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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池机场停机坪 夜繁星点点。一朵橘红色的光斑自天际繁星间飘来,越来越大。渐渐地,看清楚了,是飞机的夜航灯。飞机像一只大鸟,匍然落地。2.机舱门口 夜舱门打开,风姿绰约的林宛玉小姐(三十岁左右),出现在舷梯上。林宛玉蓦然举首,灿然一笑。3.大街上 夜都市街道,灯光璀璨,车水马龙。一辆出租车在疾驶。林宛玉从车内向车外张望,浏览市容夜景。4.锦江国际酒店客房 夜房间内,林宛玉拉开窗帘,望着夜空。深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个冰盘似的大月亮。5.锦江国际酒店浴室 夜水珠飞溅,玉肌冰肤……林宛玉在沐浴。6.锦江国际酒店客房 夜林宛玉穿上睡衣,走出浴间,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松花江发洪水的消息,画面上是泱泱洪水和解放军官兵们奋力抢险的镜头。看了一会儿,林宛玉关掉电视,拿起电话拨号:“请问,是孟繁荣先生家吗?”7.孟家 夜电话铃响。一只手拿起电话。陈宝花(四十七、八岁)睡眼惺忪,声音干涩而矜持地:“谁呀?”8.锦江国际酒店客房 夜林宛玉:“我是孟繁昌先生的秘书林宛玉,刚从美国来……”9.孟家 夜陈宝花狂喜地一跃而起,翻身跌落床下,她半跪在地上,激动得有些口吃:“是、是……这是孟繁荣家,我是他老伴儿呀!”10.锦江国际酒店客房 夜林宛玉小姐:“哦,孟太太,你好。孟先生在吗?”11.孟家卧室 夜陈宝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丈夫孟繁荣的大画像:“他、他现在不在家,繁荣他下乡检查工作去了。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吧。”陈宝花张着嘴听着,激动得不能自持。少顷,她撂下电话,一拍巴掌,就地转了一个圈儿,冲出卧室跑到楼梯口,对着黑乎乎的楼下高喊:“小琴!小琴!把楼下的灯打开!”12.孟家楼下 夜保姆小琴一边穿衣服,一边从保姆间跑出来,打开客厅里的顶灯。陈宝花兴冲冲地从楼梯上跑下来:“把灯都打开!”小琴把楼下所有的灯逐次打开,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她迷惑不解地望着女主人。陈宝花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兴奋不已。她突然停住,一指音响:“小琴,放段音乐!”小琴:“放哪个歌儿?”陈宝花:“来个喜庆的!”小琴急忙塞进一盘磁带,响起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陈宝花一听,有点恼,把小琴往旁边一扒拉:“放这玩意儿干吗!哭哭叽叽的!”小琴嗫嚅道:“我寻思这个是说爱情的,能喜庆呢……”陈宝花一边翻磁带一边嗔斥:“傻样儿吧!一天就知道爱情爱情的,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啊?”她挑出一盘磁带塞进机器里,屋子里立刻响起《春节序曲》欢快的音乐。陈宝花对小琴一摆手:“好了,你去吧。”她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边哼哼着,一边扭动腰肢,点着一支香烟,坐到沙发上,闭上双眼,跷起二郎腿,用脚尖打着拍子……小琴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放在茶几上,向自己住的房间走去。这时,楼梯旁的一个小门儿开了。陈宝花的父亲陈富堂(七十岁左右)探出脑袋,眨巴着眼睛:“宝花呀,有什么事?”陈宝花瞥了一眼,诡谲地一笑:“什么事?啊,没事儿,没事儿。”她站起身关掉音响,上楼,“都睡吧,睡吧。”陈富堂和小琴迷惑地望着她。陈宝花走到楼梯顶端,回身:“都看着我干什么?把灯闭了,睡觉!”她走进卧室,拿起电话,忽然回首凝视丈夫画像,若有所思,又缓缓地撂下电话。13.孟家客厅 夜还是孟繁荣的画像,现在已经挂在楼下客厅的墙壁上了。小琴正站在凳子上钉钉子,陈宝花抱着膀儿在指挥。陈富堂从厕所里出来,身后响起“哗哗”的冲水声。陈宝花不满地:“老爷子,你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进去两趟了?拉肚子啦?”陈富堂拍拍肚皮,陪着笑脸:“没有。我寻思,我把肚子里这点玩意儿打扫干净,待会儿美国客人来了,我就省着出来了不是?这人老了埋汰,招人烦哪!”14.江源电视台大门口 日一位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走进江源电视台大门,此人是王天生。15.江源电视台录制厅 日录制厅里,女主持人孟歌在录节目。王天生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少顷,孟歌打里面出来。孟歌脸色很冷淡:“什么事?”王天生:“我说歌子,你怎么这么糊涂,林小姐来了,这么大的事,咱爸又不在家,你就让你那个后妈自己瞎舞扎?”孟歌:“你先去吧,我这正录节目呢。”王天生:“也好,我先去。咱俩总得出一个耳朵呀。”转身下楼。孟歌想了想,掏出手机,拨号:“你好!你是松花江县教育局吗?到你们那儿检查工作的江源市局孟繁荣局长在吗……我是他女儿……”16.陈宝山家 日陈宝花的哥哥陈宝山(五十多岁),正对着镜子打领带。陈宝山妻子站在他的身后,用毛刷给他刷西装,嘴里嘟囔着:“我看你都多余去,人家家里来了钱,有你啥事呀,这时候往上凑合,也不嫌寒碜!”陈宝山:“你懂个啥!他们孟家老哥俩失散五十多年,是我给联系上的,我在美国报纸上发的广告,我的功劳大了去了!”陈妻撇撇嘴。17.锦江国际酒店 日包房内,灯红酒绿,乐曲艳靡。陈宝花、陈宝山、王天生、孟歌,众星捧月似地陪着林宛玉小姐,看样子宴会已经进行一会儿了。王天生拿着话筒很活跃,与林宛玉合唱。众人击掌唱和,气氛营造得很热烈。18.孟家客厅 日小琴正在往茶几上摆茶杯、饮料。陈富堂坐在餐桌旁自斟自酌。桌子上摆着一瓶白酒和四碟小菜。陈富堂似乎已有几分醉意,撂下筷子慨叹:“陈富堂啊陈富堂,你如今是落配的凤凰不如个鸡了!来了客人,人家到大饭店里山珍海味,把你扔在家里吃这喂猫的玩意儿!嗨!想当年我陈富堂……”感慨地摇晃着脑袋。小琴:“老爷子,你这就不错了!你儿子不养活你,在姑娘家里你还想咋的呀!”陈富堂:“这些个玩意儿不懂事儿啊!若是繁荣在家,绝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小琴:“我看我陈姨对你就算够意思了。”向窗外一望,突然叫起来,“快,客人回来了,快把你那些玩意儿收拾起来!”陈富堂:“我这还没动筷儿呢。”慌忙端起菜盘进小屋。19.孟家门前 日小琴拉开房门,众人恭让林小姐。林小姐进屋,众人鱼贯而入。陈宝山很不得体地奉承道:“林宛玉小姐真是了不起,一个女人,又这么年轻,在美国和香港竟有这么大的场面……”陈宝花:“你们别总‘女人女人’的,女人怎么了?没有我们女人,你们男人恐怕连裤子都穿不上。”陈宝山谀笑:“那倒是,那倒是。”王天生悠然一笑:“NO,NO!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们女人,我们男人还有穿裤子的必要吗?”众笑,唯有孟歌厌恶地皱皱眉头,把王天生搭在她肩上的手往下一摔。孟歌的这个动作显然被林宛玉注意到了,出现了片刻的尴尬。林宛玉精明而机敏地转移了话题,指指墙上的画像:“这位就是孟繁荣先生吧?”陈宝花:“是啊,是啊,我丈夫繁荣这次下乡,是检查中小学校校舍,都半个多月了,肯定是让大水给隔住了。我估计,再有一周也回不来。林宛玉小姐,您还等他吗?”孟歌笑吟吟地插话:“林小姐,我爸正往回赶呢,今天下午就能回来。”陈宝花一怔,瞥了孟歌一眼:“是吗?”孟歌坦然而又富有挑战意味地:“是的。”林宛玉不露声色地看看这两个女人。20.孟家门外马路边上 日众人送林小姐上车,车驶去,众人挥手。众人正欲返身进屋,突然从楼角闪出一位白衣白裙的少女。这是王天生的秘书田咪咪。她手里拿着几张单据,递给王天生:“王经理。”又对陈宝山一笑,“陈经理。”在王天生签字的当儿,田咪咪向陈宝花、孟歌逐一点头致意:“您好,您好。”声音像小猫一样。陈宝花目光犀利地打量一下这位田小姐,微微一笑:“啊,你好。”田咪咪突然冲着孟歌:“您是嫂子吧?”孟歌淡然地:“我是孟歌。”田咪咪:“啊,嫂子,你真美!我想象中的你就是这样的……我叫咪咪。”王天生没让她再发挥下去,把签好的单据塞给她:“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田咪咪接过单据,冲着孟歌:“嫂夫人,后会有期!”又对众人一扬手,“拜拜!”翩然离去。陈宝花看看孟歌,又看看王天生,明知故问:“这孩子是哪儿的呀?”陈宝山解释:“是水产局田处长的女儿,硬塞到我们公司的,当个秘书。”陈宝花冷冷一笑:“就你们那个破公司,还有这么漂亮的秘书呢!”她横了一眼王天生,又把目光移到孟歌脸上。王天生:“没办法,得罪不起她爹呀!”陈宝花敲山震虎:“你们可小心点儿,我瞅这孩子潮乎乎的,别出什么事儿!”她哼了一声,走进屋。王天生:“一个弱智!弱智儿童。”孟歌横了王天生一眼:“你这么说她,能对得起人家吗?”王天生一怔。21.城郊公路上 日一辆北京吉普在急驶。车内,江源市教育局局长孟繁荣(五十九岁)坐在车里。他身材高大,头发灰白,神情有些疲惫。22.锦江国际酒店门前 日吉普车停在酒店门前,孟繁荣从车上下来,整整衣领,拽拽下摆,走进酒店。23.锦江国际酒店楼内 夜走廊里,孟繁荣按了一下门铃。门启。林宛玉:“您……”孟繁荣:“您是林宛玉小姐吧?我叫孟繁荣。”林宛玉:“哦,请!”24.锦江国际酒店套房 夜手提电脑里出现一个画面: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房间里,一个七十多岁羸弱的老者病恹恹地坐在沙发里。他是孟繁荣的哥哥、美籍华人孟繁昌老先生。林宛玉站在他的身侧。林宛玉的声音:“董事长,请你对你的家人说几句话吧。”孟繁昌的声音:“啊,好好,好好。”坐直,“繁荣二弟,我是你的大哥孟繁昌。你我自幼一别,迄今已有50余年了。我们兄弟虽天各一方,但毕竟都活着,实在是老天有眼啊!我本想回国去看看,无奈缠绵病榻,体弱不支……”咳嗽,“我这心脏和肺叶都不中用了……”又咳,“我在海外惨淡经营几十年,侥幸立足,小有基业,可以告慰祖宗了。我这个身体恐怕是来日无多,咱兄弟今生今世怕是很难再见上一面了……也不知道你在国内这些年生活得怎么样,我先资助你美金800万,以补家用。待林小姐找到你之后,我再把钱汇给你。好了,我太累了……就,就这样吧。”孟繁昌靠在沙发里喘息。画面定格。镜头拉开,这是林宛玉套房的外间。孟繁荣边看电脑视频边擦眼泪,几乎把鼻子贴在屏幕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定格后苍老的哥哥,抽泣起来……25.锦江国际酒店院内 日草坪上,林宛玉在给孟繁荣摄像。孟繁荣对着镜头:“大哥,我是繁荣啊。我在录像里看到您身子骨这么弱……”又落下泪来,“您要多保重,要抓紧治疗。等病好以后,回国来看看,这边的亲戚和乡亲们常念叨起您呀……至于我这边,老婆、孩子都有工作,日子过得都不错。这边开销小,所以那800万美元,您留着用吧。”林宛玉一愣,停止录像,惊讶地看着孟繁荣……26.江源电视台大门口 日吉普车停在江源市电视台大门前,孟繁荣下车。孟歌自楼内跑出:“爸,上楼吧?”孟繁荣:“不了。下边的水越来越大,我得马上赶回去。我已经跟林宛玉小姐说了,那笔钱咱不要。我跟你大伯分别50年了,这连面还没见着呢,怎么能伸这个手啊。再说咱们也都不缺钱,要那么多钱干嘛呀?林宛玉小姐是今天晚上7点的飞机,你代表我送送她。至于你妈那儿,明天我给她打个电话。”孟歌:“爸,这个电话你别打了,她若是在电话里破马张飞的,又得把你气够呛。回头我打。”孟繁荣:“那好吧。我走了。”转身上车。孟歌:“爸,注意身体。”孟繁荣:“好,好。”上车。车驶去。27.孟家客厅 日陈宝花正在接电话,暴怒:“什么?不要了?”陈宝山坐在旁边,一惊。28.江源电视台 日孟歌把话筒从耳边闪开,里边的声音太大了。她面容镇静,左手拿着一份播音稿浏览着,当听到话筒里传来“呱嗒”一声,她淡然地撂下电话。29.孟家客厅 日陈宝花暴怒地在客厅里来回走:“他这是想干什么?想都留给他那个宝贝丫头啊?做梦!不要了,鬼才相信!”陈宝山坐在沙发里,吐了一口烟:“我琢磨这话是真的。这种事啊,繁荣他干得出来呀。”陈宝花:“800万美元,这叫5000多万!他瞪眼儿就不要了?天底下哪有这号‘二百五’呢?”陈富堂背着手从小屋里踱出来:“我说,你们这么又喊又叫的有啥用啊?还不赶紧堵堵林宛玉小姐,就说繁荣是个国家干部,不好意思要这笔钱,让她先别把繁荣的决定告诉孟繁昌,先把那头缓下来,这头咱们再想辙啊!”陈宝花和陈宝山相互看了一眼。30.天池机场候机大厅 日陈宝花、陈宝山匆匆进入大厅,四顾寻觅,忽然发现林宛玉坐在茶座里,与一个人谈着什么。二人趋近。陈宝花:“林宛玉小姐!”林宛玉站起:“啊,孟太太!”坐在林宛玉对面的人回过头来,是王天生。31.街市 日又一辆出租车在急驶。孟歌坐在车内,身边有一堆礼品。32.天池机场候机大厅茶座 日林宛玉:“……孟太太,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先不向董事长汇报。但这笔钱是给孟繁荣先生的,要与不要最后还得由他来决定。我先到大连办些业务,半个月后回到这儿来,届时,我想孟先生也会回来的,我再见他一面。”陈宝花:“谢谢林小姐。”陈宝山:“林小姐真是太帮忙了。”林宛玉看看表:“快检票了。”起身。一直用忧郁的眼神注视着林宛玉的王天生突然冒出一句英语:“密斯林,我那件事情拜托了。”林宛玉用中文说:“王先生,您放心吧。我一定尽力。”陈宝花和陈宝山兄妹一惊。林宛玉拎起皮包:“好,再见了。”三人拎起礼品送林宛玉。孟歌急匆匆自大门口入,见状,惊异。陈氏兄妹、王天生正簇拥着林宛玉走上二楼检票口。孟歌想赶过去,又停下,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33.乡间小路 日大雨滂沱,一辆吉普车在雨中行驶。车内,孟繁荣坐在后排座上,神情焦灼。他身旁坐着四十岁左右的松花江县教育局王局长。34.美人松小学 日吉普车停在美人松小学大门前,院子里空荡荡的。孟繁荣和王局长下车,进院,查看校舍。孟繁荣面呈忧郁之色:“这房子还是我在这儿当老师的时候盖的,快30年了!就是没有这场大雨,这房子也够戗了。”王局长:“他们的报告打上去多少回了。县财政说没有钱……”从一间教室里走出一位老者,他跟王局长打招呼:“王局长来了。”王局长指指孟繁荣:“这是市里的孟局长。”老者与孟繁荣握手。老者:“孟局长,我知道你。”孟繁荣松开手:“您是……老曹。”老者:“是老曹。你不来认我,我是不敢去认你的。”孟繁荣:“你老曹还是那股倔劲儿。一晃这么多年了。”老者:“我到过几个地方,后来就留在了这里。”孟繁荣:“你应该告诉我,我也该早点来看你呀!”老者:“今天也不晚。主要是看看这学校!”孟繁荣:“学生们呢?”老者:“都上后山了。怕房子倒喽,在后山借了老乡的三间房,轮班上课呢……”35.临时教室 日电闪雷鸣。昏暗的房子里,挤满了几十个孩子。一位胡子拉碴的老教师在给孩子们上课。房子有点漏,有的桌子上放着脸盆接着雨水……镜头拉开,孟繁荣和王局长正趴窗子往里看。身后大雨如注。36.王天生家 晨从中厅看,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住房。两个居室在中厅的左和右。右边居室的门上贴着一张纸。少顷,右居室门开了,王天生一边穿外衣一边从里边走出来,在关门的当儿,发现了门上贴着的那张纸,仔细一看,是《离婚协议书》,纸的下方是他和孟歌的签名。王天生扯下那张纸,走到左居室门前,敲门。里面孟歌的声音:“什么事?”王天生:“歌子,你把门开开!”孟歌:“你就这么说吧!”王天生:“我得跟你谈谈。”门开了,孟歌横在门口:“谈什么?”王天生抖抖手里的纸:“那几天咱俩都在气头上,啊对,尤其是我。你怎么还当真了哪?”孟歌:“这不是你求之不得的吗?”走到中厅的茶几边坐下。王天生笑笑:“那是我一时糊涂,现在我改正错误,郑重地。”说着把手里的那张纸撕了。孟歌:“你?”电话铃响了。两人都要接,相住。最后,还是孟歌就近拿起了话筒。孟歌:“你好……说话呀!你怎么光喘气不说话?”王天生有点预感,忙夺过电话:“谁呀?”厉声地,“你挂错了!”撂下电话,瞥了孟歌一眼,“电话串线了。这电话动不动就串线……”电话铃又响了,两人都看着电话。王天生:“别理它,串线了。”电话铃继续,两人谁也不接。孟歌冷冷一笑,走进卧室,拿起提包,走出家门。王天生欲追又止,拿起电话,气急败坏地:“我说你想怎么的?有完没完了?你别再跟我纠缠不休了,好不好?”摔下电话,“这只该死的猫!”追出门去。37.王天生家楼外 晨王天生急急忙忙从楼里跑出,四下一望,孟歌已没了踪影。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喵――”王天生一惊,回头一看:“你从哪儿钻出来的?你怎么敢到这儿来?你疯啦!”咪咪:“快了。”王天生压低声音:“你给我马上离开这儿!”指指楼上,“邻居!邻居!”咪咪也压低声音:“行,香格里拉一楼,我请客。”笑嘻嘻地,“你先撤,我掩护。”王天生:“我是得跟你好好谈谈了!”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驶去。咪咪也打了一辆出租车,跟随。从电线杆后面闪出陈宝花来。38.王天生家楼上 晨孟歌并没有走,而是躲到她家楼上一层的走廊窗前,方才王天生和咪咪的一幕,显然她都看到了。此时,孟歌心情灰暗地走下楼梯,打开房门。39.王天生家 晨孟歌进屋,把包一扔,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门铃响。孟歌起身开门,进来的是陈宝花。陈宝花很生气的样子:“歌子,你看见了吗?”孟歌不置可否,让座。陈宝花很生气的样子:“这个王天生,他想怎么的?总跟那个丫头片子这么明晃晃地!歌子,别看我是你后妈,这事我也不能不管。不行就跟他离,我支持你!”孟歌给陈宝花递过一杯茶:“妈,你喝茶。”陈宝花坐下:“歌子,关于那800万美元的事,你爸到底是啥意思?”孟歌:“他不说不要吗?”陈宝花:“他真就不要了?你说你爸这个人他虎不虎,现在挣点钱多难哪!他也不替咱娘俩想想,咱娘俩这日子也不宽绰啊。歌子,这个事啊,咱娘俩得团结起来,跟你爸斗争!”孟歌笑笑:“斗争?咋斗哇?”40.热泉咖啡厅 日咪咪和王天生坐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座位里。王天生有点紧张,四下张望。田咪咪:“你呀,活得真窝囊!整天缩头缩脑的。你这种生活有什么意思?你怎么就不想想,人这玩意儿一共能活多少天?满打满算也就两万多天呗,你都过去一万五千来天儿了。老先生,剩下这五千来天儿,你就不想提高提高质量?”王天生:“咪咪,你想咋的你?”田咪咪:“我就想……让你离婚,让你娶我。我有两个同学,结婚不到半年,刷刷刷,全离了。贼潇洒!”王天生:“那你找他们潇洒去。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这辈子也不想离婚。话说得难听一点儿,即使我离了婚再找,也不会找你!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就这么个爱法?你这不是开搅吗?”田咪咪眼中噙泪,望着王天生:“我知道,你现在就是为了那800万美金。可你去年夏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就不算数了?”王天生:“嗨!人在那种时候什么话不说呀!你还说咱俩要飞到月球上去哪,咋飞呀?咪咪,我当初找你,绝不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是真想找一个精神上的知己。”他摇摇头,“可惜你不是,你太小。咪咪,你的色彩太丰富,你的世界太喧闹……”田咪咪崇拜地:“多么深刻呀!”王天生实在是没招了,双目一闭,向后一靠。田咪咪坐到王天生的身边,真挚地:“哎,要不,咱俩自杀怎么样?找个全城最高的楼,咱俩在那楼顶上喝上一顿,唱几首歌,好好抒抒情,然后咱俩绑在一块儿跳下去。死后留名,保证轰动。你干不干?”王天生:“我说,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脑袋是不是出毛病了?”田咪咪哭道:“你才有毛病呢!跟你结婚你又不结婚,跟你自杀你又不自杀,你让我可咋办哪?”王天生转为委婉:“咪咪,你不要总站在云端上天女下凡了。你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年貌相当的正经人结婚过日子吧。向七仙女学习,找个纯朴善良的董永……”田咪咪:“你就是董永!”王天生:“我呀,我是西门庆!跟着我这号王八蛋,你会有好日子过吗?”田咪咪:“我不管!”王天生的手机响,他看看手机:“陈经理找我有事,我得马上去。”站起身,“咪咪,为了你,也为了我,咱们分手吧。过去的事,我表示歉意。”欲走。田咪咪大声喝道:“站住!你这两句话就算拉倒了,你想啥哪?”周围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俩。王天生十分窘迫:“不拉倒,你还想咋的?哼!”一甩手走出去。田咪咪气极,抓起茶杯欲摔,又放下,扑到茶几上大哭起来。41.天宝公司 日一个残破的小楼,门口挂着个牌子:“天宝经贸有限公司”。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王天生钻出来,走进楼内,推开经理室的门。室内,只有两三张办公桌和一条破沙发。陈宝山躺在沙发上,见王天生进来,指指桌上的一张纸:“大连又催款了,说咱们下月底再不还上那100万元的带鱼款,就起诉咱俩了。方才,我去冷冻库看了看,都半年多了,才走了100来斤,每斤咱还得赔上五毛钱。”王天生:“把货给大连发回去,咱不要了,就说里边掺水太多。”陈宝山:“那不得打官司吗,这官司能赢啊?当初我就说“少要点儿,少要点儿”,你可倒好,非要干大。这回大,每人50万,咋还吧。”王天生微微一笑:“你签的字,我怕啥呀。”陈宝山两腿一蹬,倏地站起:“你小子要敢跟我扯这事,我可跟你拼命!”王天生戏谑地:“实在不行,咱俩就自杀。”陈宝山:“我说你小子怎么总没个正经的呢,你看我嘴上这泡,都快赶上灌汤包了。”王天生正色地:“大舅,你急什么呀,这不来了800万美金嘛。”陈宝山:“可你那个老丈人他瞪眼儿不要哇。”王天生微微一笑:“有办法让他要。”他故意停下来。陈宝山脖子抻出老长:“啥办法?”42.陈宝花家 日一只手战战兢兢地拨号。陈宝花正在神色紧张地给美国挂电话,陈宝山坐在旁边,也极度紧张。线路通了。话机里传来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OK,你哪位呀?”陈宝花慌忙把话筒撂下,气喘吁吁地:“不行!这个办法不行!”43.王天生家 日王天生拿起电话,坚定地拨了号,又迟疑地放下。44.陈宝花家 日一张打印好的信。一支笔在下边迟疑地写上三个字:“孟繁荣”。写字的人是陈宝花,陈宝山坐在旁边。陈宝山把信装进信封:“宝花,那我明天可就寄出去了?”陈宝花咬咬牙:“寄!”陈宝山:“就怕繁荣回来不认账啊。”陈宝花定定神:“他回来要是再给搅黄了,我跟他这日子也就算是过到头啦!”45.孟家楼下 日陈富堂从小屋走出来。他焕然一新,头戴黄军帽,上身穿件蓝涤卡中山装,脚蹬一双花哨的旅游鞋,背着一个军用书包,上面写着“备战备荒为人民”。他兴致勃勃地对镜整理,嘴里哼着二人转。陈宝花、陈宝山从楼上往下走,见状惊异。陈宝花:“呦,老爷子,你这打扮得鲜亮儿的,还乐颠儿的,这是要干啥去呀?”陈富堂踌躇满志地:“干啥去?玩儿去啊!”陈宝花:“告诉你啊,可不许上婚姻介绍所。上次你领回那个唱二人转的老太太,把咱家的暖瓶都给偷跑了。”陈富堂讪讪一笑:“啊,那是我送给她的。”又笑笑,“能没点儿表示吗?”陈宝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真够戗!这越老还越不让人省心啦!”走出屋去。陈宝花忍住笑:“爹,你到底干啥去?”陈富堂半真半假地:“我上饭店‘捡狗剩儿’去。我一边捡剩饭一边喊,我老汉有一儿一女,儿子叫陈宝山,姑娘叫陈宝花,都是国家干部,就是不养活我。”陈宝花:“哎,爹,你这么说我,不亏心哪?”陈富堂:“这么说你,是亏点儿,说你哥,一点也不亏!这个王八犊子!”陈宝花:“爹,你到底要干啥去?”陈富堂:“嗯?”瞅了女儿一眼,颇有心计地,“啊,我还找那个老太太去。”陈宝花笑:“呦,还真扯出感情来了?”陈富堂:“你没听人家唱吗……”说着边唱边扭,“爱情啊,不分那老呀和少哇,越老就越需要哇……”陈宝花忍俊不禁:“需要你就找去吧,可有一条,不许往家领,我嫌她埋汰!”陈富堂:“我领她旅游去,估计得个三四天吧。”哼着小曲走出门去。陈宝花望着老爷子的背影摇摇头,转身向楼上走。走到楼梯拐角处,蓦然回首,直视丈夫的画像,目光阴鸷,神思浩渺。画像中的孟繁荣也在凝视着陈宝花。恍惚间,似乎画像上的眉眼在灵动,在凝结。陈宝花打了个寒战。46.陈宝山家门外 日一张《民事诉状》被拍在了房门上。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胖子使劲敲门:“陈宝山,你不用不开门,反正《诉状》贴到你门上了!三天之内再不给我带鱼款,我可就正式起诉了!”对瘦子一挥手,“走!这个犊子玩意儿!”二人下楼。47.陈宝山家室内 日陈宝山眼睛贴在“猫眼”上往外看,右手握着个擀面杖。他听听声儿,又趴在窗户上瞅瞅,松了口气,拿起电话,拨号。门开了,宝山妻一手拎着菜兜,一手拿着那张揭下来的《诉状》:“这整天有人堵门要债,日子可咋过呀?”陈宝山:“别磨叽了。我为了啥?你百分之二十开支,大林刚大一,不得钱啊?”宝山妻:“那也没看见你往家里拿回一分钱。”陈宝山语塞,继续拨电话:“王天生这个混蛋跑哪儿去了?”48.孟家 夜电话铃响。身穿睡衣的陈宝花拿起电话:“谁呀……”一惊,“啊?林宛玉小姐?您现在在哪儿啊?49.香港银座酒店客房 夜一间豪华房间里,林宛玉在打电话:“我在香港。因为有急事,我今天从大连赶回香港。方才董事长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接到了孟繁荣先生的传真……”50.孟家 夜陈宝花听到此,神色极其紧张。51.香港银座酒店客房 夜。林宛玉:“孟繁荣先生在传真中说,他改变了主意,还想要那笔钱,想办个公司。董事长对此表示同意,希望你们抓紧时间找好项目……”52.孟家 夜陈宝花的脸色由紧张转为激动,不停地点头:“好,好……谢谢林小姐!谢谢!谢谢!”她撂下电话,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53.王天生家 夜电话铃响。王天生拿起电话:“谁呀?”大喜,“密斯林,你好哇……哎呀宛玉小姐,你给我制造了很多痛苦哇!”54.香港银座酒店客房 夜林宛玉妩媚地:“我怎么了?”55.王天生家 夜王天生:“在那美妙的一瞬间,你出现在我的眼前……”56.香港银座酒店客房 夜林宛玉咯咯地笑着:“王先生,你别闹了!我跟你说个正经事吧……”57.王天生家 夜王天生边听电话边点头,脸色渐渐严峻起来。他缓缓地撂下电话,皱起眉头,思索着。这时,响起敲门声。他打开房门,进来的是陈宝山。陈宝山灰头土脸的,一进门就哭丧着脸:“大连那俩小子要砸我家了!”王天生:“我正要找你。方才林宛玉给我来电话了。她说,董事长收到了你那个传真。你真糊涂得可以呀!不是告诉你,让陈宝花打电话吗,怎么能发信呢?白纸黑字,这将来不是后患无穷吗?”陈宝山傻眼:“出事了?”王天生叹了口气:“董事长同意还是给那笔钱,也同意办公司。这些话林宛玉也都跟陈宝花说了,可她却没告诉咱们。女人就爱耍这些小心眼儿,这会误了大事的。这样,你马上去找陈宝花。告诉她,孟歌今天晚上要跟她们电视台下灾区采访,孟歌肯定要去见老爷子。让陈宝花给孟歌打电话,就往这儿打。让歌子把目前的情况告诉老爷子,给老爷子一种印象,事情木已成舟了,生米已成熟饭了,逼着他就范。快去!”58.孟家客厅 日陈宝花在客厅里转来转去,陈宝山坐在沙发里。陈宝花:“看来这小子和林宛玉也有钩子呀!这个王天生鬼头蛤蟆眼儿的,将来还不得把咱们也给涮了呀!”陈宝山:“到时候再说吧,眼嘛前还真就得按他这招儿来。”指指电话。59.王天生家 日王天生坐在电话旁,守候着。电话铃响,他笑笑,故意等了一会儿,拿起话筒:“啊,是妈呀……哎呀,孟歌刚走,到电视台集合去了。那样吧,我马上去追她……行,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撂下电话,笑了一下。孟歌进屋。王天生:“歌子,方才妈来个电话,说林宛玉小姐来电话了……”孟歌径自奔自己的卧室,背起了准备好的背包,返身欲走。王天生:“……说繁昌大伯还坚持要给那笔钱……”孟歌站住:“看来你们做了不少……动作呀!”王天生:“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就是接了这么个电话,把你妈的话转达给你。你这次下乡,赶紧把这一情况告诉爸爸,不能让他们瞎整。这次你能见到爸爸吧?”孟歌:“能。我找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诉他。”王天生:“什么事?”孟歌:“咱俩离婚的事。”王天生:“又是离婚!我再跟你说,前一阵子那是我一时糊涂,你别当真哪……”孟歌:“可我想清楚了,咱俩还是离开好。”王天生:“歌子,你坐下,不差这一会儿。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离婚?”孟歌:“因为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王天生:“又是要孩子!我没说不要孩子呀,孩子可是你自己打下去的嘛!”孟歌:“可有你说的那些话,孩子来到人世还有什么意思?”王天生:“我说什么了?”孟歌:“你自己说的话你都忘了?你说‘孩子跟父母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只是夫妻寻欢作乐的副产品。’你说‘生个儿子就是生个债主,生个女儿你又忍受不了女儿出嫁时那种亏本的痛苦和无法启齿的嫉妒!’这话是你说的吧?”王天生:“我,我是说了这话。可这话不对吗?不是事实嘛?”孟歌:“你不是人!”王天生:“这个,恐怕就不是事实了。”孟歌:“你,你是个无耻的人!”王天生:“这倒是事实。可这个事实是怎么形成的呢?你曾经说过我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好像还说过我是个纯洁的男孩。那我为什么又纯洁不下去了呢?”孟歌:“因为你堕落了!”王天生:“是我在堕落吗?是生活在堕落!”孟歌:“那也是因为生活中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王天生:“这是很有可能的,这话也很有道理。不过这是客观存在,那你怎么办呢?”孟歌:“至少,我要在我的生活环境中把他清除掉!”站起欲走。王天生:“慢!”拦住孟歌,“孟歌同志,放弃你那些幼稚的道德理想吧,别坚守阵地了。你回头瞅瞅,现在阵地上只剩下你一个人和一面红旗了!”孟歌:“所以,我更该坚持!”孟歌拨开王天生的手臂,走出去。门砰地关上。60.抗洪大坝 日解放军官兵正在奋力抢险,其中有很多地方干部,孟繁荣也在其中。一辆车身上印着“江源电视台新闻采访车”字样的面包车停在坝基上。几个记者从车上跳下来,其中有孟歌。61.抗洪大坝水边 夜天上,星光点点。地上,洪涛滚滚。无数条光束摇动着,这是防洪队伍用手电筒在排查管涌。孟繁荣和孟歌父女俩边查险情边谈话。孟繁荣面有愤激之色。62.美人松小学后山坡 晨一棵松树下有一座青草覆盖的坟。孟繁荣和孟歌伫立坟头。孟歌把一束野花放在坟前。孟繁荣指指山下的小学校:“那是1964年,这个学校就我一个老师,也没有校舍,就在生产队队部上课。你曹大爷时常来帮我收拾收拾。后来,你妈从城里来了,她非要盖个新校舍……你妈这个人哪,身体很弱,可就是要强,比我还要强。她和生产队的男劳力们一样地托大坯,上大梁,十个手指磨得都是血泡,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第二天,用布条一包还照样干。后来那布条都粘在手上了,往下一揭全都是血呀!”他叹了口气,“谁曾想,这么硬朗的你妈,她是个短命鬼呀,校舍盖起来还不到一年,她就得病去了。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我真舍不得你们爷俩儿呀,也舍不得这所小学校!你就把我埋在学校的后山上吧,我好能看着你们爷俩儿!’现在学校破成这个样子,嗨,不说别的,我都对不起你妈呀!”孟歌泪流满面。63.江源市教育局门前 日一辆吉普车驶进市区。吉普车停在一座挂着“江源市教育局”牌子的大楼前。孟歌下车,回身扶爸爸下车。孟繁荣:“歌子,你回家吧,我到局里布置一下赈灾的事儿。”说着走上台阶。孟歌:“爸,别忘了吃药。”孟繁荣笑着回身拍拍上衣的口袋。64.王天生家 日孟歌走上楼梯,拿出钥匙开门。一进屋,就听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中厅桌子上摆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孟歌要进自己的居室。王天生从厨房里端着菜走出来:“正好,今天我请客。”孟歌向王天生房间瞥了一眼。王天生:“瞅啥?就请你。”孟歌:“我吃过了。”王天生过来扳住孟歌的肩头:“吃过了也得吃。”把孟歌按在凳子上,“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孟歌一怔。王天生:“我的孟歌哎,自己生日还得别人想着。”孟歌:“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王天生:“我给你们电视台打电话了,一天一遍。小别胜新婚呐!”把酒杯递到孟歌手里。孟歌一笑:“你这是鸿门宴。”转身向卧室走。王天生连忙拦住孟歌:“歌子,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就把桌子掀了。”孟歌:“你掀呗。”王天生指指墙上:“那,我把它也撕了!”孟歌蓦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张巨幅放大照片。照片上是王天生和孟歌在一片葱绿树丛前的合影:王天生从后面抱着孟歌,两个人幸福地笑着。孟歌怔住了,百感交集地看着照片,看着看着,泪水模糊了双眼。王天生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孟歌的肩头:“你记得的,那天是你20岁生日,20岁呀,咱们在松花湖……”孟歌的头向后一靠,泪水如注。王天生紧紧地抱住孟歌。65.街上 日喇叭声、锣鼓声中,一群浓妆艳抹的老年人在扭秧歌,给暮色中的城市平添了一道景观。打头就是陈富堂,他手持彩扇,眉飞色舞,还不时地向身边一个老太太挤眉弄眼。陈宝山骑自行车路过,车筐里装着鸡鸭鱼肉,他不经意地向秧歌队瞥了一眼,蓦然发现了他父亲陈富堂。他下了车,很厌恶地看着陈富堂。片刻之后,秧歌停了。陈宝山挤进去,拨拉一下陈富堂,陈富堂跟他挤出来。陈宝山:“这些天你上哪去了?让人到处找!听说你还旅游去了?”陈富堂很神气地:“旅游?我像你们那么没正事呢!”他从一个老太太手里接过一个挎包,往脖子上一挂,“我回老屯了!”陈宝山:“回老屯?干啥去了?”陈富堂:“干啥?办大事儿!”陈宝山:“办大事儿?就你?”欲登车。陈富堂忍不住:“哼,瞧不起我!我不跟你说过吗,等我把事儿办成了,那就没你的份儿了。”陈宝山停住,回忆,恍悟:“噢?爹,你整着项目了?”陈富堂:“现在叫爹了?”陈宝山:“可咱老屯那个穷山沟子,能有什么好项目啊?”陈富堂走到路边一个单位的大台阶上,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瓶:“你先尝尝这个。”陈宝山喝了一口:“不就是个酒吗?”陈富堂:“味道呢?”陈宝山咂咂嘴:“不错!”陈富堂:“我告诉你吧,这叫‘八王烧’,也叫‘霸王液’,当年是咱们这儿给西太后上贡的贡品。我小的时候,窑主王老八就喝这个酒,活到90多岁脸蛋还红扑扑的,比大姑娘的脸色还好看,叫一个霸道。”陈宝山着急地:“没空跟你扯这些没用的。”陈富堂神秘地:“我把这个‘八王烧’,呵,‘霸王液’这个秘方给淘弄到手啦。”陈宝山:“给我看看。”陈富堂:“没在这里头,让我寄放起来了。”陈宝山:“爹,在哪?”陈富堂用手在眼前胡乱地比划两下:“在……一个地方。”陈宝山笑笑,点点头,决定采取缓兵之计,指指车筐里的东西:“爹,繁荣回来了,晚上大伙要聚一聚。”拍拍车座,“你上车,我驮你。”陈富堂:“我还是溜达走吧,坐你那玩意儿,迷糊。”陈宝山:“你坐上吧,我推着走。”陈富堂:“那……坐上?”陈宝山把父亲扶上车座,推着车,边走边和父亲唠着嗑儿。路边乘凉的人、做买卖的人都用赞许善意的目光看着这爷俩儿,有的还直翘大拇指。陈富堂一脸的幸福。66.孟家 日陈富堂推门走进屋。陈宝花:“呦,旅游的回来了,没把那个唱二人转的领回来呀?”陈富堂:“想来的,可没来得及!”陈宝花:“真的,我不嫌她埋汰。”陈富堂:“这孩子,还逗你爹。”进小屋。67.副食店门口 日陈宝山躲在孟家对过副食店门口,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眼睛向这边瞄着。转而,他看见一辆轿车停在孟家楼前,孟繁荣从车里走出,进楼。68.孟家 日孟繁荣推开房门,进屋。小琴自厨房走出,惊喜地:“呀,孟叔回来了?”孟繁荣:“哦,小琴。”小琴帮孟繁荣脱下外衣。孟繁荣环视房间,发现自己的画像,面呈不悦,指指画像:“小琴,这个怎么拿楼下来了?”小琴:“那天美国林小姐来,陈姨说布置布置,就……”陈宝山拎着鸡鸭鱼进屋,大叫一声:“繁荣啊,你可回来了!”把东西递给小琴,双手与繁荣握手,“哎呀,瘦了,黑了。你也是,自己有心脏病不知道哇,还抢什么险哪!你让这些亲戚朋友跟着多着急呀!”陈富堂从小屋里走出来,有几分做作的老态,弓着腰,还故意咳嗽着。孟繁荣:“爹,你老还挺好吧?”陈富堂:“咳!咳!我就这玩意儿了,活一天少一天,什么好不好的。你身体怎么样?”陈宝花出现在楼梯顶端,高叫一声:“呀,繁荣!”便像一架飞机似地从上面俯冲下来,想搂住孟繁荣,但张开双臂又收了回去,改为在丈夫的胸前拍了一下,“我的祖宗啊,可急死我了你呀!你自己就够险的了,还抢什么险哪你!”王天生一手拎一网兜肉和蔬菜,一手拎着一瓶茅台酒走进来:“爸!”孟繁荣:“啊,天生。”王天生:“听说爸回来了,过来看看。爸,你身体挺好的呀?”孟繁荣:“挺好挺好。嗬,今天人够全的。来,来,都坐下,都坐下。”王天生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琴。众坐下,竟一时无话。孟繁荣:“怎么都不说话呀?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了吗?”陈宝花:“那件事,歌子跟你说了吧?”孟繁荣明知故问:“什么事?”陈宝花:“林宛玉小姐来电话说,繁昌大哥听说咱们不要那笔钱,挺不乐意,指示林小姐告诉咱们,那笔钱一定要收下。”孟繁荣狡黠地:“这不简单吗?明天,我给林宛玉小姐打个电话,再说一声‘不要’,不就完了吗?”陈宝山:“这么办不好吧?那也太卷繁昌大哥的面子了。”孟繁荣:“这么说,这钱还得要?”陈宝山:“那当然,繁昌大哥是个大老板,有的是钱,这些在他老人家那儿是九牛一毛。”孟繁荣:“嗯……800万美元,合人民币就是五千来万,咱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花呀?”陈宝山:“办公司!你明年就退休了,正好,你当董事长,宝花是总经理,我和天生跑个腿儿学个舌的。天生,你说呢?”王天生毫无反应,正襟危坐,一言不发,而且目不斜视。孟繁荣:“哦,办公司,这是个好事。哎,你们俩不是有个公司吗?”陈宝山:“那叫个啥公司啊,小本儿买卖!做买卖这玩意儿啊,你投资大,才能效益大。你这800万美元要是办个公司,折腾它几个个儿,不出两年就是几个亿啊!”孟繁荣笑笑:“咋折腾啊?”陈宝山:“搞项目啊!繁荣啊,我相中了一个专利,电动牙刷。这玩意儿准有市场。你别看刷牙是小事,也挺麻烦的,我就不爱刷牙,锯格锯格的。这个电动的省事儿,这边往嘴里一放,那边电源一插,突突突,完事了。”陈宝花:“那是,要是漏电了,突一下就玩儿完了。”陈宝山还要解释,陈宝花把手一扬:“行了行了!我说诸位,我们繁荣可坐了一上午车了,你们让他歇歇好不好?”王天生:“对,对,咱们都包饺子去。”王天生、陈宝山、陈富堂几位进厨房。孟繁荣:“你这是干嘛?大家很长时间没见面了……”陈宝花:“我不是怕你累着吗!这茶凉了吧?我给你换换。”倒茶。孟繁荣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上出现解放军抗洪抢险的报道画面。陈宝花依偎在孟繁荣身边:“繁荣,林小姐说过几天她还来,那笔钱到底咋整啊?你倒是说句话呀!”孟繁荣:“既然你们已经把事情折腾到这种地步了,那就……收下吧!”陈宝花惊喜,猛地搂住孟繁荣的脖子,在腮上亲了一口。孟繁荣吓得往后一闪:“哎,哎,你怎么了这是?你这是亲我呢,还是亲钱呢?”陈宝花做娇嗔状:“去,傻样儿。一点都不懂浪漫!”突然向厨房努努嘴,小声地,“你没看见这都蝗虫似地糊上来了吗?其实,这钱是咱们的,有他们啥事啊,就这么没皮没脸地往上糊哇!”孟繁荣:“严格点儿说,这钱也不是咱们的。”陈宝花一怔:“对,是大哥的。可大哥不是给咱们了吗?这些天,他们鼓鼓捣捣,想让咱们办公司。我才不上他们的当呢!”孟繁荣:“说来听听。”陈宝花:“既然都是亲戚,又都出了点儿力,等钱过来,给他们每家三万两万的,剩下的咱俩存起来留着养老。你说呢?”孟繁荣:“养老用得了这么多吗?咱们都有工资,也不缺钱,要这么多钱在手里攥着干嘛?再说,用我大哥的钱养咱们的老,好意思吗?”陈宝花愀然作色:“咋不好意思?照你的意思,这钱还不要了?”69.孟家厨房 日大家围着桌子包饺子,谁也不说话,都竖着耳朵听声儿。孟繁荣的声音:“按我的本意,这钱咱一分也不能要。既然你们已经把事情折腾到这种地步了,现在看来,把钱收下也不是不可以。”加重语气,“但是你可要知道啊,天底下就是再亲的人,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也是少有的事情啊!这里边有大哥很深的情意的!咱们就是接了这笔钱,也要用得合理,用到正处……”70.孟家客厅 夜陈宝花:“你给我说得具体点儿,别总像做报告似的。”孟繁荣:“好,那咱们就具体点儿。这80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就是5200万。这200万这样处理,老爷子、宝山大哥、天生,每家5万……”陈宝花:“你小声点儿,太多了。凭什么给他们那么多?算借,还差不多。”孟繁荣不理她,继续说:“行,那就算借。这就是15万。还有小琴,她父母风烛残年,家里还有个病嫂子,常年卧床。这孩子负担太重了,总是唉声叹气的,也借给她两万。”陈宝花:“你发救济款呢?”孟繁荣:“去掉这17万,剩下那180万,全给你。”陈宝花终于忍不住:“那整数呢?那5000万呢?”狠狠地闭掉电视。孟繁荣一字一顿地:“至于那5000万,我和歌子一个意见。捐给家乡,办学校!”陈宝花暴跳如雷:“什么?你疯了你……”71.夜总会 夜狂躁的音乐,迷乱的灯光。王天生、陈宝山坐在夜总会的大厅里,把酒浇愁。大厅里人很多,有人在划拳,有人在狂欢,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卡拉OK。王天生、陈宝山情绪低落,在默默对饮。72.孟家客厅 夜墙上的挂钟已指向12点半了。孟繁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抗洪赈灾文艺晚会》。电视里,解放军在洪水里抢救小孩的场面;人们踊跃捐款的场面……场面热烈而悲壮。73.夜总会里 夜陈宝山开腔了:“唉!你这个老丈人呀,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傻帽儿!可钱是人家的,咱有啥招儿哇?”王天生神思幽幽一字一顿地:“他呀,本质上是个农民!”陈宝山:“这回咱俩吃带鱼吧。100万的带鱼啊,咱俩得一直吃到22世纪去……”王天生:“还得一日三餐,顿顿不落才行。”二人狂笑不止,周围的人惊愕地望着他俩。一个正在唱歌的小个子有点恼怒:“笑什么?嫌我唱得不好啊,你来唱!”王天生真就站起来,晃晃悠悠走上台,拿过话筒:“这位朋友唱得不错,不错!可这首歌,纯属胡扯!什么你爱我呀,我爱你呀,现在,我们大家,最爱的,是,是什么?” 把话筒朝向大家。“钱――”台下异口同声。74.孟家客厅 夜孟繁荣还在看电视。电视里,主持人正在宣读捐款人姓名和数额……一位捐赠100万人民币的老先生,正在热泪涟涟地讲话。75.夜总会里 夜王天生对台下:“你们谁能告诉我,钱,钱的本质,是什么?”下面哑然。王天生:“那,你们听着。”他一甩长发,高声朗诵,“钱啊钱,你是一种梦想;钱啊钱,也是一种赌注;你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手段,也是一种徒劳无益的追逐;你让一些有用的人一无所有,你也让一些无用的人终生富足;你推动社会进步,你也让人心不古;你能给人提供安全和幸福,也能给人带来威胁和痛苦;你能使人与人之间充满温馨,也能让人产生不平等的愤怒;有些人来钱容易,不择手段,夜入无数;很多人辛勤获取,日夜奔波,心血浇铸;有人重视钱,因为除了钱,他们生活的库存就只剩下一片焦土;有人轻视钱,因为除了钱,他们人生的内容还有另外的一片丰富!钱啊钱,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人们传来传去的破纸片子;钱啊钱,你又什么都是,可整个地球的人都围着你翩翩起舞!钱啊钱,你是养育生命的饭碗,你也是逼良为娼的混蛋!”最后一句,王天生抓起身边一个酒杯,一饮而尽。众人都惊呆了,因他出口成章,因他泪珠纵横。错愕之中,王天生把杯子一摔,掏出一张百元大票往吧台上一拍,对陈宝山一挥手,向大门走去。76.孟家客厅 夜孟繁荣还在看电视直播,晚会已达到高潮。陈宝花气急败坏地从楼梯上冲下来:“这么大声儿,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冲到电视跟前,伸手去关电视。孟繁荣怒喝:“你干什么?”陈宝花的手僵在那里。77.大街上 夜已经是后半夜了。路边霓虹闪烁。王天生、陈宝山蹲在马路牙子上抽闷烟。王天生沉吟道:“人哪,劳碌奔波,你争我夺,最后又能咋样?还不是一缕青烟,直上蓝天?”陈宝山:“是啊,这一天火燎腚似地图个啥呢?可自杀吧,还舍不得这条小命儿。”王天生:“哎,咱俩出家!”陈宝山:“咱要是出家,那笔款能黄了吗?”王天生:“八成……不能。”陈宝山:“那,就没啥意思了。我不能出家,我一天不吃肉浑身就难受;我一个礼拜若是没点儿那事儿,干啥还都没劲儿呢!”二人大笑。这时手机响,二人都低头看手机。陈宝山:“你的。”王天生一看,惊喜过望:“呀!香港的,林宛玉小姐!”接电话,说的是英语。陈宝山捅王天生:“说中国话!说中国话!”王天生:“拜拜!”打完电话,却很沮丧。陈宝山:“啥事儿?”王天生沉思良久,蓦然抬头:“大舅,你能帮我搞个‘港澳通行证’吗?去一趟香港,我和林宛玉当面谈。”陈宝山:“真这样,那行!”王天生:“大舅,得快!”陈宝山:“你到香港直接跟林宛玉说,就说新项目有了,而且项目已经定下来了。你是受你岳父大人委托来的,让她直接把钱划到咱们公司账面上。”王天生:“这个,八成不行。万一林宛玉一个电话或一封信过来,不就露馅了吗?”陈宝山:“所以,就看你的这个色情间谍的手腕儿嘛!你跟她在被窝里谈,她不签字你就不起床!”王天生:“你把这位林宛玉小姐想得也太简单喽。行,试试看吧。那,项目呢,还是你那个牙刷?”陈宝山:“啊――有绝的了!走!”78.孟家 夜二楼的灯光还亮着。窗口有陈宝花的身影晃动,并不时地传来她的吵声。79.孟家楼下 夜陈富堂躺在小床上,张着嘴巴望着天花板。响起敲门声,他下地开门,是保姆小琴。小琴:“你真能躺得住,倒是上去劝劝哪。”陈富堂有点打怵:“我?两口子打架,越劝越厉害。”嘴上虽这么说着,还是穿上了上衣,迟迟疑疑地走上楼梯。走到楼梯拐角停下了,使劲咳嗽一声,“嗯哼!我说宝花呀,繁荣刚到家,你这是干啥呀?繁荣有心脏病,你不知道哇?”楼上传来陈宝花尖厉的喊声:“没你的事儿,你少说活!”陈富堂真就不敢说话了,“哼”了一声又走下楼来,讪讪地对小琴说:“打小就这样儿――驴!”他刚进小屋,忽然发现窗玻璃上贴着一张脸。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陈宝山。陈宝山用手比划着,意思是让他从窗户爬出来。80.大街上 夜小琴从自己的小屋窗户向外望,只见陈宝山拉着陈富堂过马路。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出租车,王天生从出租车出来,和陈宝山一起把陈富堂安置在车后座上,车驶去。81.孟家楼下 夜小琴不胜惊异。楼上又传来声响。小琴返身把门拉开个缝儿,只见孟繁荣抱着毛毯从楼梯走下来。孟繁荣刚要在沙发上躺下,陈宝花气冲冲地从楼上追下来。陈宝花:“大哥现在富裕了,要拉咱们一把,有什么不好?你说,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这是跟谁较劲呢?”孟繁荣:“要想富裕,自己挣去!挣得下来,你才安贫乐道。再说了,亲戚之间也得有个人格之说,你就这么大手一伸,不嫌寒碜啊!我就瞧不起这号人。我们老孟家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我爷爷有句话,过日子你得手心向下,五个手指头伸出去自个儿抓挠去;如果是手心向上,那不就是要饭吗?人哪,包括亲人之间,人家若是想着你,你就得想着人家。这钱是我大哥的血汗钱,只有把它用在正地方,才算是对得起我大哥。好了,我累了,你让我歇一会儿吧,啊。”陈宝花坐到对面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点着一支烟:“我理解你现在这种、这种、这种垂死的心态。你也知道你自己活不长了,可是看到别人过好日子你就难受。我能理解……”孟繁荣:“你……那我就告诉你一句明白话吧,陈宝花,这件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除非……”陈宝花阴冷地一板一眼地:“除非……这就是你的遗嘱吗?”孟繁荣气极:“你!”突然揪住胸口,倒了下去。小琴自屋里跑出来:“孟叔!孟叔!”82.大街上 夜一辆救护车闪着红灯在深夜的大街上急驶,发出尖厉的叫声。83.王天生家 晨王天生从床上拎起密码箱,走出房间,把一封信塞到孟歌房间的门隙里,然后走下楼去。84.天池机场候机大厅 日陈宝山双手握着王天生的手:“天生啊,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一定要把林宛玉拿下呀!”王天生笑笑:“我拿拿试试吧。等我的消息。”转身向安检口走去。85.医院病房 日孟繁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孟歌服侍在侧。孟繁荣:“……歌子,捐资报告写好了?”孟歌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纸,递给父亲。孟繁荣浏览了一下,说:“不行不行,角度不对。捐款人要以你大伯的名义,把我的名字划掉!以你大伯的名义直接捐,这才能体现你大伯对家乡的一片心意,对祖国的一点贡献嘛!这层意思,我已经在电话里跟你大伯说了,你大伯很赞同,很高兴。至于咱爷俩儿嘛,只是过路财神,算牵线人。另外,这个地方加上一句,‘校舍落成仪式,拟请捐款人孟繁昌先生回国剪彩。’”孟歌兴奋地:“对,让大伯回来看看。”孟繁荣:“这样,你不就可以看见你大伯了吗?我也想见见他啊!”孟歌:“好,我重写。”孟繁荣:“你给林宛玉小姐打个电话,说我已经回来了,请她尽早过来一趟。”86.医院医务处 日一个挂着“医务处”牌子的房间。陈宝山和陈宝花正在商量什么,神色焦虑。陈宝山:“这个繁荣可真是,将来要是公费医疗取消了,像他这个老病号可咋整呢?自己也不留点后手……这得亏是个心脏病,要是个什么癌症不就傻眼了吗?”陈宝花突然眼睛一亮。陈宝山也突然惊悟:“对了,什么癌症最费钱?”87.医院 日陈宝花身穿白大褂,和孟歌一左一右地扶着孟繁荣检查身体。孟繁荣在做心电;孟繁荣在采血样;孟繁荣在做B超;孟繁荣在做CT。88.王天生家 日一张诊断书,上面赫然写着“血癌”两个字。孟歌拿着诊断书发呆。陈宝花坐在旁边擦着眼泪。孟歌疑惑地:“得血癌的人都很瘦哇,我爸他也不瘦啊。”陈宝花抽泣着:“血癌有十多种呢。再说,你爸这是早期。唉,做一次透析就得5000多块,一个礼拜就得做两次……上哪儿去整这么多钱哪……”孟歌将信将疑地看着陈宝花。89.医院病房 夜孟繁荣躺在病床上,陈宝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陈宝花:“歌子这孩子也真是,怎么能把结果告诉你呢!”孟繁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真是癌,那也没办法。不过――” 孟繁荣尖锐地看看陈宝花,“这种病,误诊的情况也很多。我怀疑你们医院的设备不行,明天我再找个医院复查一下。你看怎样?”陈宝花一惊:“那也好。”随即笑着说,“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也忘了。明天是8月15!走,咱们回家过中秋节……”90.大街上 夜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陈宝花扶着孟繁荣走在人行道上。走到一个路口,陈宝花拉孟繁荣往旁边的一条街上走。孟繁荣:“往这边走干嘛?”陈宝花:“啊,你就走吧。”91.饭店门前 夜走到一个灯火阑珊的大饭店门前。孟繁荣:“到这儿干嘛?”陈宝花:“干嘛?想想这儿当年是什么地方?”孟繁荣看了看,想了想:“哦,当年这儿是个文具店。”陈宝花:“这是当年咱俩初次见面的地方。傻瓜!”孟繁荣:“哦,对,对。”陈宝花拉孟繁荣:“走,进去!”孟繁荣:“进去干嘛?”陈宝花:“饭店,你说进去干嘛?走!”92.饭店大厅 夜二人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服务小姐在写菜单。陈宝花在点菜:“鳝鱼戏珠、龙虾对舞……好了,四个菜,一瓶XO。”小姐:“请稍等。”离去。孟繁荣:“我说,你这是干嘛呀?”陈宝花:“你怎么总‘干嘛干嘛’的,吃饭!兴他们吃,就不兴咱们吃?都土埋半截了,咱也得潇洒潇洒,把上衣脱了。”她起身帮孟繁荣脱去上衣,挂在衣架上。93.香港银座酒店客房 夜王天生和林宛玉在跳舞。舞毕,两人坐下喝茶。王天生:“林小姐,我还没跟你谈正事呢。我这次来香港,是受我岳父的委托……”掏出一张纸递过去。林宛玉看看纸单:“这是什么?”王天生:“这是一个造酒的秘方,我岳父选中了这个项目……”林宛玉凝视王天生,颇具深意地:“王先生,现在的通讯可是很发达的……你是个聪明的男人。”王天生:“我岳父确实是……”林宛玉:“人家的钱就是人家的,不可以乱来的……自己可以凭本事捞嘛!另外,你说过你在那边不开心,可不可以考虑到我这里来做事。我自己在香港也是有个公司的。”王天生大喜过望,握住林宛玉的手:“林小姐,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我就靠你了!”林宛玉:“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条,咱们是朋友,玩耍要开心,但做事要认真。”王天生:“还要本分。”林宛玉笑了:“够聪明。”王天生:“第二条呢?”林宛玉很真挚地:“不许离婚。你太太是个可怜的好人,不许你欺负她。”94.饭店里 夜孟繁荣和陈宝花酒过三巡。陈宝花已有几分醉意。陈宝花环视四周:“还记得吗?27年了……我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我们几个女生跑到这个文具店里,一边躲雨一边嚼泡泡糖。后来,你进来了,巧的是这会儿不知谁在我背后一捅咕,我‘噗’地一下喷出去,那块泡泡糖正好粘在你的鼻尖上……”她拍手打掌地笑起来。孟繁荣也笑着,眼前闪现出当年陈宝花那天真烂漫的模样。陈宝花举起酒杯:“来,为了那块泡泡糖,干杯!”95.饭店门口 夜孟繁荣与陈宝花走出来,不过现在不是陈宝花扶着孟繁荣,而是孟繁荣扶着喝得东倒西歪的陈宝花了。陈宝花痴痴地笑着:“……今天我……我贵妃醉酒了……哈哈哈……”回头指指饭店,“还是有钱好哇,没钱,这地方咱能进去吗……我跟你说实话吧,你没得什么血癌,那是我开的假诊断书。这呀,都是你把我逼的呀,你!”孟繁荣眼睛一亮,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把陈宝花扶进车内。96.孟家 夜孟繁荣扶陈宝花进屋。陈宝花跌坐在沙发上,痴痴地笑着。小琴急忙给倒茶,倒完茶欲走。陈宝花一把拉住小琴:“坐下,小琴你坐下。听我说说我跟你孟叔的恋爱故事……”小琴惶惑。孟繁荣:“宝花,你喝多了,快睡觉去吧。”陈宝花:“我和你孟叔,是师生恋哪!”孟繁荣:“哎呀,你当孩子面儿说些什么呀!”陈宝花:“你去……睡觉去,我向小琴控诉控诉你!”孟繁荣无奈,坐在沙发上干笑着。陈宝花:“当年你孟叔,是我的语文老师。那时他可帅了,歌儿唱得好,篮球打得好,把我班上的女生都给迷住了。我们都偷着用各种办法向他进攻……”小琴感觉到今天的气氛和主人的脸色都不错,便也做出高兴的样子:“陈姨,你用的是什么办法?”陈宝花:“顶属我最傻,让你孟叔给出卖了。”小琴:“不能吧?”陈宝花:“问你孟叔。”孟繁荣脸红:“宝花,你喝多了,喝多了。”上楼。小琴:“陈姨,接着讲!”陈宝花:“毕业前的一天晚上,我敲了他的门。进屋以后,他问我什么事,我说我有几个字不认识,他让我写在纸上,我说,‘不,得写在你手上。’当时,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胆子,抓起他的手,就在他手心上写了三个字。”小琴:“我爱你?”陈宝花:“对了。”小琴:“哎呀,陈姨,你可真有两下子!”陈宝花:“写完这三个字,我脑袋都大了,晕晕乎乎地跑了出去。没想到,这三个字……”孟繁荣从楼梯上探下头来:“小琴,你快吃饭吧,别听她瞎说。”小琴:“孟叔,你别捣乱嘛。”回过头来对陈宝花,“后来咋的了?”陈宝花:“第二天一早,你孟叔脸也没洗就跑到校长家去检讨,说他有严重的资产阶级思想,才出了这种事儿,还请求组织上处分他。校长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可不许跟别人说。’你孟叔临走的时候,还问了校长一句话。小琴,你猜你孟叔问的是什么?”小琴:“问的是啥?”陈宝花:“你孟叔问校长,‘校长,那现在,我这手可以洗了吗?’”小琴大笑。陈宝花:“也幸亏校长是个好老头儿,把我找去训了几句也就拉倒了。要不,准得把我给开除了不可。”小琴:“孟叔也真是。”陈宝花:“你看,我们那个时候的人多单纯哪!”小琴:“那后来呢?”陈宝花:“还什么‘后来’呀,没几天,毕业证一到手,我夹着行李卷儿就到他家去了!”二人哈哈大笑。97.大街上 日天空阴云密布,雷声隐隐。孟歌神色抑郁地走在大街上。98.孟繁荣办公室 日孟繁荣正在与县里王局长谈话。孟繁荣:“……你回去以后,赶紧跟乡里商量一下,让他们把美人松小学、山城子中学的改建方案、施工规划报上来。”王局长:“这笔钱真的有着落了?”孟繁荣:“这事儿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王局长站起:“你真有办法?这事可是让我……受宠若惊啊。”孟繁荣:“什么词儿!词不达意,张冠李戴!今天是8月15中秋节,我就不留你了,快回去吧,还有一段路哪。”王局长:“当然了,这么好的事儿,我得赶紧回去办。安排晚了,我可是怕你变卦的。”99.江源市教育局大楼门前 日孟繁荣送王局长走下台阶。王局长握手,上车。车驶去。孟繁荣的司机走过来:“孟局长,走不走?”孟繁荣正要上车,见孟歌匆匆走来。孟歌:“爸,你咋还上班呢?你的病还没查清楚呢。”孟繁荣:“查清楚了,虚惊一场。”孟歌惊喜:“不是……那,是怎么回事儿呀?”孟繁荣:“都是你妈扯淡!当初我不就跟你说了吗,你妈她是啥招儿都敢使,就是不高明。”抬头看看天,“今天是8月15,走,跟我回家。”打开车门。100.汽车内 日孟繁荣父女坐在后座上。孟繁荣:“歌子,你跟林宛玉联系上了?”孟歌点点头:“林小姐说,她一两天就过来。”孟繁荣:“好哇。她还说了什么?”孟歌看看司机:“没,没说什么。”孟繁荣有点感觉,也没再问。101.孟家客厅 日父女落座。孟繁荣:“歌子,这回说吧。”孟歌起身,给父亲倒了一杯水:“爸,你的救心丸呢?”孟繁荣从怀里掏出来,摆在桌上。孟歌从瓶中倒出几粒:“爸,你先吃几粒儿。”孟繁荣:“什么事啊?这么严重。”接过药放在嘴里,“这回,说吧。”孟歌:“爸,其实也没啥,你可不许生气啊。”四下看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林小姐发过来一个传真。”孟繁荣接过一看,正是那张陈宝花伪造他签名的信。孟繁荣看着看着,脸色变了,“叭”地一下把传真拍在茶几上,“怎么,这种事儿也能干得出来!”孟歌慌了:“爸,你答应我的不生气嘛。爸,喝口水,喝口水。”孟繁荣抑制一下自己:“好,好。”喝了口水,喘息着。孟歌给父亲捶背。孟繁荣痛心疾首地:“这叫你大伯和人家林宛玉怎么想啊,怎么看咱们哪?”102.天空 日划过一道闪电。雷声沉沉。103.孟家 日小琴手拎两网兜蔬菜走进屋来,对孟歌:“大姐来了。”进厨房,放下菜兜,回身对孟歌,“大姐,你来一下,你看这个菜怎么做?”孟歌起身进厨房。小琴随即把门关上。小琴压低声音:“大姐,出事了。今天晌午来了个胖女人,说是咪咪的妈,来找姐夫算账的。说那个咪咪呀,都三四个月了,自己瞎吃药,结果大流血,在医院抢救呢。”孟歌:“啊?”小琴:“大姐,你说可咋整啊?那个胖女人说还要来呢。你看局长还在家……”孟歌僵立不动,良久:“这个傻孩子啊……”突然,“她住在哪个医院?”小琴:“说是在产院。”孟歌:“这个事你不要告诉我爸。那个女人如果再来,你一定要把她迎到门外。记住。”她走出厨房,“爸,我有点急事,我走了。”走出门去。小琴拿起雨伞追出:“大姐,伞!”见孟歌已经钻进出租车,便叹了口气,返身进屋,刚欲进厨房,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孟叔,有你封信。”孟繁荣看信。小琴进厨房。孟繁荣突然把信往桌上一拍:“怎么净出这种事儿!这么大岁数的老爷子也不甘寂寞,回老家去骗人家的秘方。人家这跟着屁股要钱来了。小琴,小琴!”小琴自厨房出。孟繁荣:“老爷子呢?”小琴:“钓鱼去了。”104.产院病房 日床头柜放着一堆食品、水果。咪咪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孟歌坐在邻床床沿上,显然已经有一会儿了。她轻轻地:“小田!小田!”咪咪把脸扭到一边,背对孟歌。孟歌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塞到咪咪的枕头底下。咪咪突然坐起来,把钱扔到孟歌怀里,热泪纵横地大叫道:“你走!你走!你来寒碜我呀!”猛地,扑到孟歌怀里,大哭起来。105.孟家客厅 日孟繁荣在打电话。小琴站在旁边。他撂下电话:“美国那头没人接。”他想了一下,拿笔写了几个字,递给小琴,“你马上去孟歌家,给林宛玉小姐发个传真。”小琴接过,拿起伞,跑出去。雨越下越大。106.孟家 日风声,雨声。孟繁荣闭目靠在沙发里。屋内的光线很暗。陈宝花穿着塑料雨衣,开门进屋,脱下塑料雨衣:“你回来了?小琴呢?”孟繁荣:“这有封信,你看看吧。”陈宝花看信:“秘方……这老爷子,他要干什么?”孟繁荣:“干什么?他把秘方给了你哥,哥哥又把秘方给了王天生,天生拿着秘方又去香港找林宛玉小姐去了。”陈宝花惊愕:“我的妈呀!咱家什么时候出了一批地下党啊!”107.龙湾湖边 日斜风细雨。陈富堂正在钓鱼。他一起杆儿,钓上一条半尺长的鱼,乐得合不拢嘴。108.孟家客厅 夜陈宝花:“这么说,这笔钱让他们弄到手了?”孟繁荣:“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喽。哼!除非……我死了。”陈宝花:“他们想得美呀,就是真有那天,那继承人也轮不到他们哪。”猛觉失口,有些尴尬。孟繁荣锐利地瞥了陈宝花一眼:“你说什么?”陈宝花:“我是……打个比方。”孟繁荣:“看来,这继承人应该是你喽?”陈宝花索性拉下脸来,赧然一笑:“谁让我是你老婆了。法律上说的。”孟繁荣倏地站起,仰面大笑:“哈哈哈哈……钱这个东西,真是个照妖镜!”从衣袋里掏出那张传真,“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儿?”陈宝花看了一眼,神色慌乱,但马上就镇定下来:“是我干的!我不这么办,钱也要不来呀!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孟繁荣:“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办公司了?你这不是坑蒙拐骗吗?”陈宝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就说吧,这笔钱你到底想怎么处理?”孟繁荣:“我不说了嘛,捐给家乡,办学校。”陈宝花:“我不同意!”孟繁荣:“不同意又能咋样儿,就这么定了!”陈宝花:“那好。80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5000多万,你把其中的一半,2500万给我,剩下的你愿意捐给谁就捐给谁,你就是都扔到大马路上去我也不管。给我一半,天下太平。你要是不给我……”孟繁荣:“怎么样?”陈宝花:“为了维护我的权利,我只有提出离婚!”孟繁荣:“离婚……可以。不过……”他站起身来,“明天我就去香港,把钱提出来,寄到老家去。”陈宝花:“你?”拍桌子,“你没这个权利,这是咱们的共同财产!”孟繁荣:“那好,我可以建议我大哥直接把这笔钱捐给希望工程。这样,你看如何啊?”窗外,一道闪电。陈宝花咬牙切齿:“好吧,你最好今天晚上就去。”诡谲地笑笑,“等到明天,你就该后悔了……”在闪电辉映下,她的脸显得铁青阴森,“……别等明天了,你今天晚上就该去了,就该去了!”话音未落,天上响起的一声炸雷,吓得她捂住耳朵。孟繁荣也一惊,本能地捂住胸口。与之同时,电灯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沉默。风声,雨声,雷声。孟繁荣借着电光,从茶几下摸出一支蜡烛,找出火柴划火,划了几下没划着。陈宝花掏出打火机把蜡点着。烛光幽幽。两个巨大的黑影把房间切成两半。沉默。半晌,陈宝花打破沉默:“怎么又停电了……”孟繁荣语气平缓地:“好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上楼吧,我今晚上在楼下睡。明天我跟党委谈,咱们还是离了好哇。”陈宝花突然嘤嘤地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陈宝花:“真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我一个20岁的黄花大闺女给你做填房,最后落这么个下场。我怎么把你得罪得这么苦,你宁可把钱扔了也不给我呀!”孟繁荣:“真让你说着了,原来我还真寻思给你留点儿,就冲你办的这些个事儿,怎么一见了钱,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陈宝花咆哮:“我咋样了?我咋样了?”孟繁荣眯起双眼,凝视着陈宝花,眼前急速闪过以下几个画面:20岁的陈宝花天真烂漫地笑着,嘴里喷出一块白色的泡泡糖,像一条优美的银色孤线……年轻时的陈宝花含情脉脉的眼睛……陈宝花举杯豪饮的模样……陈宝花把头靠在他肩上的醉态……此刻的陈宝花还在孟繁荣的面前张牙舞爪,大声咆哮,但孟繁荣已经听不见陈宝花的声音了。几个画面在他的眼前交叠、旋转。突然,孟繁荣揪住自己的胸口,本能地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药瓶。陈宝花一把将药瓶握在手里:“别着急,你听我说完了,你再吃药。”孟繁荣急剧气喘,大叫:“把药给我!药!”陈宝花跳开:“我就知道,我快熬出头了,真是老天有眼哪!”孟繁荣跌倒在沙发前面,冷汗淋漓,声音微弱:“药……给我,药……”陈宝花:“药?药在这儿。你看着。”走到窗前,把窗子推开,把药瓶扔了出去,“这药坏了,变质了。”拉一把椅子坐下,“离婚?我让你先发昏!”她跷起二郎腿,双手抱膀看着孟繁荣挣扎,目光冷酷阴鸷。孟繁荣使劲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突然,发出一声喑哑的闷叫:“你休想……”身子一挺,又扑通跌倒,把蜡烛碰翻。黑暗。突然,几道炽白的闪电颤抖地闪射着。屋子里显得光怪陆离而又阴气森森。窗外响起一声炸雷。孟繁荣的画像“咣当”一声落下来,正砸在陈宝花的背上。陈宝花“啊”的一声,扑倒在地,惊惧地回头望去,在灼灼闪耀的电光中,孟繁荣的画像竟安然地落在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画像上的油彩在电光中跳跃着,变幻着。画像中的孟繁荣在愤怒地凝视着她。陈宝花惊恐万状。骤然,电灯亮了。陈宝花梦醒般地四下看看,大叫一声:“繁荣!”扑到孟繁荣身边,用手摸摸,转身跑到门外,在雨地上找那个药瓶。摸到那个药瓶之后,返身跑进屋里,往孟繁荣嘴里塞药。陈宝花:“繁荣啊,你醒醒,你醒醒!”小琴跑进来:“啊,孟叔怎么了?”陈宝花:“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快,扶到楼上去。”二人扶孟繁荣上楼。109.大街上 夜陈富堂一手拿着渔竿,一手拎着两条鱼,乐颠颠地一路小跑,跑到家门前的雨搭下,刚要开门,小琴拿着伞从屋里急匆匆走出。陈富堂:“小琴!你看,我老汉今天时来运转了,哈哈哈!”小琴:“你还‘哈哈’呢,你都犯事了!前几天你回老屯干什么去了?”陈富堂吓傻了:“啊?怎么,老屯来人了?”小琴:“来信了,跟你要钱。把局长都气犯病了!”向雨中跑去。陈富堂把鱼和渔竿往旁边一扔,一拍大腿:“唉!我就觉得这事儿是个悬事儿嘛,这还真就出事儿了!”抱着脑袋蹲在门边,不敢进屋。110.大街上 夜陈宝山手擎雨伞,拎着一包月饼走着。陈宝山走进门廊,见陈富堂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啦?”陈富堂:“宝山啊,漏汤啦!”陈宝山:“噢?”陈富堂:“老屯那边来信了,把我回去掏弄‘霸王液’秘方的事儿告诉给繁荣了。我也是,我拿着繁荣的名片臭显摆个什么劲儿呢,要不介,他们上哪儿找我去?”陈宝山:“让天生拿秘方去香港找林宛玉的事儿,繁荣知道吗?”陈富堂:“我哪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哇。”陈宝山:“没事,你别这么慌慌张张的,秘方的事儿不算个事儿。”陈富堂:“你爹我是个不能摊事儿的人哪。”陈宝山:“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枪毙你才少活几天儿啊?没事儿,挺住。进屋!”父子二人进屋。111.孟家客厅 夜客厅里空无一人。陈宝山把手里的月饼放到茶几上,刚要坐下,发现陈富堂向楼梯走。陈宝山:“你干什么?”陈富堂欲哭:“繁荣待我不薄啊,我这太对不起人了,我坦白去。”陈宝山:“回来。坦什么白?你在监狱里学那套玩意儿又拿出来了!”陈富堂:“我光坦白自己的事儿,不挂拉你们还不行吗?”陈宝山:“不行,你这就等于告密。”上前正要去拉陈富堂。陈宝花出现在楼梯顶端,冷冷一笑,缓缓地走下楼来。陈宝山:“二妹,听说繁荣犯病了?”陈宝花没理他,径自到沙发上坐下。陈宝山欲上楼。陈宝花:“别上!他睡着了。”陈宝山:“哎呀,那得赶紧叫救护车呀。”欲打电话。陈宝花:“行了,都消停点吧。”突然一声断喝,“都坐下!”陈富堂、陈宝山均一惊,互相看了一眼。陈宝花:“这事儿还需要核计吗?”一拍桌子,“都坐下!”陈富堂、陈宝山乖乖坐下。陈宝花点着一支烟,吐了一口,望着烟雾,悠悠说道:“听说你们爷俩儿最近都挺忙乎啊?老爷子,你先说说吧,这些天你都忙些什么哪?”陈富堂嗫嚅:“我能忙啥呀,我这么个废人……”陈宝花:“你那能耐大了,都成了地下党了!你不是负责取联络图的吗?”陈富堂瞥了陈宝山一眼:“宝花,待会儿爹单独跟你解释。”陈宝花:“用不着。老爷子,明天你给我搬出去,我家不留你了。”陈富堂:“你哥哥那就两间屁股大的小屋,我往哪搬啊?”陈宝花:“你愿意往哪搬就往哪搬,反正我是不留你了。你不是能和你儿子捣鬼儿吗?搬到一块儿,捣鬼儿方便,你捣去吧!”陈富堂一拍大腿:“宝花,爹向你坦白,这个秘方我拿回来就是想和你合作的,是你哥他非要和王天生……”陈宝山目露凶光:“什么秘方?我咋没见过呢?我和王天生怎么了?说呀,你说呀!”陈富堂见陈宝山气势汹汹,不说了。陈宝花:“行了,你也别演戏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吧,王天生拿着你们那个破秘方,到香港去诈那美金800万,已经被人家识破了。他这叫诈骗罪。这事儿要是追究起来,你们俩就是同案犯!我原来想,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等钱过来了给你一点儿,哪怕是10万、8万的呢。你可倒好,整天耷拉个脑袋算计你妹妹,你对得起你妹妹这片心思吗?现在我要是再给你,你还好意思要吗?”陈宝山冷笑:“听你这口气,好像这钱你已经到手了似的。”陈宝花:“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陈宝山站起向外走。陈富堂:“宝山,你干啥去呀?”陈宝山:“我跳楼去!”陈富堂慌忙拦住陈宝山:“宝山,明天我得搬你那儿去了。”陈宝山:“宝花方才说的是气话。”陈宝花:“不是气话,明天必须搬!”陈富堂:“你看看,你看看……”陈宝山焦躁地:“哎呀,我这心里还有大事呢!”突然蹲下,“唉!我说奥巴马啊,还有那个梅特什么夫啊,你们俩怎么就不疯一个呢?把那个核电钮拿出来摁巴摁巴,把这个破地球炸了得了,谁也别活了!”一拍大腿,起身走出门去。陈富堂追到门口,可怜巴巴地:“宝山哪!宝山……”回身望望女儿,见女儿把脸扭到一边,便畏畏缩缩地溜进自己的小屋。客厅里只剩下陈宝花一个人了,她沮丧而怨恨,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猛然止步,两只阴霾的眼睛凝视着墙上孟繁荣的画像。良久,她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来:“你现在要是突然地……”112.天池机场停机坪 夜夜空,繁星点点。那支梦幻般的乐曲又隐隐响起。一朵橘红色的光斑,自天际飘来,越来越大。飞机像一只大鸟似地匍然落地。113.飞机舱门 夜舱门打开,林宛玉出现在舷梯上。114.天池机场出口 夜林宛玉走出来,与孟繁荣、孟歌握手。(定格)叠印以下画面和画外音:鞭炮,锣鼓。崭新三层楼的美人松小学校舍前,孟繁昌先生在剪彩。孟繁荣、孟歌和一群人在鼓掌,小学生们在献花。画外音:“一年以后,美人松小学新校舍落成,孟繁昌先生荣归故里,回国剪彩。孟繁荣退休后回到老家,出任了美人松新校的名誉校长。”陈宝花躺在美容床上,一位服务小姐在给她做面部护理。画外音:“陈宝花与孟繁荣离了婚,分得财产20万。现在,她正用这些钱来‘返老还童’。”王天生剃度,在合十念经。画外音:“王天生在林宛玉手下干了半年,后因吸毒被林宛玉炒了鱿鱼,最近在南方的一个古刹剃度,当了和尚。”陈宝山在一个市场摊前叫卖。画外音:“陈宝山被起诉后,决定跳楼自杀。但他从二楼阳台跳下去,却只造成个右脚轻度扭伤。由于孟繁荣的出资解救,使对方撤了诉。陈宝山目前正在批发卫生纸,生意很好,嘴唇也不再起泡了。”(剧终)[作者简介] 罗辑,国家一级编剧,吉林省电影家协会理事,吉林省戏剧家协会理事;2000年被中宣部、文化部、中国话研会评为全国十佳编剧,2002年获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1980年从事专业创作,共创作电影、话剧、电视剧二十余部,全部获奖;其中《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获中国第六届戏剧节曹禺戏剧奖,《邓小平在江西》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回头是爱》获文化部艺术创新奖,《胖婶进城》获中国电视电影百合奖,《春天的后面不是秋》获全国话剧汇演一等奖,《狐狸围脖》获中国田汉戏剧文学奖一等奖,《姑娘,不要怕》获全国司法题材汇演优秀作品奖,《红岸》获中国电视飞天奖、金鹰奖、骏马奖等。电影《温柔的绑架》、30集电视连续剧《树上骑个猴》正在筹拍中,理论著述《后现代主义文化形式》《现实主义批判精神与形式感》等,在《当代》《十月》等发表作品100多万字。冯堤,长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吉林省社会科学院特聘研究员,吉林省政协委员,民进吉林省委文化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吉林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享受省政府特殊津贴;中国长春电影节策划顾问、上海世界博览会吉林馆策划专家组专家、中国十大策划人、吉林省风度力品牌形象策划顾问有限公司董事长。在《诗刊》《人民文学》《北京文学》《报告文学》《词刊》《文艺报》等发表作品,著有诗选、长诗、散文选、长篇散文、报告文学选、长篇报告文学、长篇儿童文学等十余部,著有电影剧本、话剧剧本、广播剧本、纪录片剧本等十余部,策划话剧、舞台剧、电视剧、中国首部萨满文化故事影片等。获中国作家协会《诗刊》优秀作品奖、全国散文征文优秀作品奖、全国征歌银奖第一名等奖项,作品入选《小小说选刊》《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中国诗库2007年卷》《奥林匹克的中国盛典》等。董文畅,中国人民大学硕博连读生,北京海纳圣唐国际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编导。欢迎您转载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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