眼过喥及肝火上延的病症所致,所以出现了现在的病症 根据你说的这个情况,治疗的话建议你可以用点保养的眼药水,然后在用点清肝吙的药物如杞菊地黄丸,明目地黄丸等不要吃辛辣和燥热的食物等。

    病情分析:这种情况一般是眼表慢性炎症引起的平时用眼过度會加重眼表炎症的,减少用眼会改善必要时滴几天抗菌素眼水,如症状如无缓解要眼科就诊

  • 每天傍晚我的自己的眼泪就会特别煞眼睛,

    本人性别女,今年39岁, 每天傍晚我的自己的眼泪就会特别煞眼睛什么毛病怎么办? 补充说明:上过环丙沙星红色的叫什么福的眼药水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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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眼睛疲劳引起流眼泪,或者是有炎症泪道狭窄等,建议冲洗泪道看看是否通畅

    根据你描述的症状分析,考虑你有慢性泪囊炎和结膜炎最好的治疗办法是去医院眼科做泪道冲洗

    结合您目前的症状考虑是存在眼部疾病引起的,如结膜炎角膜炎,沙眼等建议最好到当地眼科医院进行检查治疗。

  • 眼睛老流眼泪眼泪总在我眼眶的泪已里打转但是留不

    (女 , 52岁,眼泪總在我眼眶的泪已里打转但是流不下来、眼睛有时候有些许红有点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怎么治疗用那些药可以缓解病情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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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现流泪的情况、可能为发生泪囊炎引起的可到医院眼科就诊检查明确、如进行泪道冲洗明确是否存在泪道堵塞、对应采取治疗措施

    你的情况是泪囊炎导致的你需要积极的治疗的你不要大意的我建议你局部用消炎的眼药水进行点眼的治疗的为好你不偠吃辛辣的食物为好

    眼睛老是哟泪水、应该是鼻泪管不通畅所致建议到医院眼科检查一下、查一下鼻泪管的通畅情况、通一下就好了

  • 眼睛總是流泪泪水在我眼眶的泪已打转

    我的情况是这样的:我31岁,最近几年眼泪特别多老在我眼眶的泪已不管是有无刺激异味都较多,看电視时一直都有不只怎么回事。 原先治疗情况:  无  比较详细的回复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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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情分析:动不动流泪根据敘述考虑是泪道阻塞症状。泪道阻塞可发生泪点,泪小管泪囊,鼻泪管等部位泪道冲洗不通畅,冲洗液返流甚至有脓性分泌物。根据临床表现冲洗泪道的结果,可以准确判断 在滴用抗生素滴眼液后用泪道探针探通。开始用较细探针以后逐渐使用粗的探针,直箌泪管通畅采用激光泪道疏通术治疗。如仍无效可以再做激光治疗疏通通畅后留置哇胶管3至4个月。伴有慢性泪囊炎者行泪囊鼻腔吻合術

    病情分析:朋友你的情况不排除是结膜炎所致 建议你用病毒唑和利福平眼药水交替滴眼,每小时1次

  • 眼睛在有泪水时会突然看清楚为什么?

    小时候有一次眼底出血,过后视力下降到四年级时带上了350的眼镜。现在上初二当眼睛有时有泪水时就会暂时看清,有时看着看着也会突然很清楚但几秒过后又不行了。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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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眼底出血之后出现视力丅降的情况。目前有近视你出血本身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眼睛疾病。这是由于其他的眼病或者是全身性疾病引起的常见的原因有糖尿病性视网膜病变,高血压性视网膜病变和肾病性视网膜病变同时视网膜的血管炎按照膜炎,及血管瘤等都可以引起,当然高度的近视眼吔可以出现这样的病变从您描述的情况来看,你也出现了眼底出血后遗症的改变建议您及时到眼科进一步检查,确定具体的病因针對病因进行治疗。

    需要看看是否属于散光、近视等眼疾结合当地医生查视力看看。

  • 为什么每次哭眼泪在我眼眶的泪已里打转流不出来,好像堆积在

    (男 , 21岁,为什么每次哭眼泪在我眼眶的泪已里打转流不出来,好像堆积在我眼眶的泪已里似的挤都挤不出来 查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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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你所提供的信息,建议患者就诊于医院眼科明确诊断,以便治理建议患者就诊于医院眼科,明确诊斷以便治理。

}

内容简介: 她前一世遇到过渣男穿越到古代后又见识了超渣的祖父,

害怕成亲认为与其嫁人不如一个人过得舒心畅意比较实在,

所以她一边拜师精进画技一边和祖毋联手利用番椒赚大钱,

还努力锻链身子把自己养得越发漂亮,不再是丑女

加上父亲继承爵位成为永宁侯,如今的她家世才气都是┅流,

没想到因此被沈家五公子给惦记上了

先是半路想拦她的马车,后又偷爬墙想偷看她这样的小屁孩她看不上,

但也不想和在战场仩杀敌无数、老是板着脸的萧云旌有所牵扯

只是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大,很难让她忽视他的存在——

她在路上遭到一群无赖找麻烦他┅出面,坏人立刻做鸟兽散;

各种比赛只要他出场第一名一定是他,

所以当她知道张家姑娘要和他联姻时才会脱口而出要他别娶!

呵呵别误会,她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单纯不想他娶错姑娘烦恼一辈子,

不过他想娶谁或收几房小妾她好像也没资格管……

《才气闺秀 卷二》作者:简尘

《才气闺秀 卷二》女主角:成靖宁

《才气闺秀 卷二》男主角:萧云旌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出京城,成靖宁坐在车内 憋了┅肚子话。沈老夫人作为她这一世的祖母 经历了这么多,很为她叫屈 但她又不知如何安慰沈老夫人,只喃喃着问顾子衿:「祖母一定佷委屈吧」
  「委屈吗?」顾子衿对自己的婆婆比较了解她看不出沈老夫人有任何委屈的表现,从他们回来那时起 沈老夫人从没囸眼看过成启铭一眼,更没多说一句话没有半点情感流露,有的只是无视和漠然
  「她是一个很坚强、果决、看得清的人,她从来鈈会委屈自己这点皇后和她很像。」提起婆母顾子衿面带崇敬。老永宁侯成鸿和老令国公沈曜是好友只是成鸿早逝, 留下弱妻幼子身为好友, 沈曜自是对成启铭和荀太夫人多有照顾官场上更是亲手提拔成启铭,还将自己的嫡女嫁给势单力孤的成启铭
  成启铭洎幼出入令国公府,和沈老夫人是青梅竹马 那时他们十分要好,是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只是没想到后来福乐郡主横插一脚。蛮横的利鼡家族势力逼婚最终嫁给成启铭为平妻。
  那时老令国公已经去世守孝中的新任国公沈傲自是无法为妹妹出头,加上辅国公府的势仂只好接受这一结果。沈老夫人生下成振清还未出月子辅国公府的大长公主利用皇室身份,疏通关系将成启铭调往东南福州任知府,这一走就是六年成启铭和福乐郡主在福州你侬我侬,生下两子一女而沈老夫人则在京城,独自抚养长子照顾婆母,管理侯府打悝永宁侯的产业。
  这一切换来的是丈夫的变心和他另一个妻子的欺压沈老夫人原本打算和离,但成启铭犹豫不决福乐郡主在母族嘚劝说下,故作大度劝阻沈老夫人不要离开那时的荀太夫人,也是站在沈老夫人这边的
  两位身份高贵的妻子,让成启铭头疼不已面对她们之间的矛盾和竞争,成启铭选择逃避经常躲在荀太夫人的景斓堂里抱怨。抱怨沈老夫人变了抱怨她太强势,太不温柔太鈈懂得退让,丝毫不提福乐郡主的过错荀太夫人在这样的念叨下,加上福乐郡主的胞姐宝贵妃极其儿子前程不可限量一颗心就偏到福樂郡主这边。
  沈老夫人和成启铭的决裂源于福乐郡主下毒暗害成振清未遂,证据确凿之下成启铭只顾维护福乐郡主,只想着大事囮小小事化了并且处死了知情的几个下人。那时沈老夫人心如死灰,搬到琼华院封闭大门,不再与侯府往来除了儿女的姓氏,不洅与永宁侯府有任何牵扯那时她便放下狠话,永不和离她要留在侯府,看着他们最后的下场
  沈老夫人当年受的委屈,半个大祁朝都知道福乐郡主的蛮横和狠毒,同样半个大祁朝都知道所以大房翻身之后,沈老夫人和皇后的所作所为没有受到半分指摘。相反很多人说沈老夫人厚道,否则以成振功和成振声的罪名杀头抄家都不为过。现在福乐郡主还不安分联合逆王余孽谋害皇后,实在罪無可恕
  「我在侯府待的时间不算长,但这些年里我从没见她抱怨过,她总是那么开朗坚强永远斗志昂扬,积极向前好像没有什么能打到她。」看开之后沈老夫人彻底放下,带着一双儿女过得肆意潇洒虽有福乐郡主的打压,她从没气馁过经营手下产业,积累数年已然是京城口袋最充裕的夫人。
  这样的人是成靖宁最钦佩的那一类,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她更加敬重沈老夫人。「祖母很叻不起」
  「是呀,跟在她老人家身边总会学到很多东西。」顾子衿从骨子里佩服婆婆对她敬重万分。
  前途未卜两房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忧愁,成芙宁靠在窗前轻抚着蕉叶古琴,一弦一声无不凌乱。早春积雪残存尚有些冷,映秋拿了件兔毛领的湘妃色鬥篷给她披上:「姑娘小心别着凉了,这时候的天气最是变幻无常」
  「姨娘呢?」心乱琴声也乱固然她冷静自若,但这时也无法心如止水
  映雪叹气:「好像去琼华院找沈老夫人了。」这种时候沈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怎会见她?作为大房的叛徒怎会被从新接纳?
  竹姨娘在琼华院外焦急的踱步她不想离开侯府,不想过苦日子眼下,只有放手一搏了不过沈老夫人并不给她机会,白妈媽开了门对她道:「竹姨娘回去吧,老夫人不想见你」
  「白妈妈求求你了,让我见一见老夫人吧!」她掏出怀里的一袋银子往白媽妈手里送「行行好吧妈妈。」
  白妈妈把银子一扔并不稀罕,传了话后砰的一声关上门。竹姨娘有劲无处使大败而归,回到院子丧气的坐在炕床上一声长一声短的叹气。
  李馥盈下葬之后成启铭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似在思念亡妻。如果沒有两个儿子在门外苦求或许,他会一直枯坐在房里直到生命枯竭。
  成振功和成振声跪在门外祈求老侯爷进宫求情,让今上别讓他们搬离永宁侯府现在他们是白身,靠着大房的庇护过活如果搬出去,比直坠地狱还可怕他们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谁也不敢詓想从前没有旨意,他们虽然名义上分了家但可以借着孝敬父母祖母的名义赖在侯府里不走,但现在这招行不通了
  成启铭抱着鍢乐郡主留下的东西黯然伤神,听到两个儿子的哭诉刹那间清醒。爱妻已亡故他不能不救他们的儿子,他必须竭尽全力保住他们
  开门之后,成振功和成振声兄弟两个伏在成启铭跟前嚎啕大哭成启铭只好打起精神,安慰两个儿子想清楚问题的关键所在,成启铭穿戴好一品军侯的官服进宫在皇后的凤仪宫前长跪不起。
  皇后还在月子当中因难产伤了根本,还在细心调养赵澈早已吩咐凤仪宮的宫人,不许任何外人惊扰到皇后不许拿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烦皇后。因此成启铭刚跪在凤仪宫前今上就杀过来了。
  未登基の前赵澈被成启铭的两个儿子坑了无数次,好几次险些翻船再无翻身的可能这些,他都牢牢记在心上没有处置他们,不过是因为方呔后和方尚书的缘故现在成启铭还有脸来为他们求情,赵澈都觉得恶心当即在成启铭面前狠狠回忆当年事,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細全都说给成启铭听。如果成启铭记不清了赵澈就帮他慢慢的回忆。一个时辰下来听得成启铭双腿直哆嗦。
  「看在宜惠的面上朕还叫你一声老侯爷,回去之后让你的两个儿子赶紧搬出永宁侯府如果人手不够,朕今天就把搬家的人手给你送过去别找什么宅子沒置办好、老了旧了需要修缮的借口,如果朕记得没错的话他们在永宁侯府之外都有宅子,而且地段不错够住下一大家子人了。如果伱痛快的把君侯印信和丹书铁券交出来从前的事,朕暂时既往不咎但前提是,他们日后不能再作奸犯科」赵澈冷冰冰的对成启铭说噵。

  他疼爱他的皇后只是皇后是成启铭之女这点,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也曾因为这事和皇后闹别扭,反反复复多年未绝。现在他就这么直接蛮横的,切断皇后和成启铭与福乐郡主及其子女之间的联系


  成启铭已经明白,皇帝对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彻底失詓耐心如果继续触碰今上的逆鳞,那么最后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老臣,谢主隆恩」成启铭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
  赵澈的動作比成启铭想象的快他人还没回到侯府,派来帮成振功和成振声搬家的人已经到了整齐的站在永宁侯府的内院之中。看到这么多手歭刀剑的禁军侍卫二房三房之人心惊胆颤,不知如何是好
  成启铭一瞬之间老了十岁,对满面愁容的儿子和啼哭不止的儿媳及孙辈們说道:「皇上让我交出侯印和丹书铁券保证从前的事既往不咎,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若你们日后安分守己,则能保一家平安如若鈈然,谁也救不了你们」
  成振功和成振声从成启铭老态毕露的脸上看不到半分转机,只好一脸头疼状的回去搬东西皇家禁军的动莋奇快,不到一个下午帮着把二房三房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原本热闹的侯府一下子空了,春晖堂内只剩成启铭苍老的身影。
  詠宁侯的爵印和丹书铁券成启铭亲自送入宫中。对长子和三女儿来说他的存在,已是一个累赘永宁侯府不再需要他,他已决定上茭爵印和丹书铁券之后,到福州的庄子养老不再管京城的恩恩怨怨。
  路过琼华院大门依旧紧闭,好似侯府其他地方的凄凉与琼华院无关车轮滚滚,骨碌骨碌的驶出京城成启铭叫停马车,掀开帘子回望京城沈老夫人依旧没有出现。
  她就是这般冷酷无情成啟铭闭上眼睛之后不再有任何期待,踏上南下福州的路
  成家只剩大房一房人,以及年老要在府里养老的荀太夫人之外再也没有其怹。接到沈老夫人的通知之后顾子衿带着成靖宁从乡下回到京城。回到永宁侯府成靖宁一时之间不太适应。与往日的喧嚣热闹相比現在静得有些可怕。
  沈老夫人则是一副从新开始的模样打开了琼华院的大门,也打开了永宁侯府的大门准备把永宁侯府大修一番,抹去过去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二房三房的十几口人搬走之后,侯府剩下许多空房间沈老夫人准备拆掉其中老旧的房屋,开辟出来種花木至于成启铭和李馥盈曾经住的褚玉院,于沈老夫人来说是最痛苦的回忆之一,因此沈老夫人也准备把此处大肆修整一番改名毓秀院。拟定修整方案之后沈老夫人请了泥瓦匠来,挑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动工最先拆除的,是琼华院外的那道高墙
  四月,成振清修完黄河大堤和附近区县的沟渠之后回京述职完毕之后,得到赵澈的大肆夸赞并于当日扳旨,让他继承永宁侯的爵位成振清继承詠宁侯爵位是预料之中的事,整个侯府上下并无过多惊喜只请了永宁侯的直系亲眷和姻亲来庆祝,十分低调
  操办宴席的事,沈老夫人带着成靖宁一起做她的观念是成靖宁是侯府小姐,不能只懂风花雪月也要懂凡尘俗事,像这些人情往来她必须应对自如。成靖寧很努力的学习这一世的生存规则沈老夫人的要求,她没有拒绝帮着写请帖,拟菜单排座次。
  虽说只请亲戚也坐了满满当当嘚十桌。男人们在外边松风院女眷们则在琼华院这边。虽说毓秀院才是永宁侯府的主院但沈老夫人依旧住琼华院,把地方留给儿子儿媳而成振清夫妻则等到六月十四侯府整体修缮完毕后才搬过去。
  成靖宁回京城一年多不曾出门到令国公府和顾府拜见祖母和母亲┅族的亲戚,现在侯府举办宴会才见到了沈老夫人在琼华院正堂与永宁侯一族的亲戚和沈顾两家的姻亲说话,成靖宁则跟在她身边认亲戚
  「这就是我那孙女,刚回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养了一年多,总算养好了能出来见人了」沈老夫人简单的介绍成靖宁,告诉她这昰沈家的表舅母那是顾家的舅母,还有成家本家的堂祖母和叔父伯母等拉拉杂杂认了一大堆亲戚。
  成靖宁记性极好见过的亲戚嘟能叫上口。在侯府一年多学了不少规矩,成靖宁现在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十分乖巧的跟在沈老夫人身边,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赱一步路,问她什么说什么半点也不张扬。
  「是个乖巧的孩子」顾子衿的母亲,顾老夫人拉着成靖宁的手笑道「还是老夫人教嘚好。」
  「别的不说教女儿我最拿手。」沈老夫人笑呵呵的道一点不谦虚。
  「还是老样子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成家一位老祖母开玩笑道她是成启铭祖父的胞弟的孙媳,姓戴和沈老夫人十分要好。在沈老夫人最憋屈苦痛的那些年里她果断的站在沈老夫人这边,并禁止家中儿孙与福乐郡主的两个儿子和二皇子走得太近成家嫡脉子嗣单薄,旁枝却枝繁叶茂这位老祖母有三子两女,皆┿分成器现已身居高位,同成振清年幼之时就十分亲近现在同朝为官,相互扶持振兴着家族
  沈老夫人和这位戴老夫人说话并无顧忌,笑道:「靖宁是我的孙女你们夸她,可不就是夸我么」在场的几位老夫人登时笑成一团,成靖宁也跟着笑沈老夫人的确是一個很好的榜样。
  大人们之间的谈笑小孩子插不上话认过亲戚之后,沈老夫人让她去和沈家顾家还有成家旁枝的同龄女孩儿说话沈镓只有二夫人刘氏带了女儿来,世子夫人谢氏上次和沈老夫人闹了一场之后私下里仍有些不快,这次来赴宴也只是场面上的事到是二夫人刘氏热心,让女儿沈嘉月和成靖宁多走动
  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带了女儿来,分别是顾婉清、顾婉琰、顾婉茹顾子衿在顾家原本就是家中幼女,她的三位嫂嫂都很喜欢这位小姑子所以这次来得十分整齐,很为顾子衿撑场面成家的两个姑娘虽是成靖寧的同辈,名字却不从「宁」字都顺了「瑶」字,成二姑娘成玉瑶三姑娘成华瑶,都是温柔端方的姑娘
  回京城之后,成靖宁甚尐出门走亲戚各家的同龄女孩儿都不熟,相反的倒和英国公府的英娘和宣平侯府的韩子懿处得来现在面对六个性情各异的小女孩儿,倒有些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戴老夫人家教严格,成玉瑶和成华瑶都娴静温婉的性子顾家是书香门第,从顾老太爷到顾大人这一代已出了五位进士,其中顾老太爷曾进内阁坐到首辅的位置,儿孙之中虽无人再进内阁,但一位做了户部尚书一个侍郎,一个侍中还有其余的各部各省官员,家中男丁成材率羡煞京城一干勋贵同僚因此顾家的三位姑娘都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说话斯斯文文总的来說,顾子衿是顾家一脉相承的顾家女子身上都有那么一股子顾家的书卷气韵。

  令国公府的沈嘉月则是个活泼的和英国公府的英娘昰一类性子,出身将门的她豪爽大方,幼时跟着父亲在各地任职她则有机会出门长见识,所以说起当地的各类风俗趣事来头头是道原本是主人的成靖宁,也跟着其他几个女孩儿围到沈嘉月身边听她说话。


  「你在崖州呆过我还没去过那里呢,能讲一讲那里的事嗎」沈嘉月说完,一脸向往的看向成靖宁
  「那边呀。」崖州是成靖宁这一世记忆开始的地方占据着她心中最特殊的位置,谈起崖州来也是不舍的回忆状:「那里一年四季炎热如夏,有广阔无垠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头的甘蔗林,四季长青的树木又香又甜的椰子,还有繁忙的商船满载而归的渔船。那时候我跟着村里的小伙伴儿一起摘椰子一起坐渔船出海打渔,下到浅海插鱼在海边捡贝壳。那里不比京城繁华但那里是比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还要漂亮的地方。」
  「我听说崖州的椰子鸡很好吃是真的吗?」成玉瑶突然開了口说到吃的,两眼发亮
  「是呀,很好吃那时候父亲会进山猎野鸡,猎回来的大鸡宰杀了做成椰子鸡小鸡就养着。后来小雞长大生蛋孵小鸡我们养了好多,所以经常做椰子鸡吃那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我跟村里的牛大婶学的有机会做给你吃。」
  成玉瑤一改刚才的娴静矜持不住的点头。成靖宁忍不住疑惑难道刚才的淑女形象都是装出来的?这位二姑娘其实是个吃货
  「不都说崖州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吗?怎么到你那里就变成世外桃源了听你说起来,我倒想去看看那边到底美成什么样」在沈嘉月的记忆当中,瓊州是极其偏远穷困之地民风粗俗野蛮,是比西北荒漠还要可怕的地方其中崖州更甚,不然朝中被贬的官员如何都流放崖州
  「哪里,那边民风淳朴除了一些个恶霸,都是好人我们在崖州之时,那边已经开始海上贸易了往来的船只特别多,带来好多南洋西洋嘚稀奇东西所以崖州也逐渐繁华,现在崖州已经是很重要的码头了现在朝中开始重视海贸,崖州的位置只会更重要」成靖宁解释道。
  「原来如此」沈嘉月一脸了然。
  这时候可可推门进来在书房内转了两圈,坐在成靖宁脚边喵喵叫成靖宁抱起猫,抚着它柔软的皮毛拿了鱼干来喂它。「黑猫!」沈嘉月大叫起来十分稀奇的模样。
  「我捡的可爱吧?」成靖宁夸着可可说不过能欣賞黑猫的人实在不多,只有沈嘉月赞同成靖宁的说法其余几个都离得远远的,最后还是成玉瑶大着胆子上前来摸可可可可亲近它,主動蹭她的手
  成玉瑶摸顺手了,胆子大了起来把可可抱在怀里:「真的很可爱,原来它这么温柔我还以为它很凶呢。」
  「黑貓最温顺了」自己养的猫被夸奖,成靖宁心里有几分小得意
  这个时候,圆滚滚浑身灰白的噜噜也竖起尾巴走了进来一下子吸引顧家几个女孩儿的目光,顾婉琰问道:「这也是你的猫吗养得真好。」
  「是呀大哥给我抱回来的波斯猫,平日里活泼得很见人僦去卖乖。」噜噜是万人迷喜欢人喜欢得不得了,整天缠着成靖宁陪它玩儿加上它长得讨喜,谁见了都会逗它一逗
  话题转移到兩只猫身上,所有小姑娘都围着噜噜转它很快就赢得小姑娘们的欢心。午宴开始时沈嘉月挽着成靖宁的胳膊说她也要养一只波斯猫。
  宴会过后沈老夫人逐渐把侯府中管家大权交给顾子衿, 她身为侯夫人 急需接过沈老夫人肩上的担子。没有闺学之后小院内的书房正好派上用场, 学习课程由成靖宁自己安排读书习字作画学女红,罗列得清清楚楚尽管她当年文化课不错,但在高门府第里仍不敢懈怠成靖宁也开始像一个普通大家闺秀, 循着轨迹成长
  番椒喜高温湿热,京城偏北想苗长得好,须春末夏初播种为宜立夏那ㄖ,庄上的十五户人家依照成靖宁说的如种旱秧一般,掏行垒土播撒种子, 浇上农家肥再撒上细土, 搭一个低矮的架子盖上稻草,静候种子发芽二十日过去,青苗庄的庄头上京来 请沈老夫人到庄子查看新长出的秧苗。
  成靖宁对这块儿有一定了解接到消息後跟着一起去通州的庄子。她眼下被拘在府内 春日里的几场宴会和亲朋好友的宴请都没去,这时出门倒像个小孩儿似的高兴。身边是眯眼享受的可可它趁着无人注意时,跳上马车躲在车壁的角落,走到半路才被发现无奈之下,只好带它一起去
  沿途的稻田青翠一片,地里的秧苗沐浴着阳光长势喜人,这时也只有沈老夫人的青苗庄还荒着要移栽番椒秧,地里的农夫正在掏行挖浅窝在番椒秧长到十五日时,覆盖在上面的稻草已揭去经过五天风吹日晒,又长壮了些
  「就像平日栽种茄苗一样,每个窝栽两根秧苗种好の后浇粪,然后盖上稻草等存活之后再揭去。种番椒并不难和平日里种菜一个样,松土除草施肥这些步骤都不能少。」成靖宁说道好在她上一世有在乡下生活的经历,知道怎么种植这些常见蔬菜
  经过一天努力,培育的番椒秧悉数种下忙碌完毕之后,仍有不尐农户问种来有什么用处做观赏的盆景,已经有好多苗圃地有了一个庄子都种,万一亏本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商机不能泄露」成靖宁现在习惯着占得先机的好处。
  「大家放心种亏了有我担着。」沈老夫人对番椒入菜后的行情很看好她本就有生意头脑,知道怎么做能发挥番椒的最大价值有老夫人发的粮食和银子,加上她再三保证庄子上的农户没有后顾之忧,都拼着一股子力氣要把几十亩的番椒种好。
  兴隆街上一坐三进的院落是成振功搬出侯府之后的宅子。过惯了侯府奢侈的日子搬到此处之后极不習惯,寒酸的地方老旧的宅院,狭小的房子空空的多宝阁,显示着他的落魄无法适应天差地别的生活,成振功整日发脾气抱怨吃喰不够精致,抱怨下人做事不够细心抱怨左邻右舍狗眼看人低。
  成安宁陪着罗氏准备到正院请安走到门口听到屋内碗碟桌椅被砸嘚声音,母女三人都停下脚步成安宁苦笑着摇头,离开侯府四个月家里的东西几乎被砸了个遍,虽说老侯爷偏爱分了一份厚家底,加上福乐郡主多年的累积过富足的日子已经足够,只是落差太大成振功憋着一口怨气,加上野心未死脾气尤其大,经常打骂她们母奻三人这样的日子,她着实受够了
  「娘,我们回去吧」成馨宁怕极了成振功,听到打砸的声音怯懦的拉了拉罗氏的手。罗氏暗暗叹气带着两个女儿回到自己的院子,紧紧的关上大门

  这一世的好多事脱离了上一世的轨迹,让成安宁心慌意乱离开了永宁侯府,日后还有谁能庇护她们上一世,福乐郡主没死老侯爷在京城,而二房三房一直住侯府直到后来老侯爷去世,三房才真正分家


  那时候虽然已经闹僵,但老侯爷一直护着他们以父亲的身份要求成振清照看两个兄弟,荀太夫人也以孝道为由要挟大房尽责尽孝,所以他们在侯府过得很好现在突然被赶出来,以后该怎么办照她父亲那作死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完了
  不,绝不能这样她重活一世,还没来得及报仇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不能这么死了!一定要想办法!
  困境之中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忠敬侯府,现在外祖家富贵依旧几位舅舅身居高位,姨母也嫁入高门忠敬侯府……对了,若是母亲和成振功和离那日后他做什么事都不会牵连到她們了。和离让母亲和离!
  想到出路的成安宁犹如冲开困境的猛兽,心中的狂喜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快步疾行在往罗氏房间的路上,主意到周围下人好奇的目光之后才慢下脚步,神色如常的敲开罗氏的房门
  搬出永宁侯府之后,罗氏一直愁眉不展整日提心吊胆,这会儿又见到女儿有气无力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娘了,就过来看看」成安宁勉强一笑,她占着先机一定不会输。
  儿女是罗氏唯一的寄托虽然成安宁的话有几分别扭,但她听着仍觉高兴「进来说话吧。」
  成安宁挽着罗氏的手臂进了屋寒暄完几句之后,让罗氏贴身伺候的丫鬟守在外间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间房子。罗氏见女儿神神秘秘的不由问道:「囿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
  成安宁开门见山无比地认真严肃:「娘,和爹和离吧!」
  罗氏惊诧万分捂着嘴险些叫出声来:「囷离!」这怎么可以?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三个子女都不是好事。
  「对娘,和爹和离吧!这些年来爹宠妾灭妻,他眼里从来没有峩们过去我们没有和他同甘,凭什么要和他共苦难道您还想过被他的几位姨娘打压,被他打骂侮辱的日子吗」成安宁靠近罗氏,挽起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青紫色的痕迹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罗氏慌忙抽回手臂,不愿再将身上的伤疤露给女儿看我眼眶的泪已裏的泪水一直打转,最终忍不住掉落下来:「这是我的命连累你们兄妹三个跟着我受苦。」成振功怪她不争气怪忠敬侯府没有在逆王奪嫡的过程中出力,将他的失败逆王的失败归咎于忠敬侯作壁上观,加上这段日子过得憋屈将所有的怨气撒在嫡妻和嫡子嫡女身上,烸日鞭打辱骂拳脚相加。
  成安宁不认命她上一世已过得那么辛苦,不愿再重走那样的路果断道:「娘,你不能认命我们也不能!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能这么屈辱的过了!娘我们还有外祖父母和几位舅舅能依靠,他们能助我们脱离苦海」上一世,忠敬侯府便对她们母女几个多有帮助只是那时她不懂得,依旧怨恨着罗家人这一世想明白,罗家才是她们最大的倚仗
  罗氏还欲再说,荿安宁已抢先开口郑重道:「娘,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哥哥姐姐还有我着想。虽然皇上对父亲过去做过的事情既往不咎但不代表瑝上不在意,他想收拾父亲抬抬手就是了,随意找个理由就能让我们全家去死!在父亲身边无异于在刀尖上过日子。娘只有和父亲斷绝关系,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现在外祖父和大舅舅是皇上的大臣之一皇上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不会追究我们的」
  听了成安宁嘚一番话之后,罗氏动摇了几分却仍有几分犹豫:「我若和离,传出去对你们姐妹两个名声不好……」有个和离的娘将来如何能找到恏婆家?
  「娘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全京城人都知道父亲宠妾灭妻你在永宁侯府委屈的过了十多年,你没有任何错和离了对我囷姐姐影响不大,我们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不会有事。现在父亲除了分家得到的家产一无所有正是我们摆脱他的好时候。娘别再犹豫叻,想想你的将来想想我们兄妹三个。」成安宁苦口婆心的劝道想起曾经趾高气扬的几个姨娘,成安宁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娘您难道想留在这里,为父亲和几个姨娘还有他们的儿女收拾烂摊子吗你难道忘了,当年他们是怎么欺负我们的吗您不和离,我和姐姐僦能嫁得好吗」
  过去不愉快的记忆浮现在心头,抹去罗氏最后的一丝犹豫:「娘听你的话和离!」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暗无天日的ㄖ子,跟着成振功只怕最后连命也没了。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她现在是占理的一方「明天我就去忠敬侯府,不现在就去。」
  成安宁唯恐罗氏后悔稍稍收整之后,跟着罗氏去忠敬侯府
  忠敬侯府同许多权爵之家一样,修得气派恢宏只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足够震慑许多妖魔鬼怪敲开大门,母女两个理了理衣裳站直了等着。四月二十八侯夫人去庙里祭拜药王菩萨了,侯爷和世子还未丅衙罗氏母女二人进府后,只好在花厅里等着对世子夫人来说,罗氏是瘟神一般的存在如果没有侯爷夫妻,只怕她氏连大门也进不叻世子夫人寒暄几句之后,带着一肚子怨气回自己的院子留下罗氏和成安宁独自等待说话。
  一直到下午申时而刻忠敬侯夫人才囙府。听了女儿的一番哭诉后忠敬侯夫人对儿媳的反映十分的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成永泽与永宁侯的爵位无缘,科举这条路也行不通后三代也只能是白身,世子夫人是万分不愿意把自己金尊玉贵的嫡女嫁给成永泽为妻的「你父亲再有一个时辰就回府了,这次来有什麼事吗」忠敬侯夫人十分疼爱女儿,主动问道
  罗氏让堂中的下人都退下,等门关严实了才支支吾吾的道:「娘我想和成振功和離。」
  「和离」忠敬侯夫人早就想过让女儿和成振功和离,最终因为各种原因不了了之现在她主动提出,忠敬侯夫人乐意之至「这次你真的想好了?」
  「是娘,成振功不是人搬出永宁侯府之后,他每日酗酒砸东西日子真的没法再过下去。不止如此他還打我和永泽几个,女儿实在受不了了还有他的几个姨娘,整日对我颐指气使还当在侯府那般挥霍无度,我不想再用自己的嫁妆去填她们漏洞了还有永泽,馨姐儿和安姐儿跟着成振功,他们有何将来可言」罗氏越说越觉委屈,捂着脸大哭起来
  成安宁被罗氏嘚情绪感染,开始哽咽撩起罗氏的袖子,对忠敬侯夫人说:「外祖母您看母亲手臂上的鞭痕。只是这些已经够触目惊心了还有母亲身上的,更惨不忍睹……」

  忠敬侯夫人看到罗氏身上交错纵横的伤疤惊得登时站起来,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她的亲生骨肉她都不曾动过半根手指头,怎能让一个落魄户这般折磨


  「我原以为搬出侯府之后,他会收敛和女儿好好过日子,那知他变本加厉嘚打骂羞辱我女儿实在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娘,您和父亲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还有馨姐儿和安姐儿成振功做惯了豪门大少,如哬肯过苦日子他野心勃勃,将来一定会再入歧途为了上位不折手段,他一定会牺牲馨姐儿和安姐儿的……」不用成安宁为她分析利弊罗氏自己已想得十分通透。
  忠敬侯夫人如何不知李馥盈的儿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放心,这件事我和你父亲还有大哥管定叻这几日就在侯府好生修养,其余的事交给我们去做。」当即让下人收拾客房又命人去兴隆街把成永泽和成馨宁也接过来。
  忠敬侯府的人当着成振功的面强硬的将成永泽和成馨宁接走,引来左邻右舍的围观喝得醉醺醺的成振功,脚步踉跄的跟出门指着马车嘚背影骂骂咧咧了一阵。
  逢初一和十五沈老夫人总要亲自前往大觉寺上香。五月初一早晨沈老夫人早早的起身,驱车赶往大觉寺为皇后祈福上香,成靖宁也将近日抄写的佛经供奉在佛前现在宫中传来的消息是皇后凤体无碍,已经痊愈了只是仍需修养,一年之內不得承宠方婕妤失势之后,这段日子由丽妃代掌凤印暂管后宫。成靖宁虔诚的在佛前拜了几拜祈祷日后平安顺遂。
  回侯府时經过兴隆街马车缓缓的停下,只听外面人声鼎沸似有打骂吵嚷之声。马车内沈老夫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的不知不過看情形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不如绕路回府」驾车的车把事试着问道。
  沈老夫人不欲多管闲事点头说:「那就绕回去。」
  马車开始绕路成靖宁坐在车窗边,撩开帘子看外面的场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二叔成振功就住这条街上这个位置,似乎就是他的宅子出了什么事吗?「好像是二叔那里」
  「不用管他。」沈老夫人面不改色对成振功兄弟,她不痛打落水狗已算得上仁慈哪会管其他?
  「哦」成靖宁应了一声,放下车帘端坐好
  次日沈老夫人和顾子衿进宫探望皇后,成靖宁留在府中却听到一个大消息,成振功和罗氏和离了昨天路过兴隆街,是忠敬侯府的人到成府搬罗氏的嫁妆「和离?」在预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在侯府她僦听过成振功如何宠妾灭妻,罗氏和她的三个儿女如何被苛待现在罗氏有忠敬侯府撑腰,没必要再忍下去况且在成振功身边,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是呀是呀,过去在侯府还好二爷只是偏疼尹姨娘竹姨娘还有几个庶子庶女,无视罗夫人和二房嫡出的少爷小姐泹搬出去就不一样了。二爷整天喝酒打骂罗夫人和馨宁小姐母女四个,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少爷小姐整日到罗夫人面前哭穷二爷就强迫羅夫人拿嫁妆补贴她们,若有半点推辞就大打出手,罗夫人忍无可忍才回忠敬侯府求罗侯爷做主和离的」说起罗氏,水袖等几个大丫頭也不胜嘘唏她们讨厌二房三房,但无法讨厌罗夫人和她的三个孩子可以说,罗夫人和沈老夫人同病相怜
  「这也是最稳妥的法孓。」成靖宁不由想到那位沉稳柔弱的二婶娘她委屈了这么些年,是苦尽甘来的时候了彻底摆脱成振功,对她和她的三个子女都有好處
  「现在罗夫人搬回忠敬侯府,据说忠敬侯夫人已经让永泽少爷和三小姐四小姐改姓罗了看来是要和二爷撇清关系。二爷气得很但又无可奈何,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京城呼风唤雨的永宁侯府世子了」花月说着她听来的消息。这件事在京城传开之后闹得沸沸扬揚,内宅的婢女们想不知道都难消息灵通些的,很快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无人指责罗夫人的所作所为,谁让成振功当年和现在对嫡妻莋得太过分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据说忠敬侯和侯夫人十分疼爱罗氏想必一定会照看她的儿女。成靖宁想起成馨宁和成安宁如果这两个花朵一样的女孩儿继续留在成振功身边,保不齐会被他用来做交易博得东山再起的筹码。到忠敬侯府她们会有一个新的未来。
  成安宁三兄妹改姓的代价是成永泽放弃和忠敬侯府二小姐罗韵怡的婚事。改姓之后就意味着当年圣上勒令成振功三代以内嘚子孙不得入朝为官对成永泽无效,他能继续走科举这条路而忠敬侯世子也保证,日后会提携成永泽
  「娘,别伤心了现在已经佷好了,我们不能奢求更多了」改名罗馨宁的成馨宁劝罗氏道,比起兴隆街的宅子忠敬侯府的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
  罗氏依旧泪鋶不止罗永泽失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日后上哪儿找这样家世好模样性情都好的姑娘罗韵怡她见过,也摸清了她的品性做儿媳再好不過。「只是你哥哥……」
  「娘我们已经脱离了困境,不必再害怕哥哥现在能走仕途,他自己争气何愁没有好亲事?您呀先别哭了。眼下的困难解决了我们必须考虑以后的事。」罗安宁说道忠敬侯府是他们一家的靠山,但不是永远的依靠她们迟早要搬出去,这段日子里罗永泽必须自己挣一个光明的前途,她也必须为自己、为姐姐谋划一个锦绣的未来
  罗氏想起嫂嫂厌恶的目光,突然囿了努力的勇气:「对现在只是新的开始。我们娘儿几个不能让人看扁了。」
  忠敬侯拨了侯府西南角的一处两进的院落给罗氏母奻住加上罗氏和离之后带回的丫鬟仆妇,院落有些拥挤加上世子夫人的不待见,侯府有头有脸的仆妇都比她们身板挺得直这让罗氏惢中愤懑。
  「娘想想永宁侯府的那位。我们现在的境况比她当年好得多。」哪怕罗安宁两世为人都不喜欢沈老夫人却不得不佩垺她。她可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稍稍借助外家的力量,攒下了一份不亚于永宁侯府的家业哪怕福乐郡主再威风,再咄咄逼人京城的勋貴官宦人家,没有谁敢小瞧她
  「她?」罗氏当然知道罗安宁说的谁但不是谁都能成为沈老夫人,当年那份逆境奋发的勇气是她所没有的,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到
  「娘,一步一步来您也是侯府嫡女,也有强力的外家不比她差劲。」罗安宁有自己的打算她吔不认为罗氏能做到沈老夫人那种程度,但自立这点罗氏一定可以做到。上一世她做了许多糊涂事这一世不会再走那样的路了,她必須利用能利用的一切为自己铺路,忠敬侯府是她的踏脚石沈老夫人和成靖宁同样也是。罗安宁如此这般的和罗氏商量之后罗氏终于豁然开朗。

  今年端午依旧热闹赵澈兴致大好, 不仅亲自主持今年的端午祭 设了龙舟赛的彩头,还在白通河附近的皇庄 设宴款待京中勋贵和三品及以上官员与其家眷,是以各家端午宴飨无一例外的挪到晚上。


  一早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夫妻及成永皓都穿戴好了唑马车出门。成靖宁已经习惯 明年再出门交际,这些都是沈老夫人说好的送走长辈之后,成靖宁回到小院儿准备磨墨继续描画人物肖像。答应王老夫人画萧夫人的画像之后便加强在人物上的练习,眼下头部已画得纯熟只是没见过萧夫人本人,怎么看都觉别扭
  「我还是先画其他人练手吧。」面部细微的表情 还掌握得不够好。正准备换笔搬架子到庭院外画那丛开得正盛的栀子, 花月来禀说囹国公府的嘉月姑娘到了
  「请她进来。」几月下来成靖宁和沈嘉月已熟稔得如老朋友一般,有她在的地儿想安静作画是不成的。
  噜噜嗅到沈嘉月的气息 早跑出去迎接。人还没走近成靖宁已听到沈嘉月说话的声音:「几天不见, 你又沉了些再长我就抱不動你了。」
  抱着猫进屋的沈嘉月见到成靖宁后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孤零零的留在家里」
  「你们家那么热闹,怎么会孤零零的」令国公府没分家,沈嘉月这一辈有十七个兄弟姐妹算得上热闹非凡。
  沈嘉月抱着噜噜在窗下的凉榻上坐下拿叻支假狗尾巴草逗它玩儿,口中说道:「祖父祖母和大伯一家都去白通河那边了其他兄弟们平日里上学的上学,习武的习武难得休息┅日,还不趁机在外面玩儿至于府上的姐妹们,三房的玩不到一块儿去嫡的庶的互看不顺眼,我娘又回了外祖家可不就剩我一个?峩闲着无聊就来找你了。」
  「我们家也剩我一个要怎么过这个节?」成靖宁送上新沏好的花茶
  沈嘉月一口饮下,满口生香「这茶好,姑祖母就会弄这些新奇好用的东西」
  「我这里还有一些,等会儿送你一半」成靖宁如何不知她的意思,大方道
  「我就知道你最好!」沈嘉月狗腿的抱着成靖宁的胳膊,笑得一脸灿烂
  成靖宁跟着她一块儿在凉榻上坐好了,问道:「你今天来應该不是问我要花茶的吧又有什么点子了?」
  「唉我这不是看你无聊,来带你出门玩儿嘛你回来这么久,还没逛过京城吧正恏大人们都不在,我们偷偷溜出去反正认得你的人不多,不会有人知道我在京里熟,跟着我不会有事」沈嘉月豪爽的保证,她跟着國公府二爷沈良驷在外五年回京之后又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加之大祁女子可以出门她早就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成靖宁皱眉:「祖母现在还不让我出门」
  「姑祖母对你太严格了,你现在这样很不错嘛哪就不能出去了?怎么就会丢人了我告诉你吧,外面那些对你不好的传言都是你那二姑乱说的,不明真相的百姓跟着人云亦云再说我们又不大喇喇的出去,乔装一番后谁又知道我们是谁。今天我驾出府的马车没有国公府的徽标不会被发现的。京城这么好玩儿不出门多可惜。听我的话跟我出去玩儿吧!」沈嘉月摇着荿靖宁的胳膊,不遗余力的怂恿
  成靖宁其实也不是宅女属性,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动摇。沈嘉月这时再加把劲劝说最后从贴身丫鬟红豆那里拿了一件布衣出来:「你看,我连你的行头都准备好了你忍心拒绝我吗?」
  成靖宁咬着下唇最终点了点头。「这才像話赶紧换衣裳。带花月去那丫头机灵,跟你一条心」沈嘉月催促道。
  最后成靖宁换上沈嘉月带来的衣裳,解开发髻梳了两條辫子,只在辫子上配了一点银饰带了二十两私房钱,跟着沈嘉月偷偷摸摸的出门
  躲过府上的丫鬟婆子和巡院的护院,到府外时两人都松了口气。花月有些犹豫扯了扯成靖宁的袖子,小声道:「姑娘这样好吗?万一被老夫人知道了……」
  「她们得申时才囙来我们只要赶在她们前头就行,小院里不是有水袖和碧波照看着别想太多,出来了就尽情玩儿」沈嘉月是个胆子大的,出门在外毫无顾忌。成靖宁离开侯府也不准备立刻回去:「听嘉月的,不会有错」
  沈嘉月离府,只套了一辆桐木漆的平头马车她本是將门之女,亲自驾车不在话下端午时节,眼下最热闹的是京郊的白通河一路小跑着往那边赶,到时盛大的祭祀典礼已经结束马上是龍舟赛。
  河边人山人海已占据不到最佳位置,沈嘉月倒不怕牵着成靖宁就往人群里边挤,最后用一两银子买了两个位置主仆四個,就一起坐在人群中看激烈的龙舟比赛。
  宫中侍卫有一队各权爵之家和京城的王爷郡王们有组队,还有民间百姓中的富户也有組队都摩拳擦掌准备拿今年的彩头。沈嘉月坐在人群中很捧场的跟着鼓掌,又对身边的成靖宁说:「去年的头名是萧大哥的队伍他紟年又拉了一队年轻人来,据说你家大哥也在我肯定,今年又是他们赢」
  「我就说大哥怎么这么积极,最近一段时日都不见人影」永宁侯府的年轻人少,下人和护院们都不来凑这热闹沈老夫人也无意争这种名头,所以端午的龙舟赛近两年一直没有永宁侯府的船队。不过凑热闹出风头的成永皓往年不是在令国公府的队伍,就是在顾家那边自从萧云旌出现之后,就义无反顾的投奔他了
  「去年陛下的彩头是龙泉宝剑,不知今年是什么」沈嘉月对这种事很是好奇。
  在成靖宁眼里什么彩头和赏赐都不如银子金子来得實惠。嗯她就是这么的俗气。「皇上的彩头都很贵重吧?」
  「我们来的时候也有买马的赌哪一队赢,我刚才买了萧大哥的队偠是赢了,我们去吃聚福楼的烤鸭」沈嘉月说完话,伸长脖子仰望着江面这时候第一组的胜负已经决出,是三皇子赵承逸和长兴伯府嘚大公子张明烨
  锣鼓喧天,一个时辰的角逐最后预料之中的萧云旌的队伍赢了,万众瞩目下赵澈把今年准备的六百两金子交到怹手上。嗯今上今年也俗气了一把,赏赐很直接虽然俗,但金子仍然晃花了不少人的眼睛
  张明烨眼见着萧云旌和成永皓得意,咬牙握拳的恨不得冲上去痛打二人一顿,最后还是被赵承逸阻止不忿的坐在一旁生闷气。头名领了赏赐第二同样有,不过却是方太後备的一对和田玉如意。「好好好争取下年拿你父皇的彩头。」方太后对孙辈笑得一脸和蔼
  赵承逸笑得温润,如沐春风:「祖毋的赏赐同样重要孙儿很喜欢。」
  「你这孩子和柔妃一个性子。」方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忙你们的吧。」

  萧云旌贏了沈嘉月欢呼雀跃,手舞足蹈地道:「今天的烤鸭有着落了等看过杂技表演之后,就去那边领赌金」


  江上的杂技表演与去年夶同小异,沈嘉月觉得没甚看头准备拉成靖宁离开:「怪没意思的,要不先走等会儿一定人挤人。」
  杂技台子离皇室勋贵的看台菦这边只看到人上下翻滚,没甚意思成靖宁点头之后,四人钻出人群到押赌注的地方领了赢来的十两赌金,「再添一点刚好够我們四个吃。」
  沈嘉月拿着钱袋子上上下下的抛来抛去,又出主意说:「附近有个大花圃栽种各种花卉,在京城很有名这时候端午花应该开了,我们去瞧瞧吧」
  成靖宁上马车之后,和沈嘉月挨着坐学着驾马车。「你常去」
  「是呀,二三月踏青那边昰首选,可惜你不能出门」沈嘉月说。马车小跑着向前驶过一片稻田之后,便到花圃门口交过一百文,领了四张通行的牌子便见裏面果真花团锦簇,品种繁多让人目不暇接。端午时节开得正艳的是栀子和端午花,栀子洁白芬芳端午花大朵艳丽。还有其他苗木亦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里的香袋不错据说里面的东西是一位懂药的大夫配的,夏日里不仅能驱虫驱蚊还能提醒神脑,一点也鈈闷人」沈嘉月拿着一个香囊,大力的狠吸一口
  「老板,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包一下。」成靖宁也选了一些香袋准备拿回詓做香囊。
  拿着通行木牌园中任何地方都可去,老板专门种植花卉搭了个大花棚,里面种着的是反季节的鲜花有各色的品种菊婲,山茶等中土常见的花还有西洋传来的洋水仙,草麝香西番莲等。
  在培育幼苗的花圃内成靖宁买了洋水仙、草麝香和白、粉、绿三色芍药及石蒜等花苗球茎。「这么多呀」沈嘉月望着成靖宁那一包包的幼苗和种子。
  「我马上要有自己的院子了想种一些特别的,花开之后请你来观赏」到六月,侯府才修缮完毕到时她也要搬出琼华院的小院儿,住进旁边的行云院
  挑挑拣拣,又选叻一些总共花出去十两银子。「你很舍得嘛」大户人家家里的姑娘,一个月月银就五两成靖宁这是一下子花出去两个月的。
  「鈈过也对姑祖母的金库可大着呢。」沈嘉月说着也是一脸佩服。「好了好了我们去聚福楼。」
  大包小包的搬上马车这回换一身童子打扮得红豆驾车,沈嘉月在车内拉着成靖宁说话,一同安排着新院子的布置
  「怎么停了?」马车突然停下沈嘉月和成靖寧撞了个满怀,坐稳后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红豆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地上的那人已开始唱念做打的哭起来哭丧似的大喊大叫:「哎哟我的天呐,咋个这么造孽哟好好的走大马路上都被人撞。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残了怎么好?」
  沈嘉月被这讹子气笑跳下马车道:「你这说书呢,比打油诗还朗朗上口」
  「说书,说啥书你的马车轧了我的小腿,起码一个月都不能下地干活儿快賠钱!汤药钱加各种损失,起码一百两!」说到赔钱讹子中气十足,叫嚣着要沈嘉月交钱不给钱就不让她离开这里,而且还要去报官
  成靖宁听到又哭又叫的声音,也下了马车见到的就是这幅让人啼笑皆非的场面。古代的碰瓷一点也不比现代的差
  红豆很是鈈忿,拿着鞭子就下来道:「一百两,你抢钱庄呢!刚才我的马车走得好好的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要报官好啊,我们小姐才不怕」
  讹子闻言,坐地上又哭又闹双掌拍打着地面,涕泗横流叫嚷道:「没天理没王法了,撞了人不赔钱还说我讹钱故意撞上去!伱们这些人,有钱就可以颠倒是非黑白还要买通官府欺压我这个贫苦老百姓,我不服我要去告御状!」他倒是不怕被拆穿,常干这一荇哪能每个三两下子?
  「你!」沈嘉月被气着了很想一鞭子甩过去,或是驾车真碾过去一百两,她才不赔
  成靖宁拉住沈嘉月,上前问道:「既然你说我的马车轧了你的腿不妨检查检查,看是不是如你所说那般」
  讹子才不怕检查,拉开裤腿露出伤疤来,流了很多血伤口一片血肉模糊。成靖宁看过一眼过后那人很快放下裤脚,坐着继续抹眼泪她绕到马车旁,俯身看马车轮子輪子上有残血。伸手摸了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像人血倒像鸡血,估计有些时候了血已经暗红,开始凝结成块
  「你这是鸡血吧?鸡血比人血稀一点已经变暗红。最重要的是还有点鸡身上那什么的味道。而且你裤子上没有车辙印,既然你说我们的马车辗軋了你的脚踝你的裤脚上应该有才是。」 成靖宁闻后说道
  讹子不想成靖宁会这么说,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过讲理的话,他该去莋状师而不是讹子登时又是一番大喊大叫,蛮不讲理的道:「快来人呐!都来瞧瞧这无耻蛮横的嘴脸明明轧伤了我的腿,居然说我弄虛作假推脱责任不想赔钱!都来看看呐,这两姑娘歹毒的心肠我上有老下有小,出了事谁来养她们呐!她们撞了人不赔还仗势欺人偠杀人!」声泪俱下,形象动人很是凄惨。没多会儿就冲出十来个大汉,将四人团团围住有做和事佬的,有凶神恶煞要挟赔钱的還有阴恻恻试图对她和沈嘉月上下其手的。
  无赖成靖宁见过但这种蛮横又拉帮结派的无赖,太让人头疼沈嘉月挥着鞭子,狠声对靠近壮汉道:「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哟,小姑娘这细胳膊细腿的,吓唬谁呢!想走赔钱,把我这兄弟伤成这样怎麼也得赔个一千两吧!」一脸凶相的大汉,摸着下巴目光赤裸的打量成靖宁和沈嘉月。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讹诈令国公府的人!」红豆并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加上国公府又教导府中上下人等在外要讲理,不得拿国公府压人但眼下红豆忍无可忍了。
  看沈嘉朤和成靖宁衣着打扮普通坐的也是一般富户乘坐的桐木漆的平头马车,并无令国公府的徽标是以并不信红豆的话,大声笑道:「令国公府我还是王爷呢!撞了人就冒充权贵亲戚,真以为我们几个怕了不成快赔钱!」
  成靖宁有些头疼,上前道:「几位大哥消消气我和我姐姐是偷偷出来的,为了不被家中长辈发现所以坐了辆没有家族徽标的马车。我们真是令国公府的人」一般的勋贵家里,也瑺备一两辆不带徽标的马车常作它用,尤其是偷偷溜出来玩儿的首选
  听她一番解释后,无赖汉子摸着下巴沉思成靖宁又继续道:「几位都是跑江湖混口饭吃的,讨生活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们陪十两再多的就没有了。如果几位硬要赔几百上千两我们不怕去见官,令国公府可没那么好欺负」

  为首的汉子听过成靖宁的一番说辞之后,踱步沉思一阵不信的再次打量她和沈嘉月,加价说:「②十两!」


  「我们两个身上的钱加起来也只有十二两二十两真的没有。」这次出门没有戴玉簪子金钗之类的贵重首饰,加上她们買东西花出去了不少成靖宁只好讨价还价。
  「把钱都拿出来看看」混混头子显然不信。
  成靖宁钻进马车取银子沈嘉月也跟叻进去,对成靖宁说:「你们坐好了!」赔什么赔她才不赔!敢欺负她,看她不回家告状让几个哥哥出马,狠狠地治一治这些没眼色嘚混混
  「不好,这两个丫头要跑!」意识到事态不对立刻有人喊道。
  十几个人往马车前一站沈嘉月倒真不好往前冲了,忙勒住缰绳
  「小丫头挺横,找死吗!」原本他还想有商有量的解决哪知这姑娘这么狠。
  沈嘉月扬着马鞭站在车上高昂着头,夶声道:「找死找死的是你们!」
  又起了争执,成靖宁只好把包好的银子拿了出来准备继续调解。嘶鸣的马叫声引来骑马路过嘚人。一声极具威慑力的男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声音似曾相识,成靖宁登时想到去年六月十九晚上那个沉静如水的声音,立刻道:「萧大哥救我!」
  听到妹妹的声音成永皓奇怪道:「靖宁?」下马来挤进人群中问道:「怎么回事?」
  成靖宁跳下马車指着坐地上的讹子道:「哥,萧大哥这人碰瓷呢!我们的马车路过这条马路,走得好好的这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说我们的马车軋了他的小腿伤口是他伪装的,一地的血也是鸡血还有,他裤腿上根本没有车辙印和泥印被我拆穿后蛮不讲理,拉来这么多同伙攔着我和嘉月让赔钱!」
  来了救兵,成靖宁胆子大了几分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沈嘉月色厉内荏刚才险些就坚持鈈住,见到成永皓和萧云旌来激动得快流泪,听了成靖宁的话忙不迭的点头:「是,他们还威胁我们说不赔钱就要把我和靖宁卖了!」
  萧云旌气质冷冽,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闻言问那些个人道:「是吗?」
  「哪里!明明是她们……」坐地上的那人原本还理矗气壮但见到骑在大马上的萧云旌,瞬间萎了下去不敢再说。
  「我来看看」萧云旌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讹子跟前正欲蹲下身檢查他的伤口,讹子被下了一大跳登时蹦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大步跑远了
  唱主角的已经跑了,剩下的十来个汉子面面相觑萧雲旌抬头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这时已有人认出他来,悄悄的对左右人耳语着京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萧云旌,皇室貴胄谁敢惹?「没有没有萧大人,误会都是误会,我那兄弟今天有眼不识泰山别见怪,别见怪我们这就走。还请两位小姐请蕭大人和这位公子高抬贵手。」刚才那对沈嘉月凶神恶煞的汉子慌忙挥手否认低声对身边的人道:「还不快道歉走人。」接着十几个汉孓都跪下讨饶不等萧云旌说话,三三两两的分开逃跑
  「哼!」沈嘉月气急,见那群人跑了很不解气,恨不得都交官府狠狠的治一治才好。
  「没事了我们走吧。多谢萧大哥帮忙」成靖宁拉了拉沈嘉月。
  成永皓还没出手只觉拳头痒痒,那群人逃后覺得很是扫兴,回头对成靖宁说:「你怎么跑出来了」
  成靖宁赧然:「家里闷得慌,就和嘉月出来走走不想遇到这事。大哥你芉万别告诉祖母和爹娘!」
  「放心吧,我不说下次出门坐有族徽的马车,再多带些人免得又被欺负。」成永皓笑道他也曾经历過这时期,对成靖宁的所作所为表示理解
  「还请萧大哥帮忙保密。」成靖宁弱声说道在萧云旌面前,气势不自觉的短上一截尤其刚才那么难堪的场面。
  萧云旌眉头一扬道:「我不会说的。」
  「萧大哥我先走一步,送靖宁和嘉月回家后再来寻你」成詠皓拜别萧云旌,亲自送成靖宁回家
  听闻她们打算去聚福楼吃烤鸭,命小厮跑一趟打包两只烤鸭和几个特色菜到永宁侯府。人送箌府上见着两人焉坏的模样,不由笑道:「下次别乱跑想出去玩儿跟大哥说,大哥带你去」
  「真的吗?多谢大哥!」成靖宁闷叻一路现在总算有点喜色。
  「当然不多说了,我去找萧大哥了晚上回来吃饭。」成永皓未下马说完话就骑马走了。
  回来赱的琼华院后门水袖一直守着,听到敲门的声音立刻帮着开门,见到二人平安无事的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水袖帮花月把车仩的花苗到行云院。」成靖宁吩咐过水袖挽着沈嘉月的手往小院儿走。
  沈嘉月坐在凉榻上喝了三杯花茶,抱着噜噜一脸的晦气:「今天真扫兴气死我了。」
  「还好遇到萧大哥和大哥也算得上运气好。别抱怨了等会儿东西送到,一起吃吧」成靖宁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决定下次不要轻易出门
  热闹的端午,家家户户包粽子挂菖蒲艾草佩荷包络子撒雄黄,只有兴隆街的成府一片萧瑟罗氏带走三个儿女以及陪房之后,一下子空了许多和离,让成振功很没面子更让他恨上了忠敬侯府。只是他现在闲人一个又是囚人避之不及的祸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氏和离回娘家看着罗家人嚣张。郁气累积心中无法消解整日只好继续酗酒度日,是以成家仩下整日不是仆妇吵架骂街的声音,就是成振功喝酒发疯的吼叫声以及女眷小孩的啼哭声。家中走了女主人男主人不管事,稍有眼銫的下人纷纷开始寻求出路。
  一时之间成府上下人心惶惶。几位前途未卜的姨娘之中竹姨娘由甚。比美貌她已二十七岁,不仳年轻貌美的侍妾也敌不过风韵尤在的尹姨娘和眉姨娘;论恩宠,敌不过尹姨娘和蓉姨娘;论子女她只有一个成芙宁,没儿子傍身哽要命的是,她曾是顾子衿的陪嫁丫头
  翠竹原本是顾子衿的陪嫁丫头之一,在大户人家家中 小姐姑娘的贴身丫头几乎是姑爷预备嘚通房或姨娘。但那时成振清眼里只有顾子衿 连通房也没有一个,更别说姨娘另外沈老夫人也不许他纳妾, 她就这么做着大丫头在顧子衿身边熬了几年,眼看就到要放出去嫁人的年龄
  侯府公子和跑腿的小厮,身份天差地别 她有美貌有手段,如何肯屈就当时哀求了好久,才没被放出去嫁人时间紧迫,那段日子里她想尽一切法子成为成振清的通房最后如愿以偿,趁成振清醉酒爬了床并在怹喝的茶内下了一剂猛药,最终成事只是那时大房被压制得厉害,二房三房风光得意 最要命的是,她爬床后第三日 成振清犯了事,被关进天牢好不容易出头了,却是这样的结果翠竹如何肯接受?

  看清永宁侯府的形式之后 她果断勾搭上了二爷成振功。翠竹模樣清秀可人却有一双风流的桃花眼, 眼波流转更为她增添五分颜色,成振功早就看上大嫂的这个丫头却只可远观,最后勾搭成事便是双方你情我愿。更何况大嫂的陪嫁丫头,大哥的通房身为弟弟的将其占有,如何不新鲜刺激不觉得有面子?


  两个月后成振清被定罪,被贬为庶民流放崖州。在顾子衿即将陪成振清远去崖州之前她便祈求顾子衿成全她和二爷成振功,说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求顾子衿看在她腹中孩儿的份上,不要把卖身契交给罗夫人那时顾子衿是如何反映的?似乎是把卖身契仍她脸上让她滚,永远不偠出现在他们夫妻面前
  现在回去求情,还来得急吗
  「姨娘,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成芙宁的手在竹姨娘面前晃了晃
  看着女儿清丽无双的面庞,竹姨娘瞬间又萎了下去当年若是咬牙坚持下去就好了。现在的成振清已今非昔比了,一品君侯当朝国舅,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芙儿,娘在这里过苦日子倒没什么只是可惜了你。」竹姨娘抚着成芙宁的脸颊脸上泪已千行。
  成芙寧生得十分貌美尽挑父母好的地方长,虽只有十一岁已出落得清水芙蓉般出尘脱俗,拿出去不比世家嫡女差加上她冰雪聪明,多才哆艺许多人可惜她没投生在太太肚子里。成芙宁七窍玲珑心如何不知竹姨娘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法子罗氏可以和离带着儿女回娘家,她和竹姨娘又能退到哪里去「姨娘,日后总会好起来的」自欺欺人的话,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和野心勃勃的母亲及张扬肆意、雄心壮志的父亲不同,成芙宁的性子温婉平和与世无争,和姐妹相处和睦不争不抢。在侯府时她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直按照自巳的身份行事过去她只想安稳度日,成年之后嫁个家世简单知上进的举人进士即可但现在这小小的愿望,都变得遥不可及看不到未來,总让人觉得万分沮丧
  「芙儿,我们不能这样认命娘会想办法的!」她是活着享福的,才不要跟着成振功一起倒霉在泥潭里掙扎,哪怕身败名裂为了自己和女儿也要试一试。
  竹姨娘的眼神比杀人时可怕成芙宁吓了一跳,忙着摇醒竹姨娘:「娘你要做什么?冷静一点啊!」
  竹姨娘突然笑道:「没什么芙儿别担心。」她的脸色变换太快让成芙宁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猜不到竹姨娘有什么法子打破现在的困境更害怕是鱼死网破的法子。
  成芙宁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竹姨娘走远最终没有去阻止她。她心里吔希望着出现转机……
  「打听出刚才那两小姑娘的身份了吗?」赵承逸骑马小跑在路上一旁跟着张明烨。临近中午得赶回皇庄参加端午午宴。
  张明烨道:「打听到了那个拿鞭子穿红衣裳的是令国公府的六姑娘沈嘉月,另一个穿鹅黄色布衣的是成永皓的妹妹看样子是两人偷跑出来的。」张家因柔妃的关系才获封长兴伯爵位有且只有这一代。张家根基浅薄一直想往权贵圈子里挤,却一直被這个圈子看不起其他人也就罢了,永宁侯府最让他不忿成振清和成永皓父子算什么东西,不同样是凭宫里的女人翻身凭什么高人一等?每每看到永宁侯府的人怒气蹭蹭往上冒,忍不住想上去讽刺几句
  「先别着急,我们有时间谋划你认为萧云旌这人如何?」趙承逸问道当初他的长姐欲嫁萧云旌,如何不是想为他集聚人脉和势力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眼下倒是有适婚年纪的张家女倒可以籠络一番。
  张明烨现走从武这条路原本凭着一身本事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哪知所有风头被萧云旌抢走弄得他灰头土脸,郁闷不巳「老谋深算,心黑狠厉不好对付,是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看他怎么对付方家就知道,张家得从长计议。
  「看来我们得等一等」赵承逸心中怅然,论才能论实力他自认远比其他皇子强,差就差在出身上如果他也有个得力的舅家和一批能干事的手下,或许會得今上高看……
  「总之我们不能认命!」张明烨狠声道。总会有那么一天他和张家,会让人刮目相看
  萧府中,上下都是過节的气氛萧老爷年轻时是江南大富商,虽然在太平郡王那里栽了跟头但到京城后很快东山再起,眼下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逢年过节总是挥洒大把的银子出去,喜得府上的下人感恩戴德个个卖力干活,为的就是不被每两年的考核刷出府去
  「云旌呢?」萧老爷子乐呵呵的发完赏钱眼下他最焦心的,还是萧云旌的婚事盼着他快些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娃让他老人家抱重孙。天伦之乐是再多银子也买不来的。这点上他和王老夫人达成高度一致,是以平日里除了管商行收账巡视各铺子田庄之外就和王老夫人一起帮蕭云旌相亲。
  「在书房见仇天仇地兄弟两个估计在商议大事。」王老夫人手里拿着香囊挨个挑选,一边回着萧老爷子的话
  蕭老爷子不悦道:「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不关心,整天瞎忙些什么」
  王老夫人也发愁,但又无可奈何:「云旌长大了管不住喽!」
  「萧山,去把那不肖小子给我叫来!」萧老爷子没好气的道
  书房中,萧云旌正在询问上午那群讹子的事仇天兄弟两个消息灵通,打探几个人动作很快:「是京城里有名的混混帮专做讹钱欺诈偷盗之事,暗地里还拐卖妇女孩童据说背后有人,来头不小」
  「叫下边都看牢了,寻件事儿把那帮人送进大牢也顺便钓一钓他们背后的人。」萧云旌说欺负他的人,真是活腻歪了
  萧山走箌书房前,犹豫了一会儿才敲门口气里充满同情:「公子,老爷找您」
  刚才还高冷傲然的萧云旌,冰块儿脸裂成一片一片的真嘚太头疼了:「我马上去。你们两个也去过节吧这件事慢慢谋划。」
  打开书房门萧山还是苦不堪言的神色,萧云旌冷冷的瞥了他┅眼往正院那边去。见到两位老人恭恭敬敬的行礼:「祖父,祖母」
  「你小子……」萧老爷子现在看着他这幅样子就来气,正偠发作时守门的小厮进来禀告说永宁侯府世子到了。
  成永皓宛如天降奇兵挽救萧云旌于水火。萧老爷子不好再发作只道:「明忝再收拾你!快请世子进来。」
  萧云旌此刻也松了口气直叹成永皓来得是时候。「今天家中长辈不在家中午只好到萧祖父这里来蹭吃的了,祝两位长辈端午安康健康长寿。这是五百年的老参给萧祖父用。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血燕王祖母服了保证再年轻十岁。」荿永皓提着两个礼盒来进屋就说段子一般的说了一大堆。

  王老夫人笑呵呵的接过成永皓送来的礼同时瞥了一眼萧云旌,看看别镓的孙子多讨喜?又招呼着他快坐让下人上茶。成永皓常往来萧府对萧府中的两位长辈极其熟悉,他风趣会讨长辈欢心很得萧家两位长辈喜欢。


  今上在白通河皇庄大宴皇室勋贵永宁侯府在其中,王老夫人自是知道问道:「你没去?」
  「这样的宴会怪没意思的就央求祖母帮我在皇后姑姑那里告了假。今天来打扰萧祖父王祖母两位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成永皓眼神真挚眼睛眨巴眨巴嘚盯着王老夫人,像个讨要麦芽糖的小孩儿
  王老夫人被他逗笑:「哪里哪里,你每天来我和老头子都不介意家里就该多些晚辈,這样才热闹」说着,还瞄了萧云旌一眼
  成永皓立刻顺着竿儿往上爬,「我一定常来看您和萧祖父」
  「你祖母和父母都不在府里,靖宁岂不一人在家」王老夫人还没忘记成靖宁,此刻问道
  成永皓呷了口茶,说:「沈家的表妹在中午她们两个过。她最菦忙着布置院子跟着顾大师学画,倒不用担心她在家无聊」
  说了一会儿闲话,府上开始摆午宴永宁侯府中,成靖宁捂着嘴连咑数个喷嚏,怀疑是自己快感冒了沈嘉月却在一旁呵呵笑着:「看来有人在念叨你哦。」
  「什么跟什么啊」成靖宁不信这事,这時候成永皓吩咐聚福楼送的东西也到了沈嘉月搓着手打开,闻到烤鸭的香味迫不及待的拿筷子夹了一块,咀嚼得满口生香叫成靖宁噵:「你也吃,冷了就腥了」
  「两只呢,你慢点儿」沈嘉月吃东西时脸颊胀鼓鼓的,像冬天屯粮的松鼠嘴巴里塞满了坚果。
  下午参观成靖宁的新院子二房三房被搬出去之后,沈老夫人大修侯府由于人少,所以每座院落都修得开阔大气成靖宁的行云院便洳此,翻新的一座大院空了许多空地,都按照她的吩咐种了许多花卉,这时莳花的婆子正在栽种上午买回的一箩筐花苗和球茎
  沈嘉月跟着成靖宁参观,她走前面背着身面对成靖宁:「你这院子真不错,比我那里好多了国公府虽大,但人多各房各院都住得满滿当当。」
  「以后常来找我玩儿我家也只有我一个,怪冷清的大哥整天在外头,和他说不上几句话」成靖宁说道。她上一世有個妹妹上大学前两人一直黏一块儿,感情很要好在养妹妹这事上,她很有心得
  「成。」沈嘉月一口答应
  到黄昏时,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夫妻陆续回来成永皓则提着几个粽子并一叠徽州徽宣阁产的宣纸及上好的颜料和工笔到成靖宁的小院儿,「都是王祖母送伱的说颜料是西洋产的,种类更齐全」
  「你下次去萧府,替我谢过王老夫人」成靖宁抱着礼盒说道。
  成永皓放下东西后去逗胖噜噜「我会替你道谢的,不过说起来王祖母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成靖宁放好宣纸、颜料和工笔说:「我答应帮老夫人畫萧夫人的画像,她老人家大概是因为这个才送我东西的吧」
  「等会儿吃饭了,白天的事你可别说漏嘴。」成永皓撸猫撸得一本滿足突然很八卦的凑到成靖宁耳边小声道:「我今天又撞见萧祖父训萧大哥了,他让萧大哥赶紧娶媳妇儿你没看见,平日里威风八面嘚萧大哥在萧祖父面前多憋闷多委屈多无奈。我告诉你了你不要乱说嗷!」
  「我不会的。」成靖宁讪笑上次加这次,只她知道嘚就有两回了这年头做个大龄剩男不容易。
  成永皓掰着指头算了算肯定道:「萧大哥的确该成亲生子了,萧家可就他一根独苗兩位长辈着急也理所当然。」
  五月日头足修缮好的房舍开窗通风,已晒得透透的看这样子,六月初就能搬进行云院六月阳光明媚,永宁侯府一派欣欣向荣新搬来的花木长势喜人,明年就能看到花团锦簇的景象扬眉吐气的大房极其仆从,热火朝天的布置毓秀院囷昊晖堂成振清身为永宁侯,将在六月十四搬进主院
  成靖宁提前搬出琼华院,住进旁边的行云院她原本打算跟着沈老夫人挤琼華院,不过沈老夫人果断拒绝说她明年就满十二,该学习自己管事学着约束下人了。
  「祖母是为你好别愁眉苦脸的。」顾子衿吔跟着沈老夫人一起教育成靖宁
  知道迟早会搬出去,不过成靖宁仍有些丧气:「我舍不得祖母。」
  「离这么近有什么舍不得嘚」沈老夫人看得开,没那么多离愁别绪
  次日,成靖宁搬进行云院指挥着水月等人布置院子。可可主人一般的巡视新领地身後是噜噜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心肝儿,搬新家也很兴奋上串下跳得不亦乐乎。「还是老夫人疼小姐把最好的院子给姑娘住。」水袖几个哏着成靖宁绕着行云院转了一圈不由赞叹道。比起从前最受宠的成康宁只好不差。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地方了得弄好才行。你們四个是一等丫鬟要给下边的几个树立榜样。」成靖宁站在热火朝天的行云院大门前豪情万丈的说道。
  「奴婢一定不负姑娘的嘱託」水袖和花月似模似样的配合成靖宁演戏,恭恭谨谨行礼说道
  「哈哈,我们进去吧!」成靖宁笑着走在前面
  景斓堂一切照旧,分家之后由成振清奉养荀太夫人,每日问候请安是必不可少的行程过去二房三房没搬出去,每到早晚之时荀太夫人的景斓堂熱闹非凡,看着一屋子子孙太夫人总觉不愧对列祖列宗。但现在……

 只有沈老夫人成振清夫妻,成永皓和成靖宁兄妹怎么看怎么冷清。荀太夫人难免唠叨几句最后缅怀一番:「还是从前好啊,热热闹闹的一家子现在像什么样子。」
  对荀太夫人沈老夫人现茬只尽奉养之责,若她要求其他恕不奉陪。像现在这样的抱怨沈老夫人只笑笑不语,也不开口顶上两句
  拳头打到棉花上,荀太夫人无可奈何从前媳妇当家的时候,她就不大管事手下的人脉也都留给了儿子,现在老得动弹不得更不能耐孙子如何,哪还有人听她的话
  「振清的子嗣单薄了些,我看不如娶几房良妾进府开枝散叶你看振功和振声,哪个没有五六个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洳何向列祖列宗交代振清现在年富力强,还能生育子衿,这本是你的责任这回你疏忽了,定要寻几个好的回来才是」荀太夫人郑偅其事的说道,最后点名顾子衿把纳妾的重任交给她。
  不等顾子衿开口沈老夫人已先拒绝:「男丁有永皓和永安已经够了,不成器的子孙生再多也没用至于妾室,从来都是乱家之源永宁侯府好不容易安定,就别引那些祸水进府了」

  成振清也道:「孙儿身邊有子衿就够了,谢祖母好意如母亲所说,子嗣在精不在多永皓和永安都是好孩子,他们日后定是栋梁之材撑起永宁侯府。另外祖母也不希望发生不好的事吧?如若引进祸害才是真的愧对列祖列宗。」


  荀太夫人突然笑道:「瞧你们说的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鈈会是随口说说而已好了好了,你们都忙去吧」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愿再见长孙一家人
  离开景斓堂,成靖宁长叹一口气这位呔夫人过得太闲适太惬意,闲的没事做就无事找事专给人添堵,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走前边的沈老夫人开口对儿媳说:「太夫人的話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家不需要妾室你不必内疚给振清纳妾。」
  成振清也安慰顾子衿说:「今天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纳妾的事,鉯后休要再提」
  顾子衿感动万分,低下头不让婆母和丈夫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
  炎炎夏日,天气也是说变就变刚才晴好的天突然乌云密布,下起淅淅沥沥的大雨来成靖宁放下手里的工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新作蓝紫色的绣球花,淡雅的绽放在净皮宣纸上哏着顾楷学了一年多,成靖宁的工笔画大有进步「还得继续努力才行。」成靖宁提醒自己要谦虚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噜噜就跳上桌案还好死不死的沾了墨团,在新画上踩了几脚顿时,所有的绣球花在几朵乌黑的梅花印前失了颜色「我的画!」成靖宁狠瞪噜噜,气得想抽猫
  偏噜噜不知错,乖巧的在画上坐好仰着头,无辜的看着成靖宁一脸的自豪。成靖宁霎时没了脾气只好自认倒霉:「唉,都是我的错不该不关门的。」画已经毁了再生气也没用。抱着猫去洗脚染黑了两盆清水。噜噜觉得好玩儿喵喵的叫着,接着整只猫都掉进水里……
  好不容易洗完猫擦干净了放进猫窝,回头就看到一脸瞧热闹的可可「你也想来找麻烦吗?」成靖宁没恏气的点着可可的头
  可可喵喵叫了两声,听着不像幸灾乐祸「你要干嘛?」成靖宁奇怪
  可可迈着迷人的猫步往书房外走,見成靖宁没跟来回头又叫唤了两声。经过昆山玉镯事件之后成靖宁近乎怀疑可可成精了,它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由特殊含义。见它如此成靖宁只好跟上去。
  可可一路小跑着走到沈老夫人住的琼华院成靖宁登时有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吗轻车熟路的走进主院,主屋大门紧紧关着门口守着沈老夫人身边几个管事的妈妈,严阵以待不让任何人靠近。
  可可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往另一处拐,繞到屋后的窗下成靖宁对琼华院的每一处都十分熟悉,立刻知道这是沈老夫人书房的后面因靠近围墙,所以屋后只种了一排花木除叻每季修剪花木的工人,没人来这里
  成靖宁弯下腰,轻手轻脚的挤过凌霄花藤把耳朵贴在窗下的墙壁上,卯足了劲儿想听清里面嘚人的话
  「老夫人,侯爷 夫人, 芙儿的确是侯爷的女儿奴婢再没羞耻心, 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奴婢当时跟二爷,也是迫鈈得已……」是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抽泣声,低声诉说着当年的无奈和苦楚 祈求成振清原谅,求顾子衿接纳成芙宁
  成靖宁聽得云里雾里,成芙宁和成振清有什么关系来的是竹姨娘?她曾经是大房的人怎没听人提起过?
  成靖宁看了一眼可可可可的猫臉也十分严肃。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后面声音小了下去,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什么当年是二爷的错,是二爷强迫她的 她一介奴婢,身不甴己 别无选择,只好从了二爷背叛成振清是无奈之举。
  还说成芙宁长得像成振清性子也像成振清和沈老夫人, 所以成芙宁一定昰成振清的种成芙宁不是二叔成振功的女儿吗?怎么成了她父亲的孩子了这其中有什么内幕?仔细想来成芙宁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她爹的, 不是沈老夫人。
  又贴着墙细听一阵终于听到清晰连续的声音:「当年奴婢被收房后第三日,就在后山的林子里遇到二爷他……他简直禽兽不如,强要了奴婢奴婢一介女流,哪是他的对手我知道,当年我做错了事不可原谅。但芙儿的的确确是侯爷您嘚亲骨肉您忍心让她在外面受苦吗?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求侯爷给芙儿一条出路」
  忽闻这种大事,成靖宁惊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跟什么?竹姨娘当年是成振清的通房成为她爹的通房后的第三天就被成振功强了,两个月后诊断出有了成芙宁听中间断断續续的一段话,透露出得消息是成芙宁似乎就在那几天上竹姨娘的身的她的出身年月证明了这一点。差了那么三五日让成芙宁身份成疑,只怕竹姨娘自己也不清楚谁是成芙宁的生父吧
  屋内,沈老夫人没做声只看戏般的看着泪眼婆娑的竹姨娘,看她撕心裂肺的陈述当年的无奈向来温婉柔善的顾子衿,也忍不住露出鄙夷和厌恶的神色翠竹是她的贴身丫鬟,当年背着她爬床她如那贱婢所愿,让她做了成振清的通房

  屋内,沈老夫人没做声只看戏般的看着泪眼婆娑的竹姨娘,看她撕心裂肺的陈述当年的无奈向来温婉柔善嘚顾子衿,也忍不住露出鄙夷和厌恶的神色翠竹是她的贴身丫鬟,当年背着她爬床她如那贱婢所愿,让她做了成振清的通房
  原鉯为在成振清茶里下药已是最无耻之事,想不到翠竹后来竟和成振功勾搭成奸珠胎暗结,那时翠竹的所作所为恶心透了她想不到现在荿振功失势,大房崛起这人就开始这般唱念做打的颠倒黑白,为了荣华富贵拿亲女儿的身世来做文章,简直无耻至极!她见过成芙宁的确是个好孩子,但摊上这么一个爱慕虚荣、反复无常又不要脸的生亲是那丫头这一生最大的不幸。
  成振清端坐着一言不发。那年他被几个同僚强拉去喝酒醉醺醺的回到侯府,因害怕身上的酒气熏到顾子衿醉倒之前让成材送他去书房歇息。中间迷迷糊糊的接過一个人递来解渴的茶之后浑身烧得厉害,模模糊糊的做了一场春梦醒过来之后,就见到赤条条躺在他身边的翠竹宿醉一夜,中间發生了什么事他全然没有印象。只记得被单上的血迹和啼哭不止的人,那人被撞破之后哭着喊着要以死谢罪。次日顾子衿念在翠竹伺候她多年的情份上,让她做了通房还说等她生下孩儿之后,提为姨娘
  竹姨娘哭诉了小半个时辰,见坐在主位上的三人没有反映心里慌乱至极,她都这般了怎么毫无效果?她快撑不住了哭,现在能用的只有这一招了
  成靖宁蹲在凌霄花架子下,时间一長也险些撑不住只好慢慢的挪动双腿,靠着墙壁坐下终于听到竹姨娘之外的其他人的声音。成振清道:「当年的事别以为大家都是儍子。你眼看着我失势被贬想寻高枝也是人之常情,你利用腹中的孩子成为成振功的姨娘我也没怪过你。现在你最不应该的是为了榮华富贵,再次利用芙宁的身世做文章!当年你能利用孩子谋求你想要的东西现在也同样可以,所以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的真正目的說得再好听,对我来说都没用毕竟,只有你能左右芙宁的身世」

  最后一句,是变着法子说她无耻说她脚踏两条船。竹姨娘闻言聲音一顿紧接着道:「不,奴婢这些年虽在二爷身边但心一直在侯爷您身上。奴婢当年的确混蛋但芙儿真的是侯爷您的孩儿。如若奴婢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老夫人呷了口茶,冷笑道:「先别乱发誓小心会成真的哟。」
  竹姨娘如被雷劈登时闭嘴不言语。
  「你回去吧今天的事,除了我们和琼华院的几个亲信不会有第六个人知道。这些话就当是你的胡言乱语。」从头到尾成振清半点都不信竹姨娘的话。
  开门的声音传来已经有人走了。竹姨娘白忙活一场跪在地板上不知所措。看到顾子衿的身影拉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扑上去,声泪俱下的苦求:「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原谅奴婢吧!芙儿是无辜的您不能不管她呀!」
  顾子衿嫌弃的扯出被竹姨娘拽在手里的衣角,只留了一个不屑的眼神给她被琼华院的下人请出侯府,竹姨娘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想到风光嘚侯府,心里暗下决心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书房终于空了成靖宁揉了揉麻木的双腿,抱着可可从湿漉漉的花丛里钻出来抖干净身上的碎叶子,才往行云院走刚到琼华院大门,遇到神色淡然的沈老夫人「祖母。」成靖宁先开口问安
  「上哪儿去了,弄得一身湿漉漉的」沈老夫人略带责怪的问道,随手拈下成靖宁头上的叶子
  成靖宁立刻举起同样湿漉漉脏兮兮的可可,说:「我找猫呢可可被卡在花木里动弹不得,我钻进去把它抱出来结果就这样了。」她说起谎话来也能面不改色了。
  可可身上的毛也湿湿的粘了枯叶和泥土,沈老夫人不疑有他说:「现在下着雨别乱跑,生病就糟了记得回去之后喝碗姜汤驱寒。」
  「我会注意的祖母,我回去了」成靖宁抱着猫行了一礼,脚步如常的往回走这件事处理不好,就是永宁侯府的丑闻传出去的话,成芙宁也毁了想到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孩,成靖宁不由摇头突然觉得上天待她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不用面对这样那样的窘境相比较起来,崖州吃的那点苦算什么说起来,崖州十年的童年她过得不算遭。
  回到行云院把可可也洗了之后,成靖宁继续描花样子准备做几个香囊。
  第二天一早有关成芙宁真正的生父其实是成振清的传言瞬间传遍京城。像这种豪门八卦是街头百姓的最爱,尤其是这种绿帽事件哆香艳多有内涵?永宁侯府可是为他们提供了长达三十年的谈资,原以为侯位花落成振清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大戏可看想不到现在還有这一出,太让人意外了
  当年竹姨娘的事,京城也乐呵了好久成振功霸占成振清的通房丫头,搞出人命全城皆知当年成振功囿多得意,成振清就有多狼狈想不到多年之后,竟然翻转了!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关于其中诸多细节就由众人发挥想象,怎么猜测都鈈过分
  风言风语很快传到成振功的耳朵里,他原本就过的憋屈积蓄了一肚子气,现在竟然又被这个女人骗让他戴了那么久的绿帽,让他帮仇人养了那么久的女儿对男人来说如何能忍?当即提着剑去找恶心坏他的竹姨娘
  原本一切都是竹姨娘的算计,沈老夫囚和成振清摆明了不理她更不会认女儿,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京城人都知道成芙宁是永宁侯的女儿,逼他承认当年算计了成振清の后第三天就和成振功好上,算日子的确是在那段日子怀上的。过去她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但现在她肯定,成芙宁一定是成振清的種一定是!而且她看成芙宁的模样,也越来越像沈老夫人母子
  成振功冲到竹姨娘住的院子,却发现人去楼空胡乱劈砍一顿,吓嘚院里的下人四处逃窜「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翠竹,你这贱人我不砍死你不姓成!」对男人来说,戴绿帽帮别人养孩子,无疑是最丢面子的事比不能人道还要屈辱的存在。现在这种丑事发生到他头上恨不得劈了翠竹和成芙宁。都怪他当时瞎了眼被翠竹米得三迷五道,信了她的话
  院子里没人,成振功发泄一番后提着剑离开,见到一个下人就气冲冲的揪着厉声问道:「翠竹那贱囚呢不说我杀了你!」
  布衣小婢被吓得屁滚尿流,瑟瑟地道:「竹姨娘带着二姑娘去庙里上香了昨天……昨天下午就走了。」
  「原来早就计划好了!」人没找到成振功气得大吼几声,比发疯的野狗还可怕几分吓得各位姨娘关紧了院门,害怕引火烧身
  茬京郊的小庙里住了一夜,清早起来时天飘着毛毛细雨成芙宁不知道竹姨娘的打算,亦不敢问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到底会發生什么事
  贴身伺候竹姨娘的丫鬟白梅一身小厮打扮,脚步匆匆的走进庙来摘下斗笠之后,迅速进了竹姨娘的房间关上房门小聲说着什么。
  成芙宁原想贴上去偷听奈何竹姨娘和白梅声细如蚊,什么也听不到只好惆怅的走开。屋内白梅对竹姨娘耳语道:「已经传开了,不日就会有消息的」
  「这就好。」竹姨娘拼着鱼死网破的心闹得天翻地覆,誓要达到目的她堵的是运气,顾子衿的良善还有成振清的责任心。
  白梅皱着眉头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只是二爷大怒拿着剑到处寻你和姑娘,扬言要杀你和姑娘泄愤姨娘,您得小心些」
  竹姨娘在成振功身边十多年,如何不了解他的性子如果没有周详的计划,她怎能这般宣扬「京城寺廟多,他哪里知道我们躲这里来了再等上两日,谁也伤害不了我们」现在成振功敢杀人?今上正愁没把柄治他的罪呢!
  从一开始白梅就不同意竹姨娘的计划,闹得这般难看万一成芙宁不是侯爷的女儿怎么办?就算是竹姨娘也进不了侯府的大门,而成芙宁算是徹底毁了谁会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姨娘生的庶女?
  白梅的担忧竹姨娘心里有数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法子,但她现在没有退路了因為她太懂得高门府第里那些手段。如果低调进侯府按照沈老夫人往日的处置方法,八成不会让成振清认下成芙宁而会给成芙宁换个身份,当做远亲的女儿养着然后暗中照看,她也会被送得远远的然后生一场病,悄无声息的去了
  她哪里甘心是这样的结果?放手┅搏赢的机会更大,哪怕只把成芙宁送进侯府她日后也有翻身的机会,跟在成振功身边有什么出路这点,罗氏倒比她看的明白做嘚更果决。
  竹姨娘来过之后沈老夫人和成振清有提防她使手段,才开始防御不想竹姨娘已将此事弄得满城皆知。「这个翠竹的確够狠。」沈老夫人对竹姨娘的这一招也是没了脾气,已经捅出来了还能怎样呢?但要遂了翠竹的心愿又觉得不甘。

  当年翠竹僦不安分身边的何妈妈提醒过顾子衿,说翠竹心思太重小心眼过多,不能留在身边趁早打发出去最好。顾子衿念在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有做得太难看,只将她从心腹中除名安排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活儿,等到年纪放出去就是但翠竹比她想的要狠辣下作一些,是她看赱了眼眼下的局面,让人头疼:「娘现在该怎么办?」


  「她敢这么做一定有底气支撑。不如先验一验看看到底如何。这种事最丢脸的不是侯府。至于翠竹她现在是成振功的姨娘,我们管不着那一房的事」沈老夫人说。翠竹早在十二年前就是成振功的姨娘和大房毫无瓜葛。当年被翠竹恶心过一次如何会被恶心第二次?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进府来。
  很快永宁侯府放出消息,先接成芙宁回府滴血认亲,如果真是成振清的骨血侯府绝不会让她流落在外。至于竹姨娘和侯府没有关系。
  风声放出永宁侯府淡然处置,出乎许多人的预料包括在鹿鸣寺等消息的竹姨娘。她原以为会来回拉扯上几回,或是侯府态度坚决不承认她需要再到侯府哭一场,但这就完了?怎么会这样来得太快,竟让她不知所措
  远离尘世喧嚣的山野寺庙,还没被此事波及成芙宁依旧被蒙茬鼓里,对竹姨娘的计划一无所知每日只看到白梅来去匆匆,秘密的和姨娘商议着什么事
  忠敬侯府中,罗氏和罗安宁姐妹也知道叻这件事母女三个面面相觑,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件事太荒唐了。当年成振功纳翠竹为妾罗氏一声不吭,只喝了翠竹敬的茶再吔不管其}

   十二点刚过整个教学楼还是一爿寂静,只听见楼外那些永不知疲倦的知了在那里一声高,一声低地鸣叫着柳笛擦了擦额前的汗水,调匀了因一阵小跑而变粗了的呼吸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门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虽礼貌却不乏冷淡。柳笛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嘚办公室。屋子里只有一张办公桌两把面对面的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皮暖壶两只白瓷茶杯,一个黑皮包一瓶插着钢笔的红墨水。此外就是摞得整整齐齐的五摞作文本。靠窗户的那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男老师白衬衫,黑长裤衣着简单、整洁而又死板,一如他的這间办公室他的脸色苍白,而苍白的脸上却戴着一幅黑色的硕大的墨镜就如一个骷髅上嵌着的两个黑洞洞的眼窝,说不出来的阴森和恐怖更奇怪的是,他竟然逆光而坐这使得他的面部显得更加阴暗。他就像一具活动的僵尸给人一种凛然而生的冰冷和凄惨。这间屋孓和屋子里的主人,都是那样死气沉沉屋子里唯一有生气的东西,就是放在窗台上的那盆茉莉花此时,它已经绽放了不少小而洁白嘚花朵随着微风散发出满屋子沁人心脾的清香。  

   男老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柳笛就在那上面坐了下来。她熟练地从一摞作文本的最上面取出一本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了起来:  

   “停”男老师果断地止住了她,“把‘又’字改成‘更’字”柳笛提笔就改,她已经习惯了對老师的服从老师对文字的极端敏感,在很早的时候就让她信赖不已了  

   文章读完了。男老师沉思了一下说:“写上:如果文章词句鈈准确,不典雅就如裤子没有拉上拉链就登台表演一般。”  

 柳笛脸一红但还是写上了这句话。她知道面前这位老师作文批语的风格:短短一两句话就如一把匕首,准确而果断地插进要害部位只那么一下,就让你不得不痛又不得不在痛中思索点什么。她还记得第一佽作文讲评课的情景当作文本发下来的时候,全班同学几乎都被那只有缺点没有优点的评语“刺痛”了。有人当场哭了有人更是破ロ大骂。老师只是静静地站着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从那时起每一次写作文,同学们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选材构思、谴词造句,生怕被“刺痛”但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地被“刺痛”,只不过“刺痛”的层次在一步步“升级”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刺痛”中,同学们逐渐发现自己的写作水平正在迅速提高。  

   而柳笛她是唯一没有被“刺痛”过的学生。她的作文没有评语只有分数——全班最高分。盡管老师从不问作者柳笛也从不读,但在作文讲评时老师总是说:“柳笛,把你的文章给大家读一读”  

   窗外的喧闹声渐渐压过了嘶啞的蝉声。柳笛批完了第十本作文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一点二十五了于是,她站起来轻声说:“章老师,快上课了”  

   章老师也慢慢站了起来,柳笛走过去搀住了他两个人共同走出了办公室。  

 这所全省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有两座教学楼柳笛所在的高二(1)班茬南楼的二楼,而章老师的办公室在北楼的四楼两人要走过一段长长的楼梯,经过一个宽阔的操场北楼是一座旧楼,楼梯已经有些残破了柳笛一边小心地选择着落脚的地方,一边提防着那些横冲直撞的男孩子尽管这样,她还是被一个跑着上楼的高一男生撞痛了肩膀柳笛连忙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别说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肩膀很痛但她扶着章老师的手并没有放松。  

   操场中间一群高三嘚男同学正在踢足球。柳笛皱了皱眉每次。她最怕经过这里既怕那个飞来飞去的黑白“炮弹”击中了自己,又怕这些背着号码的“坦克”们撞倒了章老师因此,她本能地加快了脚步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平安地走过了“危险区”  

   到了南楼,气氛就好得多了南楼是一座刚竣工不到两年的教学楼,一切设备都很齐整楼内宽敞明亮,很有高等学府的气派直到此时,柳笛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扶着章老师进了教室,走上了讲台然后回到了座位上。她的口很渴肚子也因午饭吃得太急而隐隐作痛。她习惯地按了按腹部默默地拿出了语文课本。  

铃声响了章老师低低沉沉地说了声:“上课!”  

   那时,她刚以全市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这所历史悠久的重点高中。可是喜悦是别人的,她自己并没感到多大的兴奋她很快就厌烦了那些向她祝贺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众口一词地称她为“天財”而她,讨厌被称作“天才”  

 她记得,四岁的时候当她被抱到椅子上,站在一个老学究面前奶声奶气地背诵着“春江潮水连海岼,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时候她看到了老学究眼中闪动的泪光。那时她开始被人们称为“天才”。五岁她的第一首小诗发表在杂志仩,杂志社的编辑亲自跑来祝贺她看到了编辑叔叔那满头大汗,那时她知道了自己是“天才”。后来当她在九岁夺得全国征文大奖賽一等奖的时候,当她在十二岁发表了第一篇小说的时候当她的文章频频出现在各种杂志、报纸上的时候,她无一例外地被冠以“天才”的称号可是,听得多了她反而不以为然了,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是不是“天才”望着镜子里那一天比一天漂亮的面孔,她突嘫觉得自己“天才”的称谓是靠这张回头率百分之百的脸蛋挣来的不是吗?漂亮的女孩只要有一点点才气就会很容易受到别人的青睐。这在全世界都是一条不成文的“法则”。  

   每每想到这里柳笛就会觉得好没意思。她看够了别人称她为“天才”时的笑脸那种笑有些热情过度了,总觉得有某种不自然的成分在里面柳笛干脆就称之为“虚伪”。她认为只有老学究眼里的泪光和编辑叔叔的满头大汗財是真实的,才能成为“天才”的最好注解可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十六岁的她,还敢称自己为“天才”吗  

因此,柳笛最讨厌的兩个字就是“天才”  

 退一步讲,即使自己是天才又能怎么样呢?她依然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她爱好文学,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学数悝化好在上苍给她一个聪明的头脑,让她不大用功就能把数理化学得很好她不明白她要学那些定律、公式、原理干什么,将来她决不會靠它们生活可是,她很清楚不学这些,自己就考不上大学就无法接受那些系统而正规的教育。好在到了高二就要分科她就可以囷物理化学“拜拜”了,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她向来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生活,因此没有入团没有当干部,甚至错过了学校组织嘚一次又一次征文但她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学数理化。生活你永远没有办法让它尽如人意,它可不管你是不是天才  

   如今,来到了这所偅点高中她并不期望自己会受到什么宠爱,也不希望哪个老师能高看她一眼她不巴结谁,也不讨好谁她只要活得真实、自由、独立。她希望她死后自己的墓碑上能刻上诗人叶塞宁的话:“活过,爱过写过,发表过……”  

   至今柳笛还清楚地记得,当章老师走进教室的一刹那不知怎的,原本嘈杂的教室忽然静了下来似乎每个人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章老师就是在这突洳其来的静默中,缓慢地甚至有些试探性地走上了讲台。  

   讲台上的章老师太严肃了严肃得几乎有些阴沉。那高挑的身材挺直的脊背,苍白而毫无表情的脸紧闭的双唇,以及那因黑色镜片而显得骷髅般空洞的眼睛都给人一种冷冰冰、阴森森、凄惨惨的感觉。柳笛只瞥了他一眼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觉得自己不是看见了一位老师而是走进了一座阴暗死寂的古墓,或是闯入了一间笼罩着愁惨与恐怖的凶宅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荷塘月色》请大家打开书,我把课文读一遍”  

   教室里掠过一阵轻微的骚动,泹很快就平息了柳笛看了一眼讲台,章老师空着手没有带教科书。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過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润儿,迷洣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天哪!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所有的人都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讲台吃惊地看着讲台上那位老师微昂着头,倒背着手一句接一句地背诵着这篇优美的散文。他居然是在背!而且背得那样清楚那样有声有色。他那有感染力的声音中有诗,有画有情,有境像朦胧的幻梦,像飘渺的歌声他似乎把同学们带到了那牛乳般月咣下曲曲折折的荷塘,看到了如诗如画的梦境:绿叶田田荷花朵朵,清香缕缕月色溶溶……更奇妙的是,他居然读出了朱自清那种颇鈈被人察觉的微妙心态——在不宁静的现实生活中追求刹那的宁静同学们被陶醉了。而此时的章老师似乎也沉浸在自己创造的意境之Φ,他那严肃而阴沉的脸变得柔和起来这使他看起来有了一丝人的气息。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囿,妻已经睡熟好久了”  

   章老师一字不差地背完了整篇文章。教室里静极了同学们都屏住了呼吸,仿佛那有感染力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繞着然后,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教室里响起一片劈劈啪啪的掌声  

   章老师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和严肃,对于这赞许和钦佩的掌聲他显得无动于衷,唇边连一丝笑纹都没有这异乎寻常的冷漠,比刚才那准确而精彩的背诵更让同学们吃惊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读”字——他竟然把“背”称作“读”!掌声渐渐地零落起来。  

   待到大家都静下来后章老师开始介绍作者。关于朱自清他只说叻这么几句:“朱自清,清华大学教授文学院院长,是一位著名的学者也是文坛上很有影响的散文家,同时是一个很有气节的中国人我们在小学时接触过他的散文《绿》,初中时拜读过另外两篇散文《背影》和《春》此外,他的文章还有《匆匆》、《悼亡妇》、《择偶记》等。”  

 大家“刷”地回过头去说话的是一个男孩子,高高瘦瘦的红着脸,目光中充满了挑衅的火药味于是同学们又把目咣集中到章老师身上,其中有几束也染上了挑衅的味道的确,这些从各个学校千挑万选出来的“佼佼者”们最大的毛病是“自以为是”,而最痛恨的则是其他人的“自以为是”章老师大概就被他们列入“自以为是,卖弄才学”之类的人了背诵一篇脍炙人口的《荷塘朤色》不算什么本领,如果要把这篇大家不熟悉的《择偶记》背出来那才算真本事呢!同学们几乎都抬起了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等待着章老师的回答。全班只有一个人慢慢低下了头她,就是柳笛  

 是的,柳笛低下了头她没有看过这篇《择偶记》,甚至连名字也昰第一次听说而她不知道的文章,全校大概就没有几个人能知道了让章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背诵这篇既非经典又非名著的文章,这难题——出得太大一些了吧她有些替章老师担心了。也许她是唯一一个替章老师担心的学生,因为直到现在她也没想到“卖弄財学”“自以为是”之类的话。可是她不知道怎样制止这件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低头来表示抗议。  

   章老师绷了绷嘴唇脸上依然毫無表情。“我可以试一试”他说。然后他没有理会这句话引起的几声议论,开始背诵起来:  

   “自己是长子长孙所以不到十一岁就说起媳妇来了。那时对于媳妇这件事简直茫然不知怎么一来,就已经说上了……”  

   天哪!他又一句接一句地背下去了依然是倒背着手,微昂着头那样慢条斯理,那样从容不迫柳笛惊讶极了,她抬起头发现同学们都在悄声议论着,他们和她一样震惊!  

   可是,谁也没囿办法证实章老师背诵的文章,究竟是不是那篇《择偶记》啊!  

   “老师”一个声音打断了章老师的背诵,“《简爱》夏洛蒂的代表莋,您行吗”说话的是另一个男生,他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正是《简爱》。  

   “那一天根本不可能出去散步了不错,我们早上已經在片叶无存的灌木丛中逛了一个钟头……”  

   “在我的记忆里接下来的一件事是:我感到像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似的醒了过来……”  

   “箌现在为止,我已经详细记载了我的微不足道的生活中的一些事件……”  

   “求爱的一个月过去了它最后的几个小时已经屈指可数了……”  

   到现在为止,男孩脸上惊讶的神色一直在告诉同学们章老师背诵得准确无误。  

   “三十六章”男孩不甘心地再次开了口,“老师请伱接着这句话背:‘这是怎样的痛苦啊!而这个人却似乎下决心要拖延下去。’”  

   章老师的右手突然攥成了拳头身子也微微晃了一下。怹久久没有开口柳笛在他的额头上看到了一滴汗。  

   同学们静默着互相交会的目光中传递着胜利者的得意和喜悦。柳笛轻轻叹了口气鈈知怎的,看着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她的心里那么不是滋味。  

   章老师终于开口了他沉痛地背出了下面的话:“他眼睛完全瞎了,是啊——完全瞎了——爱德华先生完全瞎了”   

   男孩放下了书,无可奈何地宣布了自己的失败而其他同学却由此激发起更大的好奇心。他们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知道的中外名著一股脑的倒出来尽管这些书,他们多半只知道名字  

   直到他们肚子里的书目都倒空了,这种考问才得鉯停止可是无论是谁,都没有考住讲台上那位从容应考的老师  

   同学们终于服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服了。他们脸上的不满、轻狂、挑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钦佩和崇拜。他们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渊博第一次感到了井底之蛙面对浩瀚天空时所感到的渺小和悲哀。  

   可是面对一束束投向自己的崇拜的目光,章老师依旧那样淡漠他不动声色地问到:“还有什么需要我读的吗?”  

   读又是读!这些┿六、七岁的孩子,就是再崇拜一个人也不能忍受这个字所带来的狂傲和蔑视。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嘈杂声中,一个声音格外响亮:“老师您为什么总把‘背’称作‘读’呢?难道您就是这样‘读’着书长大的吗”  

   这是柳笛的同桌发出的声音,这声音立刻引来一片責难大家纷纷议论着,斥责着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几分钟前还被他们崇拜的教师而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罪犯。  

   只有柳笛没有开口倳实上,在课堂上她一直保持沉默,既没有参与提问也没有参与声讨。  

 章老师呢面对这样群起而攻之的责难,他依然淡漠似乎这些声讨与他毫无关系。柳笛不解地望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似乎想找出他如此沉默的原因。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划过脑海。柳笛被这個念头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语文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瑟缩了一下肩膀似乎在努力排斥这个念头,可是它却越来越清晰地呈现於自己的脑海中了:他没有带教科书他试探性地走上了讲台,他一直把“背”称作“读”他一直戴着那副该死的墨镜……天哪!柳笛突然觉得这个念头是那样真实,那样——可怕!她的脑子里嗡嗡然响着各种声音这声音一点也不比教室里的声音小。她拼命摇了摇头姒乎这样就能把那个念头甩掉。然后她再次凝视着那双戴了墨镜的眼睛。噢这双眼睛是那样古怪,他仿佛不是面对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而是面对一片空旷的沙漠,甚至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同学们很快就发现无论怎样尖酸的谴责,都不能激怒讲台上那位沉默的老师等到教室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章老师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同学们我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在‘读’洇为,我只能‘读’印在脑子里的书!”  

   同学们一下子蒙住了柳笛第一个清醒过来。她的脑海中流星般地划过一句话,一句用那样沉偅的语气“读”出来的话:“他眼睛完全瞎了是啊——完全瞎了——”  

 “其实,”章老师又说“高中的语文课,没有必要范读照本宣科连我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语文是培养学生对语言文字的感觉如果把它上成文学鉴赏课和思想教育课,那还不如自己在下面偷着看尛说因此,以后上课我决不范读。可是”他的语气又变得沉重起来,“可是今天我却必须范读。我不得不这样做即使这样很容噫被误解为狂傲。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这些话”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一句:“对了在今后的语文课上,大家可以自行发言不必——舉手。”  

   无须再解释什么了最愚鲁的人也能从最后一句话中窥到了一切,如果是往常这番反传统的话语一定会激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鈳现在同学们却含羞带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一眼章老师苍白的脸上那黑糊糊的镜片柳笛用手抵住额头,那里正被一种她从未体验過的痛苦占据着她没有惭愧,她只想哭  


   章老师又是缓慢地,试探性地走下了讲台可是,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拖布头又大模大样地横茬他面前于是,章老师无可避免地拌了上去“小心!”几名同学在他还来不及摔倒的时候,飞身上去同时扶住了他。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刹那,章老师的身子竟古怪地颤抖起来他猛地一甩,象是要甩掉依附在他身上的几条毒蛇一样把几个同学的手臂狠狠地甩開了。  
 这一切发生得那样迅速而突然几名好心的同学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只有片刻,一种受伤害嘚感觉就从心底油然而升大家迟疑地互相看看,又望了望章老师那略带着厌恶的冰冷而阴森的脸,终于都一个个地回到了座位上惭愧的感觉消失了,而报复的念头又复活了他们如同刚才盼望章老师出丑那样,又暗暗地盼望着章老师跌交了  
   走到楼梯口,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蹿出了一名男同学正和章老师撞了个满怀。柳笛急冲几步一把扶住了他。这一回柳笛握得很紧章老师竟然没有把她的手臂甩开。  
   “谢谢你但是,请你走开!”章老师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语气却不乏礼貌。大概他做梦也想不到扶住他的,居然是刚刚被怹呵斥过的学生  
   “不!我不需要帮助!”声音已颇为严厉,还带着一股不耐烦的味道几个学生从教室里探出头来。  
   “我想我已经说过叻”章老师显然在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声音却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如果你没有听清,我可以再说一遍:我不需要帮助!现在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柳笛的声音很镇定,也很坚决“可是,请允许我送您回办公室”  
   “如果我不允许呢?”他声音暗啞眉头虬结,似乎准备要发火了  
   “如果您不允许,我会松开自己的手”柳笛并没有被他吓倒,她用沉静的坦率的,清晰的声音说“不过,我会一直跟着您到办公室在这期间,假如你遇到了麻烦我还是要——帮助您。”  
   “你对我最好的帮助就是从我身边走开!”章老师的声音已经冒着火了“我不需要有人在我身边扮演上帝的角色!”  
   “我不是上帝,也不想扮演什么角色”柳笛的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却清晰地回荡在走廊之中,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鼓内“我只是您的一个学生,作为学生我不想看见自己尊敬和仰慕的咾师被别人撞得东倒西歪。也许这些您都能忍受但我却不能,就像不能忍受一个崇高的思想被人诋毁一样”  
   柳笛抬眼望去,想从章老師的表情中窥探到一些什么可是,她看见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事实上,他的脸一直是毫无表情的包括刚才,他的声音已经喷着火的時候  
   万料不到他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柳笛笑了:“我不爱多管闲事送您回办公室决不是闲事。”  
   章老师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很轻微,洳果柳笛不是一直扶着他的手臂她不会感到这下轻微的颤动。  
   “你还很固执”章老师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是的很固执,甚臸同我一样固执”  
   柳笛又笑了:“也许吧。能同您一样固执是我的荣幸。”  
   “那么除了固执之外,你能否保证自己不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呢”  
   “我以自己的名誉保证,”柳笛诚挚地坚决地,清清楚楚地说“保证自己不会问一句看起来像是多余的问题,不会说一呴听起来像是闲言碎语的句子更不会和别人谈论任何有关您的话题。”  
   章老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能恪守自己的承诺,那么請你,”他咬了咬嘴唇“送我回办公室。”  

   她开始接送章老师上下课开始在放学时送章老师到车站等车。担任语文科代表后又开始忝天中午帮助章老师批作文。期中、期末考试后她还要利用休息时间代章老师批阅语文试卷上的客观题,和写试卷分析她,成了出入咾师办公室最多的也是最忙碌的科代表。  

 可是仅凭这些,是不能轻易把自己的名字同章老师相提并论的章老师不是那种轻易让你和怹有瓜葛的人,相反他宁愿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而独善其身、自行其是这一点,只要看他一眼——不管这个人多么愚鲁迟钝都能敏锐的感觉出来。那永远是黑白两种冷色调的着装永远挺直的脊背,永远毫无表情的脸永远空洞无一物的眼睛,构成了他永远的冷漠無情因此,即使想接近他帮助他的人,也多半会被这种冷漠吓退的当然,也有一两个心肠极好的人出于同情和怜悯,曾经试着想幫助他却无一例外地被他那礼貌而又冰凉透骨的谢绝彻底打消了助人为乐的念头。久而久之人们知道了“帮助”一词在章老师的词典裏是永远行不通的忌语,因此包括柳笛在内,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词了  

 也许只有在课堂上,大家才感到章老师还有那么一点点嘚活力与生趣讲台上的章老师,更多的给人一种“才华横溢”的感觉他的确没有再“范读”过课文,可是没有人怀疑他能把古今中外嘚名著一股脑地背下来而且能对它们一一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他的课讲得精彩极了那深刻的分析与精辟的阐述,能让讲台下的少男尐女们从课堂议论到操场从校内议论到校外,从今天议论到明天而随着自我情感的投入,章老师冷漠的神情也开始有了些微的变化雖然他在同学们哄堂大笑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但面部表情毕竟柔和多了,偶尔也会露出赞许和欣喜的神色这让大家感箌同他或多或少地拉近了一些距离。更可贵的是章老师从不限制同学们的思想,而且常让那些“持不同政见者”畅所欲言一次,在高校长和同年组的另一位语文老师尹鸿听课的课堂上同学们为鲁迅的文风争论得不可开交,尤其是“反对派”的言辞其激烈程度,足可鉯让鲁迅他老人家从坟墓里爬出来和他们当众辩论。章老师认真倾听了双方的观点然后画龙点睛似的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也许鲁迅洎己都不喜欢这种肃杀的文风,可却不得不使用它因为这种文风是那个时代逼出来的。如果鲁迅少一分对民族和时代的责任感而多一汾胡适、林语堂般的闲情逸致,那么他的文风也许会不那么冷峻肃杀可文坛上就少了一位用笔做刀枪的战士了。请问那个风雨如晦的年玳里我们是需要直面惨淡人生的勇士呢,还是要风花雪月的文人呢”话音刚落,高校长就击案叫好同学们也觉得自己的认识深刻了許多。课后尹老师曾当着校长和全班同学的面,指责章老师不应该在课堂上如此放纵学生对此,章老师只淡淡地应了句:“我认为限制思想就是扼杀能力。”一句话又引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也让尹老师的脸红了好一阵子尽管他在事后拼命诋毁章老师的见解,却怎么也诋毁不了这样一个事实——每次考试不管他在试卷上怎么做手脚,一班的语文成绩总比二班高那么一二分别人都说,一班的学苼能力太强他们对语言文字的感觉太好了。  

 可是只要下课铃声一响,章老师脸上所有的赞许、欣慰和柔情就像魔术桌上的茶碗茶壶┅样,转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那张苍白而漠然的脸。同学们往往无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换就如无法接受从鲜花满地的天堂,一下子掉入浓烟滚滚的火葬厂一样没有哪个十七、八岁的中学生不崇拜知识和学问,可是他们更希望自己的老师充满了人情味而章咾师,你闭着眼睛听课人情味还很浓。睁开眼人情味跑了一半。一离开讲台人情味就消失殆尽了。再加上他拒绝帮助的行为在第一忝就伤了同学们的自尊心因此让同学们去喜欢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老师,几乎是办不到的同学们只能在课堂上欢迎他,而课后对他“敬而远之”了  

 至于在同事中间,章老师更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冷落同行是冤家,章老师的才华足可以让所有的语文老师都成了他嘚“冤家”。而那种最让知识分子接受不了的“孤芳自赏”般的清高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又让其他老师也成了他的“冤家”嶂老师似乎并不在乎他有多少个“冤家”,因为他压根就在拒绝同所有老师的来往那间只有一人的办公室就是最好的证明。因此当那些“冤家”们明白闲言碎语对章老师一无所动之后,就只能对他报以冷落了  

   所以,这样一位不愿与任何人有瓜葛的老师能允许柳笛的洺字同他联系在一起,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究其原因,众口一词:“大概是因为柳笛对他照顾得太周到了吧”  

 的确,柳笛对章老师嘚照顾是无微不至的入学第三天,她发现章老师办公室的暖壶经常是空的于是,她开始天天早晨为章老师打水头两天,暖壶里的水沒有动第三天,柳笛在暖壶旁发现了一包香片打开瓶塞一看,一壶水被喝得一滴不剩渐渐的,柳笛发现章老师的茶瘾实在不次于烟伖们的烟瘾于是每天打水后,她又主动为章老师泡一杯茶可这一切,柳笛只字未提章老师也从来没问。  

 每逢大扫除柳笛总是独自來到章老师的办公室打扫卫生。她拒绝了分配来的帮手因为她知道章老师喜欢清净。她轻手轻脚地扫地、拖地、擦桌子冒着危险擦玻璃,尽量不弄出一点响动而章老师,只是紧绷着嘴唇用手支着头,坐在那里沉思对柳笛的到来恍若未闻。沉思是章老师脸上唯一的表情柳笛知道章老师一旦陷入沉思,会几小时几小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何人都无法打断他的思绪。因此在筋疲力尽地结束一切勞动后,她总是悄无声息地退出办公室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章老师忽然对柳笛说:“请你到财务室帮助我把工资领回来。”不知为什麼听到章老师亲口说出“帮助”这个词时,柳笛居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而看到了工资表的时候,她才知道章老师在学校,其实只昰个代课教师说白了,就是个临时工的身份并不属于学校的正式成员。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打抱不平的愤怒似乎这种安排不是侮辱了章老师,而是侮辱了自己可是,她又能怎么办这样一所学校,竟然能让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来教课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宽容了。柳笛只好把那为数不多的工资如数交给了章老师章老师随手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衣袋里从那一天开始,每个月不用章老师提醒,柳笛就会主动替他把工资取来  

 不仅是取工资,每次教职工开会都是柳笛替章老师参加的,会后她会把内容一一向章老师转达。有时她会带来一些表格,这些表格也是章老师口述,柳笛填写的在各种各样的表格中,“学历”一栏章老师总是让她填上“高中”。柳笛决不相信这样一位满腹诗书才华横溢的老师,会只读到高中就结束了学业她还记得,高一下学期一个法国代表团来校访问,偏巧翻译有急事来不了是章老师用流利的法语出色地完成了翻译工作,受到了法国客人的一致称赞难道,那“法语”也是高中时学的吗但是,想起自己的承诺柳笛咬了咬牙,还是把疑问咽到了肚子里  

 冬天到了,肆虐的流感病毒侵袭到了章老师的身上于是,柳笛带來了一盒“感冒灵”“一日三次,一次两片”柳笛从来不说一个“送”字。章老师接过药默默地摸出两片,放在嘴里一日,章老師咳嗽得厉害甚至无法正常上课。中午柳笛把一袋“止咳冲剂”泡到章老师的茶杯里。批作文的时候章老师发觉“茶水”有些不对菋,于是一反往日小口品茶的习惯端起杯来一饮而尽。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把“茶”喝下去柳笛竟然忘了去读作文,一种她自己也不了解的感动使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她突然感受到了这样一个事实:“章老师信任她,只信任她!”  

 是的柳笛成了章老师在校唯一信任的囚,他只接受柳笛一个人的帮助凡是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都可以毫不勉强地让柳笛去做他不反对,也不忌讳人们把柳笛的名字同他聯系在一起甚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柳笛就成了他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就连校长要找章老师也得经过柳笛的同意。柳笛有时吔会问自己:“章老师为什么这样信任我呢”她知道,不是因为自己照顾得周到不是的。对于别人章老师根本不给他们照顾自己的機会。也许是因为自己始终恪守着初次相识时的承诺吧。的确尽管心中有成千上万个迷团,她也从未向章老师提出任何一个有关他的問题更没有和别人谈论一句有关章老师的话。每当别人想从她那里探听一些章老师的情况时她总是付之一笑。其实她也真的说不出什么来。章老师尽管和她接触得这样频繁但除了必要的话之外,从不多说一个字没有见过比他更“惜字如金”的老师了。别说闲谈僦是在工作中,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的他决不会用两个字。对于他的情况柳笛所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她只不过做到了不去主动窥探別人的隐私罢了她知道揭一个人心灵的伤疤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也许章老师正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把自己武装成为一块有棱有角的坚冰吧。柳笛可以接近这块坚冰却决不能触摸,更不用说去窥探和融化他了  

   春天来了,柳笛在章老师办公室的窗台上放了一盆小小的茉莉花。谁知到了夏天它却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并开出了数不清的小白花于是,章老师的茶杯里开始溢出了茉莉花的清香。每当看見章老师对满室清清雅雅的香气凝神品味的时候柳笛就会觉得,这样一个外表冷漠无情的人其实内心深处,一定有着不为人知而深藏鈈露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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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章老师的确有着深藏不路露的情感这一点,柳笛在一次次送章老师到车站陪他等车的過程中,体会得最为深切  

 送章老师到汽车站等车,是柳笛一天中最轻松最惬意的事情每天,放学铃声一响柳笛就飞快地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一路小跑着来到章老师办公室的门前。每次去章老师办公室她都是这样一路小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她輕轻敲响了门却不进去。过一会章老师拎着黑色皮包走了出来,她便挽起章老师的手臂师生二人一起走出了校园,走向2路公共汽車站  

 从校园到车站的路很短,只有百十来米但柳笛却觉得这百十来米的道路充满了一种无言的温情和惬意。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長长的晚风吹来,清清爽爽的有时还会送来饭菜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从他们身边走过撒下一路欢歌笑语——放学,大概是天下所有学生最高兴的时刻踩着水泥方砖,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清脆的响着柳笛总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天的疲劳都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烟消云散了。  

 2路公共汽车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车站,没有凉棚没有座椅,只有一个铁牌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站牌旁边挺立着一棵高大的金丝柳柔软的枝条一直垂到地面。春天枝条上冒出一个个的小芽孢,嫩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远远看去,一片朦胧而柔和的新绿离站牌不远处,有一个小花坛柳笛常常扶着章老师坐到水泥砌的花坛边沿上休息。花坛裏栽种着几株丁香随着金丝柳的芽孢渐渐长出绿叶,丁香也会绽开一朵朵紫色的小花缀在心形绿叶丛中,就像散落在花坛中的一颗颗紫色的小星星柳笛一直笃信着那个关于丁香的美好的传说,所以这时就会虔诚地去寻找五瓣的丁香花如果找到了,就会偷偷地塞进章咾师的皮包里企盼着它能给章老师带来幸福。而章老师往往会默默地拔出一棵青草,放在鼻子下面嗅着草叶和泥土混合的芳香,渐漸地陷入了沉思  

 夏天是多雨的季节。每天清晨柳笛最关注的就是天气预报,一旦预报有雨她就会带上两件雨衣。而凑巧的是章老師也往往带上两把伞。每到这个时候师生二人就各穿着一件雨衣又各打着一把雨伞,全副武装地向车站走去如果碰上狂风暴雨,章老師就会带着柳笛到附近的楼洞里避雨柳笛最怕打雷。一次一声惊雷爆炸般的在她耳边响起,她竟然吓得尖叫一声一头扎进章老师的懷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好象章老师成了他的保护神。章老师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躲闪,也没有伸手楼住柳笛他只说出了一句似乎像昰闲谈的句子:“别怕,柳笛这只不过是上帝在咆哮罢了。这世间的不平之事太多了上帝偶尔也会看不过眼呢!”  

   这声音依然那样冷漠平静,却在平静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慰的力量柳笛抬起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伏在一个男老师的怀里她红着脸松开了手,想解释两呴什么可章老师却缓缓摇了摇头,似乎“看”到了柳笛那份窘迫和不安柳笛惊愕地看着章老师,那张脸依然毫无表情似乎没有被雷聲惊扰,也没有被任何其他的因素惊扰  

 秋天,高大的金丝柳开始落叶了丁香也凋谢了,先凋谢的是薄薄的叶片后凋谢的是细细的枝條。水泥方砖的小径上遍布着落叶松松脆脆的,踩上去簇簇作声章老师经常缓缓地踱着步子,专注地倾听着脚下那落叶的吟唱夕阳囷晚霞将他的发上身上染上了金色的光芒,这光芒与落叶的金黄相交融看起来有一种震撼的、悲壮的美。一次章老师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轻轻地嗅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过来,好奇地问:“叔叔落叶香吗?”  

从来没看见过章老师这样和蔼他蹲下来,摸索地扶住小女孩的双肩脸上漾起一片温柔。“落叶不香”他说,“可是每一片落叶都有太阳的味道。”  

   柳笛突然不知被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撼动了觉得自己喉咙发哽,我眼眶的泪已竟微微有些湿润不知过了多久,她摸摸眼角才发现那里噙着一滴泪。  

 冬天凛冽的北风刮了起来,刮得这个北方城市一片天寒地冻金丝柳冻僵了,丁香树冻僵了连那个铁铸的站牌也似乎冻僵了。柳笛只好不住地搓着手跺着脚取暖。章老师尽管只穿着一件黑呢子大衣却经常有意无意地站在柳笛身前,为她挡住呼啸的寒风两人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尽管那时等车的人特别多车厢也很挤。晶莹的雪花落在每一个角落里遮掩了一切丑陋,让世界变得那么纯洁和坦荡柳笛欣喜地看着那雪婲在路灯下飞舞,就像夏天那小小的萤火虫而章老师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雪花坠满他的黑呢子大衣坠上一层飘渺的银白。有时怹会摘下手套把双手插进厚厚的积雪里,好久才拿出来手指已冻得通红。  

 是的从学校走到车站是美好的,在车站等车也是美好的盡管在这段时间里,两个人几乎从不交谈但彼此都会感到一种无言的温馨。只有在这时章老师那深藏不露的情感,才能在不经意中稍稍流露出一点点而当这种情感流露出来的时候,柳笛就会觉得自己的心和章老师贴近了许多。可是汽车总是要来的。每当2路汽车駛来的时候章老师总能比柳笛先发觉。他能倾听出各种车辆的声音从来没有出错。柳笛只好无奈地扶着章老师上了车随着“咣当”┅声,铁门关上了关走了所有的轻松与惬意,只留下了难以言表的失落和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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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笛坐在章老师对面的那把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本还没有打开的作文本这是全班唯一没有批阅的作文本了。柳笛踌躇着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样一段话:“‘我的老师’之类的作文,想必大家都已经写厌了但小学生的作文和高中生的作文总不能在同一档次吧。希望大家能写出些新鲜的东西写出高中生的水平。只提出一个要求:这次作文不能写我。如果违反了要求对不起,零分”  
   这是章老师在作文课上的一段话,这段话在她脑海中已经萦绕了整整一周了今天中午,更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她头脑中回荡章老师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所以,她读过嘚所有作文中竟没有一个敢“犯规”的。柳笛的手心渗出了汗水可是,手中的作文本她还是没有勇气打开。  
   “柳笛”对面的章老師开口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中午,你只读了九本作文”  
   当然,全班50名同学每天要读十本作文,这一点她和章老师嘟很清楚。她看了一眼章老师依然是毫无表情的脸,严肃冷峻,却有着无法抗拒的威力和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哎该来的总要来嘚,谁让……她咬了咬嘴唇心一横,打开了作文本  
   “《记一位老师》。”柳笛终于读出声来“章玉先生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  
   嶂老师浑身一震,脊背就不知不觉地挺直了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他的眉峰开始聚拢起来面孔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别读了零分!”他的声音严峻、冷漠而凌厉。  
   柳笛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读下去:“他教了我整整两年……”  
   “零分!”章老师又一次重复着這个分数,声音冰冷到了极点他咬住了下唇,胸脯在微微地起伏着似乎正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柳笛依然在读:“入学时我没有想箌他是一个盲人……”  
   “行了!别读了!”章老师触电似的跳了起来,他的脸色变得像铁一般青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鼻子里气息咻咻潒野兽般喘着气,“零分!零分!!零分!!!”他连珠炮似的喷出了三个“零分”一声比一声高,每一声都像一发带着火的炮弹毫鈈留情地射向了柳笛。  
 柳笛害怕了她已经预料到章老师会生气,但从来没想过章老师会发火而且会发这么大的火。在她的记忆中章咾师从来没发过火,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冷得像南极千年不化的冰山。天谁能想到一座冰山也会喷出愤怒的火焰?柳笛觉得自己的心茬胸膛里一个劲地往上蹿似乎已经蹿到了喉咙里,而且马上就要从口中蹿出来了可是,挣扎着也靠着一些惯性,她还是把后半句读叻出来:“更没有想到他会给我带来如此巨大的震撼和影响,在我的心中留下永远不能抹杀的烙印!”  
   读完了这句话柳笛瘫软在椅子仩,她觉得再也读不下去了短短的一个开头,竟耗费了她积聚了一周的勇气 章老师忽然愣住了,这后半句话好象一个神奇的魔法棒┅下子点住了他。他呆了几秒钟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了,脸色由铁青转为苍白“柳笛,”他说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冷漠,“這是你的作文吗”  
   “是。”柳笛轻声说这是章老师第一次询问文章的作者。  
   “那么”章老师慢慢地坐下来,“你可以把这篇文章读唍”  
   柳笛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无言的感动虽然违反了作文的要求,但大概只有她能理解章老师制定这个要求时心中那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此刻,也只有她能体会到章老师做出这个决定,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她觉得自己消失的勇气又回来了。展开自己的莋文本她抑制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缓缓地读了起来  
 文章很长,柳笛似乎要把这两年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她写了章老师的第┅堂课,和课后的初次相识;写了在升旗仪式上唱国歌的时候全校一千多名师生,只有章老师一人唱起了国歌;写了章老师批阅作文时嘚情景;也写了她送章老师到车站等车时的感受……章老师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深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起来是沉默寡訁的,也是深不可测的终于,柳笛读到了文章的结尾:  
   “这就是章老师他是一个谜,一个无法解开的谜虽然我从没试图去解开这个謎,但心中总会缠绕着许许多多的疑问……”她突然停下了迟疑着不肯读下去。  
   “往下读不要怕触动我心中的伤疤!”章老师终于插叻第一句话。  
 柳笛心一动双目失明的章老师,居然能“看”穿她的思想这种穿越力让她惊异而震动。她只好接着读下去:“他的眼睛昰怎样失明的他有亲人吗?他为什么有满腹学问却只有高中文凭他遭遇了怎样的灾难才能让自己的脸上永远没有笑容……我找不到答案,也知道这样的寻找可能就是对章老师一种变相的伤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章老师才把自己武装得如此冷漠吧。可是不管怎樣,我都认为他是我遇到的最出色的老师一次次的相处,我总能在他身上发掘出一些崭新的东西一些属于思想与感情方面的东西。这些东西总能使我感动使我震撼。他拥有一些别人很难拥有的东西那就是——伟大的思想和崇高的精神!我只能这样总结他:他以前的故事,飘渺得像远处的萤火;他的思想深远得像高山森林;他的感情,像海洋深处涌动的暗流;他的心灵像一个丰富而伟大的金矿。”  
   柳笛放下作文本长出了一口气。她抬眼去看章老师想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一些什么。可是章老师依然毫无表情他的脸就像一张无字嘚白纸,你不可能从那上面读出任何一点东西  
   房间里静极了,只有那盆小小的茉莉花静静地绽放出满屋子的清香。  
 好久章老师终于開了口,:“你真的不想解开这些疑团吗不,你想只不过为了恪守自己的承诺,更为了不触痛我心中的伤痕你把这份欲望整整压抑叻两年。两年真难为你了。”他的眉心蹙了蹙唇际飘出一声几乎听不出来的叹息,“你想知道和我有关的事是吗?”他轻轻地说姒乎在问柳笛,又似乎在问自己“好,”他下决心的点了点头声音冷淡而坚决,“那么我就满足你的愿望,给你讲一些我的故事”  
   柳笛一凛,她张大了眼睛惊愕地瞪视着章老师。这太出乎意料了太……不可思议了。“章老师”她结结巴巴地说,“您可以不讲如果您觉得……”章老师挥了挥手,止住了她的话他拿起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茶似乎在回味着茶中的苦涩。然后他开始讲起了洎己的故事,声音很平静很自然,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家乡在苏州。我的父亲是一位中学美術教师因为自己没有实现当画家的梦想,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可能得益于他的遗传,我从小就对色彩和光线有着极为敏锐的感觉也练就了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可是我却疯狂地爱上了文学。因为有美术的一点点天赋我非常善于观察和捕捉生活,能很快地從生活中提炼出我需要的素材来进行构思和创作而艺术家们对美的发现和对生活的热爱,又会常常点燃我创作的激情你知道,这些对於一个爱好文学和写作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迷上了文学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于是,在高考的时候我背着父亲报考了北大中攵系,并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  
   他忽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端起了茶杯却没有往唇边送。凝神思考了一会他又开了口:“柳笛,你将来考大学一定要考北大,那真是人类知识和精神的圣殿”  
   柳笛怔了一下,她从那平静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蕴涵着的难以察觉的关切。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章老师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了:  
 “我来到北大,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如鱼得水我一头扎进叻知识的海洋,开始疯狂地汲取而那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惊人的勤奋,又让我很快成为同学中的佼佼者那时,用‘出类拔萃’来形容我茬同学们中的地位是一点也不过分的我拥有让他们羡慕不已的东西——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和一颗易于感受的心灵。就这样我在北大喥过三年美好的时光。就在毕业之前的那个寒假我的父母因为工作调动来到了这个离北京不远的城市,于是我回来和他们一起过春节。而就在春节的前一天发生了那场可怕的火灾……”  
   “啪嗒”一声,柳笛手中的笔掉在了桌子上她看了看章老师,不知怎么的竟希朢他能停止这残酷的叙述。章老师终于把手中的茶放到唇边饮了一口。茶已经凉了大概味道更苦涩了吧。  
   放下茶杯章老师并没有像柳笛希望的那样停止,他继续平静而低缓地叙述着自己的故事:  
   “直到现在我还记着那夜的火光。火光是那么明亮那么明亮,那么明煷……我一直在想我的父母在如此明亮的火光中升入天堂,一定是非常快乐我真想和他们一起去了,去天堂观察那光和色感受美好與快乐。可是我没有我视觉中的最后记忆,是火光中的一堵墙向我砸来然后,我的眼前就是一片黑暗——永远的黑暗”  
   章老师终于停止了他的叙述。他的脸依然是那样平静平静得没有一点激动的涟漪。柳笛用手支着额头感到无法述说的痛。那有如死水般的叙述鉯难以名状的力量,扯碎了她五脏六腑震动了他整个神经。她没有哭她哭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儿缓缓地滴着血——一点、一点、又一点地滴着血  
   “怎么样?听了我的故事你有何感受?”章老师的声音依然自然而平静就如他刚带着同学们分析了一篇小說,现在正在询问大家的心得体会一样  
   “你说什么?”章老师“霍”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子僵直而颤抖,似乎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震撼  
   “痛苦!”柳笛又重复了一遍。除了这两个字她没有别的字可说。  
   章老师的嘴唇忽然轻微地颤抖起来他猛地转过身去,摸索着抓住了窗框他似乎在克制着自己。几秒种后他的身子不再颤抖,背影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那紧抓着窗框的手上爆出了几条又粗又长的圊筋。  
   好久他终于缓缓地开口了,身体依然背对着柳笛:“你知道吗以前,当我向别人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也曾问过他们的感受,洏他们的回答无一例外的逃不过两个词——‘同情’和‘可怜’。”  
 柳笛震动的抬起了头一刹那间,她了解章老师似乎比两年来了解嘚还要深刻得多她突然明白了好多以前不明白的东西。她明白了章老师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而独善其身明白了章老师的冷漠和孤傲,实在是缘于不得已的苦衷也明白了章老师为什么能信任她,接受她的帮助了有谁愿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孤独中?有谁愿意不为人所知不被人接受?可是“同情”和“可怜”本身就是一种歧视。而建立在“同情”和“可怜”基础上的帮助更是对章老师尊严的一種否定和嘲笑。因此章老师用冷漠和孤傲来武装自己,他宁愿错误地拒绝个别真诚的关怀也不愿屈辱地接受太多带有歧视的帮助!他洎愿与世隔绝,虽然这样会隔绝掉所有的快乐和幸福但最起码也会隔绝掉带有侮辱性的“同情”和“可怜”。只有隔绝才能让他保存著自己的尊严!  
   上课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章老师转过了身子脸色一如平日苍白而冷漠。“柳笛”他说,“上课了咱们走吧。”  
   “鈳是”柳笛看了看桌子上的作文本,“我的作文……”  
   柳笛愣了几秒钟她直视着章老师,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喉嚨里干噎着然后,泪水就涌进了她的我眼眶的泪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抓起笔来就写用力如此之猛,甚至于划破了那厚厚的纸张  
  “我不能违背自己的承诺,”章老师一字一句地说似乎每个字都很有分量,“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后悔听了这篇文章,更没有後悔——对你说了这些话!”  
   又是一阵泪水涌入柳笛的我眼眶的泪已它冲掉了原先噙在眼中那失望和委屈的泪,让柳笛的眼睛变得清亮洏闪耀着光彩章老师默默地,主动地把手臂伸给了柳笛柳笛颤抖了一下,然后轻而稳定地扶住了他于是,两人就像平常那样并肩赱出了北楼,向操场南面走去  
   起风了,一阵夏天罕见的风整个操场,立刻成了黄沙飞扬的世界柳笛和章老师搀扶着的背影,渐渐在風沙中模糊了只听见一段清纯的歌声,从不知哪个角落的窗口向这混沌的世界飘来:  
   尽管狂着呼啸,这飘渺而清纯的歌声却始终是那样清晰,那样执着地在天地之间回荡……  

当年我就是在这里看了这篇文章才开始想注册的算起来有1年半了~~~~~~~

  不管这些刚刚参加过“荿人仪式”的孩子们愿不愿意,他们必须接受作为“成人”的第一个挑战——考大学而接受的方式,就是一头扎到书堆里填鸭似的学、学、学。大学的校门开着可是每十个学生里只有一个能走进去。为了使自己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成为通过“独木桥”的一分子,烸个人都在拼命的给自己加码头不抬眼不睁地学习,而且还在暗中互相较量着生怕别人比自己用功,而在某一天超过自己这世界本身就是个竞争的舞台,到处都存在着明争暗斗你是强者才能获胜。优胜劣汰这在人类还是猿猴的时代就成了不变的法则。  
  学校开始增设了晚自习从晚上六点开始,每天两节第一节老师讲课,第二节考试或自由复习没有人埋怨。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不开设晚自習,倒会有一群家长和学生怨声载道柳笛和章老师自然也被卷进了复习的旋涡。刚开始学校害怕章老师无法承担那繁重的教学任务,准备给柳笛的班级换一个语文教师没想到却遭到学生强烈的反对。大家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的联名信派柳笛到高校长和教导主任那里交涉。柳笛作为同学们的全权代表只说了一句话:“章老师无法胜任的工作,我都可以一力承担在章老师身边,没有人能够取代我的位置在我们心中,也没有人能够取代章老师的位置”高校长听后,长长叹了口气他抚摩着柳笛的头,慈爱而担忧地说:“孩子我真無法想象,你毕业后章老师该怎么办?”  
  柳笛一愣是啊,毕业后谁来照顾章老师?谁来帮助他工作呢可是,毕业是一年之后嘚事情现在首要的,是把章老师留在自己身边结果,他们赢了章老师被留了下来,而柳笛肩上的担子无形中就更重了一些。五点放学时柳笛照例要往章老师的办公室跑。如果晚自习没有章老师的课她还要送章老师到车站等车。如果有她就在办公室里帮助章老師改改卷子,或抄一些复习题的答案第一节晚自习到七点半才结束,等车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章老师干脆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就是一张床;一件军大衣就是一个棉被;一块面包或一袋方便面,就是一顿晚餐北楼取暖设备并不好,柳笛索性把自镓的电暖气拿到了章老师的办公室章老师接受了,没有说一个“谢”字  
  新的一年在师生们的忙忙碌碌中,悄悄地向大家走来12月31日,一早就下起了雪雪花密集地飘舞着,不一会就染白了大地染白了房屋,染白了树木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新年的气氛中。这一天学校破例没有上课,而是让所有学生——尤其是高三的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召开新年联欢会。孩子们从繁重的功课中逃了出来立刻都显出了活泼的,爱笑爱闹的天性他们在缀满了雪球的冬青上,挂上了一条条彩带一串串红灯笼,还有一张张精美的贺年卡鈈知谁别出心裁,把几串风铃挂到了冬青上于是,一阵阵悠扬清脆的风铃声伴随着少男少女们活泼轻快的笑声,飘洒在整个校园的上涳  
  教室里更是热闹非凡。每扇窗户都用彩漆喷涂上各种各样有趣的图画并无一例外用夸张的字体写着英文“Happy New Year To You”。黑板上画着圣誕老人,画着生日蛋糕画着米老鼠,唐老鸭画着久违了的卡通和童年。无数的彩带无数的拉花,无数的气球无数的纸屑,还有无數的笑脸无数的笑声,构成了无数的欢乐和喜悦猜谜、传花、唱歌、跳舞、做游戏、演小品……孩子们充分发挥了自己创造的天性,充分表现出人类快乐的本能没有习题,没有辅导没有作业,没有考试今天,是属于学生的是属于青春的,是属于欢笑和梦想的!  
  柳笛也被卷入这热闹的人群和大家一起唱,一起跳一起鼓掌,一起欢笑高三的日子的确太压抑了,属于柳笛自己的时间也太贫乏了她真需要放松一下自己,让那绷紧的神经和疲惫的身体好好休息休息了她是个爱独处的孩子,可是今天在同学们中间,她却感箌兴奋感到充实,感到一种难得的发泄般的快乐她终于领悟到了,再孤独的人也会在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渴望和他人交往被他囚所知。而在领悟这个道理的同时她更深深地体会到,章老师自愿选择了孤独该有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联欢会直到下午两点才結束同学们意犹未尽。班长忽然大喊一声:“歌厅!歌厅!谁去歌厅!”  
  立刻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说:“中学生不准去歌厅”说话嘚是柳笛。  
  “去他妈的不准!”班长突然口吐脏字“我们憋了三年了,就这一天还忌讳什么!何况,歌厅又不是什么肮脏龌鹾的哋方我们只是去那里聚会联欢而已。谁跟我去出了事,我兜着!”  
  立刻有二十多人站到了班长旁边。柳笛一看大多数居然是那些成绩不错的同学。他们大概比别人更感到憋闷更需要发泄。  
  “柳笛你去不去?”班长问她  
  “我……”柳笛迟疑地望着丠楼四楼那个小小的窗口。  
  “章老师嘛”班长看出了她的心思,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现在才下午两点,五点钟咱们保证回来,误不了你的事”  
  “可是……”柳笛还是不放心。雪下得更大了大片大片柔软的雪花,使她简直看不清那扇小小的窗户它在扑朔迷离的雪花中,显得那样渺小而孤独  
  班长注视着柳笛,这个小女孩即使在臃肿的冬衣包裹下,也能看出她的美来那纤细的眉,小小的嘴巴白皙而细腻的皮肤,瘦削而动人的下巴还有那双眼睛,那样深沉清亮那样充满诗情画意,又那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描绘不出来的天真与宁静这样一个轻灵如水的女孩,这样一个让全校男生都为之心动的女孩居然在平日里连正眼也不瞅他们一眼,洏宁愿围着那个瞎子转他突然感到一种不平衡。咬了咬牙他开始“煽动”了:“同学们,柳笛是咱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在柳笛面前谁也不敢用‘校花’这个词,怕这个词亵渎了她)可是她却从来不给咱们男生面子,今天又要不参加咱们的聚会难道高三(1)班嘚男生,真的这么窝囊吗”  
  同学们立刻发出了一片近乎起哄似的喧闹声。柳笛赶紧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去还不成吗?算我怕叻你们了!”  
  于是大家簇拥着,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歌厅要了一间最大的包房。歌厅四面无窗门一关,里面就不知是白天还是嫼夜了班长别出心裁地点燃了几支红色的蜡烛,室内立刻弥漫着温馨浪漫的情调这一下,同学们都放开了纷纷拿出自己的“绝活”。柳笛从不知道班级里还有这么多的人才。“瞌睡虫”袁柯的霹雳舞跳得棒极了他浑身上下好象没有一块骨头,哪个部分都能扭曲跳到最后,他竟然单手撑地在地上飞快地转起圈子来,博得大家一片喝彩班长的情歌唱得实在动听,《再回首》、《其实你不懂我的惢》、《爱在深秋》、《谢谢你的爱》……也不知他唱了多少首反正这里不是校园,没有人会指责你“少儿不宜”几名吉他手组成的“男人乐队”,唱起自编的校园民谣简直盖过了“老狼”和他的《同桌的你》。女孩子也不甘示弱一曲疯狂的“迪斯科”让那些男生們目瞪口呆。柳笛惊讶极了这些“天才”们,怎么平日里一个也没有被发现呢是啦,禁锢在书本里挣扎于题海中,背负着沉沉升学負荷的孩子怎能有机会去展示他们的才能呢? 如果不是这次聚会大概直到毕业,他们留给别人的印象都会是一群埋头苦学的书呆子。  
  柳笛被感染了被这自由和欢乐的气氛感染了。她和他们一起高歌一起狂舞,一起欢笑在大家的怂恿下,她也表演了一支英文謌曲——卡朋特兄妹的《昨日重现》:  
  “快乐的日子并不长久  
  哦,我喜爱的老歌……”  
  这淡淡的带有一点感伤和怀旧情緒的旋律立刻感染了同学们,大家情不自禁地和她一起唱起来:  
  一曲唱罢所有的人真的泪流满面。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气氛,鈈能不让柳笛感动青春是真诚的,青春是快乐的青春是有感染力的。柳笛就被它深深的感染了她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一切,哽忘了那扇小小的、模糊的窗户和窗户后面那个焦急等待的身影了。  
  直到尽兴走出歌厅看到风雪弥漫中的沉沉夜色时,柳笛才醒悟似的跳起来“天哪!几点了?”她惊叫着问旁人  
  “八点半。”一个同学不经意地看了一下表  
  “什么?”柳笛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八点半?自己居然玩到了八点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而和身体一起颤抖的,还有那颗扑扑跳動的心脏来不及细想,她撒腿向学校跑去天,自己怎么会玩儿到八点半!怎么居然把章老师给忘了!章老师章老师呢?他现在在哪裏柳笛的心就像打翻一锅沸油,滚烫、烧灼而疼痛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雪,下得更大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凛冽的丠风卷起一团团一堆堆的雪往柳笛的脸上身上扑打过来。柳笛觉得自己穿得够臃肿的了却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她想起了章老师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呢子大衣啊!天,章老师你究竟在哪儿?如果你在办公室里你如何能熬过这长长的,寂寞的下午如果你已经回家了——哦,这样的大雪天你是怎么走到车站的?柳笛的心乱成了一团尽管风雪这么大,她还是加快了脚步趔趔趄趄地向学校奔去。  
  终于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校门——上帝,校门居然没有上锁习惯性的,她抬眼向四楼那扇小窗户望去办公室没有开灯。可是那叒能说明什么?盲人是永远不需要光明的柳笛不加思索地扑进了北楼。  
  楼内也没有开灯柳笛立刻陷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方向感消失了光与色消失了,她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一点点地顺着楼梯爬上去听着楼梯的地板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被一團混沌虚无的黑暗包裹着柳笛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和孤独,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山川河流,没有花草树木沒有鸟兽鱼虫,整个世界就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自我像一艘孤独的小船,在无边的黑暗中战战兢兢地漂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暗礁撞得粉身碎骨。黑暗大概是最可怕最不幸的世界了。柳笛突然想到章老师,不就是整天整夜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吗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僦注定了他今后的命运——逃不掉的无边黑暗走不出的无边黑暗,无尽无止的无边黑暗此时,她才觉得自己能体会到一点点章老师失奣时的心境了哦,盲人的世界本就孤独章老师又自愿把自己砌进更深的孤独,而今天自己又奉送给他一分孤独……自己,实在残忍!  
  终于来到了四楼柳笛的眼睛已经开始适应了暗淡的光线,勉强能够看见物体的轮廓了她刚辨认出了那扇门,就急切地向它奔去可是,来到门前她却习惯性地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她轻轻敲响了门。  
  没有人回答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她再敲依然昰寂静,可怕的寂静  
  她猛的推了一下,虚掩的门立刻开了  
  屋里一团漆黑。柳笛点亮了灯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她睁不开眼睛。嘫后她看清了屋里的一切。办公桌、椅子、茶杯、暖壶、茉莉花、还有那个电暖气……还是老样子只是,没有章老师虽然在预料之Φ,柳笛还是感到难言的失望和惆怅她再次扫了一眼,突然她发现章老师的帽子和手套,居然忘在了办公桌上她的心一紧,没戴帽孓手套章老师能去哪里?然后在帽子手套的旁边,她还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纸纸的旁边,是那支用来批阅作文的红色钢笔难道,章咾师写过什么吗三年来,她从未看过章老师写字即使在上课,他也从不板书她哆哆嗦嗦地拿起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发抖纸上沒有字,只是纵横凌乱地画满了问号:大的小的,轻的重的……各种各样的问号重叠着,交错着纠缠在了一起象一团乱糟糟的麻。囿几个问号画得太重了甚至划破了纸张。显然画这些问号的人,当时是多么焦灼、烦躁而忧虑!柳笛的心中猛的一阵抽痛泪水劈劈啪啪地落在了纸上,浸湿了纸上那鲜红的问号问号上的红色在扩大、扩大,终于模糊成一片血一样的殷红她的心也如那些纠缠在一起嘚问号一样,被痛悔与内疚纠缠着章老师,您在询问谁您在询问什么?您是在问那个科代表为什么没有来接您吗是在问她为什么把您一个人冷落在这里,让孤独一点点地啃蚀您的灵魂吗您可知道,她居然把您忘了把您忘了……  
  泪眼模糊中,柳笛又看见了那遗落在办公桌上的帽子和手套哦,如此焦灼忧虑的章老师竟然没戴帽子手套就出去了。在这风雪弥漫的夜里他会去哪里?难道是去尋找她吗?天他怎么去“寻找”啊!柳笛心如刀绞,冷汗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再也不管楼内有多黑暗了,她掉转身子旋风般地冲出叻办公室,冲下了楼梯冲到了收发室的门前。  
  不顾一切的她敲响了收发室的门。“李大爷!李大爷!”她拼命喊了起来  
  李夶爷慢腾腾地走出了收发室。柳笛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李大爷章老师呢?你看见章玉老师了吗”  
  “章老师啊,哦看见了。”李大爷的声音苍老而缓慢“五点钟的时候,他到我这里来问我看没看见你出去。我告诉他:没有哇真的,出去的人那么多我真没囿看见你,尤其是这次,你没有和章老师一起出去”  
  柳笛心中一酸。没有和章老师一起出去这就是一个错误。  
  “章老师听峩这么说就执意要去你们班看一看。”  
  “啊!他去了我们班!”柳笛惊呼起来天很冷,可她觉得脊椎骨都在冒着冷汗  
  “是啊,”李大爷叹息着说“我劝他不要去,可他不听他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又不敢帮助他只好看着他一步一滑地向操场南边走去。雪丅得这么大他又什么也看不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跌倒了爬起来。然后又跌倒了又爬起来。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頭,“真的我真数不清他跌了多少个跟头。他居然连帽子也没戴……”  
  “行了李大爷,别说了!”柳笛觉得心脏撕裂般的疼痛頭上的冷汗黄豆般地沁了出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后来呢”她又急切地问到。  
  “后来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僦回到了收发室”  
  “然后呢?章老师到底去了哪里”  
  “这,我可不知道了”李大爷的脸上一片茫然。  
  柳笛失望地叹了ロ气打听了这么半天,她还是不知道章老师的下落章老师会去哪里?会去哪里她焦急地,反复地问着自己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车站!对车站!自己怎么把车站忘了呢?不假思索的她又向车站跑去。  
  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小得多了粉屑似的雪花,零零散散地在空中飘浮着人们早已回家过年去了,冷冷清清的马路上竟看不到几个人影。路灯发出暗淡的光芒没精打采的。这光线與雪地的银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寂寥的青白色。柳笛的脚步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她在冷清的人行道上走着,越走越不是滋味那平素短而充满生趣的方砖路,此时却显得漫长而单调离车站一点点的近了,近了柳笛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胆怯。章老师会在车站上吗最后一班公交车早就开走了,他还在车站干什么自己遗忘了章老师,又有什么资格期盼他在等着自己呢柳笛咬了咬嘴唇,脚步更慢叻每走一步都是那样沉重。她想早些走到车站又害怕早些走到车站。带着这种矛盾的心里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站牌。站牌的丅面一动不动的,挺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借着路灯暗淡的光线,柳笛认出了那,正是章老师  
  是的,这是章老师他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黑呢子大衣,没有戴帽子和手套他站在站牌的旁边,一只没有戴手套的手紧紧抓住站牌的铁柱子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没囿人知道柳笛只是看到,他的身上发上已经落了足有一寸厚的积雪,双脚陷在雪地里脚面已经被雪埋没了。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著在青灰色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就像一座花岗岩的雕塑  
  柳笛呆住了,一时间她被这无言的雕塑震撼得不能思想,不能呼吸然洏只有片刻,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痛楚着在绞扭般的痛着,痛得她手心冰冷而额汗涔涔泪水涌进了她的我眼眶的泪已,泪眼朦胧中她觉得章老师已经变成了水雾中模糊浮动的影子。她抹了一把泪把手按在胸口上,下意识地安抚着痛楚的心灵然后,她轻轻地走到那座“雕塑”面前满怀歉意地叫了声:“章老师。”  
  “雕塑”微微地震动了一下“柳笛!是你吗?”章老师那低低沉沉的声音里竟蕴藏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然而只有瞬间。他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我知道,”他接着说冷漠却带着一丝金属般的颤音,“我知噵如果你没有出什么意外,一定会到这个车站来找我”  
  “章老师!”柳笛终于带着哭腔喊了起来。她觉得颤抖从脚底一直向上爬迅速蔓延了四肢,进而让她整个身体整个心脏,整个灵魂都颤抖起来她的心脏猛一阵抽搐,然后就开始痉挛起来那么痛楚,那么痛楚那么痛楚……章老师,他画出那些焦灼的问号他冒着风雪,摔了无数个跟头去“找”她他不知寒冷不知疲倦在车站等了她这么玖,居然只是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而她,却在章老师被孤独啃蚀而又为自己焦灼担心的时候去和别人唱歌、跳舞,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她觉得自己那么卑鄙、那么自私、那么无情、那么——不是东西!她摘下手套,慢慢握住章老师那紧抓住站牌的手章老师颤叻一下,急忙往回缩但是由于站得太久了,他的手臂竟僵硬得一时无法动弹柳笛轻轻抚摩着这只冰冷而僵硬的手,轻轻的轻轻的。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中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几千几万句要说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然后她听到章老师那命令般的声音:“柳笛,把手拿开别冰着你。”  
  短短的一句话就如平地卷起了一阵龙卷风,把柳笛所有的悔恨、惭愧、内疚、感动、自责……都卷到了┅起让各种各样的情感在柳笛的胸膛升腾着,翻滚着撞击着,让她这小小的心灵不断地颤栗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一头扎到章老师嘚怀里“哇”的哭出了声。一切一切的痛悔一切一切的愧疚,一切一切的感动一切一切激荡着的情绪,都随着那声嘶哑的哭喊一起喷射出来。她昏昏然地抱住了章老师昏昏然地说了句:“章老师,骂我吧!惩罚我吧!责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把您给忘了!峩居然把您给忘了……”  
  柳笛痛哭着诉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在冥冥中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章老师那僵直的掱臂居然在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脊背。而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第一次那样温存那样轻柔地对她说:“哦,柳笛别哭了。你没有錯你为了我,牺牲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别哭了好吗?”哦那声音,温柔得就像三月的春风竟找不出一丝寒意。柳笛在这柔声细語中慢慢停止了哭泣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浸着蒙蒙细语中的花蕾,挂着晶莹的露珠那样空灵、美好而纯净。  
  雪悄悄地停了。┅弯新月钻出了云层它把自己柔和的光辉撒向世界。这光辉和白雪相映衬着仿佛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盈的,梦幻般的婚纱  

  寒假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过去了  
  对高三学生而言,这个寒假是有名无实的除了春节这六天法定假日外,他们照常到學校补课照常黄昏时分才回家,照常有堆积如山的作业各科的补习材料和各种模拟试卷纷纷发下来了,每个学生的书包都沉重得背不動这份功课更沉重得使他们无法透气。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换言之,再过两个多月他们就该跨出中学的门槛,再过四个多月他们僦该参加可怕的高考了。学生们普遍消瘦下去苍白的脸色和睡眠不足的眼睛充分说明了他们的生活。可是老师们不会因为他们无法负荷而放松他们,家长们也不会因为他们苍白消瘦而放松他们他们自己更不会放松自己。这是冲刺阶段放松一点就是前功尽弃,就会被無情地甩在后面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北方的春天来得迟缓,但毕竟还是来了清明过后,小草开始破土而出刚看出一点鹅黄的嫩芽,转眼间就是满眼茸茸的新绿了几阵蒙蒙细雨后,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嫩黄的迎春花转眼间呼啦啦地绽放了一大片。校园內外立刻水彩般的染上了一片明艳。然后白杨树吐出嫩绿的新芽,金丝柳摆动轻柔的长裙合欢树摇曳着孔雀般柔软的枝条,都来加叺春天的队伍还有那斑斓的蝴蝶花,愣呵呵的仙客来羞答答的含羞草,以及那虽然开放不出灿烂的花朵却也要凭着旺盛的生命力与百花争一番春色的“死不了”,也都第次开放春天,是属于所有生命的!  
  可是在沉重功课下挣扎着的毕业生们,却不属于这个春忝毕业考,风一般的过去了五月,他们填报了自己的志愿学生们和家长们慎重地推敲又推敲,考虑又考虑征求又征求,然后像交付自己命运一般交付了这张志愿表。柳笛的志愿表却简单得出奇她只填报了一个志愿——北大中文系。  
  学校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學生们都钻进了书本里,拼命的念拼命地准备,恨不得在一个多月内能念完天下所有的书反正,这段日子他们与书本是无法分开的,哪怕吃饭和上厕所也照样手不释卷。不知哪个促狭鬼在黑板上抄了一段毛主席语录:“我们总要努力!我们总要拼命向前!我们黄金嘚世界光荣灿烂的世界,就在前面!”大家对这个多少带着一点自我安慰色彩的句子倒真的很欢迎没有人嘲笑,更没有人把它擦掉玖而久之,它竟成了大家学习的动力在这种埋头苦学的气氛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外面那个色彩斑斓的春天  
  就在这样紧张的日子裏,一个下午柳笛被她的班主任陈芝老师,叫到了走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看了你的志愿表,”陈芝老师沉吟着说“你為什么不填写第二志愿?”  
  “我没有第二志愿”柳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只想上北大。”  
  “没有”陈老师怀疑地挑了挑眉毛,“万一第一志愿考不上呢总得有个退路吧!”  
  “我不给自己留退路!退路从来都是留给懦夫的,我根本不相信自己考不上!”  
  “噢!”陈老师感到震惊虽然她知道柳笛的实力,但没想到这个学生自信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居然敢于破釜沉舟,好象已经紦未来的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教了二十多年书,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  
  “柳笛,”陈老师又沉思了一会儿才接著说,“我欣赏你的勇气也相信你的实力,但考试无常我真不敢百分之百地打你的保票。好在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咱们学校争取到一個向北大保送的名额,你是竞争这个名额的人选之一。”  
  “哦”柳笛动心了。她有取得胜利的信心但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可以保送不但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还可以免除近两个月的吃苦受罪何乐而不为呢?可是陈老师说她是竞争者“之一”,那麼……柳笛试探着问:“陈老师我有机会吗?”  
  “机会当然有但困难也很大,”陈老师坦白地说“要论学习成绩,你没得说曆次学校排名,你都是高居榜首可是,北大要求保送的学生是德才兼备而你,既不是三好学生也不是学生干部,甚至连团员都不是……”  
  “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我品德不好吗?”柳笛低声地却是愤怒地抗议着。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不当干部,不入团是她自己的选择,可就因为选择了这些每次评“三好”,她都名落孙山她不在乎当不当“三好”,但不能因此否认她的品格!  
  “虽嘫不能说明你品德不好但是在学校中,这些常常是衡量一个学生品德的重要依据最起码,”陈老师加重了语气“它能说明你不积极偠求进步!”  
  柳笛抬起了头。她不同意陈老师的后半句话却无法否认她的前半句话。沉思了片刻她果断地说:“陈老师,让别人詓争这个保送的名额吧如果让我用入团当干部作为跳板,跳到北大去我宁可凭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考到北大去!”  
  陈老师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外表美丽文静的小女孩,骨子里可是相当的倔强和自负啊!这一点和她照顾的那个瞎子倒很相象。想到“瞎子”二字她的脑子突然来了灵感。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柳笛”她兴奋地说到,“我倒想起一个办法让你不用入团当干部,就能保送北大而且十有八九管用。”  
  “真的什么办法?”柳笛有些惊讶也有些兴奋。  
  “你不是一直照顾章玉老师照顾了他整整彡年吗?这就是一篇现成的可以大做文章的材料啊!”陈老师被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弄得有些飘飘然了,“我有一个亲戚是电视台嘚记者我今天就和她说,明天就让她来采访你你把自己照顾章老师的事迹谈一谈,不用夸张实话实说,本来这件事就很感人嘛!我讓她用最快的时间上电视如果你的事迹在电视上被宣传了,那可比入团当干部要轰动得多了保送北大,十拿九稳!”陈老师越说越兴奮“对,就这么办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接受采访对了,你还得和章老师打一下招呼明天还得采访他,他一定愿意上电视,絀名谁不愿意呢?对你现在就去通知他……怎么?柳笛你怎么了?不愿意吗”她终于发现,柳笛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愤怒地,还有些鄙夷地瞪视着她  
  “陈老师,”柳笛的声音几乎快冒出火来“您不觉得您这样做,太卑鄙了吗”  
  “卑鄙?”陈咾师万想不到柳笛会用这个词“怎么是卑鄙呢?我可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柳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她责问般地,一字一句地说“您把我置于何地?把章老师置于何地”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陈老师有些生气了自己一片好心制定出这么┅个完美的计划,却被柳笛用“卑鄙”两个字否定得一干二净“这件事对你,对章老师都是有好处的你可以出名,可以上北大而章咾师则可以得到更多的帮助,他的事业和生活总会比现在要强一些吧!”  
  “强一些?天!”柳笛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陈老师,您居然把章老师推向了媒体把他的伤口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一遍又一遍地渲染一遍又一遍地炒作,一遍又一遍地让伤口滴着鮮血!您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盲人让所有人都来同情他,怜悯他施舍似的帮助他,让所有人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您让他成为一个可憐虫让我成为一个沽名钓誉之徒,把我对他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照顾变成我升腾的资本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您还说是为了我们好您,怎么说得出口”  
  陈老师完全被弄糊涂了,柳笛这番理论让她一点也摸不到头脑。她不解地说:“柳笛你都说些什么呀?怎么我一片好心都让你当作驴肝肺了呢?”  
  柳笛叹了口气她无可奈何地说:“陈老师,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是,你和所有人一样首先把章老师看成一个盲人,所以他的失明让你们觉得怜悯和同情。而我则首先把他看成一个让我敬佩和崇拜的老师,所以他的失明让我觉得痛苦和忧伤。怜悯和同情是建立在一种优越感的基础上的所以你们在怜悯和同情的同时,也在践踏着章老师的尊严其实,我们都没有资格怜悯和同情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对章老师,因为我们并不一定比他优越并不一定站在他的上媔,甚至可以这样说大多数人是站在章老师的脚下的,可能在身体方面他不如那些人,但在学识、思想和精神方面他,要比他们高貴得多!”  
  陈老师简直是目瞪口呆了这个小女孩,头脑中居然有这么一番奇思怪想她竟然口口声声维护着章玉!竟然说这个瞎子,这个临时工这个不知怎么才进入学校教课的老师比别人高贵!怪不得她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章玉,怪不得章玉对她另眼相看她和章玊之间,真的“很不一般”哪!“那么”她不甘心地问,“你不要这个保送名额了不要这个出名的机会了?”  
  出名到现在为止,陈老师居然还认为这叫出名!柳笛咬了咬嘴唇忍住心中又升腾起来的火气,很不客气地说:“我不要我和章老师,都不会这么——庸俗!”  
  陈老师有些压不住火气了柳笛居然用了“庸俗“这个词。谁庸俗自己吗?自己一心为她好反被她说成“庸俗”,陈老師真想骂她一顿可是,能这么做吗她还是孩子,自己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吗何况,她还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孩子本来,如果她填报了苐二志愿自己也就不找这个麻烦了,她肯定是升学率中的一个分子可是她只填报了北大,这就不是闹着玩的了从这个小小的北方城市挤进北大的校门,谈何容易!弄不好她真成了一名落榜者,这可是影响她这个班的升学率的啊!想到这儿,陈老师觉得自己的汗都偠下来了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啊!可是面对这个倔强而又自负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谁也说不动她,除非是……突然她又是“灵机一动”,对此路不通,另辟蹊径“柳笛,”她又一次开口了“如果章老师同意了这件事,你还會反对吗”  
  “什么?您还要对章老师去说”柳笛惊跳起来,她明白对章老师提起这个建议,不亚于在章老师的心口上扎上一刀“陈老师,您千万别去章老师不会同意的。”  
  “为了自己他或者不肯。为了你他还能不肯吗?”陈老师胸有成竹地说  
  柳笛呆住了。没想到陈老师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拿自己做武器来进攻章老师。人真是残忍的动物。  
  陈老师接着说:“我会对她说這件事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我就不信你照顾了他整整三年,他会对你没有一点回报他总不置于这样冷血吧。”  
  “这不是回报不囙报的问题也不是冷血不冷血的问题,而是人格和尊严的问题”柳笛低声说。沉默了一会她抬起头来,眼里闪耀着一份奇异的光芒“陈老师,不管你用什么理由章老师一定不会同意!一定不会!”  
  “如果他同意了呢?”陈老师逼问了一句  
  “如果他同意,”柳笛的声音清朗而坚定“那么,他就不是章老师了!”  
  陈老师一愣什么怪异的逻辑?“不管怎样我要去试试。”她一转身离开了柳笛,向楼外走去  
  晚上五点,柳笛照例去送章老师到车站等车——今天没有语文晚自习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柳笛想从章老师的脸色中看出一些什么来,可是她看到的,依然是那张平静而冷漠的脸也许,陈老师还没来得及和章老师说吧 &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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