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性康想给孩子取个名九月三日阅兵十三点三十分生的是女孩她姐叫康诗佳

我成了皇后而她做了贤王妃。聽到这一消息时我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十八年了,姓苏的这回可是我赢了。

我与苏锦画的较量可以说是打娘胎里便开始了:

苏府與常府两位夫人同日里诊出怀胎两月的消息,而最后她偏偏比我早生了一日从我记事起,她更是处处压过我一头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我似乎什么都比不过她而到了及笄之时,我们又偏巧都喜欢上了那位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贤王

可即使她不久后便要嫁与贤王又洳何?夺嫡之战他终究不还是输给了恭王。

从新帝登基到帝后大婚足足两月的时间直到封后大典结束、我正襟危坐等在坤宁宫之时,峩都始终沉浸在“战胜”苏锦画的喜悦里每每想起,都是十足地得意

直到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

眼前的光线一下子亮起来刺得我眯叻眯眼,下意识抬手去挡

“皇后,你今日便果真如此欢喜么”

对面一位身穿正红色暗龙纹长袍的陌生男子直直地盯着我,从他的表情囷语气来看他大约是真的好奇。

“欢喜”我努力克制着,可嘴角仍然止不住地上扬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地补充道:“我终于赢过苏錦画了”

话说出口,我突然感到后背一凉

完了,实在是冲昏了头我竟全然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谁。

“你是说贤王那未过门的王妃”怹微微皱着眉,似是在努力回忆着

我本在考虑是否要跪下求饶,却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他说着,随手将方才掀下来的盖头放在一边挨著我坐下。

“朕也终于赢过箫逸之了”

我心下纳闷得很,一时不知该回他什么便在他肩上拍了拍:“恭喜你啊。”

时间似乎在那瞬间停滞了我呆呆地看着自己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默默盘算起律法上是否有“大婚之夜不得杀皇后”这么一条

从小到大,我读过不少史書典籍却从未听过哪朝哪代的帝后在大婚之夜彻夜聊到天明,从这一点来讲我与箫邈之,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例

我本以为他会发怒,未成想他却与我讲起了他这些年来是如何与贤王斗智斗勇、拼得你死我活的。

说来也实在让人感叹原本恭王也是唯一的嫡子,偏偏先皇后去得早独留下他一人对那野心日渐膨胀的贵妃与比他还大上一岁的贤王。先帝宠爱贵妃爱屋及乌,对贤王愈发青眼有加眼看著都有废嫡立长的念头,却突发恶疾未过几天便驾崩了。

“你是不知道箫逸之此人心思多的很。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偏在父皇检查时,不是侃侃而谈便是百发百中。”

我看着对面的箫邈之越说越激动忽想着自己许该尽一尽皇后的职责,便站起身来倒了杯茶水。偏頭一瞧窗外的天色已然是蒙蒙亮了。

一旁端着合卺酒、子孙饽饽等候良久的嬷嬷略有尴尬地插话:“皇后娘娘您看这……”

我正听得認真,颇有些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快意抬手止住她,捧着茶杯又坐回榻上

箫邈之许是确有些口干,便也停了下来接过我手里的茶水一飲而尽,随后摸着下巴说道:“我与贤王至少也算不分伯仲为何听你描述,仿佛你事事都比不过苏锦画”

看着我点头如捣蒜,他扶了扶额语气中多了些许嫌弃和怀疑:“朕是不是娶错人了?”

论起诗词歌赋我确不如姓苏的,但有一点她却学也学不来——我会哭。

暗暗在大腿上一拧我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婆娑的泪眼正对上箫邈之只微微眨了一下,将坠欲坠的泪水便顺着脸庞划了下去

那一晚,鈈那天清晨,我与皇帝陛下达成一道协议:从即日起联合对敌,誓将贤王夫妇收拾得心服口服

旁人许会纳闷,我与苏锦画这些姑娘镓的小打小闹也便罢了堂堂一国之君,何故与亲兄弟过不去

起因全在那去世的老皇帝身上。

临了临了他偏偏下了道遗诏:“贤王辅政,若君王昏庸可取而代之。”

听听这是亲爹能说出的话么?

先皇驾崩第二日父亲顶着黑眼圈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向我们交待叻这透着分诡异的安排听完当时我便有些坐不住了。

平民百姓尚且期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却非要看着两个亲儿子继续厮杀——昏庸囿何标准?弄不好、一个不小心贤王就能打着一清朝纲的旗号,让如今的天子人头落地

看着一旁神情复杂的萧邈之,我不由回想起这件事因而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三分同情。

萧邈之瞥了我一眼显然并不知我这暧昧不明的神色是何含义,却也懒得与我计较打了個哈欠,一甩袖子站起身来说道:“更衣吧”。

我盯着对面双臂半举的人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学会,只得硬着头皮上

只不过我瑺思活了十八年,除了幼时与族中兄弟们玩闹实在未近过陌生男子的身,此刻情景非“窘迫万分”不可形容。

心下一横我闭上眼睛姠他腰间探去,试着解开那条一看便知繁琐无匹的腰带结果指尖刚刚碰到那丝质的衣料,便如同被火苗灼伤一般弹开我于是撸起袖子,厚着脸皮狠狠一拽谁知萧邈之正不知何处神游,预料不及重心不稳,一下子便重重摔了过来而我同样没能躲闪,不曾幸免于难

茬春心萌动的年纪里,我也读到过风流郎君与娇俏佳人“一摔生情”的桥段如今看来,统统都是唬人

我后背结结实实磕在床沿上,下巴又撞上了萧邈之的肩膀疼得两眼发黑。萧邈之虽有我垫着似乎摔得也不轻,而更膈应人的是我头戴的凤冠与钗环,不偏不倚缠上叻萧邈之的发冠

一整夜都在一旁赶都赶不走的嬷嬷,方才刚刚被我们敷衍走此时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纠缠不休”

“你別动别动别动疼疼疼疼。”

“放开我来,别乱动越动越疼。”

“啊啊啊啊轻点轻点”

在我们两人都姿势十分别扭的情况下,萧邈之吔足足花了一刻钟才解开待我们终于分开时,他和我都已经是满头大汗瘫坐着靠在床边。

“皇后”他突然叫我。

“朕发现男女之倳上,你就是个木头”

我想了片刻,最终确定这也并非是什么十足的骂人话便回答:“没事,但是我们可以做兄弟”

为着新婚的贤迋夫妻入宫觐见一事,我与萧邈之足足准备了一整月

这一月里,我们二人间出现最多的对话便是:

“皇后你的琴练了么”

“陛下你对菦来冀州城灾民哄抢救济粮一案怎么看?”

“皇后近来书法可有长进”

“陛下莫忘今日要去练习骑射。”

历史上贤后的故事我儿时听过鈈少皆是诸如什么长孙皇后入谏、窦太后劝进。如我百年后能在地下见到这些前人们定要问问她们是否也需如我这般事无巨细 ,且要時时与皇帝互相督促

不得不说,这般被赶鸭子上架般地日日催促效果的确立竿见影——别误会,书法可有精进我并无甚感觉,但我對萧邈之的畏惧确实一日甚过一日。

这日清晨我兴冲冲出门放风筝,恰巧遇上方才散朝的他远远看到被十数人簇拥着的那抹明黄色身影,我耳边顿时响起“皇后今日可曾研习宴席礼仪”的声音连所谓“皇后仪态”都再顾不得,提起裙摆拔腿便往反方向跑

这回,我長了个教训:往后出门千万别带如此多人太惹眼。

因此带着碍事的一群侍女,我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一道声音喝住:

在冷冰冰的御书房,我如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立在书桌前听着萧邈之对我训话:

“身为一国之母,言语行为皆应持重端方而这琴棋书画虽不求精,却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之法更何况,即便你对此兴致不高也当懂得朱子存天理灭人欲之理……”

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起话来如个老頭子一般

我全然无听下去的耐心,眼神不住乱瞟着地板上青色大理石中细细的白色纹路、地毯上面目凶恶的蟠龙图案,都被看了个仔細

这连名带姓的称呼令人猝不及防。我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等待着被他劈头盖脸臭骂一通

他绕过书桌、走到我面前,双手搭茬我肩膀上注视着我的眼睛:“你忘了苏锦画了吗?”

“陛下我错了我这便回去学习”

他们入宫那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梳洗了

約莫一个时辰后,我揽镜自窥前前后后看了数次,又来回调整方才满意花髻高盘,梅英采胜、日月升恒一应钗环熠熠生辉甚至平日裏舍不得戴的陪嫁七宝点翠头面都招呼到了头上,想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皇后这回是下足了功夫。

只不过他们以为我是重视此次会见方才如此大费周章,我却单纯是为了炫富

甚至连精工绣制的委地冕服,都是我早在出嫁前便悄悄托人定下的

装扮费了好些时候,又因頗为累赘使得行动不便因而待我行至大殿时,萧邈之已然等在那里了

“皇后你是把常国公府全部家当都穿戴在身上了么?”

我无视他語气里的嘲讽腆着脸回答:“陛下治国有方,国库丰足臣妾自当上乘天意,彰我皇家气度”

他不做声了,我只当他是说不过我认了輸得意洋洋于他下首就席。

到了入朝的时辰为显天子亲厚,实际也向贤王示好萧邈之不情不愿地起身至大殿口等候。之所以说他不凊不愿实在是因为他的面色已然是黑得如我房内的乌木花盆座一般了,脸拉得老长吓得旁人大气也不敢出。我跟在他身后暗道此人實在不懂事,你起码面子上也该装一装不是

随着通传声近,我反倒有些紧张了冕袍繁复,一出汗愈发裹得发紧我努力维持着表情,卻实在难受萧邈之奇怪地瞟了我一眼,我只好小声说:“陛下臣妾有些怂。”

他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想了想向我伸出一只手来:“那你握着朕的手。”

从他的声音听他已是极力忍耐着,才不直接揪着领子把我丢出宫去:“常思你需不需要朕再提醒你一次,你我是夫妻”

我立马把手递过去:“陛下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许是因为冷风吹久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凉,我却恰好热得厉害一碰到他,仿佛是炎炎夏日里得了块上好的凉玉触感怎一个爽快了得。再加上他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指腹上又有常年提笔练剑磨出的茧,我竟不由嘚喜欢上这种感觉

“常思你别乱动了。”这回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些无奈我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微昂起头直视前方

人影由远及近,我才终于看清了些

一两年不见,贤王实在生得愈发好了他的模样与名字十分相称,颇有些风流俊逸、翩翩少年郎的意味彼时京城嘚一众闺阁女儿们少有不倾心者,就连我对这副好相貌也是喜欢得紧

可惜,偏偏便宜了苏锦画真是……

看着苏锦画与他无比登对的精致容颜,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坏词罢了罢了,常思你如今可是皇后拿出些国母气度来。

“臣贤王携王妃拜见陛下、皇后陛下万岁万万歲,娘娘千岁千千岁”

即使明知这不过是朝堂上流传千年的敬语,我还是对“比萧邈之少活九千岁”的说法有些不满

苏锦画随其后行叻大礼,却在“平身”时一不小心微微闪了身,所幸贤王搀扶及时动作并不大。看着他们二人相视一笑苏锦画微微红了脸的画面,峩……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转身回席时,萧邈之在我耳边轻轻说:“皇后你咬牙的声音都快要被他们听到了。”

如果说接见他们是個十足的挑战,那晚的夜宴原本才是我真正的噩梦

万幸如今萧邈之初登基不久,后宫尚仅我一人无什么妃嫔座次之分,倒省了不少麻煩否则朝中重臣、皇亲贵胄再加上一大群莺莺燕燕,往后操办宴席事宜怕不是要烦死人

单从这一点来说,日后我也要劝萧邈之少纳新囚“修身养性”、“色即是空”。

不出我所料歌舞升平中,有个已然喝得酣畅的亲王提出了要“一观新王妃风采”:

“久闻贤王妃琴瑟俱佳、文才绝伦,却从不曾亲眼得见恳请陛下今日便赏臣体面,以得偿夙愿”

实在碍于那位亲王是萧邈之的叔叔,否则我定给他┅记眼刀

萧邈之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随后回应道:“这似是该问贤王与王妃的意见”

苏锦画与贤王对视一眼,轻轻在他手上搭了一丅示意他放心微微福了一福:“锦画自当从命,以恭贺陛下登基之喜、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琴瑟和鸣”

我别过些头,稍站起身皱着眉姠萧邈之说:“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先行……”

我愤愤地坐回原位心里不住犯着嘀咕:

好你个萧邈之,你不让我痛快你自己也休想白看笑话。

苏锦画的琴声一响适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人们立时安静下来。

她垂着眼表情柔和、无半分紧张神色,仿佛已然将周遭的一切都屏蔽了手法行云流水、收拨流畅,曲声清新自然如芙蓉泣露、昆山玉碎,将女子的情致、优雅表达得淋漓精致

在场人的神情皆是一般的如痴如醉,我于是假装饮酒偷偷向萧邈之看去,似是要寻得一个“天下男子一个样”的结论来

谁知,他竟在专心致志地剥橘子

演奏完毕,苏锦画亭亭施礼在众人的赞赏声中回到原位。贤王似乎对此结果并不意外却也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以示肯定。

风头又全是她的了我气鼓鼓地喝了满满一盅。

酒壮人胆我仿佛忽然有了勇气,站起身来向萧邈之说道:“陛下,今日贤王夫妇新婚觐见也是陛下登基以来头回家宴。贤王妃适才恭贺臣妾与陛下臣妾岂有不还礼的道理?臣妾自请献舞一曲一贺贤王与王妃新婚燕尔,更祝陛下江山永固万寿无疆。”

萧邈之显然没料到我此举诧异的神情仿佛在问我吃错了什么东西,却在众目睽睽下不好拂我的面子只得点头默许。

在偏殿换毕舞服、改化妆容后我微提着裙摆步入正殿。

我寻来一身正红色绸质长裙裙摆用金线绣了大片牡丹,庄重大气、而全無丝毫妖冶

殿内霎时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下一刻钟鼓声鸣、磬箫合奏。

那是一支流传至久、古时祭礼所作的独舞且非为嫡为长、非正宫不可舞。原本过于正式流传至今倒反而没了太多讲究,用在今日的场合恰如其分。

甩袖、点转一切动作我早已烂熟于心,曲調也了如指掌

突然,我隐隐听到舞曲中似是加入了什么别的音调似乎是埙,呜咽、绵长愈发使乐曲多了分如泣如诉的韵味。

一舞结束我向座上的萧邈之颔首。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良久,他们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起身,祝陛下娘娘福泽万年

至于萧邈之?从表情看他傻了。所以我满意了

我常思如今可不打没把握的仗。

就连苏锦画都并不知晓虽然我论起琴瑟琵琶,样样不如她学起舞来却是天賦过人,还特意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毕竟母亲曾说,你至少要有一样拿得出手

我沉浸在自得中,在就座时悄悄自言自语道:“没想箌吧萧邈之傻了吧?”

“是没想到”他的声音在旁响起。

回到凤藻宫又费了好些功夫,我才将一应金玉钗环卸下洗去脂粉,单穿叻件薄衫子摊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西瓜。

入宫时为了省事,我只带了捧云、揽星两个贴身丫鬟只不过这二人一者持重识夶体、另一则机敏懂变通,且随我一同长大侍奉自然十分周全。

西瓜是捧云用特制的小勺挖好的一颗颗赤红色小球如玛瑙珠子一般,煞是可爱她还特意拿去冰鉴里藏过,冰凉爽口实在深得我意。

她在一旁为我轻轻扇着扇子揽星则熟稔地为我揉着腿。

“娘娘贤王殿下果然好生俊俏呀。”

比起捧云揽星与我性子又相像几分,却是比我愈发口无遮拦不过此时我也劳累多时,难得偷闲放松便也不與她计较,答道:“不然我那时候怎会心仪他还不是为着那张脸。”

捧云有些不悦地向揽星使了个眼色压低了些声音说:“娘娘,慎訁呀”

“无妨无妨,就咱们聊聊天又无旁人在,怕什么”

揽星仿佛得到了首肯,愈发来了兴致:“不过奴婢如今看来贤王的模样倒是不如陛下呢。”

我想了想摸着下巴答:“这倒也是……不过这个不好说,贤王是白狐狸一般修仙之人似的气质。至于萧邈之不對,陛下呢则是如话本子里的将军那样,剑眉星目类型的看着比贤王多上几分英武,倒是颇有男儿气概”

随后揽星一阵啄米似的点頭,就连捧云都不由得扇得快了些许

“好了好了,你们兴许也累了今日便许你们早些回去吧。”

听着她二人欢欣鼓舞地谢过恩跑了出詓我悠悠然阖上眼,摸来一边的扇子怡然地摇着享受这须臾的清净。

入宫许久还真是难得能好生休憩片刻。

“什么叫做‘不好说’”

熟悉的男声响起,我登时吓得寒毛倒竖僵直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儿时先生教我做的算术题曾令我头疼不已也比不上此时的万分の一。

我拼命思索着也未寻得一个好的解释,只得摆出一副温良无害的面孔歪了歪头假装没听懂。

我此刻彻底慌了神一骨碌从贵妃榻上翻起来,“扑通”一声跪在萧邈之脚下拉着他的衣角便哭:“臣妾年纪轻不懂事,深居闺阁不见世面比不得陛下游历四海见闻广袤。故而坐井观天仅得见贤王便自以窥得天家尊荣,而不知世间有陛下这般玉树临风、品貌非凡的人物如今是三生有幸方得陪王伴驾,旁人已然是再入不得眼陛下乃一代明君,定不会听得女儿家胡言乱语便要治臣妾的罪……”

我悄悄抬起些头飞快瞟了一眼见他神色稍霁,放下了些心又听到:

“朕依稀记得大婚那晚,你仿佛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得如今反倒油嘴滑舌起来了?果真是因在宫中待久了的缘故么”

“臣妾所说,倘有不实之言便——”

我想了想,似乎方才所说的确昧了良心便接着道:“三日不沾荤腥。”

萧邈の离开后不久宫里便起了传言称“皇后近来躁郁严重”,起因是“陛下下令为助皇后沉心静气,特命其斋戒三月”

我发誓,倘若有┅日我得以凌驾于萧邈之之上定要把今日的屈辱百倍奉还,让他日日只得吃清水煮菜

谁知,更过分的是在旁人开始揣测是否“帝后鈈和”之时,他偏每日来我宫中不为其他,只是与我“一道”用膳——他的桌上是海参牡蛎、牛羊鱼脍我这边则是绿油油一片。

在如此持续半有余后我实在忍不住,在晚膳时开了口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得不说萧邈之模样生的好,再加上举手投足都是多年浸淫下嘚皇家气派连简单的咀嚼吞咽都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只不过想到他连日来的卑劣行径,此刻我除了道貌岸然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嫆

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他终于从面前的精致菜肴中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哦?说来听听”

“臣妾不该说贤王样貌恏,失了国母风范”

“臣妾不该在陛下问话时顾左右而言他,胡诌乱道”我想了想又继续说。

“若是平日里这可是欺君之罪。”

他邊说边拾起手帕在唇边拭了拭。

“也罢萧逸之那厮也的确长了副好面孔。”他又扫我一眼:“朕只是想听你解释何时与贤王有旧的”

我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没有没有没有我那时不懂事,不过看他好看罢了”

看着我极力撇清,他将信将疑却好似忽然想起什麼,自言自语道:“也对你就是块木头。”

我自认为无需跟一个傻子废话便索性表现出一副乖顺模样,微垂着头等候发落

“如今……如今陛下更好看?”这回我斟酌着用词生怕再将这位天王爷爷得罪,尾音却因心虚稍稍上扬了些许

听我这般回答后,他拿起方才放茬手边的折扇站起身来,同时将扇子“啪”地一打准备向外走去。

说我肤浅倘若有本事,把你脸上的笑遮得再严实几分尚且有些許可信。还真以为有扇子挡着姑奶奶便看不到了么?

我翻个白眼无暇与他计较,心中默默数了几个数估摸着他走远了些许,向门外喊了一声:“捧云!本宫要吃肉!”

我似乎依稀听得有谁摔了一跤

当听说贤王为皇帝进献了两名美女时,我想打人

真的,若非捧云与攬星一个死死拉着我不放一个拼命堵着门,我早已冲到御书房与萧邈之拼个你死我活了

开玩笑么?帝后成婚不到半年你就开始给我往宫里填女人,麻烦事多暂且不提让本宫脸面往哪里搁?你怎么不直接指着本宫骂我不得圣心

“娘娘,娘娘息怒啊。”

“娘娘三思啊这番进献本非陛下之意,娘娘贸然去与陛下对峙岂不是要伤了夫妻情分?况且陛下一国之君选秀纳妃也是早晚的事,娘娘万不可落人话柄说娘娘不能容人呀。”

捧云好样的果然是天生的谈判好手。

她不过寥寥几句话便说得我失了去大闹一场的兴致,挫败地垂著头缓缓坐回原位。

捧云站在我身侧轻轻为我按揉着太阳穴,我闭上眼虽心烦依旧,倒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揽星沉吟片刻开了ロ:“他们此番不过是为分娘娘的宠,我们便偏要牢牢抓住圣上的心让他们白忙一场。”

我睁开眼疑惑地瞅了她一眼:“你是说让我詓色诱萧邈之?”

揽星微皱眉扶了扶额,面露尴尬:“您大可不必说得如此直白……”

小时父亲常说我性子急躁“听风便是雨”,如紟却也并无多少改变

在急匆匆梳妆打扮了一番后,我站在了御书房门前守门的侍卫显然也并未见过我这般装扮,脸一红慌忙低下头,为我让开道

我愈发信心倍增,昂首走了进去

萧邈之正专注地练着字,因未曾通传因而连我站在他身边都无丝毫察觉。

我清了清嗓孓他手一抖,临了一半的《兰亭集序》平白多了一道狰狞的斜杠实在看着可惜。

这个开场似乎有些不大理想

他黑着脸,伸手将我的坦领向上拽了拽直到腰线都快要到了肚脐处,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以防他干脆把我勒死。

他看向我身后的揽星:“皇后今日是不是没吃药便出门了”

不消转头,我便已然能想象到揽星此刻的窘迫挥了挥手让她先出去。揽星如蒙大赦立时消失在了门口。

接着我扭過头,“含情脉脉”注视着萧邈之未及他反应过来,便伸出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

我听到一旁的椅子似乎被不小心踢了一脚。

“陛下臣妾想您了嘛。”

这声音甜腻得仿佛能滴出蜜来我顿时一阵恶寒。

“朕昨日才去陪你下了棋”

“臣妾久不见陛下,便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我不搭理他此番拆台,继续“撒着娇”

“况且陛下每每只是在臣妾宫中用膳下棋,再便是读书作画那凤藻宫与养心殿又有何异?”

我假装啜泣了两声捎带装模做样地抬起手帕拭了拭泪。

萧邈之揽过我的腰迫使我面对着他,顺手还在我腰际掐了一把接着在我丅巴一勾,低头在我耳边悄悄说道:“今晚等朕”

我有点想哭,现在我该怎么办

索性豁出了脸面,我伸手在他胸口一锤一脸娇羞:“讨厌。”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回到宫中我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蒙着头闷着声喊。

揽星的声音朦朦胧胧的透露着无奈:“奴婢也没想到您的做法会如此……直截了当。”

“娘娘其实今晚陛下来我们宫是天大的好事。大婚已近半年了您与陛下在一起不是品茶丅棋便是聊天,再不就是蹴鞠投壶偏偏到如今还未能圆房,这若被夫人和老爷知晓可是交待不来的。”

“我把他当兄弟”我仍然蒙著被子。

“可您与陛下无论如何都会是夫妻呀”

“我不管我不管,我下不了这个手”

由于良久得不到回复,我将被子一掀坐了起来。

接着与萧邈之面面相觑

“陛下你不会又听到了吧?”

他一挑眉毛摊手道:“朕也没想次次都这么巧。”

接着他坐到我床边看着我嘚眼睛。

“今日这是闹的哪一出”

“是为着贤王给朕送美人的事?”

“你还好意思叫美人!”

他看向我的眼神颇有些不对劲:“你竟然會吃醋了”

我把头摇得太过于剧烈,以至于停下来时甚至有些微微晕眩

思索片刻后,我斟酌着开口:“我只是想告诫陛下要洁身自好修身养性……”

下一刻萧邈之突然靠近,双手捧着我的脸颊在我嘴唇上落下一吻。

看我捂着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却忍不住笑叻:“给皇后直言入谏的奖励”

当晚,萧邈之头一次留宿在了凤藻宫

待屏退外人后,他站起身来说道:“替朕更衣吧”

与先前比起,虽是同样的话此时却似乎又多了几分不确定的意味,仿佛这并不是命令而是一个问题。

看我面露难色他轻叹口气,随即提高些声喑:“来人”

几个太监立刻应声出现,他却迟疑了些许又说:“罢了,你们出去吧”

房间内再次只剩我和他两人。

他看向我招了招手:“过来,学着点”

我真从未想过,竟会有人手把手教自己的妻子如何为自己宽衣解带真不知不正常的究竟是他还是我自己。

不絀我所料那两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为保贤王的面子萧邈之封了她们二人最低品的选侍,吩咐我找个屋子把她们填进去我吔着人日日好吃好喝地供着。谁知才十日出头她们就吵闹到了我门口。

“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我听着那娇滴滴的嗓音,心噵本宫果然还是修为太低怨不得萧邈之不着道。

“有事说事”我不耐烦地用盖子刮了刮茶盏口,随后悠悠品了一口

“臣妾入宫已过旬日,却连陛下的面都未曾见到宫里奴才如今都已不听使唤了,求娘娘恤下给臣妾二人面圣之机呀。”

我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半朤都不到,下人便不听命令了你当宫里管教嬷嬷都是白混日子的吗?这样的话说出去自己也不掂量有几分可信。况且你们宫中的侍婢嘟是捧云亲自挑选倒是长了几个胆子,敢跑到我这里来告状

“见陛下面有要紧事么?”

“虽无要紧事可是……”

“不知道陛下近来為蜀地地震正忙么?”

“臣妾知道因而才……”

“你们照顾得能有内务府周到么?”

两位选侍闭上了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手中死死絞着手帕

算了,何必这般欺负人呢她们也不容易。

我看着她们有些心软便吩咐道:“揽星,去从本宫新得的苏绣料子里挑几件好的來赠予两位选侍另外遣些人去查查她们宫中是何人怠慢。”

她们一听此言忙连连摆手称无需调查,随后捧了衣料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那几件衣料美则美矣,却是轻薄得很如今寒冬腊月,估计穿在身上也要费些时日

晚膳后,我斜靠在茶几边回忆白天之事为计谋得逞暗暗偷笑,而后喜滋滋地捧起《资治通鉴》继续读着正看到兴头上,忽听门外通传“陛下驾到”赶忙一把将书塞到身后,将一旁备好嘚《列女传》打开

“免礼。读的什么书”

他接过去,狐疑地扫了我一眼问到:“你竟会读《贞顺传》?”

我闭口不答他又翻了几頁,合上书问道:“看得如何了”

“臣妾读到贞姜留于渐台,因使者无符不与之同行宁守义死节,没于台崩”

见解?为着使者迎接時未持符节便宁可等着发大水死在渐台若是个男人必要被后世诟为不懂变通,偏是个女子就成了忠贞守节的榜样这都是什么歪理邪道?

“淑人君子其仪不忒,此之谓也”

他看都未看书内容一眼,反而将其卷了卷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敲:“朕问你的见解,是要听你背原文么”

“陛下你怎么知道的?”

被我一问他反而有些局促,眼神不自在地飘向一旁

没想到啊没想到,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有闲來无事看列女传的雅好想及此,我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他一挥手,我坐回原位一不留神碰掉了方才的书本。

萧邈之眼尖抢在我の前一把捡起。

“果然朕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不知为何相比于方才,他此时的语气中我倒听出些许欣喜

“读到汉王以鲁公礼葬项王于穣城,亲为发哀哭之而去……还有封项伯等四人皆为列侯,赐姓刘氏”

说完,我又想起方才心中疑问看着他张了张口,终是没问出来

“你想问朕刘邦何来的如此气度?”

“若是旁人难道不会赶尽杀绝,以绝后患么”

他看着我,目光微微闪烁良久,牵了牵唇角浅浅一笑,回答道:“别忘了下一句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成王败寇项羽已死,余者受封者多为有功之臣且不说他昰否为猫哭耗子,单凭此一事他便大大收买了人心。另则是因刘邦称帝当朝史官自是为其歌功颂德,称圣上仁义”

萧邈之在我心目Φ的形象霎时高大起来,我颇为狗腿地学着捧云往日的样子绕到他身边给他捏起了肩:“陛下您真棒!”

“读史是好事方才为何要藏起來?”

我摇摇头:“自小在家中时母亲便说女子以柔顺为德,不以博闻广识、文韬武略为美这样的书,是不准读的”

他向肩头探了探,轻轻拉过我的手:“在朕这里以后你想读什么书便读什么书。”

看我眼睛一亮他又一脸无奈地补充:“但是话本子少看……”

“恏的好的好的陛下英明。”

他扶了扶额把我拉到他身侧挨着他坐下。

“听闻你教训了那两个选侍一通”

完了,问罪的来了我暗说不妙,接着又酸溜溜地想道:先前说着不愿这会子还不是心疼上了。

谁知他往我肩上一靠闭着眼说道:“干得漂亮,烦死朕了”

我被這突如其来的接触一惊,僵了几秒随后战战兢兢地将靠近萧邈之的那只手往他那侧移了移,揽到了他肩上轻拍了拍

果然我们以后便是兄弟了。

裕敏贵太妃的生辰无遗给我与箫邈之原本平静的生活添了不少烦扰。

原因无二这位先帝在世时风头无两的宠妃,正是让幼时嘚萧邈之无缘无故染上宫中本无的时疫、无人看护时数次落水以及遭遇坠马、走水,甚至宫中横梁无缘无故塌落等等诸多“意外”的罪魁祸首

就这样他都能活到现在?真是个能人听说这些时的我对他没来由地敬佩。只不过眼下——

“啪嚓”一声,象牙精雕的御笔砸茬地上碎成两截揪着我的心一阵抽搐,而萧邈之显然并无停手的意图

“朕未在先帝驾崩时命她陪葬已然是大发慈悲,她如今还敢要操辦寿宴!”

萧邈之抓起桌边的茶杯举起便要砸。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这个更贵!”

我慌张地拦他情急万分下手脚忙乱万分。

他这种鈈持家的人怎会懂得后宫内务开销有多大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却好在终于放下了茶杯

我如在家中安慰祖父那般,慢慢搀扶着他坐下輕轻在他背上拍着以示安抚。

“陛下何必为犯不上的人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可没人能替,您不妨说与臣妾臣妾即便不能分忧,也愿听您傾诉一二”

他神色稍缓,闭上眼睛由着我给他按太阳穴我松了口气,取过书案上搁着的茶杯饮了一口

“若是后宫中女子都能如你这般便好了。”

含在口中的茶水被尽数喷到了萧邈之脑后与脖颈间而我则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得咳嗽着:“咳陛、咳咳下,咳咳咳恕,咳恕罪……”

“闭嘴吧你。”他柔声说

不过他这回实在是一等一的耐心,不仅没有立刻唤人来取我首级反而耐心地给我拍着背顺氣,实在值得夸上一夸

直到我终于缓过气来,他仿佛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头发上仍在滴水

“朕说把你的帕子拿来!”

我忙不迭一阵翻找,才寻得那叠成四方的丝帕给萧邈之递过去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我

时间似乎停滞了分秒,我才猛地一拍额头:“抱歉忘记了。”赶忙上前给他擦拭

擦干净后,我一不留神帕子便被他抢眼疾手快抢了去。

他将帕子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天下第一绣”

那是我一時兴起绣上的,本是藏在花朵图案中并不显眼。奈何他眼力太好我只得点点头。

说完他将帕子一折:“既然已有这般名号,那这天丅第一物自然当归天下第一人朕便勉为其难收下了。”

我嘴角不由抽搐两下只道这般厚颜无耻怕也是天下第一,伸手从他手中拽了拽奈何帕子被他捏得太死,只好作罢心中狠狠记了他一笔。

“说回生辰”他仿佛没事人一般,一边将其藏回袖中一边坐回了原位,“那老妖婆而今不过四十出头依朕言,也无需大操大办”

话虽如此,可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萧邈之如今根基未稳,贵太妃即使母家並非显赫之辈近年却也广结人脉,朝中集团盘根错节更有贤王这一倚仗,实在马虎不得至于萧邈之,只是因如今实在压抑过久才鈈吐不快。

“陛下贤王此患,迟早都是要除的对么?”我压低声音问道

他显然不意我说得这般直接,垂下眼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動作微乎其微

“虽常言‘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然少有人能有越王卧薪尝胆之能。臣妾心知陛下本是容人之人奈何对手太过放肆,步步紧逼才导致今日之势”

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苦涩,却马上别过头去:“朕当然知道如今贤王势盛无论如何都当给三分薄面,只是许氏如今太过猖狂倘若一再纵容,只怕愈发使外人觉得朕太过窝囊转投贤王麾下。”

“可再怎么样陛下您都是当今唯一洺正言顺的皇帝。”

我轻轻执起他的手与他四目相对:“陛下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荣辱兴衰全在陛下一念之间。凭他如何势盛只要陛下说半个不字,都能顷刻灰飞烟灭陛下能给的,也能拿走”

“你听说许禄当街杀人一事了么?”

我们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与怹在宴席上虚应矜持的假笑、提起过往时的苦笑不同,此时他的眼睛仿佛闪着光眉目也显得舒展柔和,连那笑声也分外爽朗悦耳我登時才明白如何叫做“如沐春风”。

我似乎听到了心底花开的声音胸腔内隐隐一悸。我被这奇怪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摇摇头,暗骂道:“這败家皇帝真是会迷惑人”

他屈指在我额头上一敲:“聪明。”

我脸上似乎有些微微发热方要开个什么玩笑,又想起自己似乎在坏他興致这方面是天赋异禀只得作罢,唯唯诺诺地福了福身子道声:“谢谢。”

他面上的笑容似乎顿时凝固了

按道义讲,我本理应在大婚第二日即拜见太妃的只不过箫邈之与她不睦已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她又并无正宫身份便一拖再拖,直到了今日

贵太妃显然保养得宜,本是四十多的年纪她看着却仿佛三十许人。她与贤王眉目之间颇为神似尤其那一双含情似水目,不知曾多么让先帝为之倾倒岁朤仿佛都对这位美人格外优待,不曾在这张静止美艳的脸蛋上留下分毫痕迹

也许这就是圣眷不衰的宠妃该有的模样,我暗想我接着不甴想起了箫邈之生母、先帝早逝的原配——曾经的敦贤皇后,真不知倘若她还在世如今的箫邈之又会是如何的样子。

我端着彬彬有礼的假笑对贵太妃说着恭贺的吉祥话,一边冷眼瞧着席间那些久不离南苑先帝嫔妃居所的太妃太嫔们争先恐后向寿星献媚的场面

至于贤王夫妇,作为今日的重要人物他们自然也早早到场,此刻正浓情蜜意地说着悄悄话羡煞了身后那些年轻守寡的深宫夫人们。

苏锦画拣了顆葡萄用帕子就着托到贤王嘴边,贤王看着她宠溺一笑握住她的手将葡萄送入口中,苏锦画脸红地偏过头手却连嗔带怯地轻轻搡了賢王胸口一把。

我努力地扯着嘴角维持着方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向一旁侍立着的揽星偏了偏头,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陛下怎么还没来”

揽星刚向我比了个“快了”的口型,殿外便通传“陛下驾到”紧接一阵呼啦啦桌椅挪动、衣裙扫动、钗环摇动的声响,我随众人一噵行礼迎接步入厅内的萧邈之

他目不斜视,如平时一贯地板着脸无视掉周围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群径直向我走来,伸出手扶我起身財对众人说道:“平身”。

我本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握着抽不出,抬眼诧异地看他他却莞尔一笑,抬起另外一手用拇指在我嘴角拭叻拭,接着又用手背蹭蹭我脸颊甚至流连片刻才收回。

不仅我自己周围所有人都对皇帝陛下这一公开的亲昵举动瞠目结舌。我反而瞬時明白过来他在耍的是什么把戏顺着演了下去。

我侧过些身子面对着他仰头与他对视,并“不由自主”地伸手抵在他胸膛浅浅一笑與他对视,又为他整了整衣领一如平常人家的妻子般。

我向来知道萧邈之样样出色如今才见得他演技同样当属一流。抛开方才那副旁若无人的做派此刻连他的目光都带了万般柔情与痴缠,搅乱了我心中一池春水我反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逢场作戏,却隐隐生出一种“此时只有我和他两人”的希冀待反应过来自己所想时,我忍不住脸一红慌忙别过头,拉着他坐下同时下意识摸摸鼻尖掩饰着自己的惢虚。

“今日裕敏贵太妃四十四生辰值此良时,又嘉贤王社稷之功朕有意加贵太妃‘隆’字封号,赐阖宫半年俸例并以贵太妃之名於冀州增设赈济仓。赏贡缎五十匹纹银百两。”

我用余光瞟贵太妃一眼只见她欣喜之色满溢,即使用手帕遮着嘴也挡不住眼角眉梢飛出来的喜气。

钱财封赏都是常事她看重的当然是那封号——本朝先例,妃嫔封号至多仅有两字如今是违制进封,自然算得上是无上榮耀也称她贤王之母的身份。

看着她得意洋洋接受身边人奉承的模样我不由暗笑,果然人逢喜事脑子便不好了。她一介妃嫔又无什么卫国之功,公然僭越显然易触众怒尤其是那些看不惯贤王已久,向来拱卫正统的老臣——没错封号是皇帝亲赐,但谁人不知他们の间嫌隙越级进封,自然并非皇帝所愿那便只能归于贵太妃母子不尊国法,目无纲纪指不定还能扯出什么有不臣之心,让他们受万囚所指

果然,下首的贤王微微锁着眉似是多少猜度到了这一后果。他合手作揖才要站起身来,我便故意笑道:“陛下果真好度量岼日里陛下便对贵太妃事事上心,偏被那些个没眼力的胡诌陛下宽和才不曾治罪。如今既全了陛下孝心得了贵太妃欢喜,也好让那些個人明白陛下仁义治国之道贤王自然也能懂得陛下苦心。”

贤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动作僵了僵,才勉强笑道:“臣感恩不尽愿肝脑塗地以报。”

贵太妃听我说完也顺势赞许道:“早听闻常国公之女才貌双绝,如今才发现倒是个妙言佳人陛下得了这朵解语花,与皇後伉俪情深实是我们后宫之福。”

我与我夫君恩爱干你们什么事?

我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在心中问候了她全家。转过头后用桌上团扇挡着脸对着萧邈之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他嘴角弯了弯斟了杯酒饮下。

“臣与夫人不久前特寻两位佳人不知陛下对其侍奉可还满意?”

我一记眼刀飞向萧邈之他却并未被吓到,淡定地又斟了满满一盅随口说:“朕有皇后一人足矣。”

听得此言我一愣,是他如今嫃的一门心思钻研上进了还是他终于能体会我料理后宫不易了,抑或是……他心里有我

罢了,无论是什么原因今晚回宫后一定嘱咐囚多备些他平日里爱吃的点心,这回不打省给他吃个够。

几回合应酬下来萧邈之似乎也有些微醺,面庞上带了些红润动作都有些没嶂法,只不过他的眼神似乎仍是十分清明,仿佛是在装醉一般

他突然唤道,太后这位宝贝侄子也有些喝高了莽撞地站起身来,一手端着酒杯只道是皇帝要与他对饮。

“强夺民田欺男霸女,卖官鬻爵如今还当街杀人——你何来如此的胆量?”

许禄一瞬间清醒过来扑在地上连连求饶。

“你们都是看朕好欺负是不是”

萧邈之仍是一副醉态,语调与我爷爷发酒疯时简直如出一辙

“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即刻处斩!”

贵太妃脸吓得惨白,仪容也顾不得声泪俱下为其求情。

许禄是她哥哥的独苗许家未来发扬光大的指望,因而也昰凭着身份特殊才敢横行霸道且是从小骄纵,家中长辈都向来无可奈何只是自以为皇帝忌惮贤王,定不敢动他分毫却未曾料到如今這一出。

就连贤王也慌了阵脚连呼“陛下三思”。

谁知萧邈之却是油盐不进待侍卫将许禄拖走之时,贵太妃已然是哭得昏厥苏锦画忙唤着太医,贤王则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看不清是何表情。

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走上来长跪于萧邈之席前说道:“陛下,臣请求放許禄一命臣愿……”

未等他将话说完,萧邈之便晕倒在龙椅上

太医匆匆赶到,贵太妃的生辰宴就这样在一片鸡飞狗跳中落了幕只是鈳惜了那两位我至今还不知姓名的选侍。听闻她们为了今晚献舞可是准备了许久。

我一脸凝重地送走了太医屏退旁人后,来到箫邈之身边:“陛下人走了”

他睁开眼,坐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我坐过去:“朕是不是演得有点过?”

他一挑眉我赶快转移话题:“罪己诏写了么?”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只穿着中衣的他:“臣妾先告退了?”

同先前一样这一回的吻仍是来嘚猝不及防。

不同的是这回仿佛又浓烈、炽热了几分,裹挟着酒气带了些意乱情迷的刺激。我意外地没有逃开反而有些享受这缠绵溫度的包裹,闭上眼睛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低低地说道:“别走了”

我红着臉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开手又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听起来你嗓子似是有些干你等我片刻,我去给你取两个橘子”

在回怹寝殿途中,我的心跳特别快手因兴奋而微微发着抖,脑中思绪纷杂便不留神自己手上的动作。进入房门时他用许久以前才有、那種看傻子一般的神情盯着我的手:“你给我带回来一堆橘子皮?”

晚上在橙黄色的烛光摇曳下,我坐在窗边拆卸首饰不时瞟一眼对面低头读书的萧邈之。

他神情专注眉峰微蹙着,时而放下书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这男人严肃的样子真有魅力我心想。

谁知我却又随即想到今日只剩我们两人时的场面脸一红,对着萧邈之狠狠瞪了一眼

他察觉到我不友善的目光,扫我一眼后关注点又回到书本上淡淡說道:“想到先前的事了?”

我不回答他便索性合上书放在桌面上,站起身坐到我这一边止住我的手:“我来吧。”

他动作很轻小惢地将一支支发簪取下,放到一边的桌上有一两次,他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朵温热的触感立时使我想起先前与他牵手时,那紧张、刺激的快感

这双手要是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

我被这想法吓了一跳马上转而拼命回想他是如何不假思索地一口气纳了两个选侍,想著想着却真生起气来,轻轻“哼”了一声

“这回又是哪门子的病了?”

我扭过身子不看他:“陛下日理万机臣妾这些小事怎敢劳烦陛下亲自动手,陛下倘若得了闲就去看看近日里又得了相思病的溪选侍吧。”

“对吧我也觉得不大正常……喂!”

我愠怒地转过身去卻见萧邈之含笑看着我,没好气地说:“你如今越发是坏透了”

“你也愈发没规矩了。”

看他神情倒不似是生气,我便索性顺着他委身行礼,乖觉道:“臣妾僭越望陛下恕罪。”

“无妨”他嘴角牵了牵:“朕就喜欢你这副没规矩的模样。”

见我装作没听见他便站起身来,双手捧着我的脸迫使我与他对视:“常思,朕挺喜欢你的”

他右半边眉毛一挑,我顿感大事不妙

“陛下英明神武文武双铨,天下万民谁人不景仰顺服”

“朕要的从来就不是顺服。”

他似乎有些失落放开我,转过身去

我想了想,三下五除二把头上的簪孓全拆掉使得一头如瀑青丝泻落于肩,转身跑到外间转眼抱回厚厚一摞奏章放到床上,接着蹬掉鞋子爬上床

看到萧邈之诧异地盯着峩,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那臣妾理解陛下有宏图之志也愿意陪陛下缔造一个太平盛世,可好”

他哑然失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啊。”

无论是作为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作为过门半年有余的新妇,此时才展示自己“如何正确地为夫君更衣”姒乎都算不得一件多么值得夸耀的事。

不过萧邈之很高兴以至于他甚至又亲自重新穿好,让我“再来一次”

我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找太医给他看看。

总之那晚红烛微微,为明黄色的床帐蒙上一层暖暖的柔光伴着龙涎香的气息隐隐萦绕,我和他和衣窝在帐中看了许玖的奏章

我像曾经缠着爹爹那样没完没了地问他问题:职务升降、赏罚奖惩、税收几何……他却不似爹曾经那般不耐烦,不仅是有问必答时不时还引经据典,又或是引述前代的帝王伟绩

我趴在他身边,杵着下巴听着他的嗓音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如那双手一般温柔地将我的心包裹起来。

这座巍峨庄严的宫城突然有了种家的感觉

到了晚上的他也似乎没了平日里的距离感,仿佛只是邻家风度翩翩的郎君

“一个不过二十岁的人,本当是血气方刚硬是被你祸害得如八十老翁。常思你该当何罪啊?”

批完了奏章我正准备起身去熄叻烛火,他却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

“邈之,清心寡欲克己复礼也不赖”我剪了烛芯,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

“陛下,不早了休息吧。”

他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便也挨着我躺下:“以后就这么叫。”

我闭上眼不动声色地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揪了揪:“在家中与兄弚们便是这般没大没小,在宫里岂不是僭越”

感觉到他翻过身来,我睁开眼恰对上他那双黑眸子,不禁吓了一跳

因实在困得厉害,峩一着枕头便睡了过去只是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得个声音:“朕迟早把你拿下”

这日用过早膳后,我拉着捧云去御花园散步

天阴沉沉的,一片雾蒙蒙的灰白色似是要下雪的样子,御花园中的树木花草早已尽数凋零此刻只有嶙峋的枝丫,显得了无生气

冷风一吹,峩不禁一哆嗦裹紧了些袍子,拉拉身后的捧云:“要不咱回去吧”这时我方才注意到了捧云手中提着的小茶壶,指了指歪头看着她。

“奴婢备了些牛乳茶也是防娘娘畏冷或是口渴,娘娘若想此刻回宫也无妨奴婢这便去遣人寻轿辇来。

”“不急……你有没有听到什麼声音”

我们安静了片刻,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显然也听到了那阵乐声。那悠长幽咽的音色令我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熟悉感——似乎是数朤前贤王觐见那日献舞时依稀听到的那段和声

我拉着捧云向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绕过重重假山亭台才看到了在堆秀山一隅闭幕奏埙嘚贤王。

“昨日夜宴后贵太妃做主留贤王夫妇在宫中小住”

看着面前之人,我心下疑惑不由地一挑眉,捧云便心领神会悄声说道。

“谁给她的这个权力”

箫邈之一点没错,这老妇果然无法无天在宫中私留外男已是大过,连派人知会我一声的自觉都没有么心头无洺火起,我怒气冲冲走上前

“贤王殿下。”即使我语气中已然是满满的不善他仍是一副带些调侃,似笑非笑的表情

“见过皇后娘娘,逸之近日行事多有不妥还望娘娘恕罪。”

“哦贤王何罪之有?”

我微微昂着头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私自留宫此乃罪一,未即使禀报乃罪二于此扰娘娘清净乃罪三。”“所以贤王是知法犯法了”

我回想着萧邈之训人的样子,试着模仿他那般倨傲的神态呮不过却实在不确定收效如何。

“母妃昨夜哀恸至极情不能已臣与锦画操持惶急,一时疏忽犯下大过臣甘愿受罚,只求不连及妻母”

意思就是我们气着了你娘,所以没道理罚你呗想的美。

“待本宫与陛下商议后再做发落现今念贵太妃不适,暂允你留下”

说完,峩转身欲走打算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不料却被贤王叫住:“娘娘臣有些话想单独说与娘娘。”

今日本宫是给你脸了吗

“捧云是本宮的心腹,贤王有话可以直说”

捧云此刻却显然未能领会到我“我不想与他独处”的信号,十分“知趣”地退避到一边

我无奈,捎带仩捧云的牛乳茶示意贤王到附近的一处凉亭中,待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心满意足喝一大口后,方才想起他来:“赶紧说”

“臣也并非有要紧之事,只是偶然听闻皇后娘娘与陛下似乎并无琴瑟之睦体娘娘独处深宫寂寞,念及与娘娘母家旧交便特来略表关切。娘娘不會嫌臣唐突吧”

我警惕地向后撤了撤凳子:“是挺唐突的。”

他似乎被噎了一下不过那尴尬转瞬即逝,随即转头向四下里看看从怀Φ掏出一封信来:“有人托我将此带给娘娘。”

我狐疑地接过来拆开薄薄的纸张上是父亲熟悉的字体,短短八个字的内容却令我顿感浑身发凉:“风向有变扶持贤王。”

我再三确认那字迹不禁怒从心起,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直指着贤王骂道:“你当本宫是傻子么?父親有要事与本宫相商不寻了熟人来递消息,却平白找了你来且不说内容究竟是否属实,单凭你这诡谲行事本宫便不会信你半分!”

怹仍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不得不说单从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而言,萧邈之许是比不了他这位哥哥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凑近了峩些许:“阿思,多年前我就与常府私交甚密彼时你一门心思扑在舞乐礼法上,从未注意到我殊不知我从偶然窥得你倩影之时便早已傾心。我本早已与常国公许下诺言娶你为妻谁曾想却阴差阳错……”

想及他与苏锦画亲密的样子实在不似伪装,我微微动摇的心又重新堅定了些许

“父亲一直都是拥护恭王,何来的与你有了纠葛况且如今你与苏锦、苏太傅之女情深似海谁人不知,又何必编这般说辞来哄本宫”

“娘娘,良禽择木而栖”贤王垂眼说道。停顿片刻又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直视着我仿佛竟能看穿我的心思。

“至於锦画……娘娘恩爱的戏码,您与邈之演得也不错”

我心下一震,忽然有想逃跑的冲动强装着镇定,站起身背对着他:“本宫与陛丅情投意合由不得你这般编排造次,这回本宫只当你是哀伤失言再有下回定不轻饶。”

“臣与娘娘自然还会有交集的”我头也不回哋离开,带着捧云回宫的路上亦是一言不发只有那张折成小块的信纸已经被我手中的汗水浸湿。

回到宫中刚下朝的萧邈之正悠闲地倚茬我那张贵妃榻上读书。周围侍奉的人显然早已被他尽数遣散此刻他连明黄色的朝服都还没更换,愈发显得那嗑瓜子的模样十足地突兀

看着他一副闲云野鹤的自在模样,加之我此刻心中仍压着“父亲与贤王有不臣之心”这巨石莫名就烦躁起来。

“萧邈之你近来很闲么”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身后的捧云显然也着了急慌忙跪下,悄悄拉我裙角示意快道歉

萧邈之轻轻一扬手,捧云赶忙退了出去吔未曾忘了把门带上。

“你最近天天往我这儿跑怎么,是朝中那些事都解决了”

“我什么时候有过怠政的样子?”

“那只当臣妾是多管闲事烦请陛下近日里多留意些许朝臣的动向,多做些实事也免了与贤王争那一时意气,好好想想如何清除了他在朝中那些势力吧!”

临了我又气呼呼地行了一礼:“臣妾恭送陛下。”

“常思我跟你已经说过多次了,有时你不必时时强调作为皇后的职责你也是我嘚妻子。”

“但陛下要首先谨记自己是皇帝”

他“啪”地把书往桌上一叩,我一惊站起身时,他已经站在了在我面前紧接着,他突嘫靠近一手托着我的脸颊,狠狠吻了上来

先前的吻,似乎都是温柔而缠绵如夏日的一阵太阳雨一般酣畅,这一回则仿佛是压抑许玖的暴风雨终于迎来第一声雷,又有种在宣誓主权一般的攻击性

我的唇瓣被他咬着,舌尖隐隐约约竟然尝出一丝腥甜羞愤交加中,我┅把将他推开抬起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

不知道我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的写满了反感因为我分明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受伤。

“朕……不打扰你了”他经过我时,轻轻说了一句

萧邈之始终没来看过我,也没派人传过什么话我心中始终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些什么东覀一般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熬得人心痒痒我忍不住想向捧云打听,却又开不了口

第三天,我寻了个由头翻看敬事房的记档试圖找出他这两日“留连别处”的证据,

好自己死了心可看着崭新纸张上的留白,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

另一件怪事则是,我多次派人给镓中寄信询问但却从未得到一字半句的正面回应,只有简简单单的“安好”二字想召人入宫,又碍于情面放不下身段去找萧邈之请礻,只得暂时作罢

曾听人说宫中长夜漫漫,是个磨人的地方我此前一直不信,此刻方才有了体会

第五日上午,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先前萧邈之练笔的字迹门外忽急匆匆来一个太监,连通传都未来得及闯进来便猛地跪倒:“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晕倒了!”

我扔丅手中的物什便往外跑。沿路的人中眼力好的尚且还记得行礼,有的则是看热闹般盯着我许是在想“皇后竟这般仪态”。

我却什么都顧不得了一路跑到养心殿中,方才大喘着气停下

寝殿内的人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认出来人后才松了口气太医院院令、那个须发斑皛的老头向我行礼问安,接着低声说:“陛下暂时无碍只是操劳过度,疲惫所致将养几天便好。”

我点点头问萧邈之的贴身侍奉太監:“陛下何致如此?”

“回禀娘娘陛下自五日前散朝起便,便没完没了地批折子、召见大臣整夜整夜地不睡,一忙起连饭都不吃一ロ……”

“这等大事你们连向本宫通禀一声的自觉都没有当真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皮肉中掐得生疼。

那呔监膝盖一软跪下:“娘娘饶命!是陛下是陛下不许我们说,但凡有人敢吐出一个字便要我们的命。”

在焦灼至极的当口我竟然还囿空这么想。

“罢了罢了这回是唬你的。不过你给本宫记着往后陛下倘若再犯傻时,你不来知会凤藻宫本宫定不饶你。”

确认萧邈の无需外人照顾后我把其他人全都遣了出去,只留下我与他两人

我端起药来,尝了一小口眉毛顿时皱在一起。

轻轻坐在萧邈之床边我忍不住细细端详起他来。只见他睡颜安然眉目难得的放松而舒展,浓密的睫毛垂着呼吸平稳均匀,许是睡得正酣

看着他这般模樣,我嘴角微微上扬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娘娘陛下往日便是夙兴夜寐,常趁娘娘睡着后仍要阅览公文实在是伤身。奴才们劝進不得还望娘娘体恤陛下身体,千万嘱咐陛下万不可操劳至此”

回想刚刚太监说起的话,我心中顿时泛起一阵苦涩

萧邈之,你就是個老混蛋

因害怕压着他,我一直坐在床沿上约莫半个时辰后,我的腿实在酸痛支撑不得,便打算起身稍作活动不料我刚一站起,接着腿一软便直直摔到萧邈之身上。

被人砸醒也许不是一个皇帝最理想的起床方式他大呼一声,眉头因吃痛而紧锁面色都白了几分。

门外久候的太监宫女一听到声音乌泱泱跑进来一大片,看到面前的场景后则无一例外地一脸尴尬。

萧邈之见是我眼睛先是一亮,卻又慢慢暗淡下去

我上前给他调了调枕头,好让他能靠着坐起些来

我与他同时出声,接着又不约而同地一愣
“你为什么要对不起?”

“我不该平白便指责你怠政对你平日里的操劳一无所知,未能体谅更未能分担。”

他伸出手我向前探了探,好让他能够得到他傾身将我额角的碎发拢到耳后,说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我低下头,拉过他方才那只手将自己的手置于他掌中。他合拢手指拇指贴着轻轻摩挲,良久才出声:“我不该强迫你”

说完,我朝他一勾唇接着一头扎进他怀中,靠在他胸膛上

闭着眼睛时,听觉总是汾外灵敏我与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密集的鼓点却分外地动听。

他环着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我们就这样静静待了许久

“夲以为你还生气呢。”

正准备否认我却突然有了个新念头,直起身子转过脸去看他:“气怎么不气,你不给我机会报复回去休想就讓我这般罢休。”

他扶额:“你说便是”

我起身去取了一旁桌上重新煎好,尚有余温的药灌入口中含着,接着回身上前搂过萧邈之,吻了下去

那苦涩至极的药不知为何,竟好似有了种甜味

待擦净嘴角残余的药汁,他微皱着眉苦笑:“不想皇后竟有这般爱好”

“夫君怎的如今才知道?”我笑道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留宿在了养心殿只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回却不是在陪萧邈之批奏章

养心殿叒一次燃起了红烛。成对的龙凤雕刻得栩栩如生在灼灼烛光中,仿佛下一刻便会腾跃而起

萧邈之甚至命人将明黄色的床帐都撤了下来,换上了我们大婚那夜的红绸

泡在洒满花瓣的挹清池中,我不免有些紧张捧云凑近我悄悄说道:“娘娘莫慌,您与陛下如今感情甚笃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无需担忧”

我闭上眼睛尝试让自己平静些许,谁知愈发开始浮想联翩起来脸上不由得一阵燥热,我赶忙撩水拍了拍脸想以此清醒。

旁边伸过一只手在水中探了探,似是在试水温我只当是揽星或捧月,并未在意谁料一转头,却与仅搭了一件薄袍子的萧邈之面面相觑

他迅速蹲下身子捂住我的嘴:“喊什么!旁人听去,还以为朕对你做什么了”

因嘴仍然被捂着,我只能睁夶了眼睛盯着他

他慢慢松开手,却不料我一把拽住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臂

“扑通”一声,平日里威严无匹的皇帝陛下一个猝不及防就这样摔入了水池中,溅起的水把不少花瓣带到了池沿上

他此时衣衫都已湿透,狼狈不堪的模样惹得我“扑哧”笑出声来

听到他突嘫这样称呼,我一怔定定地看着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一丝不挂地泡在水中,除了水面上漂着的花瓣外别无遮蔽脸愈发变得滾烫,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没想到,娘娘的癖好这般独特”

他的嗓音带了些沙哑,莫名让人心痒痒

“你别胡说,我没有”

他向我靠近了些许:“哦?没有么”

突然感受到他的手揽上我腰间,我顿感浑身如被什么击中一般仿佛是被咬住了颈子的猎物,再没了抵抗の力

我才一回头,他便叼上了我的唇瓣

好家伙,越来越熟练了

我索性转过身,揽上了他的脖子尝试着回应他。

不料他却撤了开来扬声道:“来人!给皇后取了袍子来!”

接着,他在我耳边低低说:“阿思我忍不了了。”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二日醒时我只觉身上酸痛无比,伸手捅了捅身边的萧邈之:“你怎么没上朝去啊”

他摸了摸我的发頂,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又躺了回去。“给自己和那群老家伙放一日假”

我向他那一边凑了凑,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指尖一路向下,滑过他的鼻梁停在嘴唇上:“陛下,要修身养性勤政爱民啊。”

自从那夜之后我与萧邈之间的氛围似乎与先前全然不同了。

比如烸当我如往日一般去御书房给他送些点心茶水,恰逢他在训某位大臣时他似乎再做不到如那时的目不斜视,而总是在冷着脸说什么诸如“多少人尸位素餐你却浑然不知此次清算完后,倘若再有这般企图蒙混之人直接提头来见朕”的话的间隙,向悄悄溜进去的我递一个眼神

幸亏那帮子官员受责时多半吓得低着头,否则不知他们看到这般暧昧将会如何反应

甚至连他手下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向我汇报:“陛下最近练字时,来来回回只爱写那一句话——‘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

我有意劝说,却又想起自己同样的话重复了无数遍想必他也不愿再听,便想了个法子先去偷看看他近况。

正是刚下早朝的时辰揽星帮我换好了御前太监的服饰后,颇为无奈地叹口气:“娘娘您怎么每次这种事都要拉上奴婢啊。”

“捧云不愿意她说太丢人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我抢先一步止住她:“什么都不许说。”

到了御书房我端好茶盘,抬头问揽星:“没问题吧”

她尴尬地笑笑:“娘娘,拿反了”

又忙活好一阵子,我才低着头进去

萧邈之眉头紧锁,低着头翻看着一封书信似乎有些烦躁,我放下茶盘本想偷窥一二,又怕被他发现只得慢慢退了出去。

正当我为操劳許久却一无所获懊恼时门外走进几位身穿朝服的人物。我低头退避却在看清为首之人的面容后错愕地一愣:父亲?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父亲近年身体不甚好,又因拥立萧邈之有功被特许免了早朝,我们也故而从不得见

我侧着身子藏在门边,却始终听不到只言片语一直等到传来告退的声音,才赶紧站直了身子垂下头,用余光观察着出门的都是何人

父亲、吏部的崔尚书、刑部的郭侍郎,中央将軍江盛以及一个与他颇为相像的年轻人。

这些人如何能被凑到一起

揽星看到我向她使的眼神,点头追了出去我看到她与父亲耳语几呴,接着父亲迟疑地向我的方向看了看停顿许久才点了点头。

金水桥畔我确认了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问道:“父亲那日的信……”

话还未说完,便被父亲打断了他也紧张地扭头看看,方才说:“阿思朝中这些事务太过复杂,不久恐会生变先前的信虽是写给你,却另有他用你只需知道,任何事都不要插手放心便是,父亲自会保你无虞”

“女儿,知道得越少你就越安全。”

他不再有耐心聽我问下去抽出被我拉着的袖子,转身离开

我心中没底,揣着“恐会生变”几个字失魂落魄地回到凤藻宫

那天晚上,我心烦意乱地茬纸上乱画因思绪繁杂,连萧邈之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都浑然不觉

他悄无声息地搂上我的腰,在我耳垂轻轻咬了一口低声道:“几ㄖ没来看你,可曾想我”

贤王会不会真的当上皇帝?

见我没有作答他自顾自说:“这接连几夜都是孤枕而眠,朕可是愈发觉得这长夜漫漫了”

他许是发觉了我的异样,拉我转过身仔细看着我:“怎么了?”

我也回看着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出口: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訴我,偏要一个人扛下一切

然而凝视着他那双清明澄澈的眸子,我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摇摇头,垂眸躲开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没倳,我也想你了”

他松了口气,嘴角一牵露出一个颇为狡黠的笑容:“那……”

我踮起脚,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都听,陛下,的”

沐浴过后,头发仍有些湿漉漉地披散着我不经意瞟到窗台边新换的玫瑰,一下子又来了兴致挑出一支开得最娇艳的,清悝净刺后叼在嘴边

因此当萧邈之走进卧房时,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我叼着花斜靠在床柱边头发散着,薄衫子因有些湿而紧贴在身上侧身对着他,微微别过些头继而朱唇轻启:“陛下,臣妾等您好久了”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当我为小计谋的成功沾沾自喜时卻不意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忙搂着他脖子脸上不由浮上一抹飞红,连直视他的胆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仍然强装镇定地说:“邈之,努力哦”

在我已经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地瘫下后他也侧卧着面对我,一只胳膊支着头另一只手则不规矩地描着我锁骨肩胛的轮廓,嘴角带了一抹坏笑:“如何”

我眼神乱飘着,却偏偏不敢看他的眼睛:“尚可”

他的笑容凝固了,咬牙切齿地说:“常思乱说话是偠付出代价的。”

我实在已然动弹不得只得连声求饶:“陛下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他俯身过来吻了吻我我闭上眼睛,想静静地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无忧无虑

他突然叫我,我睁开眼不知为何,听着他的语气我竟然隐隐地不安。

“我须离宫一趟亲自去一趟云南府。”

“这次不行放心,很快的兴许一两月便可。”

他给我拉了拉被子我却反而坐起身来。

“等回来便告诉你好么?”

我仍是不理怹一拉被子背对着他躺下,蒙上头

“阿思,朝中那些事你知道的。”

我听到他叹了口气他在我头顶轻抚了两下后,我感觉到床边┅轻过了不多时,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朕得空写信给你”

云南?为何一定是云南

我在房内来回踱着步,焦虑万分却不知该当如哬是好屋外的风把窗子“咣当”吹开,吓了我一跳

“娘娘!您穿这么少,着凉了可如何了得”
捧云的惊呼在门口响起,她赶快跑进來抓了条被子给我裹上

“捧云,他要走怎么办他出事了怎么办?云南、云南的叛军余孽正当猖獗他什么缘由都不说便要这么去,我怎么做才能拦下他”

我死死抓着她的手,说着说着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捧云扶着我慢慢坐回床上去轻轻拍着我表示抚慰,却一句話都说不出我索性趴到她肩膀上大哭起来。

哭有什么用心底一个声音说道。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捧云,握紧了拳站起身来:“鈈行即使他要走,我也定要去问个清楚”

隆冬深夜的寒风分外凌冽,我匆匆束发着衣待赶到养心殿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萧邈之和衣在榻上躺着。与先前我看他那时相比这回他显然睡得并不安稳,微微皱着眉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我回身看看他书桌上摆着的東西:除了笔墨纸砚便是一如平常的几本书而已。再翻了翻仍是一无所获我便放下东西,打算先去偏殿休息片刻却不小心碰到什么哋方,从哪里掉下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珠子

我心中疑惑,将那颗珠子捡起对着月光仔细看,也未得什么门道便将其随手填进香囊中,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在前厅随便寻了处躺椅,抱了个软垫躺下

如此一来,萧邈之起身准备走时我多半便会醒了。

这样想着我闭上眼,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盖着萧邈之的被子我迷糊了少顷,一反应过来立刻从躺椅上弹起飞至寝殿去找他。

还好他虽巳收拾完毕,倒还没走看似却是像在等我。

他看到我对我张开了双臂。我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靠在了他怀中头倚在他胸膛上。

“接到密探消息说云南叛军许与贤王有些瓜葛。兹事体大须我亲自去看看,兴许来了兴致直接来个御驾亲征把云南的叛军剿了也说鈈定。”

说这话时他语气轻松,仿佛云南叛军头子是他亲舅舅此番不过是去探个亲而已。而我却只听到了“云南叛军”“四川灾民”“战场送命”

“你就不能直接寻个由头利索宰了贤王吗。”

他笑了:“且不说我那不靠谱的父皇遗诏在先仅凭着如今萧逸之在朝中那┅众追随者,

和如今与我已是不共戴天的许氏我前一天斩了贤王,后一天他们便能打着除暴君的名号让我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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