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短裤偷人短裤穿

女人梦见偷人_百度知道
女人梦见偷人
女人梦见自己和初中同学偷人
我有更好的答案
只有白天想多了晚上才有,我从来不相信梦这个东西,初中同学只是偶尔被你想到连进来的而已,所以在你脑子里还是会有他的出现也就变成了偷男人,所以你要控制住这个心理因素,可能是因为你电视或者身边的事情看到了而让你也想到了出去找别的男人或者是你在哪个场合碰到了哪个男的后面分开了可是你对他的影响很好那是因为你想到了去找男人的原因是你心理有这个因素存在
男人会梦遗,可能女人也会有类似经历
正常…详情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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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自己偷人逮住意味着什么?
时间: 19:49:12 & 来源:佛滔算命网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好不好?梦见自己偷人逮住是什么意思呢?请看下面由佛滔居士对梦见自己偷人逮住的解析。希望能为网友答疑解惑,走出迷途。
1.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的周公解梦:
吉凶指数:88(由佛滔居士根据数理文化得出,仅供参考)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爱人的安慰是最好的疗伤药品,要多和爱人增进感情,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保持心情的愉快对今天非常重要,今天的健康状态也很好,可以趁机治疗一下旧疾,也会有非常好的效果显现出来。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按周易五行分析,财位在东南方向,桃花位在正东方向,幸运数字是2,吉祥色彩是白色,开运食物是荞麦。
就在今天,全球华人世界里大约有 4万人 跟你一样也梦见自己偷人逮住。如果梦见自己偷人逮住,买彩票的话,建议购买号码为 28。
以上是梦见自己偷人逮住的相关梦境分析。佛滔居士权威解梦,转载请注明出处。
2.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的吉凶:
一时盛运,而可成功发展之吉兆,但因根基薄弱,孤军奋斗,缺乏耐久力以致好景不长,故若轻浮疏忽便招致失败,戒之,但须知火多成灾之理,尤须提防火灾或烫伤之事,但若人格与地格皆属数者,他格有凶数则:贪淫好欲而无节制。【中吉】
3.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的图释: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意味着什么? 解梦梦见自己偷人逮住
4. 梦见自己偷人逮住的宜忌:
「宜」宜坐台阶上晒太阳,宜等人,宜晒太阳。 「忌」忌读小说,忌泡脚,忌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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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自己偷人代表什么?
梦见自己偷人:愿望将会达成。如有心上人,可要上把寄出去喔!生意人梦见自己偷人主近期财运:财运尚可,赚得快,得也快,积蓄往往没多少。投资外贸项目,较容易获利。工薪族梦见自己偷人主工作上:将面对工作的重压,但是无需担心太多,到桥自然直,初时的辛苦最后终会有回报。此外,是反思自我的好时机。梦见自己偷人主:成绩一般。
与“梦见自己偷人代表什么?”相似的梦境解释
梦见没钱买菜招代客人:身体状况欠佳,工作起来也常常无精打采,特别是新进职场的员工容易给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
梦见自己捡六万:这是祥兆。找工作者梦见自己捡六万则面试求职:求职场上会遭遇小挫折,让你对自己的能力或招聘的
梦见水里救好多人:预示着在工作学习方面遇到阻力,只要坚持不懈努力,就会有转机。中年人梦见水里救好多人主近期
梦见自己强奸别人:一些期待的结果或约定好的事,会中途变卦,对当前的财运会有一定的影响,最近也要提防误将损友
梦见自己开枪大人:有可能会遭受损失。女人梦见自己开枪大人预示出远门,吉,但要小心行动。未婚男女梦见自己开枪四丫头 鲁迅文学院高研班20届学员。广西作协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爱情不设防》、《错过的情人》、《年华轻度忧伤》。多篇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红豆》、《广西文艺界》、《南宁日报》、《新桂女报》等。即将出版长篇小说《悲伤自西向东》、《新微博时代》。现居南宁。一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做了一件事。李清喘着粗气顺手操起手边的一瓶饮料,猛灌几口后,神秘兮兮地说:“我中奖了。”“中的什么奖?”床上的女人醉眼蒙眬地问。“瓶盖上写着:再来一次。”李清狡黠地说,说完,便向她扑过去。梅慧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冷着脸说:“停!”梅慧将自己穿戴整齐后,正色道:“先把那条内裤的事交代清楚。”李清哭笑不得,瞟了一眼阳台上的白色内裤,心想,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儿啊。那天梅慧下班回到家,推开门,走到阳台上准备收衣服,蓦然发现阳台上躺着一条女式内裤!她惊呆了。呆立许久后,她开始仔细研究那条内裤。内裤是纯白色的,边缘镶着蕾丝花边,其余部分都是镂空的,穿上后相当于什么都没穿。她猜测,内裤的主人年纪不大,因为她25岁之前也酷爱白色,之后觉得白色不够性感,便选择了黑色、紫色等成熟的颜色。她无边地遐想着,墙上的挂钟敲了六下,她仍呆呆地坐在阳台上,看乏善可陈的落日。太阳还未来得及落山,风雨雷电便不期而至,李清也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老婆,晚饭做好了吗?”他的话语里透着喜悦。梅慧沉默着。李清走到她身边,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目光深邃。“那条内裤是你的吗?”梅慧斜睨着阳台一角的白色内裤问。李清看到内裤后,笑道:“明明是女式的,怎么可能是我的?”过了一会儿,又嘟哝道,“难道不是你的吗?”“不是我的。”梅慧的声音冷得像冰。李清方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了。梅慧一直呆坐在阳台上,细雨飘进了阳台,飘到她身上,凉飕飕的。李清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地捣鼓着什么,不久又跑出来说:“会不会是楼上晒的内裤飘到咱家来了?”餐桌上晾着几道仅动了几筷子的菜,几只苍蝇在上面跳舞。梅慧将自己锁进客房里,空着肚子。李清在门外反复解释,赌咒发誓那条内裤跟他没有一分一厘的关系,否则明天出门被车撞死。梅慧充耳不闻。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整夜,也咳嗽了大半宿。李清也没睡好,第二天起床准备上班时,先直奔客房,发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人却没了。打她电话关机。他想给岳母打电话,想了想,挂了。梅慧赌气直接回了嫁家。第三天,李清提着一条烟两瓶酒和一箱水果低声下气地前往梅慧父母家,夫妻二人才当着二老的面,手牵着手回到家里。一回到家,李清就迫不及待地将梅慧推倒在床上,上半场运动结束后,准备用手中的一瓶饮料来幽默一下助兴,梅慧却不解风情,还将内裤这个定时炸弹抛到他面前,他的身体顿时熄了火,心里的火却升腾起来。从前他们一看到某种同性有关的东西或听到这样暧昧的笑话,都会会心一笑,并向对方递过一个意会的眼神。如今,因为那条内裤,他们都变得敏感而矜持起来,再也不敢提及这方面的事,一旦触及,立即刹车。现在的他们,说话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依照惯例,他们每天饭后都会一起看电视剧。电视上,一对男女激烈冲撞着,挤成一堆肉。李清的额头却拧出一个倒“川”字,身体下意识地同她隔离出一道楚河汉界。他清楚地记得,昨晚他们一起看一部热播的电视剧,他看到剧中主人公一句极富挑逗性的话时,习惯性地向她投去暧昧的一瞥,不料,迎接他的却是愠怒与鄙视。他愕然,她一定认为他轻浮。可从前不是这样。从前,她都心领神会地暗笑或同他相视一笑。然而,因为那条内裤,一切都变了。第二天晚上,很少在外应酬的李清心中烦闷,请一位发小吃饭,发小帮他省钱,两人仅吃了50多块钱,李清却因乱停车,被罚款200元。梅慧得知这件糗事后,狠狠奚落了他一番,并将几个月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挖出来一同清算。这事儿是李清的一处隐痛。一泡尿值多少钱?五毛?一块?都不对。李清公司年会抽奖时,最后抽的是一万元大奖,正逢抽奖时,李清内急,便直奔卫生间解决问题,结果刚好就抽到他了。公司老总说,如果十个数之内人不到,这张奖票就作废。等李清赶到时,他本该中一万元大奖的奖票已经作废了,大好的获奖机会拱手让给了另一位同事。李清这辈子从未中过奖,唯一一次中奖的机会,却生生被他的一泡尿耽误了。他的一泡尿价值1万块钱。天生就是活该受穷的命!一想起这事儿,李清就恨得狠搧了自己的耳光。尽管他绝口不提此事,但纸包不住火,很快,这件事还是被人当作笑料传到了梅慧耳朵里。当天,她便和李清大闹一场。为了这一万块钱,梅慧气得整整一星期没和李清说话。他们开始无休止地吵架,从地上吵到床上,从睁眼吵到做梦。那条从天而降的内裤像一根利刺,横亘在他们中间,谁一越雷池,就会被扎得遍体鳞伤。那晚李清实在郁闷,在外喝了许多酒,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看到洗完澡后性感的梅慧,他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潜伏了好几年。从前他一直幻想晚上和梅慧玩刺激,希望梅慧脱光了两腿分开靠墙站着,他从远处冲过去直接进去。梅慧觉得无比龌龊,一直不肯同意。这个念头出现后,李清就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梅慧。李清趁酒劲壮着胆冲到梅慧面前,三下两下将她剥光,抵在墙边,梅慧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李清粗暴地撕扯下她的内裤,硬挺着向她冲过去&&梅慧惊恐地迅速闪开了。万籁俱寂的夜里,全楼的人都听到一个男人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离婚吧。”梅慧将离婚协议书扔在他面前。李清捂住下身,想解释什么,却痛得龇牙咧嘴。梅慧走了,只带走了她的几件衣物。李清给丈母娘打电话时,被丈母娘狠狠地骂了一通。李清用打火机点了把火将离婚协议书烧成灰烬,烧完后,他冲到阳台上,拾起那条内裤,准备将它也化成灰。他呆呆地盯着那条白色内裤,而后重重地放下,发出一声长叹。二本人住本小区本单元22楼,不知22楼以上哪家邻居的一条女性内裤,被风吹到我家。现已引起家庭误会,望失主还我清白,本人在此感激不尽。我老婆电话:189*****777一张贴在楼道电梯旁的公告迅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人们极力捕捉着公告上的信息,几十双好奇的眼睛从醒目的黑体字跳跃到更为醒目的图片上,一条极具诱惑的内裤横陈在白纸黑字的公告上。那条内裤是白色蕾丝花边的,看上去极为轻薄、通透,这条薄透露的性感内裤隐隐向看客们传递出诱惑、暧昧的信息。领居们暗暗交流着不可名状的复杂神色,彼此心照不宣。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众人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纷纷猜测这条内裤到底是谁家丢的。一位学究模样的老男人戴着老花镜将公告一字不漏、声情并茂地念了下来,然后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中泰然自若地离开,背后余一长串窃笑。“妈妈,这是什么?”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盯着告示,好奇地问身旁年轻的少妇。少妇慌忙捂住女孩的眼睛,拖着她的小手离开了。“这男人真窝囊,怕老婆怕成这样!”一位染着黄发的年轻男人忿忿地说。他正准备一把撕掉那张告示,却被挽着他的女人制止了。女人说:“人家的家事,你瞎掺和什么?”说完,揪着年轻男人的耳朵,将他拖进了电梯。小夫妻刚一离开,众人立即发出一阵哄笑。二三十位邻居拥塞在电梯口,为一条从天而降的内裤感到兴奋异常。这条内裤为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注入一种全新的活力,令他们匮乏的想象力骤然变得丰富多彩。黄发青年准备撕告示时,众人的心都高悬着,生怕这个小青年破坏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快乐,几个男人甚至预谋只要黄发青年一动手,他们就冲上去奋力阻止,维护22楼男主人家庭的安定团结。这也算是见义勇为吧,只可惜黄发男人不给他们见义勇为的机会。一个年轻女人深思着,突然说:“我家有一天好像也丢了一条&&”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男人捂住了嘴。“是丢过嘛&&”女人不甘心地继续说。男人怒道:“要不要我也来贴一张寻物启事?嫌不嫌丢人!”女人方才噤声,临离开时还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那张醒目的告示。2401的男人何武看到这张告示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平时很懒惰的媳妇许琳近期不知为何,内裤换得很勤。她一般一周才洗一次换下的内裤,所以每到周末,蕾丝的镂空的黑色的肉色的棉质的莫代尔的各式内裤示威般挂满阳台。这条内裤不会是她掉的吧?他拿起手机正准备给许琳打电话,号码刚拨了一半,又放弃了。这事儿在电话里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再说了,谁能保证22楼家的内裤真不是那个男人的情人的?如果不是许琳的,这事儿一问她,她铁定暴跳如雷,一场家庭内战不可避免;如果是许琳的,她主动上门去认领,那家女人难保不给她泼一盆脏水。他要是给许琳打电话问这事儿,不是没事找事,存心添堵吗?何武钻出人堆,正准备离去,又折回来,取出手机将这张公告拍了下来。22楼以下的几十家住户舒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的嫌疑排除了,这几十家仿佛每家都获得了一块特赦金牌,上面印着四个烫金大字:无罪释放。22楼以上的住户不乐意了。一个瘦猴模样的男人吸着烟,吐了口烟圈,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这个男人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你说一条内裤嘛,多大点事儿?肯定不是楼上飘下来的,而是他和情人办完事现场没收拾干净,被抓了现行还非得大张旗鼓地张扬,这他妈还算是大老爷们儿吗?再说了,即便是楼上掉下来的,一条破内裤,哪个傻逼会去认领?那女人也真不是东西,把男人逼成这样!这辈子娶了她真是倒了血霉了!”几个男人纷纷附和着,对发公告的男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个肥胖的女人听了男人们的话不乐意了,撇着嘴反驳道:“还不是你们男人处处留情惹的祸?做了坏事还敢贴张公告,这不明摆着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凭什么一定是男人的错?说不定是那个女人冷淡呢!”“你咋知道那个女的冷淡?”“你咋知道那个女的不冷淡?”&&一胖一瘦的的两人吵着吵着就有打情骂俏的意味了,原先劝架的观众也渐渐看出了端倪,索性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一幕活生生的“二人转”。正当胖女人和瘦男人对掐得渐入佳境时,一个女人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好戏。“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梅慧抱着一摞厚厚的讲义,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电梯前。“电梯坏了吗?”她问一位熟识的邻居。邻居告诉她,电梯没坏,是人家家里坏事啦,并热情地引导她瞻仰那张万众嘱目的内裤公告。梅慧顺着邻居激动的手看过去。她隐约看到,一张A4纸上好像有一幅彩色图片。高度近视的她,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文字。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她上前看得更清楚。他们仿佛都肩负着一种神圣的使命,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这条告示,并将内裤认领走,以证实这家男主人和所有邻居的清白。清白是个很让人纠结与痛苦的词汇,它需要他人去证明,也可以自证,但不管是谁来证明,即使最后法律证实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是清白的,那个人在众人心里还是会留下一道无形的阴影,轻易挥之不去。就像隔夜茶,留置一晚便会在杯壁上留下深深的茶渍,难以洗去。白璧无瑕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梅慧从硕大的背包里取出眼镜戴上,以从教5年来练就的绝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张不足一百字的公告,最后将目光停在那条内裤上。周围几十道目光齐齐射向她。“姑娘,这条内裤是你的吗?”一位和颜悦色的老大妈问。“噢,不,不是&&”她支吾着回答。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这条内裤是自己的,无异于让她在公众面前脱得一丝不挂。她是一名教师,光荣的园丁,每时每刻都十分注重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她的回答令所有的人大失所望。她竭力挤出人堆,刚准备上电梯,就听到一个女人说“她不就是22楼的吗”?霎时,几十道目光急剧聚焦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像一位正面临审判的犯人,她从众目睽睽中逃脱出来,差点撞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一个脸上爬满皱纹表情复杂的老男人紧盯着她,她还注意到,他手中抱着一个红色的女式背包。电梯停在了22楼。2201。梅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到家里的。那张公告如同一道耻辱的红字凌辱着她的身心,又像一根根利刺狠扎着她羸弱的身体。前几天和李清大吵一番后,这几晚她每天仅睡几个小时,今天上班忙碌了一整天,在娘家也住够了,本想回自家彻底放松,想不到等待她的是这样一张令她啼笑皆非的公告。她本想给李清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太累了,她甚至没有力气拿起手机,不久,便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一个又一个噩梦插着队不期而至。一条条红的、白的、粉的、黑的内裤旋转着向她飞来,她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却被一条白色内裤引诱着,不知不觉来到一间破旧的小屋前。这间小屋她感觉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狐疑地走进去,她看到了仙逝已久的父母,母亲张开双臂想拥抱她,她准备迎接母亲的怀抱,却胆怯地望着父亲,以期得到父亲的首肯。父亲冷漠地看着她。她追随父母的踪影,他们的身体在空中飘荡着,她极力奔跑着扑向母亲,激动地一把抱紧,不料抱住的却是一条内裤!那条丁字内裤狞笑着,突然变成一根布满荆棘的十字架,她的双手双脚突然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她竭力挣扎却无法动弹&&梅慧被自己的尖叫声吓醒了。睁开眼,面前出现李清那张疲惫的脸。一看到他,她立即背过身去。“梅慧,相信我,那条内裤真是从楼上飘下来的。”李清握着她冰凉的手说道。她狠狠地抽出手,愤愤地说:“谁让你贴那张告示的?还嫌你干的丑事不够丢人吗?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李清给我戴了顶又高又阔的绿帽子是吧?“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李清的脸有些扭曲。“我凭什么相信你?”梅慧紧咬双唇,几乎咬出血来。她想,这辈子,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前几天她下班回到家时看到的一幕。那天下班后,她正准备敲门,突然一个激灵,她迅速用钥匙打开大门,屋内的一切都平静如旧,但她总感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她猫着腰,用灵敏的嗅觉仔细搜索每一个房间。客厅里,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掉到了地上,烟灰缸里多了几个烟蒂。她仔细检查沙发巾,上面有些褶皱,所幸,没有出现被烟烧出的破洞。主卧的床上扔着一条男式长裤,几枚硬币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梅慧将床当成最神圣的地方,必须保持干净整洁,而李清却认为在床上可以做任何事,包括睡觉放屁看电视吃东西等,当然,还有做爱。次卧没有任何变化,连窗户都没打开。厨房和卫生间乱得一塌糊涂,碗碟没洗,换下的脏衣服胡乱堆放着,马桶坐垫上留着可疑的黄色污渍。梅慧咬了咬嘴唇,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李清默默地坐在阳台上吸烟,梅慧走到他身后,他仍浑然不觉。她想大吼一声,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正准备离开,一道白光晃晕了她的眼。她慢慢蹲下身,看到李清坐的椅子下,有一条白色的、性感的内裤。她用手攥了攥,那条内裤被椅子压住了,攥不动。她的动作幅度太大,惊动了李清。他只轻轻地抬了抬椅子脚,然后继续事不关己地抽烟。梅慧将这条内裤拾起,很快将它狠狠地扔到地上。“这是哪个野女人的?”她问,边说边作呕。“什么?”李清旋即扭转头,目光顺着白洁的手扫射到那条内裤上,“这,这哪来的?不是你的吗?”“装什么大蒜!拜托你们快活以后好好收拾一下现场,别让人犯恶心!”“你什么意思?我还以为是你的内裤!”梅慧冷笑道:“亏你还和我做了六年的夫妻,连我穿什么内裤都不知道!再说了,万一是我的,你就能眼看着我的东西掉在地上,你当甩手掌柜?当大爷当习惯了是吧?”她苍白的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李清自觉理亏,正准备拾起那条内裤,却被梅慧一把抢了过去,她怒斥道:“现在想捡?迟了!想销赃是不是?门儿都没有!”李清抓住她的手道:“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这条内裤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从楼上飘下来的也说不定,以前又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咱家不也有衣服掉到楼下去了吗?”“哼!”梅慧冷笑道,“哪里就这么巧,偏偏掉的是内裤?鬼才相信!鬼都不信!”李清百口莫辩。当晚,梅慧将他的被子和枕头扔到了次卧。但凡他们激烈吵架时,梅慧就会以这种方式表示她的愤怒与抗议。起初李清觉得一个人睡也没什么,在哪儿睡不是睡,但时间一长,他就开始失眠了。从前婚后的一年里,梅慧都是将头枕在他手臂上,清晨醒来,手臂又酸又麻,但这样肉麻的甜蜜感却能从身甜到心。一年多后,彼此的新鲜感渐渐消退,梅慧嫌他的手臂硌得后脑勺疼,李清觉得她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躺在他怀中的再也不是绵羊一样柔情似水的女人,而是动辄狮吼的河东悍妇。久而久之,她不再小鸟依人,他也不英雄护花,床上便无形中分出一条分水岭,两人相背各自睡去,互不干扰,夫妻之事也渐渐变得形同鸡肋,可有可无。虽则如此,李清觉得,只要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即使同床异梦,至少还是夫妻,如今分床而睡,这算什么?分居?分居的后果是什么?更可怕的是,梅慧回娘家了,还向他提出离婚!李清越想越后怕。他这几晚辗转反侧,几乎未合眼。凌晨三点多,一个绝妙的主意跳到他脑子里,他立即翻身下床,奋笔疾书。第二天,楼道里就多了一张寻找内裤主人的告示。三活到后来,白洁发现自己的前半生只剩下“尴尬”二字。35年前,她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20岁那年,全家人挤在一辆面包车里,坐了五小时的车,来到一座大城市生活。进城后,农村人当她是城里人,城市人却当她是“农转非”的乡下人。她尴尬地住在城乡接合部,每日在纸醉金迷的城市穿梭,分不清东西也找不着北;她是家中的老二,上有姐下有弟,她成了不受父母和姐弟待见的尴尬的“夹心饼”,捡姐姐的旧衣服穿,受老大欺压,对老三忍让;高考她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不尴不尬地活到了剩女的年纪,直到后来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下嫁给了陈墨。新婚初夜,陈墨粗暴地撕破她的大红色内裤,强行进入后,他满怀期待地仔细检查那条内裤,却并未发现一丝血迹。陈墨的身体倏地一硬,某个部位骤然一软,脸霎时变得乌青。他从白洁身上爬下来,默默地走出他们的新房。他的双脚经过地上躺着的那条大红色内裤时,泄愤似的狠狠踩了一脚,旋即咣当一声关上门。陈墨一夜未归。苍凉的月色照在她惨白的身体上。她拾起那条残破的内裤,冷笑三声,顺手将它从窗户扔了下去。那条红内裤在空中绝望地飘啊飘,整整飘了13层楼。几只乌鸦凄厉的悲鸣穿透了暗黑的夜。白洁未流一滴泪。她将自己横陈在婚床上。时值深秋,窗外的风呼啸着灌了进来,风吹打着窗棂,发出诡异的声响,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未起身关窗,也未拉过近在手边的被子,白洁将自己冻了一整晚,一夜未眠。第二天,陈墨一大早就回来了,还为白洁带了早餐。当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喊她吃早餐时,却发现昨日喜气洋洋的婚房里一片死寂。他冲到他们的卧室,看到白洁两眼空洞地望着什么,似乎是天花板,又似乎是他们的婚纱照,抑或,什么都没看。她的脸白得没有血色,手冰凉得全无温度,额头也烫得吓人。陈墨吓坏了,背着她拦了辆的士将她送到医院。三天后,白洁出院了,她的脸从此变得苍白、憔悴。从那以后,二人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有时,他们觉得似乎应该向对方解释什么,可最终谁都没有开口。如同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过起了平常平淡平静的生活,当然,也包括夫妻生活。那生活偶尔会出现激情,但多数时候是为了尽彼此的义务,形式陈旧,内容枯燥,味同嚼蜡。白洁时常想,生活于她不过就是尴尬二字,她的前半生从尴尬的七零末的年纪、尴尬的童年、尴尬的青春,一直流到尴尬的爱情与婚姻,秋流到冬,春流到夏,周而复始,没有期望,毫无奇迹。平心而论,陈墨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丈夫。他在单位是一位中层管理者,积极上进,不久将会官至正处级;他孝敬双方父母,从不偏袒哪一方;他履行丈夫的职责,时常主动帮做家务;他从不吸烟和赌博,只偶尔喝点小酒;他性情温和,几乎从不发怒&&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丈夫,总让白洁觉得缺少点什么。一晃两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孩子,二人开始着急了,双双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是陈墨的问题。一向意气风发的陈墨仿佛被人打蔫了一般,闷在房里抽了一整天烟、喝了一瓶半白酒后,昏睡了两天,醒来后对白洁的态度突然大逆转,鞍前马后,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白洁冷冷地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幽幽地想:扯平了。得知自己怀孕的那天,白洁双手扶墙一步步从医院挪了出来。她站在汹涌的人流中,呆呆地看路旁一群鬼鬼祟祟聚在一起搞传销的人,看从身边走过的长得像男人的女人和长得像女人的男人。不远处,一个穿裙子的疯子男人和一个穿着紧身短裙的女人相向行走,越来越近,疯子距离女人不到一米远时突然伸手抓了一把,女人弹跳着逃开,疯子定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女人,龇牙咧嘴地冲女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便蹦跳着离开。看到这一幕,白洁笑了,笑出了许多眼泪。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墨自己怀孕的事。依陈墨的个性,他必定不会相信。他不相信她会怀上他的孩子正如他不相信她是处女一样。白洁在大街上游荡了大半天,深夜才如一具游魂般荡到家里,一如既往地吃饭、睡觉、做爱做和不爱做的爱。几天前,陈墨不出意外地升职了。升职当天,他狂喜着奔回家里,一把将白洁抱起来,扔到床上,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回爱。忙完后,陈墨将她搂在怀里,她猫一样躺在他的胸怀中,定定地看着自我陶醉的陈墨,在他冒着细密汗珠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两年多的婚姻,将他们磨合成同病相怜、猩猩相惜的亲人,彼此之间偶尔有争吵,但都不会计较。婚前白洁是火,陈墨是水,婚后水将火浇灭了,火也被水升温了,二人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地过日子,直到有一天白洁在家里发现了一条黑丝袜。那天,她替陈墨洗衣服时,意外地发现他口袋里有一只女人的长统丝袜,黑色的,丝袜上散布着若干个黑点,看去极其性感。她从不穿这样没品位的丝袜。当时她懵了,冲动地拿着丝袜直接杀到陈墨办公室兴师问罪。陈墨冷静地将她劝回家里,关上大门,耐心地解释道,前两天她出差期间,他一哥们儿带女朋友来他们家借住,不小心落下的。白洁不信,质问为什么不落下钱包钥匙什么的,偏偏是一只性感的黑丝袜,还偏偏是女人的?陈墨解释道,他们年轻人忘性大,丢三落四的也正常。至于为什么黑丝袜会出现在他口袋里,他也自有一番道理。陈墨称,当初他发现这只袜子时,很是惊慌,生怕白洁看了生疑,本想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又担心细心的她看到了会进行联想,便顺手将它揣进口袋,准备随手扔到路上哪个垃圾桶里或者到了公司再扔,哪知一忙起来,竟把这茬给忘了。陈墨解释得滴水不漏,白洁听得半信半疑。她冷冷地看了陈墨一眼,匆忙抓起背包想逃离这些谎言,不料刚一开门,赫然见门外站着一个老头儿。老头儿一看到她,立即神色慌张地转身准备离开。白洁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揪住他,厉声问道:“你是谁?”老头挤出一个谄媚的笑,指了指楼梯,说:“楼,楼上的,路过,路过&&”没等白洁反应过来,老头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天,白洁在家里做了一次全面彻底的大扫除,收获颇丰。她扫出了半截腐烂的苹果核,一个破杯子,一只陈墨为她买的手套,一个被老鼠咬破的布娃娃,还有一只形迹可疑的用过的避孕套。看到那只避孕套时,有洁癖的她差点呕吐起来,好不容易才平静。她竭力回想起他们是否用过这一款式的安全套,可惜那只套已经严重变形,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强忍住剧烈的恶心,用一双筷子将那只黑糊糊的东西连同筷子一起从窗口扔了下去,一如新婚之夜扔那条撕裂的内裤。这个家突然变得肮脏无比。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将家里仔细清扫了三遍,还在每一处都喷上了空气清新剂,才颓然地坐在地板上,望着墙上的看似恩恩爱爱的婚纱照无限期地发呆。二人都笑得十分尴尬的婚纱照上,不知何时爬了一个蜘蛛网。那晚,白洁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自己被紧紧缠绕在密密匝匝的蜘蛛网中,蛛丝骤然变成一条条黑丝,织成一双诱人的黑丝袜。性感的黑丝袜缠住她的颈项,她几欲窒息。丝袜里传来一阵阵刺鼻的精液味,她挣扎着来到卫生间,大口大口地呕吐着,最后竟吐出一个婴孩状的东西!这个梦令她至今想起来都后怕。她再也无法忍受家中怪异的味道,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依旧是那条破败的街道,即将拆迁的旧房子,弄堂里随处可见的狗屎,拥挤的房屋里传出喝斥孩子的声音和女人的哭闹声。她是城乡接合部里泼出去的水,如今,这摊水又死皮赖脸地跑回来了。她怯怯地叫了声“爸”,便躲进了母亲房里。父母好像是两条不应流到一起的河流,却偏偏做了夫妻,他们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似乎不吵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三十多年了,白洁还是没能习惯他们的争吵,嫁人,成了她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的唯一方式。然而,婚姻不过是让她从一个虎穴跳入另一个火坑。她和母亲絮絮叨叨地拉着家常,哪个亲戚出国了,生孩子了,离婚了;哪个街坊去世了,坐牢了,发财了;谁谁去东莞打工了,把老婆打了,发了疯,得了绝症&&父亲抽着闷烟坐在厅堂里,不时传来几声咳嗽,母女俩笑他想加入她们的话题却拉不下面子。她很想将家里发现黑丝袜的事告诉母亲,却始终没说出口。母亲身上拥有天下女人温柔、贤惠、勤劳等所有的优点,却唯独得不到父亲的爱。任何小事都会让母亲惊惶失措,所以,她在母亲面前从来报喜不报忧。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然而,在这样一个孩子众多的家庭,奶源有限,即使嚎哭也只能挨饿。“有个女人前天上吊了。”母亲神秘兮兮地说。她睁大双眼好奇地期待下文。母亲说,她男人很变态,每天趁她洗完澡后,都会悄悄地查看她的内裤。前天男人发现女人的内裤破了个洞后,将女人暴打一顿,逼她承认同哪个野男人睡了,女人不堪其辱,跑到楼对面公园的一棵老松树下上吊自杀了。听到这里,白洁的心猛地一颤。那座公园她太熟悉了,那里见证了她漫长而疼痛的青春期,并且,她也无数次想将自己吊在公园的某棵树上,了却此生。“妈,你恨他吗?”白洁痴痴地看着母亲渐生的白发和眼角的深纹,突然问。母亲一愣,很快笑着回答:“恨又能怎么样?日子总得过吧。”是啊,日子总得过下去。入夜,母亲睡了,白洁躺在母亲身旁,辗转反侧。此生,她永远不会忘记,七岁那年她亲眼目睹的一幕。“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父亲双手叉腰,青筋暴起,挥舞着的拳头随时准备发泄在母亲羸弱的身体上。母亲双手抹泪,一言不发。父亲又怒气冲冲地抓过一条花格子内裤,扔到母亲面前。母亲仍旧沉默。“你给老子老实交代,里面也穿得这么风骚,穿给哪个野男人看?”父亲将那条花短裤狠狠地掷在母亲脸上,母亲的身体抖了一下,倔强地说:“明明是你自己的。”父亲还骂躲在墙角的她是野种,她也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否则父亲怎会从不抱她呢。她趁父母不注意,悄悄捡起那条被弃置的内裤,上面有一处是硬硬的,像地图一样。她好奇地想,这到底是谁的内裤?内裤上面是什么?父亲抓住母亲的双肩,咆哮着:“老子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给我戴了绿帽子没有?”母亲一直紧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许久,嘴里决绝地迸出两个字:“没有。”父亲一巴掌搧了过去。他用拳头回答道,她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年幼的白洁一直躲在角落里偷窥,她惊恐地看着父亲对母亲拳打脚踢,母亲自始至终都未反抗,身体抽搐着,强忍住眼泪。她倏地冲到父亲面前护住母亲,本该踢在母亲身上的一脚重重地踹到了她身上,她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很快晕了过去。父亲的拳脚戛然而止。母亲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她身上。父亲喘着粗气,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将她抱起来往医院奔去。父亲这一脚踢到了她的下体,殷红的鲜血从她细瘦的腿缓缓流了出来。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许多血从她眼前淌过,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不知昏睡了多久,白洁才苏醒过来,一束强烈的光射来,她眯缝着眼,看到母亲正坐在她床边痛哭,父亲低垂着头。母亲怒斥他:“二丫那里被你踢破了,她将来要是嫁不出去,会恨你一辈子的!”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勇敢平息了这场战争,同时也为自己和母亲赢得了短暂的地位,可那时的她并不明白父亲这一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父亲离开了,背影看去有些苍老。母亲趴在床边睡着了。七岁的她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医院大门走去,值班医生和护士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她轻而易举地逃了出来。医院对面就是自己的家,家斜对面就是公园。她在公园的一个石凳上坐了很久,直到被管理员赶出去。迈出公园大门时,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此后,父母冷战了好几个月,母亲也将她温柔的母爱转移到她身上,对同样在战争现场却吓得瑟瑟发抖的姐姐和不谙世事的弟弟则冷淡了许多。白洁久久地看着熟睡的母亲。隔壁的房间里传出父亲均匀的鼾声。他们分房而睡已经有十余年了。她在母亲枕头底下压了一千元钱,便悄无声息地走出这个她生长了三十多年的沉闷的家。回来的路上,一个披头散发的脏兮兮的女人笑嘻嘻地告诉她:你明天会死。白洁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疯女人粲然一笑。自从在陈墨口袋里发现一只长统丝袜后,没几天,她就看到邻居苏珊穿着一模一样的丝袜,她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苏珊身上,并认为陈墨一定千方百计保护他那个影子情人。不久,她们公司的美女刘畅也穿了这双袜子,而且,她还发现,小区内、大街上许多女人都穿着同款的丝袜。白洁从起初的草木皆兵变得不知所措。陈墨已经整整两个月没碰她了。两个月前的一天,陈墨热情高涨地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在关键时刻疲软了。为此,陈墨深受打击,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次数越来越少,夫妻生活当然也是聊胜于无。这样也好。此后的日子,她将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想为自己活一次。白洁从医院回到家,悄悄将病历收起来,藏在一个陈墨猜不到的地方。她正装作若无其事地做饭,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陈墨一张散发着浓重酒气的嘴向她拱来,她闪躲开来,反被他抱得更紧了。陈墨喘着粗气说:“我想操你。”四发生“内裤事件”之前,这幢楼一直风平浪静。自从寻内裤的告示出现后,大家敏感地预感到,一场蓄谋已久的台风已然疯狂袭来,随之而来的还会有地震、海啸、泥石流、火山喷发等等。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挖出内裤的主人和同内裤有关的背后的故事,梅慧恨恨地想。一想到自己始终是永远是这个家庭的主人,她又快乐地傻笑起来。“梅慧,捡到钱了?”对门的李娟问她。她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梅慧心说,没捡到钱,是捡到内裤了,即使捡到了钱也不会告诉你,更不会白送给你。李娟仿佛长了五只眼睛,鼻翼两边的两只眼永远对人俯视,额上的那只眼能把人看穿,脑后的两只时刻准备偷窥所有人的隐私。一得知对门多了条内裤,她迫不及待地蠢蠢欲动。此时,李娟的第三只眼正紧盯着梅慧,似乎要将她的每一根汗毛每一块皮屑都看清。无论她向梅慧说什么,梅慧始终不冷不热地回应,且答案不会超过一个字。“听说你们家捡了条内裤?”“嗯。”“找着是谁丢的了吗?”“没。”“我看哪,这事有点邪乎。你看为什么东家不多西家不多偏偏你家多了条内裤呢?那内裤可是不祥之物啊,别找什么主人了,赶紧扔垃圾桶里吧。不对,千万别扔,万一是你家男人的情况的,内裤一扔证据销毁了那他还不偷着乐?男人啊,一定要管严一点,要不他们肯定出去偷&&”没等李娟把“腥”字说完,梅慧已经闻到一股腥臊的味道。李娟不是好管闲事的狼狗,而是不怀好意的狐狸。更可怕的是,这只狐狸与她在同一所学校工作,有李娟这张大嘴,保管不出三天,她家多了条内裤的事铁定传遍学校所有的教职员工。一般人摊上这事儿,脸皮厚点耳朵聋点,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梅慧岂是眼里容沙子的人?她一定要找出这条内裤背后的主人,看看李清的心是不是还在自己身上。梅慧太了解李清了,如同她知道李清走路必定会先迈左脚一样。有一天她特地统计了一下,结果令她大吃一惊:因为李清先迈右脚的概率竟为零!李清就是这样一个中规中矩的老实人,从不会越雷池半步,要他往东他绝不会向西。梅慧对他的实诚既爱又恨,爱的是,这样一个男人哪怕最后只剩一碗饭了,也一定会让给她吃,还有一点就是,他绝不会背叛自己,不像现在有些男人在外有诸如一夜情、网恋、小三二奶等等桃色乱事;恨的是,同他生活在一起永远只有温情而无激情,她曾笑言,如果她病了,他只会劝她多喝水,而不会送来一个风情万种的拥抱。李清就是一杯永远也达不到沸点的温吞的水,而她生性是浓烈的火。她不希望自己的热情被他的凉水浇灭,更不想自焚,所以,她只能同他保持适度的距离,不伤着自己,对他亦无害。问题是,他用一条来历不明的内裤狠狠地烫伤了她。她将满腔的愤怒浇灼到他头上,却被他的一纸公告挡了回去。第一回合下来,他毫发无伤。梅慧刚送走李娟那只骚狐狸,门外忽然传来狗叫声。来人是冷晚秋,牵着一条与她形影不离的哈奇士。冷晚秋是这个小区里唯一同她谈得来的人。她很奇怪,她热情洋溢,冷晚秋却为人冷淡,为什么她们相处起来却可以十分融洽?冷晚秋是个离婚女人,梅慧同她交往了三年,却从未在她家见过男人。梅慧从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所以,冷晚秋的事她从不过问,邻居的轶事她更是无从知晓,甚至有许多邻居她根本不认识。冷晚秋在小区内有一帮“狗友”,她时常和他们一起说东道西,倒也了解不少关于邻居的花边新闻。她给她的“儿子”哈奇士喂了一盒牛奶和几块火腿肉后,慢悠悠地说:“梅慧啊,有件事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得提醒你。你说怎么会那么巧,偏偏一条内裤就飘到你家阳台上了?怎么不飘到我家来?”是啊。梅慧想想也对,所有的偶然都被李清巧遇上了。他本没有中500万的好命,却偏要去撞天上掉馅饼的大运。如果非要给这条内裤的来历一个解释,那只有一种可能:李清在掩耳盗铃。他试图用一张告示蒙住她的眼睛。除了蒙住她的眼,他还企图掩住她的耳朵。可事实是,所有的人都是皇帝的新装里那个聪明的孩子,只有她梅慧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露体。梅慧正在叠李清的一件衬衣,叠了半天都不成形,最后用力将衬衣一揉,往手边的垃圾桶里扔去。冷晚秋劝梅慧道:“男人这东西啊,能睁着眼说瞎话,前一秒钟还海誓山盟爱你爱到海枯石烂,后一秒钟就能跟别的女人献完殷勤献精子。你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啊,男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哪。狗比男人忠诚多了,绝对不会背叛你,要不你也养条狗?”梅慧看着龇牙咧嘴的哈奇士,往后退了几步,说:“我和李清准备生个孩子,不适合养狗。”冷晚秋冷冷地说:“你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依我看哪,他就是在自欺欺人,想用一张告示就把自己撇清。如果世界上的事都这么容易解决,那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能天长地久天荒地老了。”你家的男人,我总觉得没那么老实。冷晚秋抛下这句话,便牵着她的哈奇士走了。梅慧怔在沙发上,半天都不舒服。怎么能把自家的男人比作狗呢?李清再不好,好歹也是个一只手能把女人拎起来吼一嗓子能吓跑个把小偷的大男人。凭什么说他不老实?就算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出轨了,最后一个出轨的一定是他!自己被男人甩了才恨天下所有的男人,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心理肯定有些变态。我不能和她一样守着条狗过日子,我要好好爱我家男人,以后生个可爱的儿子&&梅慧余怒未消,突然手机响了。一接,是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大大咧咧的南方口音说“喂”!梅慧更气了,回敬了一声“喂!”“你家有多的内裤吗?”男人笑嘻嘻地问。“你家才有多的内裤呢!”她恶狠狠地说。“美女,是这样,我丢了条内裤,20来块呢&&”没等男人说完,梅慧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还不解气,冲着手机屏幕骂了一句“你大爷的”,骂完,仍恨意难消,又将男人的电话放进了黑名单。梅慧接到骚扰电话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李清贴出那张告示,她就经常接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电话和短信,推销保险的、卖银行卡的、倒卖枪支弹药的,售二手房的、中大奖的&&她不堪其扰,每接一次电话心情就变坏几分,对李清的不满也日渐加剧。起初,她每次接到骚扰电话,都会向李清诉苦,李清开始还安慰她,后来听多了抱怨,也便习惯了,耳朵快生茧了,也便充耳不闻了。梅慧气他竟然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这天,她故意不做晚饭,饿到前胸贴后背时,才冲到快餐店草草吃了几口,吃完根本不记得自己吃的是什么。独自去商场逛了两个多小时,心烦意乱地的也没挑到合适的衣服。平时一点小小的奖励都能让她的脸色由阴转晴,但因为今天一无所获,她的心情糟到极点。她气呼呼地躺下,跟枕头和床过不去。李清在次卧的电脑前不知忙碌些什么,将键盘敲出很大的声响。她注意到,电脑前搁着一碗泡面。她原本还担心李清会饿着,现在看来,这担心是多此一举杞人忧天了。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睡着了,李清进房门时,弄得乒乒乓乓的,把她吵醒了,她怒而不言,蜷缩到床的一侧,留给他一个冰凉的脊背。二人同床异梦,渐渐睡去。李清照例发出如雷的鼾声,梅慧也习惯了,哪天他不打鼾,她反倒不习惯,甚至担心他是不是身体不适。深夜不知几点,梅慧的手机骤然响起,睡梦中的她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迅速接通,电话那端却挂断了。她睡眼惺忪地躺下,刚准备睡,手机又响了,再接,依旧很快挂断了。她回拨过去,却关机。有病!梅慧关掉手机,顺手扔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她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李清却睡不着了。他满腹狐疑地猜测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莫非是梅慧的相好,三更半夜想她了,希望同她电话诉衷肠?他眯缝着眼,一直等到梅慧熟睡后,才悄悄下床,拿着梅慧的手机走进卫生间,轻轻关上门,胆战心惊地开机,想一探究竟。不料,她的手机设置了密码,他根本看不到他要找的号码。她的手机什么时候开始设的密码?她手机里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清紧攥着梅慧的手机,恨不能捏得粉碎。揣着这个巨大的疑团,李清好几晚都夜不成寐,上班也无精打采。几天下来,他明显瘦了一圈。那条身份可疑的内裤孤零零地躺在阳台的一角。从前梅慧和李清经常到阳台上去晾衣服、乘凉或者看书,但因为那条内裤,他们尽量避免去阳台,每次经过阳台时,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了过去,看到那条经过许多天风吹日晒雨淋的内裤还健在,他们似乎就放心了;同时,只要那条内裤还在,他们的心就会一直高悬着。那条内裤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炸得他们身心俱裂,体无完肤。平心而论,那条无主的内裤质地真不错,胜于梅慧以前买的任何一条内裤,这条内裤是名牌,应该不低于300元,而她的内裤最贵的也才一百多元,还是打了五折的。为此,她耿耿于怀,一想到这条内裤的女主人如此好命,她心里酸苦辣咸涩百味俱全。一天下班后,梅慧径直去本市最好的商场买了条400多元的名牌内裤,黑色的,带蕾丝花边,摸上去手感极好,穿上身舒适得感觉什么都没穿。她本想再买件性感的内衣搭配这条内裤,无奈内衣要600多元,她咬咬牙,没舍得买。内裤买回来后她舍不得穿,当晚清洗完毕放在阳台上晾晒,第二天下班收衣服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心疼不已。该丢的不丢,不该丢的倒丢了。更可气的是,因为一条内裤,她和李清的脸也在邻居和朋友面前丢尽了。别人的内裤跑她家来了,她自己新买的名牌内裤却不知所踪,此事非常蹊跷。梅慧决定同污点嫌疑人李清同志好好谈谈,如果他拒不老实交代,她将同他新账老账一起算。李清下班回家时,梅慧正坐在电视机前闷声不响地拿着一支烟仔细端详。李清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亏你还是人民教师,怎么能公然吸烟呢?丢不丢形象啊!而且,我也在吸二手烟你知道吗?最重要的是,咱们都准备要孩子了,你不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也该对咱们的孩子负责任吧?”李清噼哩啪啦说了一通。梅慧听了只是笑,边笑边用右手玩着打火机,打开,关上,又打开,如此反复。她放肆的笑令他毛骨悚然。“你笑什么?”李清愠怒道。“你看到一条内裤了吗?”梅慧不动声色地问。“什么内裤?”李清边说双眼边朝阳台上瞟。“内裤不见了。”“你是说,那条内裤弄丢了?”李清的言语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梅慧揶揄道:“可惜丢的不是你那条,是我新买的内裤丢了。”“什么你的我的?莫名奇妙!”李清推了推眼镜,极力掩饰自己的讶异。“说吧,你给藏哪儿了?”梅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有病吧?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藏你内裤干吗?”“那就是送给你的老相好了?”“你,你简直&&”李清指着她,气得语无伦次。你简直无理取闹,你简直无事生非,你简直脑子进水,你简直没事找事,你简直不像个女人,你简直&&梅慧太清楚他的后半截话了,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简直就是个白痴,自己的男人也许已经在外桃花朵朵开,我却一直蒙在鼓里!她咬了咬嘴唇,天干物燥,嘴唇很快便咬破了,舌尖感觉咸咸的。如果说先前阳台上的内裤纯属巧合,那么此次发生的内裤事件竟然如此雷同!李清宁死不承认梅慧刚丢的崭新内裤同自己有一分一厘的关系,还倒打一耙,埋怨她不知柴米油盐贵,经常买名牌衣服,买了穿不了几次就换新的。梅慧辩解道,我的衣服都是打了好几折的。李清反驳说,即使打了折,你一件衣服也抵得上我的三件了。梅慧无话可说,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原本斗志昂扬的梅慧在这场战役中举旗投降。在看到李清因大获全胜而洋洋得意的样子后,她深受刺激,忿然决定离家出走!五陈墨似一头野兽,几秒钟撕扯下白洁的内衣裤。她崭新的白色内裤激起了他的兴趣,他抓住内裤狠狠地闻了几下,又揉在脸上细细摩娑。“老婆,你今天穿的内裤真美&&”他钳住白洁,将她抵到窗边,一次次向她发起猛烈的冲撞。他手中的内裤脱落了,向窗外随风飘去&&陈墨突然停下来。他痴痴地看着窗外飘落的白色内裤,激动地说:“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就是它,纯洁,飘然,自由,女神!我他妈今天才找到!”白洁茫然。陈墨却在看完一场自由落体运动后,血脉贲张,情欲的身体一次次将她吞噬。陈墨在她耳畔含混不清地说:“老婆,以后每次做爱都要穿一条新内裤,做完就扔下楼,太他妈刺激了&&”白洁忍着疼痛,拼命护住腹部。白洁想,如果可以,她希望将心底那个不可言说的秘密,连同腹中的秘密一起,坚守一辈子。认识陈墨之前,她是爱过一个男人的。她同他恋爱了三年,却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她害怕他发现她处女膜已破裂的秘密。那天深夜,他们并排躺在一起。黑暗中他的眼睛发出奇特的光,脸庞因情欲而变得扭曲。她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却一把被他抱了回去,他轻声说:我要抓牢你,免得你会跑掉。那一刻,她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柔柔地痛。那一夜,她还是残忍地将他拒绝了,她要将初夜留给自己的丈夫。然而,她的初夜留给了丈夫陈墨,却被他狠狠地践踏了,并被当成一条破内裤一样,随意弃置。如果当初选择那个错过的男人,现在会不会过得好一些?她在日记本上写道:有些人你假装不关注却早已将他关进心里,有些人本该锁进往事却重回现实。此生你注定欠他的利,亦偿还不了他高额的息。往前一步是重复昨日的伤,退后一步是痛入骨髓的忘。可惜生活只能原地踏步。她像一头拉磨的驴,每天沿着小区、学校两点一线周而复始地高速运转着。这条枯躁的路上,她意外地碰到一个男人,极像她的初恋,那个男人叫李清。她上班、买菜、散步时经常可以碰到李清,彼此见的次数多了,也便成了神交的老友,见面只微笑、点头,却从未说过一句话。她只知道李清同她一样,也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经常买菜、散步,好像还有些惧内,因为她亲眼看到,一个经常同他一起散步的女人揪着他的耳朵,并大吼道“李清”,由此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也进一步验证了他不是她的那个他。这个暑假,白洁回娘家陪父母,陈墨在异地出差一个多月。因此,两人谁也没看到那条关于内裤的公告。没有陈墨在身边,她可以安心养胎,可以不用忍受陈墨要求她每次做爱都换一条新内裤的变态要求,更不用每次情绪高涨时眼看着陈墨将她的新内裤从高空抛下,她感觉,陈墨扔掉的不是内裤,而是她的面子、爱情、信任、尊严、婚姻&&久别重逢时,两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激情。如果生活缺乏奇迹,那么就创造奇迹吧。白洁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她为自己买了许多条各式各样的内裤,有时一天换两三条,穿给陈墨看,更穿给自己欣赏。她拥有黑色、白色、粉色、肉色等等颜色的内裤,唯独没有大红色。被陈墨撕掉的那条大红色内裤撕裂了她的新婚之夜,也撕碎了她敏感的心。她极力缝合他们的婚姻和感情,她想,也许内裤是最好的通道。每天天蒙蒙亮,陈墨尚在熟睡中,白洁便蹑手蹑脚地起床,开门,下楼,借着微弱的光在楼下垃圾桶旁仔细搜寻着。那个布满污渍的垃圾桶正对着她卧室的窗口,陈墨扔下来的内裤时常会落在垃圾桶旁。被陈墨扔掉的内裤,总会被白洁及时捡回来,她用香皂和洗衣液反复清洗那些失而复得的内裤,一洗就是十数次,而后在太阳下暴晒。她赶在陈墨下班前将内裤收回,藏到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又给抽屉加了一道锁,每次放内裤时,总下意识地反复推拉抽屉,直到确认抽屉关牢了为止。令她懊恼的是,因为贪睡,她遗失了两条内裤,一条是红色的,另一条是白色的。白洁极力弥补两人之间的裂缝,既然抓不住他的心,那么抓住他的胃吧。她去一家24小时便利店购物,买了许多蔬菜与水果,埋单时,后面排着一个胖女人,催促她快点。胖女人指着她买的鸡肉火腿肠,说“你吃了这个会得禽流感的”,白洁懒得理她。胖女人又重复了一遍“你吃这个会得禽流感”,白洁投给她一个白眼。谁知女人不依不饶地说:“你一定会得禽流感的。”白洁怒了,指着她买的可乐和薯片等,回敬她:“你吃这些东西一定会长胖的,一定会的。”女人怒道:“肉长到我身上,不关你的事。”说完,扔下一柜台食物甩手便走。走出便利店,白洁正纠结于自己会不会得“禽流感”,赫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对面约五十米处,一个女人亲热地挽着陈墨,那个女人很丰满,大胸肆意地挺着,臀部骄傲地翘着,仿佛向瘦得平原般的她示威。陈墨曾无数次在她面前表示喜欢丰满的女人,她不以为意,嗤之以鼻。如今,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她和陈墨的围城锈迹斑斑。暴戾的因子在她体内膨胀,她想冲上去狠狠地搧那个肥硕的女人几耳光,然后对陈墨拳打脚踢。她恍若回到十几年前,她化身为暴戾的父亲,对眼前的爱人恣意蹂躏,然而,当泪流满面的母亲的样子跳到她面前时,她黯然转身,泪眼蒙眬地前行。前方,是汹涌的车流&&大街上传来一阵尖厉的刹车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叫骂声。她恍惚看到一辆车向自己冲过来,一道白光模糊了她的视线,那一霎,她以为自己死了。她真的很想死。她冰凉的手被一只同样没有温度的手拉住了,脸色惨白的她极力看清那只手的主人,她多希望是陈墨的,然而,她却失望至极。那只手爬满老茧,形如枯槁。看清手的主人后,她吓得迅速挣脱那只手。原来是他,曾在她家门口偷窥的老头儿!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他带到了公园门口,她的手竟然一直被他抓着!她双手掩面,发出一声尖叫。老头儿惊恐地逃离开了,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白洁回到家,当面质问陈墨那个女人是谁。他支支吾吾,无法自圆其说。白洁觉得那一刻被父亲附体了,她将衣服扔了一地,她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房子里一片狼藉。她不知道破坏一些东西后是是否能建设一个新东西,她只想打、砸、烧掉一切,甚至他们的婚姻!当他暗中在她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时,她只想在他胸口上划上一道血淋淋的耻辱的A字。白洁本想同陈墨狠狠打一架,最终只在他身上掐出几道深深的印痕。她准备重返娘家,路上不小心踩了一位时髦女人的脚,她立即道歉,不料那个女人不由分说破口大骂,并狠狠地回敬了她一脚。若是平时,她最多回骂几句,但此时,她怒不可遏抓起手中的皮包同女人对打起来&&六这是梅慧婚后第一次离家出走,可笑的是,出走的周长不超过200米,她来到楼上的冷晚秋家。“那个老头儿是2402的,是个鳏夫,姓孙,邻居叫他老孙头。他的老伴去世好几年了,听人说他有个女儿在美国,嫁给一个老外后不久离了婚,好像后来也没回国。老孙头每天早出晚归,活得好像很滋润。”冷晚秋抱着哈奇士说道。梅慧想起来了,这个老孙头逢人就笑,满脸褶皱的面庞堆起过分热情的笑,一向冷漠的邻居也只得回报他一个笑容。后来,大家渐渐习惯了他毫无意义的笑,许多人碰到他后,干脆别过脸去,对他讨好的笑视而不见,如此倒也不必浪费表情和感情。冷晚秋虽冷漠,对单元楼里邻居的情况却了如指掌。两个女人像福尔摩斯一样,开始分析内裤的主人,并一家家逐一排除嫌疑。这个怪老头儿老孙头当然不可能有这样一条内裤,那么22楼以上还有7户人家。2301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平时一起在小区内散步、清早出去锻炼,他们家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女式内裤;2302是个单身男人,好像是搞IT的,很少见他带女人回来,似乎也不像是他家的;2401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女主人非常年轻漂亮,穿着打扮非常时髦,出入都开奔驰,极有可能是她!2402住的是鳏夫老孙头;2501租给一家不知名的公司当员工宿舍,里面住了八个单身男人,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冷晚秋住是一对中年夫妇,女人看上去较年轻,穿这样的内裤也有可能;2602住的女人晚出迟归,浓妆艳抹,涂很浓重的眼影,谁都不知道她的职业,大家看她时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内容。这些邻居的职业也是各式各样,有警察、老师、厨师、医生,生意人和作家等。究竟谁才是内裤的主人?梅慧将目标锁定在和2602号房的三个女人身上。冷晚秋,李清,包括她自己,每个人都有既定的轨迹,沿着自己的轨迹一年、两年、十年,几十年年复一年地活着,活到同这个世界告别,或者,无处告别。梅慧不知道,几十年后,她会不会毫无遗憾地同这个世界挥手告别。一条飞来的内裤就能轻易粉碎她平静的生活,她的人生是多么不堪一击。她的男人李清想用公告洗白自己,但一次做贼,永远是贼。而且,这个世界没有人会为你辩白,都只想等着看你的笑话。她和冷晚秋一起用各种词汇和修辞手法埋汰和挤兑男人,并发了一大通感慨之后,便离开了,晚饭也没吃。她感觉,同冷晚秋相处的时间越长,越会让自己对男人失去信心。冷晚秋的世界容不下男人,甚至容不下除她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当然,她的“儿子”哈奇士除外。她想找回从前爱过的那个李清,所以,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疏远仇恨男人的冷晚秋。可是,她总得为自己困在内裤里的糟糕心情找个出口,而且,这样的丑事除了知根知底、对她完全无害的冷晚秋可以诉说,她还能找谁吐苦水去?“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那个古里古怪的老孙头!”梅慧临走前,冷晚秋扔下这句话。老孙头同她毫无瓜葛,只是经常与他的“巧遇”令她胸口堵得慌。她每次上楼时,她都会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生怕有人不怀好意地跟踪;关门时,也会朝门外探望,以防被人偷窥。她可以将陌生人关在门外,却关不住漫天飞舞的流言,更关不住这条内裤带来的形形色色的并发症。单元楼里所有的住户上楼时,都会从电梯口经过,每次经过时都能看到这张告示,看完后互相传递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22楼以上的8家住户,大家彼此都互相猜疑,就是没人怀疑老孙头。大家一致认为,寡居多年的老孙头,家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一条极具诱惑力的内裤。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这样的花边新闻。那条公告像瘟疫一般迅速传播开来,附近几个小区的住户都纷纷绕道,特地前往小区,为了亲眼目睹这条告示。这条公告很快成为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大家见面就笑问,丢内裤了吗?说这句话时就如同说“吃饭了吗”一样自然。男人们碰面时更是肆无忌惮地说:你媳妇丢内裤了吗?平时不太熟的男人,见了面拍着肩膀问出这句话,关系立即拉近,平日谨慎的言辞也少了许多顾忌。梅慧买菜回来时,刚准备进电梯,突然看到自家的老公李清正和一个女人并排前行,举止好像还很亲密。她醋意大发,黑着脸冲到李清面前,咳了几声。李清乖乖地来到她身边。“说吧,她是谁?”梅慧看着走远的女人问。李清轻描淡写地说:“一个邻居而已。”“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她不信。同李清从电梯口吵到小区大门,又从家里吵到家外;同他闹还不算,还守在小区门口,一见那个女人走过来,故意用力撞了她一下。白洁心事重重地低头走路,冷不丁面前冲出一个人,她没提防,一脚踩在那人脚上,对面的人立即狠狠地回踩了她一脚。她虽愠怒,但并不以为意。见她不理睬,那人跟上去,似笑非笑地说:“你跟我老公很熟吧?”白洁一怔,奇怪地问:“你老公谁呀?”“还装呢,你昨天跟我老公聊得热乎得很。”白洁这几天本就一肚子气,见这个女人还要雪上加霜,不分清红皂白往自己头上泼一盆脏水,几天来积蓄的怨气便一股脑儿倾泻出来:“我跟你老公聊得热乎咋了?你家男人还不能跟别的女人说话啊?跟你老公说话的女人多着呢,你干吗不拴条链子跟在你男人后面,成天盯着他呢?”“要不是你这种狐狸精勾引他,我老公至于和我吵架吗&&”很快,一群好事者前来围观。一个女人说:“你说你们家多了条内裤也就算了,人家是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倒好,还非得贴张告示昭告天下,丢不丢人啊!”“我们丢人也比你明明做了不可告人的事还藏着掖着要好!”梅慧这句话不知是对白洁说还是对现场的观众说。白洁怒不可遏道:“我们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你给我说清楚!”两个女人吵得难分难解,梅慧吵不过白洁,情急之下扬手抓住她的长发拉扯起来,白洁痛得一声尖叫,随后不甘示弱地发起反攻。她用修长的指甲在梅慧手臂上用力掐了下去,梅慧痛得面部扭曲,抬起8厘米的高跟鞋朝白洁踢去,娇小的白洁灵巧地躲开了,白裙上却留下一道黑黑的鞋印。梅慧准备补上第二脚,却用力过猛,另一只脚一时找不到支撑点,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下去&&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她正欲道谢,蓦然发现抱她的人正是李清!她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吼道:“你来干什么?”回去吧。李清搂着她的肩道,又转身向白洁道歉。梅慧用力甩开他的手,看到自己的男人竟在别的女人面前如此低三下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厉声问:“李清,你他妈的现在就给老娘说清楚,要我还是要她!”“别闹了。”李清哭笑不得,揽着她往电梯里走,她拼命挣扎。白洁狠狠剜了李清一眼,拍了拍飘飘长裙上蹭的灰尘,跌跌撞撞走进另一部电梯。这幢楼刚刚清静了两天,7楼和16楼的两个女人又闹腾起来,她们下班后在电梯口对骂起来,互相指责对方不守妇道,勾引人家老公,偷了人还不把屁股揩干净,把内裤留在人家家里,二人为此大打出手。后来有人拨打了110,不久,来了两个民警。民警一来便看到了张贴在墙上的“内裤公告”,冲两个打架的女人问道:这是谁写的?两个女人互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梅慧挤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着。几天前,她也同一个叫白洁的女人打了一架,至今手臂上仍留有伤痕。她曾为自己身为一介知识分子却打架而愧疚,如今看来,巾帼一怒为英雄,实是女人的无奈之举。打架的女人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后,梅慧从围观的人们嘴里得知这场闹剧的原由。原来,这两个女人的老公既是同事,也是邻居,平时好得如胶似膝,最近一个女人家里多了条女式内裤,她怀疑是同她家走得较近的邻家女人的。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因为没人承认内裤是自己的,而且,派出所也管不了这档子家务琐事。又是男人!又是内裤!自从出现那条内裤公告后,许多事件都同内裤莫名地扯上了关系,邻居们也能将所有的事都同内裤牵扯上关系。前几天张三家失火了,他家的婆娘穿着内衣裤跑下楼,火势不大,很快扑灭了,张三家的女人却成了笑料,因为大家在奋力帮他家救火时,也看到了下身仅穿一条内裤的张三家的女人。为此,张三家这几天鸡飞狗跳的,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嚎。李四家的猫丢了,几天后猫自己回家了,据说嘴里还叼着一条破烂不堪的内裤。王五家的卫生间堵塞了,管道疏通员掏出了两条污秽的女式内裤&&几场关于内裤的闹剧之后,从前在一起打麻将、下围棋的几个男人,彼此之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他们每天一进小区,就匆匆走到电梯口,对熟识的邻居礼节性地点点头,或挤出一个笑容,随即闪进电梯内,直奔家中,紧闭大门,将邻居当成空气,不论这空气是否随时会爆炸。他们希望这扇大门将那些是是非非阻隔在门外,然而,那些乌烟瘴气仍像雾霾一样疯狂蔓延。梅慧也像这群独善其身的邻居一样,希望内裤事件尽快消停。她宁愿自己的记忆迅速将这条内裤剔除掉,继续和李清过风平浪静的日子,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天,梅慧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小区,忽然听到背后几个男人发出不怀好意的嬉笑声。那些刺耳的声音强行灌进她耳内,她断断续续地听到“内裤、苍井空、身材不错”等字眼,她以为是在说别人,但又敏感地觉得这事儿同自己有关。猛然回头,才发现身后不远处,几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正用色迷迷的眼神黏在她身上,恨不能将她的衣服扒光然后肆无忌惮地品评一番。梅慧冲他们狠狠地怒射去一个厌恶的目光,同时加快脚步向电梯口奔去。不料,那几个男人也跟了上来。她前脚刚进电梯,他们后脚就闯了进来,任她拼命按关门按钮也无法将他们拦在电梯门外。她抬头看了看电梯顶部的摄像头,稍稍放了些心。她悄悄将手伸进包内,摸到了手机,并准备只要这些男人一有非礼的行动,她立即拨打110。一个男人按下了25楼,她迟疑着按了28。她从一堆猥琐的男人中挤到电梯口,一旦这些男人对她图谋不轨,她可以立即从门口逃脱。好在这些男人果真在25楼下了,她高悬的一颗心才放下,却怦怦跳得厉害。电梯门缓缓关上,一个男人扔下的一句话却让她气得差点咽不下今天的晚饭:你小子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想着那条内裤打飞机,今天见到内裤的主人了,你就等着精尽人亡吧&&梅慧犹如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样,久久缓不过气来。她走下电梯,又从28楼走楼梯下到22楼。她回到家,还没坐定,就听到有人咚咚咚地敲门。来人是对门的李娟,梅慧心里一惊,她一来准没好事。果不其然,李娟一坐下就神秘兮兮地说:“梅慧呀,你成名人啦!”梅慧一头雾水:“怎么了?”李娟惊奇地说:“你竟然还不知道?”李娟激动地抓住她的肩,继续说:“梅慧呀,你成了网络红人啦!现在网上全是你的内裤的帖子啦!”梅慧更加云里雾里了,问:“可是,内裤又不是我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吧,有人把你的照片也放到网上去了。”梅慧立即紧张地问是什么网站。李娟神秘一笑:“自己百度去吧,搜“内裤”俩字儿就行了。”梅慧觉得胸闷,一送走李娟这个瘟神,就立即打开电脑,在百度中输入“内裤”二字,怎奈网速不作美,一分多钟过去了,网页还是打不开。三分钟过后,那条关于“内裤”的帖子终于打开了,她逐条看下去。帖子上详细地再现了李清所贴的寻内裤的告示,楼下有几百条跟帖,帖子内容千奇百怪,有看热闹者,有怂恿“人肉”搜索者,有鄙视发帖者,有同情告示张贴者,有毫无来由的怒骂者,更有好几个发色情广告的帖子。梅慧花一个多小时逐一读完这些帖子,越看越气,看到后来,鼠标从她手中甩了出去,凭着最后一点理智,她才没把电脑一起扔了。七2401的何武正跷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津津有味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他昨天发的帖子跟帖数已达近千个了,而且正以每分钟数十个的速度急剧增长。何武是个有着十年网龄的网虫,平日混迹在天涯、豆瓣等各大网站,写写心灵鸡汤,当当愤青骂骂娘,看看盗版书籍,下载日本AV黄片自娱自乐。他羡慕那些在网上呼风唤雨的人,尤其是近年微博兴起,部分高智商的人还能通过微博挣钱。可惜他网龄虽长,却从未在网上大红大紫过。当他在电梯口拍下那张内裤公告,回到家重温那张照片时,他一个激灵,遂右手拍大腿左手拍脑门,狂喜道:“我何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那个帖子是他十年混迹网络的告别礼,是他的十年绝唱;是他的荣耀,他的骄傲,他网络霸主的证明,他圆十年网络梦最好的方式。发完这个帖子后,他将正式告别那段懵懂的青春岁月,从虚拟的世界里走出来,和妻子许琳一起要个孩子,好好地过现实的日子。“何武,你又在同哪个美眉爱来爱去的?”许琳的一声狮吼惊醒了何武的白日梦。何武想关掉电脑,许琳下手却比他快得多,她牢牢控制住鼠标,并逐条翻看他的聊天记录,脸色由阴转多云转暴雨。“没想到你看上去老老实实的,竟然在网上同这么多烂女人暧昧!”“只是暧昧,又没做什么&&”“暧昧还不够?你还想做什么?”许琳还看到了那条关于内裤的帖子,醋劲十足地说:“你该不是对22楼那个丢内裤的女人感兴趣了吧?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你也要?口味真重!”何武百口莫辩。他叱咤网络的梦想就此被许琳扼杀在摇篮中。那个帖子也被后来的帖子覆盖,渐渐淡出网民的视线。何武每次经过电梯口那张内裤公告时,都会停留片刻,怅然若失。整幢楼的住户时而轰轰烈烈地狂欢,时而死一般地沉寂,唯有一个人永远保持安静。清晨,阳光下,公园里。头顶几根稀稀拉拉白发的老孙头独坐在一条石凳上,盯着手上红色的包悄然发笑,眼前走过一对情侣,好奇地朝他包里瞟,他立即警觉地捂紧挎包。这老头儿一定是个神经病,还抱着个女式包。女孩说。男孩马上拽了拽她,提醒她,小声点,碰上“武疯子”就麻烦了。女孩嗔怪道,有你在我怕什么。二人开始打情骂俏,渐渐远去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老孙头并未在意,他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石凳上,呆呆地望着前方,似乎在看一群早锻炼的老太太,又似乎在观察不远处两只麻雀打架。他目光涣散,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老孙头形迹可疑的,胸前永远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时而满足地笑,众人一直猜测他抱的是什么宝贝。公园里,路上他都会偷偷打开袋子看,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大家都以为是他女儿从国外寄来的包裹,但奇怪的是,从未看到快递员往他家送东西。天不开眼,骤然下起雨来,雨点越来越大,地上很快被人们踩出许多泥浆。“老孙,快回家吧。”守公园大门的老大妈喊。老孙头微微一笑,缓缓起身,慢慢解开外套,将胸前抱着的红色挎包裹进外套里,又将外套扣上。他胸前鼓鼓囊囊的,活像前面背了一个罗锅,不明真相的,以为他是鸡胸。他奇怪的造型让正嗑着瓜子的老大妈嘴里停了下来,目送着他离去。梅慧抱着一袋蔬菜狼狈地往家里赶。她下车的公交车站正对公园门口,但离小区还有十分钟路程。学校附近有一个菜市场,比小区旁边的菜场品种样式多且价格便宜,所以,她每天下班都会带菜回来,今天买了鸡肉、香菇、上好的眉子肉、排骨、萝卜等,准备今天做小鸡炖蘑菇明天白天吃饺子晚上炖排骨汤,她希望做几样好菜,缓和一下同李清的紧张关系,也让自己开心一下,谁知装菜的塑料提兜一侧断了,她只能抱着一大包菜在雨里奔跑。途中被一个冒失的男人撞了一下,没等看清那个撞他的人,他就跑远了。她来不及骂那个莽撞的男人,开始蹲下身捡拾散落一地的蔬菜。她手忙脚乱,捡了蘑菇,鸡肉又掉在了地上,更令她沮丧的是,塑料袋破了一个大洞,她只得将菜塞进一个稍大的袋子里,接触泥水的手变得脏兮兮的。她在雨里追逐着一个越滚越远的白萝卜,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用脏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继续搜寻那个大萝卜。一个男人骤然挡住她的去路,她差点同他迎面撞上。男人递过那个萝卜,梅慧自然地接过,正准备道谢,看清他是老孙头后,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谢谢”,他却已走远。那身影在雨中佝偻着艰难行进。梅慧痛经,昏昏沉沉地回家,电梯坏了,上楼梯时差点绊个跟头。跟在她后面上楼的老孙头准备伸出手来扶她,她厌恶地拒绝了,摇摇手,扶着楼梯硬撑着回到家。老孙头复杂的眼神一直在她眼前晃荡。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上楼不用看到那张刺眼的公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撕那张公告,尽管她为此接到过许多个骚扰电话。似乎她与李清互相在向对方示威,一个拼命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一个使劲表明他根本证明不了,所以,他们一直这么耗着,这张告示也一直大张旗鼓地贴着。回到家,梅慧开始准备晚餐。有一个多月没为李清正儿八经地做一顿晚餐了,有时是她忙,有时是李清忙,有时两人根本不想做饭,叫了外卖回家吃,或者直接上酒店或餐馆吃去。她想,这个家少了烟火气,越来越不像一个家了。虽然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淡,但婚姻这个事实却不可否认。李清再怎么不好,也是她男人,而且,有时看他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不免有些心疼,还有两次他喝得不省人事被人抬回家,看到他的熊样,她的心顿时软了,蓄积已久的怨气也冰雪消融。她想尽一个好妻子的本分,将这个家打理好,伺候好她的丈夫。丈夫也叫爱人,不管他在公司混得如何不济,他还是她的爱人,她都应该好好地爱他。她边做菜边想这些问题,切土豆时差一点切到了手指。两个多小时后,她将精心准备饭菜端上桌,却接到李清打来的电话,说晚上有饭局。李清同几个哥们儿热火朝天地打麻将,朋友嘻笑着问,听说你家多了条丁字裤?李清笑而不语。咱们不是外人,你老实交代,那条内裤到底是不是你情人的?李清仍是笑。行啊你,用这招来骗老婆,高,实在是高。李清一推牌:门前清!他的哥们儿不乐意了,酸不溜秋地说,你小子真行,情场牌场双得意啊。赢了钱的李清,掏钱请哥们儿吃烧烤,边吃烧烤边喝酒,喝着喝着就喝高了。梅慧在阳台上对着那条内裤坐了半宿,抽了两包烟。第二天早晨六点多,李清被两个哥们儿抬回家,吐得一塌糊涂。一条小狗闻香而来,吃完地上他吐的秽物,又开始舔食他嘴角残留的食物。他被梅慧艰难地挪到床上,不久便昏睡过去。床下,躺着一只醉狗。他苏醒时,梅慧已起床,见到他后,根本不给他半点好脸色,僵尸般直挺挺地从他面前经过,上厕所、洗漱、穿衣、穿鞋完毕后走出门,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李清心里有愧,第二天在外吃快餐时,看到许多人围在一个地摊上抢购内裤。他挤进一群大妈大婶中,挑了一条黑色内裤,十块钱。回到家,喜滋滋地送给梅慧,希望能讨得她一两句表扬,至少也可赚回一个笑脸。不料,她得知是在地摊上买的,瞬间驳然大怒:“且不说地摊货,就连超市的内裤我也绝不会去买!内裤代表一个人的生活品质,还有品位,大商场卖的内裤才配得起我!懂吗?”李清进厨房做饭时,她顺手将那条廉价内裤扔进了垃圾桶。更让她闹心的是,网上关于她和内裤的帖子根本删不掉。她给网站的管理员留言,又打了网站的客服电话,仍无济于事。并且,自从李清贴了那张内裤告示,梅慧经常接到骗子的骚扰电话,更有好事者以为内裤公告是哪个闲人的恶作剧,为验证真伪,便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她不堪其扰。她埋怨李清不该公开她的手机号,李清问:“不这么办怎么证明我的清白呢?”梅慧问:“可你证明了吗?”李清哑口无言。争吵成了他们每周必须温习的功课。时长间不吵架,反倒觉得生活不正常、不自然。他们打的这场嘴皮官司中,法官律师原告被告都只有他们俩,官司打到最后都成了悬念,分不出胜负。然而,两个人都被判了无期徒刑,终身监禁在婚姻这座围城里。有一天,梅慧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你好。请问你是?你家阳台上是不是有一条白色内裤?梅慧立即警觉起来,问:你到底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条内裤是我丢的。你是几楼的?可以不说吗?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内裤就是你的呢?我会无聊到要去认领一条内裤吗?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打这个电话?电话另一端沉默了良久,说:我丢的内裤是上个月生日时我老公送我的礼物,有一天过夫妻生活时,他突然问起这条内裤,并且一定要我穿上。说到这里,那个女人突然停顿下来,长久地沉默着。梅慧问:后来呢?我当然不可能穿上这条内裤,因为内裤在你家。后来,他怀疑我在外面有男人,开始天天同我吵架、冷战,甚至还威胁我不找出内裤就离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几楼的了吧?如果我告诉你,我是22楼下面的某一家,你会信吗?当然不信!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吧?我活了快三十年,只听说过东西是往下掉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条内裤还能飘到楼上去!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我不想说,你非要刨根问底。梅慧在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你就是李清派来的托。老实交代,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费?你们什么关系?我同你老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只想找回我的内裤。装,继续装!你戏演得不错,可惜穿帮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奇妙。内裤我不要了,留着你自己穿吧!说完,女人挂断了电话。梅慧再打过去时,却被告知是一个公用电话。这个电话让梅慧气急败坏。这个李清,竟用如此损招来对付我,竟敢在我面前耍手段!可气,可恨!她杀到李清公司,对李清只说了三个字:离婚吧。八对于李清来说,结婚证就是一个托,将两个人忽悠到一起,拖拖拉拉地过日子。只是,他和梅慧的日子,再也拖不下去了,因为那条莫名奇妙的内裤。他们在民政局排队离婚时,碰到小区内一对正准备办结婚证的准小夫妻。女人说:“咱小区抓了一个贼,专偷女人内裤,还到处栽赃,把东家女人的内裤扔到西家阳台上。”男人问:“他为啥要那样做?”“听说他媳妇去世了,生前没穿过一条好内裤,那个男人心里有愧啊,就到别人家搜集内裤,真变态!”男人附和道:“你还别说,我家阳台上真看到过一条红色内裤,不过你不是只穿黑色的,还带蕾丝花边的,我就顺手扔到楼下垃圾桶里了。”女人问:“你就不怕真是我的?”“扔错了也比被你误会强!”男人继续道,“对了,那个贼多大年纪?”女人说:“悄悄告诉你啊,那个贼是楼上的老孙头。”梅慧被李清强行拖回了家。李清如释重负地说:“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那条内裤是那个老头儿扔到咱家阳台上的,跟你老公没有任何关系!”当晚,他们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爱。李清说:“你的下面会说话。”“它说什么了?”“它说,再来一次。梅慧,我们再爱一次,好吗?”老孙头的消息在小区内传得沸沸扬扬,风头盖过了原先的内裤公告。据说,他被抓是因为那个红色的女式背包。有一天,小区换了一个新保安,根本不认识老孙头,看到他抱着一个女式包,便上前盘问。老孙头坚称是他去世的老伴的包,新保安不信,坚持要验包。老孙头脸涨得通红,坚决不肯将包给保安查验。小保安更加怀疑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包,发现里面竟有十几条女式内裤,便立即报了警。自此,老孙头长期在小区内偷女式内裤的丑事才东窗事发。老孙头家里几口大柜子里,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许多条内裤。他将质地及款式好的内裤自己收藏,不喜欢的内裤本想物归原主,但因为不记得是在哪家偷的,就随手扔到某一家的阳台上。他经常能听到邻居因为内裤而吵架,便游荡在各楼层,捕捉来自四面八方关于内裤的声音。听到这些消息时,梅慧和李清正在一家酒店庆祝他们崭新的爱情。李清刚点了一道土鸡汤,梅慧就劝阻道:“小心得禽流感。”“我们不是刚得过一场情流感吗?”李清笑道。这个城市流行情流感。电梯里那张公告失踪了。此前,白洁每次一走进电梯,便会下意识地按下22。她习惯性地悄悄站在楼梯口,屏住呼吸聆听,她经常听到防盗门内激烈争吵和砸东西的声音,还间或传来女人的哭闹。她近来的心神不宁和鬼鬼祟祟引起了陈墨的怀疑,为此他还特地跟踪了她几天。她每天下班不是直接回家,而是莫名奇妙地跑到22楼去。当他看到22楼那个英俊的男人后,联想到从她上锁的抽屉里找到的写着她怀孕的病历,陈墨明白了一切。他阴沉着脸,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陈墨对白洁说:“离婚吧。”白洁摸了摸腹部,露出一个凄惨的笑。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从前,也有不愿碰触的当下。她曾爱过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那个她的初恋情人耗尽了她此生所有的爱情,以致于留给陈墨的所剩无几。那个男人结婚的前一天,她痛不欲生,在他面前喝了许多酒,不久她就怀孕了。她在日记本上写道:身体尚留有他的余温,耳畔回响着他的气息,唇角犹存他的吻痕。那一夜,她的美丽只为他绽放。她无可救药地沦陷了。可是,没有了他,她的城堡纵然再大也是一片荒芜。从此,她的世界里,他是她窗前的一抹绿,她身体的一片暖,她心内柔柔的一处痛。同陈墨离婚的前夜,白洁找到了那个男人。男人临别时对她说了一句话: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白洁踉跄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起儿时丢了课本,课本里夹着父亲给她买字典的十元钱。父亲得知她的钱丢了后,将她暴打一顿,边打边说:“小时候偷钱,长大了偷人。小时候丢书,长大了丢人。”走了这么久,她努力同父亲抗争着,却还是将自己弄丢了。她走到小区门口,目睹了这一幕:一个妇人见到路边的一个饮料瓶,立即冲上去捡,不料瓶内残余的饮料洒在她鞋上,她掏出一张草纸将一双夜市上常见的鞋擦得锃亮。饮料瓶被另一个拾荒者捡走了,她却满意地看着她的新鞋。白洁目送着妇人的背影,她劣制的衣服上印着:abidas。妇人的鞋是干净的,她白洁也是干净的,无论童年时是不是被踢破了那层膜,无论初夜有没有见红,无论她从前有没有爱过别人,无论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陈墨的。她想回到家,大声告诉陈墨:她有了他陈墨的孩子,是的,孩子是他的!一回到家,闻见屋内满是酒气。陈墨坐在他们的卧室里抽烟,地上散落着许多烟头和啤酒罐,床上堆放着她偷偷收藏的几十条各式各样的内裤。白洁轻轻地走过去,唯恐滑倒。陈墨喷着酒气,瞪着血红的眼,腾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扑到床上。白洁发出痛苦的哀求,陈墨却变本加厉地一次次在她身上发泄积蓄已久的欲望与愤怒&&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一条纯白的内裤上,溅了几点血,像极了梅花。陈墨发出一声长叹,在苍茫的暮色中摇晃着出了家门。陈墨第二天回到家,一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白洁赤身露体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床单上画着鲜红的梅花,怒放着。白洁在血染的梅花中央,冰冷而圣洁。阳台上,几十条剪破的花花绿绿的内裤串在几根绳子上,一阵风吹来,几十条花花绿绿的内裤在陈墨面前,迎风飘扬。责任编辑 杨 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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