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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科输液应用留置针和钢针的比较分析
目的:为患儿寻找一种可以减少痛苦、提高家长的满意度、并且降低护士工作量的静脉输液方法.方法:随机选取月笔者所在科室输液的患儿共200例,随机分成两组,留置针组和钢针组,比较两种输液方式的渗漏、肿胀发生率、静脉炎的发生率、堵管的发生率、家长满意率以及护士工作量.结果:静脉留置针组在减少输液并发症以及提高患儿家属的满意度、降低护士的工作量上均优于钢针组(P<0.05).结论:在儿科使用静脉留置针输液可以大大减少输液的并发症,提高患儿家长的满意度,减少护士工作量,值得在临床推广应用.
作者单位:
咸宁市咸安区中医院护理部,湖北咸宁,43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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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脉采血针和静脉留置针改良在抢救危重患者中的应用
优质期刊推荐安全型静脉留置针的临床应用体会--《全国静脉治疗护理学术交流暨专题讲座会议论文汇编》2004年
安全型静脉留置针的临床应用体会
【摘要】:正静脉留置针作为头皮针的替代产品,以其操作简单、套管柔软、留置针在血管内对血管内膜的刺激性小、留置时间长、不会穿破血管壁及减少反复穿刺给病人造成的痛苦,利于血管的保护和紧急抢救,减轻护士工作量,提高工作效率等优点,已被临床广泛接受,目前常用的静脉留置针有美国B-D公司生产的头皮型静脉留置针和德国贝朗公司生产的
【作者单位】:
【分类号】:R472.9【正文快照】:
静脉留置针作为头皮针的替代产品,以其操作简单、套管柔软、留置针在血管内对血管内膜的刺激性小、留置时间长、不会穿破血管壁及减少反复穿刺给病人造成的痛苦,利于血管的保护和紧急抢救,减轻护士工作量,提高工作效率等优点,已被临床广泛接受,目前常用的静脉留置针有美国B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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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庄(10-12)牧流第十章
到了家里,只有钱莲花和晓星在,袁宝成和周梅割麦还没回来。晓星看她鼻青脸肿,脖子间还有道红痕,愕道:“小雪,你咋了?”袁雪此际见了亲人,刹那间对娘家怨恨冰融殆尽,鼻子发酸,差点哭了出来,强忍道:“没事。”之后她进了屋,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钱莲花看着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只怕是有人惹了祸被赶回了娘家。”袁雪咬了咬牙,没有吱声。晓星狠狠瞪她一眼,钱莲花只当没看见。晓星给她泡杯茶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道:“小雪,看你跑得出了满身汗,坐下来歇一下,喝点茶。”袁雪看了钱莲花满脸鄙夷之色,蓦然发觉这家已不是原来的家了,不由得又气恼又伤神,道:“我不喝,你们坐,我想到外边转转。”说完走了出来。
她在村子里慢慢走着,放眼只见松鹤山树木苍翠绿荫如盖。不时有孩子从她身边追逐着跑过去,听到孩子们那悦耳的笑声,她不禁又想起了美好的童年,想起了幼时的伙伴。只可惜童年已过,伙伴都长大成人,但又有谁比自己还命苦呢?她黯然神伤起来,慢慢走着。遇到的村里人都跟她打招呼,但那招呼里含有了隔阂和疏远,让她甚为难受。走着走着,她看到了沈荣海,于是紧走几步迎上去,道:“荣海叔,――”沈荣海瞪她一眼,冷哼两声,没有搭理,扭头转向走了。她顿时浑身一颤,木然站在那里。
回过神,她只觉气闷异常,继续往前走。不觉间已出了村子,碧河就在眼前。她伤心之下,不由得快步跑到碧河边,静站那里,怔怔望着碧河――穿越了她童年的碧河,带给了她无穷乐趣和幻想的碧河。前几天下了场暴雨,河水上涨,河面比平素宽了许多。经过几天沉淀,水中泥土都沉到了河底。河水还是先前那样清澈,还是先前那样明净,水底细纱白石,水中虾蟆游鱼了然可见。看着这河,她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黎秋哥――碧河啊,你可曾知道?你已把那个初长成的小伙子送回了尘土。碧河无声,依旧东流,宛如一位洞明世事的老人,冷然打量着世间沧桑变幻。
“唉,――”她叹口气,愤慨道:”想不到如此明净的河,竟是这般残酷。”蓦然,她心中掠过一个念头:碧河如此,难道沈庄就不这样吗?她顿然想到自己景况,不由得脸如死灰,不敢再往下想。此时细风过处,田地里涌起层层金黄的麦浪,人们正饱含激情汗如雨下地挥舞着镰刀收获希望。那飘洒的汗珠,不正是生命的激情?她想着,顿时觉得自己心境与这生机场面太不般配,于是心中涌起了深深悲哀――这世间哪里还有我的位子?她不愿再呆在河边,疾步而去。
晌午日头晒得地上白花花的,难耐暑气无处不在,尽情榨取着人们身上每一粒水分。袁宝成和周梅两人汗流浃背担着麦捆子到了院中,就看见袁雪正面色郁悒站在门口。袁宝成看着女子,心里一哆嗦,不自觉生出愧来。两人卸下担上麦子,袁雪道:“妈,回来了。”周梅嗯一声,点了点头。袁宝成见女子没理睬自己,心头升起一股酸楚,在地里割麦时的劲头化为乌有,立刻感觉自己活得不像个人样――女儿含恨出嫁,黎秋投河之死,荣海怆然绝交,都让他内心饱受煎熬。这深深的痛苦,他惟有拼命干活,让沉重的疲劳来抹杀。他眼神躲闪着,避开女子目光,默默黯然进了屋。周梅正准备洗手做饭,钱莲花站起来道:“妈,你歇着,我来做。”周梅皱了皱眉,但又不愿得罪她,只好由她去做。
袁雪看嫂子做饭去了,对母亲说:“妈,我有话跟你说。”周梅见她这样,知道这话不能在这里讲,于是拉着她进了她出嫁以前的闺房。坐下后,袁雪看母亲一眼,道:“妈,我刚才看见荣海叔,他怎么那副神态?”周梅垂着泪把前几天的事说了出来。袁雪半晌不语,忽然道:“妈,我活着真是个祸害,不如死掉算了。”周梅急忙道:“傻女子,咋这样说话?”之后便是沉默。过了一会,袁雪叹口气道:“妈,黎秋哥埋在哪儿?”周梅告诉了她。她住了声,情绪显得很低落。周梅看她一眼,忍了很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道:“小雪,你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们又打你了?脖子上那道红痕又是咋回事?”她满腹委屈被勾了起来,哭着把昨晚之事说与了母亲。周梅大怒,道:“女子,你别怕,我下午就叫你爹去找那几个狗杂种算帐。”袁雪霍然抬起头,决绝道:“妈,你不用管,就让他们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周梅顿时慌了神,百般解劝她,她也不听。周梅哭丧着脸,好生懊恼。想了想,她道:“小雪,你不管咋样都不可死,连这念头也不能有。”袁雪铁青着脸,不发话。她又道:“你既然嫁了过去,苦也受了这许多,如果你突然没了,那你哥好不容易成的这个家就要毁了,你所吃的苦也算白费了,难道你忍心这样?”袁雪闻言一怔,旋即伏在床头痛哭。她继续道:“你既算不为自己为了袁家也要好好活着,万不可再有寻死念头。”她刚说完没多大工夫,晓星推门道:“妈,小雪,饭好了,出来吃饭。”
母女二人走出来,此时菜已端上,五人围着桌子坐定。周梅夹了筷子菜放进嘴里,顿时皱起眉头――那菜咸得简直不能入口。米饭铲来,依然有硬芯。周梅知道女子胃口不好,怕她吃了出毛病,起身到面缸里挖了点面,搅成面糊放点葱花,溜了个水滑面叶,盛到碗里给她端上来。袁雪刚接过还没来得及吃,钱莲花就说开了,道:“唉,还是女子亲呀,一回来就吃小锅饭,我在家里可没这么享福。”周梅瞪着眼睛,忍住没有发作。晓星推她一下道:“你闭上嘴行不行?”她顿时得了理,啪一声将碗放在桌子上道:“哈,让我闭嘴?我偏不闭嘴,看到不平的事我就要说。”周梅忍无可忍,道:“好,有啥不平,我听着你说。”她冲口道:“我看你偏心。”周梅狠狠咽口气,尽量压低声音道:“我究竟怎么个偏心法,你说来听听。”她顿时数落起来,道:“好,你既然让我说我就说。我嫁到你们袁家也这么长日子,还没吃过一顿小锅饭,可女子一回来就吃,这不是偏心是甚么?”
袁宝成脸变成猪肝色,啪地拍下桌子,将她放在桌上的碗震得跌到地下摔了个粉碎,饭撒得满地皆是。她吓得尖叫出声,瞪眼看着袁宝成。袁宝成用手指着她道:“你既然说我偏心。”点了点头道:“好,咱们就来算算帐,看老子到底是不是偏心。你嫁到袁家,吃由着你吃,喝由着你喝,玩也由着你玩,老子哪点对不住你?”钱莲花颇不服气,道:“那我下午也回娘家去。”袁宝成怒火被挑了起来,这些天的压抑和对钱家的不满全都涌了上来,抡圆胳膊啪啪抽她两个嘴巴,顿时打得她左右脸颊各起五道指痕,口角鲜血长流。他扬着巴掌瞪她道:“我闺女嫁过去,被你家那帮畜生折磨成那样,又殴打又谩骂,老子尚且没嚼舌头,你倒嚼起了舌头来。三天舒服日子过得你他妈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了。好,你走――”他把她往外一推,指着门道:“你走一下看看,老子不把你两条腿剁下来才怪。”“你走,你走啊――”他边把她往门外推边继续道:“你走呀,你胆敢走老子把你两条腿砍下来当废人养你,不信你试试。”
钱莲花浑身颤抖着迈不开步子,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袁宝成厉声道:“你再给老子哭,惹老子烦了,今天有你狗日好看的。”她顿时不敢再哭了,憋嘴抽鼻。晓星和周梅有心让她吃点苦头,谁都没过来拦。这时周梅看丈夫气出得差不多,于是道:“好了,都吃饭,不要折腾。”起身到厨房里又铲碗米饭端上来塞到她手里。袁宝成气还没完尽,一脚把她手里碗踢掉,道:“老子今天就不让她吃,非治治她不可。” “告诉你――”他指着她道:“老子还没死,这个家暂且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以后你再敢跟老子说长道短惹是生非,看老子怎样扒你的皮。”钱莲花满脸惊恐看着他,不敢再说话。过了很久,袁宝成平静下来,嘘口气道:“不是不让你回家,要回家你就得高高兴兴给老子回家,想拐腿闹别扭回那可不行,听到了没有?”她点了点头。这顿饭经此一闹,彼此吃得都不欢畅。
下午,袁雪悄悄跟母亲说了要到黎秋坟前去看看。周梅拿了几十张火纸,用钱祭好。在这空当里,她想起一事,问女儿道:“那钱家说你跟黎秋――”她寒着脸没有回答,周梅也就没有再问。她拿起火纸出了家门。她走得很慢,好像这样她的梦会多延续一会,见到黎秋的坟她的梦就会完全破碎似的。
要面对的终究躲不掉,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在她眼前,是堆黄土,还不能算作坟,因为没有坟头。她知道埋人规矩,年轻无后之人死了,是被当成孩子,不能垒坟头。看着那堆土,她深深叹息。由于前几天那场雨,新土经水渗了之后,在表面结层硬壳,这坟垒成没几天,表面还光秃秃的,没有一株草,与周围茂密绿草很不协调。她只感觉浑身酸软,所有力气好像都在瞬间消散了,两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怔怔看着那不能算作坟的坟。她知道,在那层薄薄的黄土下面便躺着那个人,那个在童年摘菊花时为了她免受欺负决然出手的人,那个在几月前还曾要带她远走高飞去过快乐日子的人。
她哭了,哽咽道:“黎秋哥,你为啥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样!”她从地上抓起两把土,轻轻洒在坟上,仿佛害怕惊醒了里面熟睡的人。她跪在坟前,想起自己所受的羞辱,禁不住潸然泪下,道:“黎秋哥,你为啥要走得这么早?别人现在欺负我,你怎么不站出来帮我?”边说边点燃了火纸,那火苗子在坟前突突乱窜。她把散开的火纸拢了拢,以便让它烧得更彻底,道:“黎秋哥,你在那边要舍得吃舍得穿,我以后每个清明都会来给你送纸钱,你不要怕钱不够用。”渐渐火苗熄了,纸变成一撮灰。一阵风吹来,那灰被扬了起来,在空中飞舞,宛如翩翩的黑蝴蝶。她抬头凝看,泪眼模糊中,仿佛见到了黎秋哥正微笑着向她走来。
麦天忙过,钱鸣山让百牛来接她。袁雪不愿回钱家,周梅哄她道:“闺女,你嫁了过去,已是那边的人了,那里才是你的家,你不回去咋能行?”她抚摩着袁雪头道:“听话,回去啊,要是在那边住腻了,过两天你再回来!”袁雪含着泪,这才答应回去。钱百牛看着她道:“小雪,――”袁雪道:“闪开,我不想和你说话。”两人走到门口,周梅叫住钱百牛,厉声道:“今天我让女子陪你回去,以后她若有个啥闪失,我让你不得好死。”周梅说这话,既给钱百牛敲个警钟,又可让女子安心回去,无论发生啥事,都有娘家人在后面跟她撑腰。两人刚走,钱莲花也要回娘家。她心底发虚,看着袁宝成。袁宝成道:“你要回就回去住两天。”让周梅给她备了份礼。
钱家见闺女回来了,好不高兴。到了钱家,是钱莲花一亩三分地,她对袁雪既冷嘲热讽又白眼相加。袁雪忍着气没理她。但她也不敢太过分,怕回去了袁宝成收拾她。当晚吃过饭,她哭着把袁宝成打她的事与母亲说了。杜桂英大怒,冲袁雪道:“你看看,还说你苦?我闺女嫁到袁家,你们是怎么对她?”袁雪冷冷道:“想想你们怎么对我,她受那点打又算得了甚么?”钱百牛最看不惯她这姿态,每次看到她鄙视的神情就禁不住想揍她。袁雪把脸一扬,愤愤道:“你打,难道我怕你不成?”钱百牛刚要打,钱鸣山拦住了他。钱莲花冷笑道:“哈,这样说是我钱家对你不住了?”袁雪道:“你心里清楚,又何必要问?”钱莲花恶狠狠道:“对待你这烂货就该这样,你纯粹是个害人精,到甚么地方就把甚么地方搅得不得安宁。在娘家害得沈黎秋跳河自杀沈家和袁家就此结怨,到钱家又把我们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袁雪脸气得煞白,浑身发颤,毫不留情回骂道:“哼,你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一天到晚好吃懒做,吃饱了没事干,耍着两张嘴皮子到处搬弄是非,还有脸说别人?真好意思,我都替你羞不过。”钱莲花大怒,扯着嗓子道:“好,你――你这贱女人敢骂我!”她气得直喘,道:“现下是在我家里,可不是在你袁家。在袁家有你那畜生老子我怕你,在这里我可不怕你,由不得你耍威风。我今天非好好治你,叫你知道长虫是凉的。”说着,抓起桌上个茶杯,向袁雪掷了过来。袁雪闪身躲过,随手拿起脚旁边根棍子,咬着牙道:“我既然说你就不怕你。你要打我今天就跟你拼了,反正我也不想再活。”举起棍子冲了过来,照着她就抽。钱莲花吓得蹦出老远,尚惊魂不定。
她欲待再骂,钱鸣山叫道:“你们这群活冤家到一起就不能安静会,非要把我气死你们才安心,老子哪辈子欠你们了?”袁雪愤道:“你说这话,是我搅了你的安静?”钱鸣山想不到她还揪住这事不放,愕然看着她道:“怎么?”袁雪怒道:“刚才事你亲眼看着,你说怨谁?”她一指杜桂英母女俩道:“是她们先找茬子的,又怎说我搅了你的安静?”杜桂英身为婆婆,见她如此不受训,这样冲撞自己,刚要骂她。钱鸣山知道她已有死心,不敢把她逼得太紧,因此只好顺着她,冲老伴道:“你这老混蛋阳寿到了,整天就知道搬弄是非瞎折腾?”回头看着钱莲花道:“还有你,也不是啥好货色,你那秉性脾气老子还不清楚?你若不把那些臭毛病改过来打死活该。以后你再敢捅漏子,小心老子剥了你。”他连怒带骂,把杜桂英和钱莲花镇住,袁雪也不再说话,丢下棍子,重又坐下来。
睡觉时钱莲花要和母亲睡一起,因此两人睡在西厢房。睡下后,她又开始说袁宝成如何打她她在袁家如何受亏欠。杜桂英道:“哼,我早就看出了那家人不是啥好东西?要不是你爹应承了这门亲,我说啥也不愿把你嫁过去。”隔了一会,她又道:“他们那贱丫头过来就敢闹,你过去就不敢闹?你回去了,他们若是再慢待你,你就跟他们吵,让他们也过不成清净日子。”她被袁宝成惩治得现在还心有余悸,听了母亲话,不无担心说:“妈,你说得倒轻巧,那袁宝成可是个二禄酰蚱鹑死春葑拍亍!倍殴鹩⒋蟛桓咝说溃骸罢庋担仪槟闩滤橇耍俊鼻ㄉ钗谄沉俗车ǎ溃骸八滴遗滤页ふ饷创蠡勾永疵慌鹿恕!倍殴鹩⑾驳溃骸罢獠畔裎仪夜肱仪蚁蚶词遣慌峦馊说摹!彼值溃骸盎厝チ烁媚帜憔透悄帧K枪肱言勖悄值霉怀桑阋踩盟浅⒊⒄庾涛叮獾帽鹑怂滴仪遗铝怂摇D值氖焙蚰悴灰拢竺嬗心愕愀绾臀腋愠叛前涯阍趺醋帕耍颐嵌疾灰馈!鼻ù耸庇辛司胍猓窖鄯⑸蚋龉返溃骸奥枘惴判模抑勒Π炝恕!彼低昝欢嗑镁统脸了ァ
过了十多天,晓星来看妹妹,顺便接钱莲花回去。杜桂英见他来了,立刻对袁雪换上笑脸。晓星对此很反感,心说你们平时对她咋样我能不知道?他是来客,又见袁雪气色比以前好了些,脸上也不见青肿,因此他也不捅破。吃罢饭稍玩一会,在他带着钱莲花要走时,杜桂英拦住了他,拐棍敲地说:“晓星啊,你爹上回打莲花的事我们知道,我想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有了。莲花是你媳妇,你不心疼?我们钱家也不是好惹的。”他暗想你们对我妹妹那样就不疼,我爹只不过打她两嘴巴要她长点记性你们就心疼了?她所受这点打和小雪相比远为不如,于是他来了火气。钱鸣山看出他不愉,急忙说:“晓星,你别介意,那老婆子天生一张贱嘴,说话不知轻重,你别往心里去。”晓星给他这话一堵,心里气也就发不出来,只好悻悻走了。
钱莲花回到袁家,虽然看到袁宝成心里仍不免发寒,但有了母亲的话,再不似先前那样害怕,因此很快又恢复了先前样子,只是待袁宝成脸色不好时才有所收敛。袁宝成因全家的地和猪牛全落到自己与老伴身上,没那么多闲工夫跟她计较,只要看得过眼也就算了,偶尔觉得她做得太过火才训斥她一顿。晓星看父母每天劳累的样子,心里很不忍,向父母说自己以后出坡。袁宝成私下跟晓星道:“我让你呆在家里不是让你玩。我不让那女人干活,只当白养她。你在家里要看好她。她有个头疼脑热,你就赶快去找郎中,我不想她再像春娇那样。她是我用你妹妹换过来的,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真没办法了。”说着这话,他又想起袁雪,叹口气道:“她要是能在袁家留个后,也不枉我的苦心,也不枉小雪受的苦。”晓星心中酸楚,道:“唉,小雪受那许多苦,我心里难安啊。”袁宝成伤感起来,道:“不说这些了。”晓星道:“那就让我妈陪她,妈岁数也不小了,我怕她干这么重的活身子撑不住。” 袁宝成摇摇头道:“我也这样想过,但莲花那鬼脾气只怕与你妈合不来,因此我才留你在家。”晓星听后,眼神很是黯淡,沉默下来。
这一日,袁雪起床后感觉浑身没劲,连连呕吐。钱鸣山以为她病了,赶忙叫钱百牛去找郎中。郎中来了,替她把过脉,笑着对钱鸣山道:“好呀,老哥,你家媳妇有喜了。”钱鸣山激动得泪水涟涟,连道:“我钱家有后了,我钱家有后了。”钱百牛也傻笑。袁雪见自己竟怀上这老男人的娃子,禁不住羞愧难当,真想就此死去。杜桂英没有钱鸣山和钱百牛这般高兴,她寒着脸,待钱鸣山给郎中钱把他打发走了才不紧不慢道:“先别高兴得太早,还不知道这娃子是哪里来的野种。”钱百牛霎时想起沈黎秋,禁不住变了脸色。钱鸣山不愿她提及,怒道:“你再瞎胡说,小心老子撕你臭嘴。”杜桂英冷哼一声,甚不服气。袁雪自嫁过来就对这死老婆子甚为厌恶,听她这样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把这娃子弄掉,我还不想给你们这帮乌龟蛋生娃子。”钱鸣山登时慌了,道:“小雪,你别犯傻,可千万不能把这娃子弄了。”钱百牛皱着眉。袁雪恨透了这几个人,绷着脸不说话。杜桂英想到这孩子心里就别扭,但又不敢说出来,害怕冲撞了钱鸣山有自己好果子吃,也害怕这贱女人真气不过一怒之下把孩子弄掉。她虽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颇有成见,但心底还是想要,有总胜于无。她说那刻毒话只不过是发泄心中不满罢了。
晌午钱鸣山做主,逮只老母鸡杀了,说要袁雪好好补一下,让娃子滋养得更好。鸡炖熟给她盛好端了上来。袁雪不吃,心说这娃子死了才好。钱鸣山硬要她吃,她执拗不过,拿筷子在汤里点了点,然后放到嘴边舔,皱着眉说太辣,将鸡肉块夹起来扔了一地。钱鸣山气得胡子直抖,想她现下身子特殊,不便发作。钱百牛恨得直翻白眼,几次想上去打她,都被钱鸣山用眼神阻止。杜桂英看不过眼,走上来夺掉她手里筷子道:“不吃就算了,又何必要这样糟蹋东西?好狗不是人敬的。”袁雪瞪她一眼道:“谁叫你们硬要让我吃?不合口味我当然要扔了。”杜桂英气得扬手要打她,袁雪怒道:“你敢打?你打一下看看。”钱鸣山害怕事情闹大,强忍着怒火,道:“好了,不吃就算了,下回再做,就先问问你爱吃啥样的。”杜桂英忍不住道:“下回还给她做?想得美。这些东西我就是喂狗也不再给她吃。”她这话又惹得钱鸣山臭骂她。她气得牙齿乱颤。
袁雪怀上孩子,钱鸣山就开始琢磨该啥名字。他想起当初给这俩娃子起名字就与老伴闹得很不痛快,不是他起的名字杜桂英不满意就是杜桂英起的名字他不爱听。杜桂英嫌他起的名字就是狗呀、牛呀、猪呀,难听得要死,讥讽他如果这样取名字,几代后钱家岂不要鸡牛羊成群?他不满杜桂英给娃子起的名字净是花呀、荣呀、莲呀,听着都不舒服。两人争持不下,遂约定生了小子由他起名,生了丫头由杜桂英起名。结果他给儿子起了钱百牛,杜桂英给女子起了钱莲花。他想让儿子长大多养牛把家业搞大,却想不到儿子传承了牛大多缺点,生得又傻又犟,好处半点也没得到。杜桂英给女子取名莲花是想让她出落得像莲花般好看,只可惜钱莲花没长成莲花,出落得能不能憨不憨纯粹半吊子。她为此懊恼好一阵,后悔给闺女取了这样名字。
年轻时跟钱鸣山吵架,吵得性急,她便说钱鸣山给儿子取的名字不好以致于把儿子害了,生成今天这样子。钱鸣山也挖苦她给闺女起的名字不吉利害闺女长成二百五。他有了这教训,立意要给孙子起个好名字,不让他再长成他爹那样。他爹给牛害了,因此沾牛靠牛挨动物名的字全不考虑。他知道越是宝贝的娃子越要取贱的名字,越是想娃子平安无事就越要给娃子取凶险名字。他想百牛岁数这么大,有个娃子不容易,所以这娃子平安长大比啥都重要。他有了这念头,灵机一动想到个名字:“对,就叫大灾。”他自言自语道,禁不住有几分沾沾自喜。钱大灾,就是钱家娃子免去大灾,他点了点头: “嗯,钱大灾,比他爹钱百牛这名字可好多了,既顺听又吉利。”他为自己这聪敏得意忘形。霍然他吃了一惊,心顿时凉下来,要是袁雪不争气生个女娃子该咋办?让那老婆子起名字,她准又花呀草呀的,这可不行。若按她那样起,这女娃子长大了准随她姑姑又是二百五。不行,不能再照那约定来,说啥也不能再让那老婆子取名。想好这些,他又开始给孙女寻思名字。孙子叫大灾,孙女叫甚么?嗯,有了,叫大难,和孙子一样,免灾免难。“钱大难,钱大难。”他试叫两遍,感觉这名字不错。
他取好名字心满意足,就静等袁雪生下孩子选用。杜桂英再思量孩子名。她按约定只想女娃子名。她琢磨半天,觉得“钱绣花”这名字好,女娃子生下来就该心灵手巧,长大会绣花。女娃子不会绣花成何体统?钱绣花,钱绣花,学会绣花就有钱。她非常满意这名字。
名字想好当晚,她躺在床上得意地把它告诉了钱鸣山,问他自己给孙女起这名字咋样。钱鸣山连想也没想就说不行。杜桂英甚为恼火,道:“为啥不行?”钱鸣山道:“如果她叫这名字,长大准和她姑姑一样是个半转子。”杜桂英见他又用这来挖苦自己,也回过来嘲笑他:“你给百牛起的名字也不行,才使百牛长成那德性,还好意思说?”钱鸣山知道和她争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于是道:“我也不想和你争,反正这名字不行。”杜桂英见他如此不尊重自己意见,赌气说:“那你说该叫啥名字?”钱鸣山笑了笑道:“我已想好了。如果生男孩就叫大灾,生女孩就叫大难。”杜桂英惊道:“大灾大难?给孙子起这样名字,你诅咒他们?”钱鸣山甚不高兴,道:“你这人没啥能处,就知道瞎胡说,我自己孙子孙女我会诅咒他们?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这么简单的事情。”接着他将自己高妙用意告诉了她。杜桂英颇不以为然,道:“不能叫这样的名字。”钱鸣山瞪着眼睛,杜桂英继续道:“这让人听起来好像是在诅咒钱家多灾多难,这名字不行。”钱鸣山见她竟敢指责自己起的名字,于是怒道:“这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杜桂英见他耍起蛮横,道:“那咱们按原先约定来,男孩子你起啥名字我不管,女孩子由我来起。”钱鸣山道:“这事不能依你,如果由你来起名字,钱家准又出个二隆!彼低旰笙露鲂陌醋约褐饕獍臁6殴鹩⒉桓市模肿挪恍小G蕉运焕聿徊牵还茏约核酢6殴鹩⒓焕碜约海忠徽笠菜恕
酷伏过后,再经历些琐碎日子,就渐转秋凉了。在秋的凉意里,农村人家早早准备起过冬物事来,缝棉袄棉裤,做棉靴等。看着袁雪日渐隆起肚子,杜桂英对她态度有了很大改观。袁雪时常深夜难以入眠,摸着大肚皮,仿佛触及到孩子。想着这孩子,她沉重叹口气,自己在钱家过着怎样生活,居然还要给他们生孩子,她真恨不得这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但母子连心,与生俱来的母性让她被自己这个恶毒想法吓一大跳。“怎能如此诅咒这个孩子呢?”她心里自问道,“无论怎样,这孩子生下后都是从我身上掉下的块肉。”
有时,她又想,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是黎秋的。毕竟自己和黎秋有过刻骨铭心的缠绵。如果这孩子是黎秋的,那黎秋泉下有知,也当含笑九泉。有了这两种想法,她心情急切起来,盼望这孩子尽快来到人间,好让自己想法尽快分晓。如果这孩子将来长得不像那傻男人,那他便是黎秋的,这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情因。如果长得像钱百牛呢?她心里倏惊,像钱百牛,自己就给钱家生了孩子。想着那老男人可恨的样子,她心里就有股气。
很快她宽慰自己,这孩子即使是那老男人的也无所谓。孩子自娘胎里爬出来是干净的,无论他生父怎样邪恶与邋遢,孩子都是无辜的,只要自己到时好好教养他,他必不至于像钱百牛那样。如果这孩子像自己或谁都不像呢?她最不愿意也最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闷口葫芦最让人难受。如果出现这种情形,那这孩子生父恐怕只有老天知晓了。
杜桂英见天逐渐凉了下来,可袁雪丝毫还没有备冬迹象,禁不住心里着急,跟她说应该给孩子缝棉衣棉裤。袁雪见她不难为自己,也不再跟她找茬子,说:“孩子今年冬里不会生,要待来年春上,那时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缝这棉衣恐怕用不上。”杜桂英放下手中枣木棍,坐下来耐心跟她说。她已生养过两个孩子,在这方面有经验。她对儿媳道:“怎会用不上?虽说春天暖和起来,但春上气候最是无常,说变脸就变脸,谁也无法料定,倒春寒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还是把棉衣缝好以备不时之需。”
袁雪想想是这个理,听从了她话。她嫁过来之前从没做过缝制棉衣棉裤活,最多也只是缝缝破了线的衣裳或缝个扣子甚么的,所以当她拿过布料就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下手。杜桂英过来,耐心给她讲解,手把手教她裁剪。内外两层衣料剪好后,她用细针黑线沿边缘把它们撩了起来,只在怀口处留道缝,用来往里填棉花。袁雪认真听着,细心看着。她做了示范,袁雪从她手里接过衣套,把里面棉花取出来,自己重新装一遍,这才满意。
杜桂英耐着性子看她重新填好,嘱咐她将怀口缝撩上,免得棉花外露,然后又让她在棉衣上牵几道线,将棉花和衣套串到一起,避免穿起来棉花会滑落成堆。做完这些,杜桂英去忙自己的事。袁雪费三天劲才缝好有生第一件棉衣。缝好了,她想小娃子不会自理,最爱尿湿衣裤,因此她再找块布料和些棉花,又缝了件棉衣。这件棉衣针线看着好得多,不再像第一件那般拙劣,所用工夫也比第一件短,仅用了两天。
她将自己缝的两件棉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仿佛已看到孩子正穿着这棉衣朝她甜甜地笑。缝完棉衣,她又请教杜桂英,纳制了双小棉靴。缝完棉衣棉靴,她看着琐碎的布头布角,感觉扔了可惜,就凭着幼时记忆,依仿自己所穿的堆了件肚兜。她精心准备好孩子御寒衣物,杜桂英找了些破衣服,她撕成七八片尿布。她看着自己为孩子做的准备,大为喜悦,
这一阵子,钱家过得和和平平,没有了怒骂声和挥舞的拳影,人们心中有了所系,就不甚关注日子。因此不知不觉日子过得像流水,匆匆的,待人们惊觉,已迫进年关,于是钱家开始买年货。今年新娶进媳妇,这是媳妇来钱家过的第一个年,故此要过得像样点。钱鸣山虽吝啬,也知道在这上面小气不得。寻常菜蔬按往年买,他特意到腊梅镇街面上买了条羊腿,两只肥鹅和十斤牛肉。家里那头猪,他没杀,打算留到开年给孙子送汤时杀,因此他又割了三十斤猪肉。有这些肉和菜蔬以及难得的平和宁静,钱家甜甜美美过了年。
怀胎足十月,袁雪在三月生下个又白又胖小子,钱家人沉浸在喜悦里。杜桂英喜悦中有丝难抹的阴影,她佯装若无其事抱着孩子细细端详,看他究竟长得像谁。由于孩子尚小,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她看半天也没看出像谁,不由得大为泄气。袁雪明白她此举用意。她生孩子前阴霾心情和对孩子生父偏见都尽皆空散,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中,因此不愿和她计较,免得荡涤了这样好气氛。
钱鸣山心花怒放抱着孙子,用自己费很大劲起的名字“钱大灾”叫他。袁雪几乎晕过去,连忙阻住他,怒道:“谁让你给他起这样名字?你不喜欢这孩子就明说,又何必要诅咒他?孩子这么小,跟你有仇?”钱鸣山知她误会了自己用意,于是笑着将自己想法跟她讲了,袁雪听后颇不以为然,只是冷笑,道:“甚么乱七八糟的,亏你想得出这好名字,我是他母亲,难道我就不会给他取名字,要你来瞎操心?” 钱鸣山霎时变了脸色,生气道:“你这娃子咋这样说话?我是他爷爷,我操的心叫瞎操心?”
袁雪见他这般质问自己,不禁动了怒,但此时她不想和他计较,因此不再跟他说话。钱鸣山连问两遍,见儿媳都不回答,于是赌气道:“你既然说这名字不好,那你就说说,该给他起个啥名字?” 袁雪想了想道:“我想给他起金秋这名字。”钱家因她和黎秋的事,对“黎”和“秋”这两字甚为忌讳。钱鸣山连连摇头,坚决反对,说:“这名字半点也不好。”袁雪道:“为啥不好?究竟怎么个不好法?你给我说一说。”
钱鸣山知她产后不久不能生气,因此支吾着不点出情由,只说这名字不好,让她另换一个。袁雪从他神情间看出他心中所想,禁不住较上劲,毫无回旋余地道:“我就给孩子起这名字,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你就甭叫。”说着由他手中要过孩子,放在自己身侧。钱鸣山把她给孩子起的这名字告诉了杜桂英和钱百牛。杜桂英强烈反对,钱百牛恼羞成怒,要去质问袁雪是何居心,被钱鸣山拦住。杜桂英翻着眼道:“百牛,来日方长,你又何必急于一时?以后有那贱人好看的。”钱鸣山叹口气,不知该怎么说她,心想这人天生是个惹事精。
袁雪看着身边熟睡中的孩子,心里十分痛快,充满怜惜之感。喂奶时候,她看着金秋可爱的样子,禁不住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亲。为这名字,她与钱家有了很大裂痕。两边都不让步,结果她管孩子叫金秋,钱鸣山与钱百牛称孩子为大灾,杜桂英这时站在老伴和儿子这边,消除掉对钱鸣山之不满,接受了“大灾”这名字。袁雪听他们称孩子“大灾”,心里直犯堵,感觉他们在咒孩子。钱家人听她管孩子叫“金秋”,心里更不舒服,听到“秋”他们就想起 “沈黎秋”,想起这个曾经冥冥中把钱家搅得不能安宁的人。
钱莲花比她晚十天,也给袁家生下个大胖小子。在她将要生时,袁家人提心吊胆,袁宝成早早请来郎中守侯在堂屋,待有意外就立刻进里屋救治。周梅和接生婆留在房内料理。时光在慢慢流逝,伴随着清亮的哭啼声,袁家父子惊恐的心才平静下来。袁宝成欢天喜地赏了郎中钱,把他打发走,就和晓星到里屋去看孩子。他从钱莲花怀里要过孩子,细细地看,禁不住老泪纵横。――为这孩子,他付出了多大心血,做出了多大牺牲,遭受了多大委屈!
第二天,他拿了火纸和鞭炮到祖坟去烧纸,感谢老辈子们保佑孙子平安出世。接下来他忙于给孙子起名。他起了两个,感觉都不好,就问晓星。晓星把自己想的三个名字告诉他,他觉得也不行。最后没法,他去请教更生老汉。更生老汉过来看了看孩子,想想说:“让这孩子长大做个明事理的人,就叫明君吧。”说完后,他征询袁宝成想法。袁宝成同意。问晓星,晓星也不反对。这样,孩子名字就确定下来,叫“袁明君”。
一月很快就过去,送汤前几天,钱鸣山找几个人到自己各亲戚家说信,让他们在孩子满月之日来喝杯水酒。送汤前一天,钱鸣山请人将圈里那口大猪杀翻。送汤到的人有六七十号之多,来人大多带二升麦子和套孩子衣服。袁家是周梅来的,担一斗麦,二十块钱和套淡蓝色童装,这让钱鸣山十分满意。她放下粮食,到房里去看闺女和外孙。见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甚是讨人喜欢,她问袁雪这娃子叫啥名字。袁雪说自己给他起名字金秋。周梅听了奇怪,问:“你自己给他起名字,他爷爷就没操心这事?”袁雪道:“操心是操心了,只是――”她把给孩子起名前后经过都说与母亲。
周梅大为生气,道:“大灾,给娃子起这样名字,亏他们想得出来。”但她是外人,不便管钱家事,因此只好生闷气,道:“小雪,你放心,以后袁家人都管孩子叫金秋,绝不会称呼大灾。”袁雪笑了笑道:“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么想。”周梅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就嘱咐她,女人产后身子都很虚,要她注意好好保养。袁雪笑道:“妈,你是变老了,怎么越来越爱絮叨?你放心这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周梅知道钱家人,对闺女话心里没底,但依然笑骂道:“死丫头,妈不放心你才这么说。妈好心说你,你倒怪起妈多嘴来。”袁雪忙申辩道:“我没有,――”
刚说到这里,外面人进来叫周梅出去坐席。袁雪笑道:“妈,你去吧。”周梅出来,吃完饭又进来陪女子。袁雪看母亲比以前苍老了许多,知她是劳累所致,于是道:“妈,你在家里该歇的时候就歇一下,免得累坏了身子骨。”周梅叹口气说:“唉,哪来工夫歇?整天加着紧干,活还是做不完。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嫂子那人死懒怕动弹,人又好吃。现在有了娃子更骄横霸道,每天伺候她比伺候大老爷还难。”
袁雪见自己话惹了母亲烦心,就换个话题道:“妈,哥那娃子叫啥名?”周梅见她提到孙子,登时来了情致,兴致勃勃说:“叫明君!”袁雪细细品味一下,感觉很好,于是笑道:“这名字不错,是爹起的还是哥取的?”周梅道:“他俩哪有这能耐,是你四爷更生老汉给取的。”袁雪知道四爷见识广博,道:“我说呢?怪不得。”周梅想了想道:“小雪,这段日子钱家对你咋样?”袁雪不想再让母亲为这事劳神,且这段日子钱家对她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因此道:“还可以,妈,你就不要再为我的事费心了,你现下担子也不轻。”
两人静一会,袁雪道:“妈,往后你和哥要多带带孩子,我怕明君跟着嫂子也会变成她那样。”周梅笑道:“妈啥时候变得要你来操心了?这我清楚。”两人又谈了顷刻,周梅惦记着下午回去还有点活要干,因此起身到堂屋里拿了粮袋和担子要走。临走时,她顺便将十天后给明君送汤之事说与钱鸣山,要他到时过去坐坐。然后她来到闺女房里,冲袁雪道:“小雪,妈要走了,过两天我让晓星来接你回去住段日子。”袁雪点了点头。
十天很快过去,在去袁家喝酒时,杜桂英问钱鸣山拿甚么礼。钱鸣山道:“袁家来怎么拿的,咱们去也怎么拿。”杜桂英有些舍不得。钱鸣山也有些舍不下,但怕别人笑话他,才违心这么说。他见老伴犹豫,便道:“算了,就那样拿,咱们两不亏欠,免得他袁家到时抓住把柄,说我钱家小气。”袁雪颇看不惯他们这副嘴脸,冷冷道:“你们尽可以不拿东西去,又何必要这样做作?”钱鸣山没有吭声,杜桂英狠狠剜她一眼,气呼呼去装麦子和取钱,又从上次所接童衣里拿出件配成礼。钱鸣山看那一斗麦子,害怕自己担着吃力,就让钱百牛去。钱百牛因与袁宝成关系不好,死活不肯去。钱鸣山没办法,只好骂他两句自己去。担着一斗麦子,压得他呲牙裂嘴,歇了四回才气喘如牛把礼担挑到袁家。刚到袁家,站在院中的接礼人就把担子替他接过,把他让到了里面。
袁家这次送汤,亲朋好友共来九十余人,热热闹闹在院子里拉了二十多桌。吃过饭之后,钱鸣山去看憨女子,见她吃得白白胖胖细皮嫩肉,宛如刚出锅的馒头,于是放下心来,暗想袁家没有亏待她,又看了看熟睡的外孙,便起身回家。袁雪因为要照看孩子,与钱家人接触就相对减少,即使偶尔起了争执,她也无心与他们较劲,心想只要不与自己太难堪,就随从他们。
不觉间一年过去。在这一年里,袁雪与钱家人相处得还算融洽。孩子周岁,钱家这是头个孙子,免不得要给他纪岁。给孩子纪岁,他们又宴请了亲戚朋友。纪岁宴上,最隆重的便是孩子抓周。执事头在大木盘里放了许多东西,托人端上来。袁雪把孩子抱到大木盘前让他抓。亲戚朋友们都放下筷子酒盅,静静看他究竟会抓起甚么。钱家人尤为紧张,生怕他抓甚么不好东西。
孩子瞪大眼睛,好奇看着盘中东西。左右看看,忽然他使劲伸出两只小胖手向盘子探去,只是有些远伸不到。袁雪又朝木盘走前一步,他于是可伸手入盘。孩子伸着小手在盘子上面乱舞一阵,却没有抓。钱鸣山有些心急,小声埋怨道:“咋搞的,他怎么还不抓?”孩子小手舞几下后,在盘子里抓起个女人裤头。亲戚朋友们哄堂大笑,有人更笑出眼泪。
钱鸣山臊个大红脸,无地自容。杜桂英气得直哼,小声骂道:“贱女人养出来的娃子也不是啥好东西。”钱百牛脸色铁青,恨恨骂:“小杂种。”钱鸣山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听了这话,狠狠扇他个耳光,道:“乱说啥,这话是你说的?”宴席之后,钱家孙子周岁抓女人裤头在周围村子传为笑谈。钱鸣山气愤说:“哼,我看呀,这娃子没出息,长大准好色。”他希望孙子抓个小锄头,长大好继承祖业认真种地,把钱家摆弄得更兴盛。即使抓个斧头或石锤,他也无所谓,这年头只要有手艺准饿不死,他长大当个木匠或石匠,那也有口饭吃。想不到他抓个女人裤头,这让他有些受不下。
他害怕孩子长大真成色鬼,整天游手好闲把他这点家业败个精光。杜桂英和钱百牛也越来越讨厌这孩子,动不动就叫他小杂种。袁雪怒气大生,回骂他们:“如果这娃子是小杂种,你们就是老杂毛。”钱百牛见她敢骂自己,当场就要揍她,却被钱鸣山阻住。钱百牛余怒未息,冲她道:“你最好小心点,以后再犯到我手里,看我不整死你才怪。”袁雪冷哼道:“我还以为你有啥本事,就这点能处,说出去不怕丢人?”
钱鸣山想自己孙子,也想到了袁家娃子,等着看袁家娃子抓个啥。如果抓得不好,自己到时也有笑话看。他真希望袁家孩子抓个刀子,长大去当土匪。土匪与色鬼,半斤八两,谁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他想,我钱家落不到好,你袁家最好也倒点霉,这样才行。他急切等待着要看袁家洋相。十天后,袁家给孩子纪岁,他主动去,出乎他意料,明君抓了本书。
他顿时气恼起来,袁家要出秀才。他开始深怪大灾不给自己争气。“出秀才,想得倒美,这附近连个学堂都没有,我看你怎么个出法。”他想到袁家这孩子将来无用武之地,心里才稍稍静些。他还想,即使他将来真成了秀才又有啥用?书又不能当饭吃,读了也白搭,还不如本分种庄稼,捞个衣食无忧才是正道。如此想,觉得袁家娃子抓的东西比大灾好不到哪去,他这才释然。
回了家,看到孙子,他又着急起来,毕竟是自己亲孙子,可不能让他变成贪色鬼。他悄悄把老伴和钱百牛召到一起,暗中商量这事。他道:“我看呀,大灾不能让袁家那女子带,我们要多管管,免得那女人真把孩子带坏。”杜桂英和钱百牛也认为该这么做。因此商量好杜桂英和钱百牛两人轮流带大灾,只有当他要吃奶或睡觉时才能把他交给袁家姑娘。
第二天,钱百牛向袁雪要孩子抱,袁雪甚为诧异,道:“你抱得好?”钱百牛瞪她一眼道:“我有啥抱不好?”说着由她怀中夺过孩子。孩子长这一岁多,他还从来没抱过。大灾刚到他怀里,就睁着忽灵灵的眼睛看他,由于怯生,哇一声哭了起来,两只小手在他脸上乱抓。他被孩子小指甲抓得脸上火辣辣痛,不由怒道:“小畜生,你敢抓老子?”扬起手来就要打他。袁雪急道:“你敢打娃子,我非和你拼命不可。”说完,又道:“我就说你抱不好,你还瞎逞能,给我!”伸手来要孩子。钱百牛冷哼一声,道:“我今天抱定了。”说完,不顾大灾哭闹,抱着他头也不回走出去。袁雪气得直骂他,却没有办法。
钱百牛抱着大灾,见大灾直哭,他长这么大还是头回抱娃子,因此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慢慢他发现轻轻抖擞,孩子就不哭。他就开始抖擞,只擞一会,胳膊酸麻起来,再也抖不动。大灾又哭闹一阵,哭闹累了就不再哭。他见孩子停了哭,只感觉抱孩子在院里玩太过无聊,因此抱着大灾到了隔壁邻居家。
邻居见今天是他抱孩子,大为惊奇,问他是不是袁雪病了。他嘿嘿傻笑说:“以后由我来带娃子,不能再让那女人带。”邻居听后,一脸鄙夷看着他。大灾在他身上坐一阵,撒泡大尿把他裤子弄湿一块。他恨得咬牙切齿,把大灾放到地上。大灾在地上到处跑,和邻居家小孩玩,不时摔跤。不一会便把袁雪早晨给他换上的干净衣裳搞得灰腾腾。
晌午他把孩子抱回去,袁雪看孩子搞得像灰豆,禁不住大骂他。他颇不服气,争辩道:“你骂我闹拢渴谴笤肿约焊愕模植皇俏腋可系摹K厶冢矣猩栋旆ǎ俊痹┨绱怂担鹕辖接停溃骸澳闶撬廊耍且憧春⒆踊褂猩队茫棵槐臼拢钩涯堋!鼻倥7叻叩勺潘揭巫由稀T┍ё藕⒆樱铝说闼锤鲈瑁簧霞删灰律选O挛缢挂Ш⒆樱┧阑畈豢稀
他不得已,只好空手出去。遇见父亲,钱鸣山见他把孩子给了袁雪,就把他大骂一顿。他赌气,铁青着脸回来,把孩子由袁雪怀中抢过。这一抢,险些把大灾惯到地上,大灾吓得哇哇乱叫。袁雪一惊,怒道:“你要干啥?”钱百牛道:“娃子由我来抱。”袁雪道:“你抱孩子,那孩子再搞脏了,衣裳和澡都由你来给他洗。”他怒道:“那还要你闹拢俊痹┖薜醚莱萋也
钱百牛又抱着孩子出去。到晚上,孩子又惹满身脏。袁雪气呼呼从他怀里接过大灾,少不得又给他洗澡。洗澡之后,她给孩子喂奶,然后把他哄睡。她坐下来洗大灾脏衣裳,越洗越生气,禁不住哭起来。钱家三人冷冷看着她。次日早上,杜桂英来要孩子抱。袁雪看她走路尚且要拄枣木棍,有些担心,道:“你这身子,能抱得动孩子?”杜桂英冷冷道:“这个不要你操心,你只管把孩子给我就行。”袁雪气得说不出话,暗想钱家人真混帐透顶。
这样过几天,袁雪瞧出端倪,来了狠劲,心想:好啊,你们要带娃子你们就带吧,只要你们不怕烦,我正落得一身清闲,何乐而不为?孩子长到一岁多,面相显出形来。钱家夫妇看他既不像百牛,也不像袁家女子,心里就赌得慌。钱百牛看着孩子,疑心他是给自己戴绿帽子那混蛋的种,因此整天怒气冲冲,斜眉瞪目,对谁也没好脸色。
袁雪清楚孩子长得极像黎秋。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那笑容简直跟黎秋生前没啥两样。灯光下看孩子,看灯光把孩子投到墙上的大影子,她心里充满喜悦,仿佛看到了黎秋哥。怀着这样喜悦,她禁不住用手指轻轻给孩子挠痒,惹得大灾咯咯笑个不停。钱百牛心烦,对孩子有股恨意,听那笑声特别刺耳,怒道:“晚上睡觉还闹个啥?笑声听起来像鬼叫。”
孩子只一岁多,甚么也不懂,当然不理会他的不满,依然笑。袁雪也懒得理他,停了逗孩子,又开始细细端详孩子――这是她最愿意干的事,并且乐此不疲。每次端详,她脑海里总会泛起黎秋哥的影子。那影子如同她的血液与骨头,已经构筑在她身体里,永远不会再和她分离。在她想此人时,这影子就会主动从她脑海深处走出来,伴她度过每个寂寞苦闷的日子。
端详着孩子,她在心里说:黎秋哥,你在天之灵安息吧,咱们已有孩子,我会尽心尽力将他拉扯大,咱们这辈子虽不能在一起,但也无憾了。钱百牛嫌她点灯屋里亮花花睡不着觉,见她直劲看孩子没完没了,顿时怒火中烧,道:“看个啥,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看他像你那奸夫,你可高兴了吧?只可惜你那奸夫已经死去,他再也不会活转过来。”袁雪听他说得如此恶毒,怒道:“你这混帐东西,要熄灯就熄灯,说那么多废话干吗?”怒气冲冲吹灭灯,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躺下来。
钱百牛冷笑道:“怎么,说到你痛处了,发起怒来?告诉你,你这辈子生死都是老子的人。”袁雪怒极,道:“你今晚是不是存心找事?不错,我现下就在想那个人,怎么,你不愿意?”钱百牛宛如被人打一拳,大怒道:“你这贱人真不要脸,老子――”他刚想发作,见到处黑灯瞎火,便忍下,骨碌转个身背过脸去。
袁雪见他不再说话,咽下口恶气,也住了嘴。第二天早晨起来,钱百牛怒气未消,待她给大灾穿好衣裳,他呼一下抱过孩子。袁雪惊道:“你要干啥?”他怒道:“我看娃子已成规矩,你还问个拢俊彼低辏ё藕⒆幼吡顺鋈ァT┛醋潘秤埃W云吣哑健
他又把孩子抱到邻居家。坐下不久,邻居家七八岁调皮蛋从门外进来,和大灾玩一会,看了看大灾问他妈:“妈,大灾怎么长得不像百牛叔?”他妈顺手打他个嘴巴,训道:“小孩子家,知道个啥?净乱说。”调皮蛋受了打,哇一声哭起来,道:“我没乱说。”他妈又扬起手,对调皮蛋道:“不许再说话。”调皮蛋不敢再说甚么,只闭着嘴不出声哭。钱百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昨夜怒火又被挑起,气鼓鼓抱起正在地上玩的大灾,怒气冲冲往家里走。由于他抱得极快,大灾受了惊吓,吱哇乱叫。
回到家里,他把孩子往袁雪面前一放,怒视着她。袁雪道:“你不是要看孩子,怎么又不看了?”钱百牛通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怒道:“我看个啥?我还不知道给哪个老混驴此璧哪踔帧8嫠吣悖咏裉炱穑献泳筒辉倏础D惚鹣氲妹溃献硬挪怀湔庠┐笸贰!痹┢没肷砺也溃骸暗背跏悄母龉繁钭又匆庖赐拮樱磕悴豢此懔耍颐磺壳笠憧矗闼嫡饣澳芑K磕阋晕遗履悖啃埃热桓医闱业拿牛揖筒慌履忝牵蟛涣艘凰馈!鼻倥H涛蘅扇蹋酒鹄瓷锨耙话炎プ≡┬厍耙路阉鹄绰畹溃骸澳阏獬羝拍铮倒涣嗣挥校坷献咏裉旆谴蛩滥悴豢伞!笔置偷叵蚝笠煌疲谱诘厣稀
袁雪见差点坐到孩子身上,惊得面如土色,怒道:“你这不讲理的老杂毛,我今天跟你拼了。”拾起身旁一把镰刀,挥舞起来。钱百牛扬起右手要打她,右手小指正碰到刀刃上。嗤一声,小指尖连同指甲顿时被镰刀削掉。钱百牛猛然感到指尖倏地一凉,急忙将右手伸到眼前看,见小指尖被削掉,顿觉疼痛钻心,又惊又怒,冲袁雪恨恨道:“臭婊子,等会老子再跟你这婆娘算总帐。”说完,急忙跑到父母房里找药止血。
袁雪看着地上血淋淋的指尖,顿时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把那犟驴子小指尖削下来。立刻她升起一股勇气,豁了出去,心想:哼,今天是你先惹事的,我也不怕,反正这日子我也过不下去,索性今天就来个了断。金秋被她们刚才举动吓得再次哭起来。她思绪被哭声打断,咬了咬牙,停止胡思乱想,冲金秋道:“金秋是个好孩子,金秋不哭……”哄一会,金秋才停了哭。钱百牛从父母房里上药回来,看到袁雪,宛如疯狗般扑上来,将她压倒在地,骑在她胯上,挥舞拳头狠命地打。袁雪只感全身钻心地痛。金秋又哭起来,嚷道:“不要打我妈,不要打我妈……”
袁雪疼痛之中听到金秋哭叫声,心里一颤,顿时全身涌来一股劲,迷乱中扯住钱百牛胳膊,狠咬一口。钱百牛痛得惨叫一声,松了袁雪,一看胳膊上有块肉已被咬得翻了起来,血直往外涌。袁雪趁他愣神当里,身子一抖,将他晃跌在地上,自己迅急站起,来抱金秋。钱百牛从地上爬起来,在她要抱金秋之时,冲上来狠狠扼住她脖子。袁雪顿时感到胸口闷胀异常,透不过气来,伸出两手在他胸前拼命乱抓,抓烂了他衣服,抓得他胸口血痕纵横。
正在这时,钱鸣山和杜桂英从外面回来。钱鸣山见状大惊,急忙上来,狠狠在钱百牛脑袋上砸一拳。钱百牛被砸得脑中一荡,不自觉松开手,回过头瞪起血红眼珠子看着钱鸣山。袁雪瘫躺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钱百牛被打得脑袋发沉,慌忿喝问钱鸣山道:“是你老杂毛打我?”钱鸣山见他如此骂自己,气得大叫:“反了你!”一扬手,又重重打他个嘴巴。这巴掌把钱百牛打得清醒过来。
钱鸣山怒气盈胸,看着他道:“你现在越来越没王法,刚才我要是回来晚点――”他一指袁雪道:“你就把她掐死了,知道吗?”钱鸣山喘口气,继续道:“你若把她掐死,她娘家人过来不把你碎了才怪。我怎么如此倒霉,养你这样个二百五。你啥时候能机灵一点?”他边骂边坐到身边椅子上。袁雪此际恢复过来,整理一下散乱的衣服,去脸盘里洗掉身上血污,回来把哭着的金秋哄住,抱着他坐到椅子上。
钱百牛感到胳膊上疼痛难耐,一看竟然泛起肿来。杜桂英把他拉去,给他用消毒水洗一遍,又上些创伤药,用根白布条包扎好,然后两人重新来到堂屋里坐下。钱鸣山铁青着脸,怒道:“你俩今天为啥又打起来?”他把目光看向钱百牛。钱百牛将头扭向一边没说话。他又问儿媳。袁雪把事情全说个精光。
钱鸣山听后,又问儿子:“你为啥忽然之间就不看娃子了?”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这样问是想臊袁雪的脸。钱百牛愤愤把在邻居家事说出来。钱鸣山板着脸,骂啥儿子道:“光会听人家说,难道你没长脑子?你看小雪是那种人,仅凭孩子长得不像你就瞎起疑心?真是混帐东西。”歇一歇,他又道:“人家过来就给你生个儿子,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袁雪听出他话外之音,恼怒异常,腾地站起来说:“你们既然如此不愿看见我们母子俩,那好,我们走,免得搅了你们清净日子。”抱起金秋,就往外走。钱鸣山一拍桌子,道:“反了你,还有没有家法?我刚训斥百牛两句你就跳,你跳个啥你跳?嗯,你以为我真管不住你?只要你进了钱家门,成了钱家人,我就拿你有办法,牛大还有剥牛的方。”袁雪毫不示弱道:“我知道你们怀疑这孩子不是你们钱家的,那我就把他带走,岂不正和了你们的意?省得你们看着心烦。”
钱鸣山怒道:“哈,你倒是有理,我啥时候说过这孩子不是钱家的?我还没跟你算你的风流帐,就已是对得住你。”袁雪脸色惨白,不再说话,抱着孩子向外走去。钱鸣山喝道:“好,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得把孩子留下。”袁雪怒得无话可说,把孩子放到地上。钱鸣山又道:“这是你自己要走,我们可没赶你。你走了我们也可以去把我们钱家闺女接回来。谁怕谁呢?谁都不比谁矮一截。”她不想再说任何话,只盼赶快离开这鬼屋子。她抽泣着掩面疾奔而去,身后传来金秋哭着要妈的声音。
回到娘家,周梅正在院子里缝条烂裤子。她在墙角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转过来叫了声妈。周梅这才发现闺女,见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吃一惊,忙问道:“小雪,怎么,他们又打你了?”接着她愤愤骂:“那帮屙血的丧尽天良,不得好死。”袁雪淡淡一笑,说道:“妈,这事咱们等会再说。”周梅笑了笑,道:“看,我都气糊涂了。”把裤子、针和剪子都放进货篮子,卸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左手提货篮子,右手搬椅子,让出道来,要袁雪走在前面。
袁雪轻笑道:“妈,你怎么跟女儿客气起来了?你走前边,我在后面跟着。”周梅一笑,依了她,拿两样东西走在前面。袁雪从她手中接过椅子,道:“妈,你提货篮子走,我给你搬椅子。”周梅把椅子给她,笑道:“唉,不行,老了,不中用了。”袁雪忙道:“妈,你说哪里话,你今年才五十多岁,离老还远着呢。”周梅边走边道:“哎,在这家庭里,活既重,又上气,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六十岁。你看,我头上是不是又添了许多白头发?”
袁雪经她提醒,往她头上一看,见她头上已白发林林,禁不住鼻子一酸,眼睛发涩,要流下眼泪。她强忍住,道:“妈,没事的,才几根而已。”周梅道:“小雪,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袁雪想了想母亲处境,又想想自己处境,顿时对母亲的怨恨冰释掉,真想抱头大哭一场。进了屋,袁雪看到钱莲花正坐在桌子旁,右手扶着坐腿上的孩子,左手拿桌上盘子里炒过的苞谷花吃。
袁雪跟她打招呼道:“嫂子,――”她冷冷看袁雪一眼,没有说话,把脸背过去。周梅看着她,气得直瞪眼,道:“莲花,小雪在跟你打招呼。”钱莲花眼看墙上贴画,不耐烦说:“我又没聋,听到了。”周梅知道闺女有话要跟自己说,怕她坐在一边碍事,就拉着女子来到自己房里。坐下后,她看着女子伤痕,心疼得直掉眼泪,边看边骂:“日他妈,那几个挨刀的注定要被鬼捏死。”看过了伤,她找去瓶红水药,来给袁雪抹。
袁雪问道:“妈,这是啥药?”周梅边给她抹药边说,这是最近让云村王瞎子给配的药,治跌损灵得很。周梅给她抹好后,盖上瓶盖,将瓶子放在床头。袁雪只感全身凉丝丝的,好像没有先前那么痛楚了,于是笑道:“哎,这药还真灵,以后我也让王瞎子给配一瓶。”说着,从床头拿过那药瓶看。周梅见她如此说,道:“我觉得送人药不吉利,你既然这样说,那你就拿去吧,反正你用得着,我放在家里也没用。”袁雪忙将瓶子放下,笑道:“妈,我是说着玩的。”周梅道:“我说真的,你要用就拿去。”拿起瓶子塞到她手里。袁雪一笑,道:“妈,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又把药瓶放下来。
周梅诧异看着她,道:“你又放下干啥?”袁雪道:“先放这里,走时候来拿,我不能总揣在身上,鼓囊囊的。”周梅一笑,又道:“小雪,给妈说说,这是咋回事?如果他们太过分,我就让你爹去收拾这帮鬼娃子。”袁雪闻言,流下泪来,把在钱家之事说与她听。周梅听后,咬牙切齿道:“这群挨千刀的,还有没有王法?这样做,也不怕遭报应?”她骂完,猛然惊觉,出屋看了看日头,感觉快到晌午,就急忙挽起袖子去做饭。
她不敢再让钱莲花去做饭,上次做饭所引发的事她还记得一清二楚。袁雪见妈要做饭,出来帮忙。周梅不让她动手,但拗不过她性子,因此笑着让她烧火。她收拾五个菜,烙几张葱花油瓶,又擀了杆面。饭做好后,袁宝成和晓星从外面回来。两人一看她脸上伤痕,就明白一切。袁宝成没有说话,放下手中担子,到堂屋里去。晓星搁下手里大木菜盘,冲袁雪道:“小雪,你回来了。”袁雪笑道:“回来了。”晓星拿起瓢喝了点凉水,也到堂屋去。
袁雪好奇问周梅道:“妈,爹和哥干啥去了?”周梅看她想知道的神情,笑道:“去给你家庚叔帮忙,秋兰今天也出嫁了。”袁雪一怔。“秋兰?”她蓦然想起,秋兰就是自己幼时游伴中最小的女娃子,想不到如今她也长大出嫁了。倏忽之间,她感觉时光过得真快,但她们都没自己命苦啊。她在心中叹息着,嘴上不经意问:“嫁到哪里了?”周梅道:“鹿村。”她哦一声,点了点头。
忽然,她想起黎秋,才记清今年没有去给他烧纸。这时周梅已把菜从柜子里端出来,放在锅台上,准备往堂屋里端。袁雪从灶下起来,帮母亲端了。周梅抽齐筷子,袁雪又把葱花油饼也端到堂屋。盛饭时,袁宝成道:“我不要面条,给我打勺黄酒算了。”周梅给他打了勺黄酒汁,放把白糖,掺些温开水。吃饭期间,袁宝成、晓星和周梅都没有说话,因此袁雪也没说啥。钱莲花因为袁宝成坐在这里没敢说。
吃过饭,袁宝成和晓星睡会午觉,就起来上坡。临走时,袁宝成对袁雪道:“你下午在这里玩,我地里有点活要把它干了,有事晚上说。”袁雪道:“那我也去吧?”袁宝成道:“没多少,不用了。”袁雪留在家中。周梅在厨房里忙着刷碗,袁雪见堂屋里只有钱莲花和侄子,便过来要抱他。钱莲花不让她抱,冷冷道:“这娃子哪敢要你抱啊。”袁雪讨个没趣,觉得在堂屋里坐着无聊,于是来到厨房,坐在灶间陪母亲说话。周梅洗罢碗,袁雪跟母亲说下午想到黎秋坟前去看看。周梅点了点头,道:“行,不过你去时小心点,免得让钱家那鬼丫头看见了嚼舌头。”袁雪道:“这个我知道。”周梅给她准备了火纸。
她怀着怜伤心绪来到沈黎秋坟前。由于这坟在个斜坡上,顺山而下的夏洪将它冲刷得几乎与地面平。坟面上新土经过这一年多风吹日晒,已变得与地面上土一般无二,宛如饱经沧桑老人的脸。坟头杂草丛生,狗尾草、紫白花、母猪藤等长得枝肥叶茂,绿油油惹人眼。轻风吹过时,这些草都摇头晃脑,宛如在窃窃私语,低声诉说着甚么。袁雪跪在坟前,打燃火机。火纸顷刻之间化为一笼黑灰。她看着那黑灰,蓦然想到人活着一辈子无论生前过怎样日子,到头来都如这火纸一样。她在坟前默默跪一会,掉头离去。
晚上,袁宝成让晓星带钱莲花先去睡觉。钱莲花想听他们说些甚么,坐在那里不愿动,却被晓星硬拉走。袁宝成拿着旱烟袋,上了足足一锅烟。点了后,他狠狠吸两口,吐出几团浓烟,然后让袁雪把这次事说说。袁雪就把这次事整个经过说一遍。周梅边听边沾眼泪。袁宝成见她停下来,问道:“完了?”袁雪道:“就这些。”袁宝成道:“那你想怎样?”袁雪听得一怔,不知他这句问话是何用意,诧异看着他。袁宝成阴沉着脸,继续道:“这门亲已换这么长日子,你娃子也给人家生了,现在闹着还有啥用?我也知道那家人刻薄,也知道你对这门亲很不满。”他顿一下,道:“明天我让你哥送你回去,顺便跟那家人谈一下你的事。”
袁雪想起这次发生的事,犹有余悸,实在不愿再回到那狼窟里,就站起身扑通给袁宝成跪下来,哭道:“爹,我实在不想回去。只要不让我回去,叫我做啥都行。”袁宝成吸着烟没说话。袁雪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哀求看着他。屋子里气氛霎时静谧下来。周梅见他们父女俩冷了场,急忙过来扶闺女,要她站起来说话。袁雪推开母亲手,跪在那里没有动。袁宝成看她一眼,阴冷坚定说:“你必须回去,即使死也要死到那边。”袁雪与周梅都吃惊看着他。
袁雪脸顿时变得煞白,身子摇晃一下,几乎跌倒。定了定神,她脸上挂起绝望的神情――她不知道父亲何以突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周梅瞪大眼睛道:“你刚才说甚么来着?”她不相信丈夫会说这样的话,怀疑自己听错了。袁宝成字字重复一遍,每一字都宛如一枚重锤狠狠敲击在袁雪和周梅心坎上,发出铿锵回响,震得她俩摇摇欲坠。袁宝成说完之后,又吸两大口烟,忽然叹口气,变换了腔调,低沉缓慢说:“小雪,你已长大成人,嫁出去也已两三年,应该能对自己事有个分寸了。你既然嫁出去,袁家就已不再是你的家,你就不能再在这里长住,也不是我赶你。你既然嫁到钱家,那里才是你的家,才是你应该回的地方。你要知道,娘家不是避风港,你该要面对的东西终究要面对,逃避也没有用。你已长大,自己事要自己来应付,做父母的不能庇护你们一辈子。如果那样,待我们百年之后,难道你们就不活了?这就叫过日子,日子中的路总要自己去走,别人代替不了。”说完,他站起身,向着卧室走去。在转过脸时,一滴冰冷的泪水由眼中滑落。
袁雪木然跪在地上,回味着父亲刚才的话――这里已不再是她的家,她已不再是这家中的人,她已很难再融入这个家了。她痴痴想着,周梅叫她三遍,才把她叫醒过来,搀扶着她进了她出嫁以前曾住过的小屋。这一晚,娘俩睡在一起。躺在那里,边聊边哭泣,直到天亮,谁也没合眼。第二天早晨吃过饭,袁宝成叫晓星送她回家,顺便嘱咐他几句。嘱咐内容,袁雪已不想理会。
她精神有些恍惚,心里有种异样感觉。当跟着哥走出袁家大门时,她回头望一眼身后房子,一股悲怆涌上心头,不知是留恋还是决裂。不管怎样,她都明白,自己已不可能再回这个家了。在出嫁时候,她还没如此强烈感受到。只有当父亲昨晚说出后,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不容回避的现实――家,留在她记忆里的已不再是温馨,而充满了凄凉,成为一个过去和将来都难以捕捉的梦。
周梅赶上来,安慰她,要她以后做事前都要好好思量一下。钱莲花抱孩子倚在门口,冷冷看着她。她已不在乎,不管那目光怎样。她忽然转过头,不再看那房屋,不再看那曾经的亲人,大步向前走去。她已横下心,自己的路自己就勇敢去闯,走到哪步算哪步,哪怕闯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大不了追黎秋哥而去,人活在世上谁也难逃一死,只不过活的日子长短不同而已。
回到曹沟,钱家人跟晓星打过招呼,都冷冷看着她。她神色坦然进了屋,坐到椅子上。金秋看见她,叫一声妈,张两只小手一颠一颠跑过来。袁雪将他抱起来坐在腿上,看着他脸,只见他哭得眼睛有些红肿。她一阵心酸,用手擦去他眼角眼屎,哽咽道:“金秋乖,妈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钱家留晓星吃了晌午饭。饭后,他和钱家谈起袁雪的事。晓星道:“爹,妈,我把小雪给你们送回来,你们以前对她怎样,我不想管。我只求你们以后对她好一点。她所经世事不多,有些事情不大会料理,请你们包涵一些。无论怎样说,大家一条心,都想把日子过好,谁也不愿家里整天吵吵闹闹像唱大戏。”
钱鸣山吐口烟,笑道:“你这娃子说话我爱听。不错,大家都是想把日子过好,以后她――”他一指袁雪道:“若是不闹,我们又怎会无缘无故难为她?她是我们钱家媳妇,我们钱家会不好好待她?”袁雪听这老鬼说这些冠冕堂皇话,真想张口大骂他几句,但还是忍住,不然让他们抓到把柄,说是自己先开始闹那就显着自己亏理份。晓星看钱百牛一眼道:“哥,以后你那脾气要好好改一改,不要动不动就逞猛强。”
钱百牛见他专挑自己刺,登时不乐意说:“改我脾气?我脾气有啥好改的?我长这么大活几十年,还从来没想过要改脾气。”晓星听他话心中就来气,心想这人可真是个二百五,难怪小雪和他过不成。他刚要说话,钱鸣山狠狠瞪儿子一眼,冲晓星道:“晓星,百牛就这犟脾气。他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们会让他慢慢改的。”说着,他转过头瞪着钱百牛道:“你以后再这样犟下去,那可不行。你这鬼脾气不改,别说――”他看袁雪一眼,继续道:“别说小雪不依你,就连我也不依你。”
晓星听他这话大为反感。杜桂英道:“晓星,咱们不能光说小雪,也得说说我闺女。莲花在你们那边过得咋样?”晓星见自己还没把妹妹事跟他们说清楚,她就把话题扯开,很是不满,于是闷声道:“她在那边过得很好,用不着你操心。”杜桂英见他这样说,顿时不高兴,挑理道:“你这叫啥话?莲花是我女子,我能不操心?难道你们家袁雪是人,我们家莲花就不是人?”晓星看见她就心烦,懒得跟她夹缠不清,于是说道:“妈,你想错了,我是说你用不着操心,我会好好待她。”杜桂英听了,大为高兴,道:“这才是正理。”
晓星又把话头扯到袁雪身上,与钱家人当场将袁雪事说了明白,临走时道:“爹妈,你们好好待小雪,我会经常来看她。”三人都想,你时常来看她又怎么,难道我们就惧你不成?笑话。他们看晓星走远,杜桂英冲袁雪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噢,原来是去搬救兵。嗯,就是把你老爹搬来又能怎样?他又不是县太老爷,他敢把我怎么着?”
袁雪忍着气,只给孩子喂奶,没搭理她。此后在钱家,袁雪横下心,能尽量少与钱家人说话就尽量与他们少说话,对钱家人冷言冷语与白眼,她也尽量当作没看见――娘家人已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如果自己再不知道疼惜自己,那只有死路一条。她并不怕死,只是记挂着小金秋。死又算得了甚么?她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金秋身上,终日陪伴着他。她再不让杜桂英和钱百牛看孩子。每当他们来抱孩子,她就死命抱住金秋,不给他们,宛如着了魔。
钱百牛和杜桂英碰几次钉子,再加上前段日子看大灾他们已烦得快喘不过气,所以就任由她了。钱家人每日看她像个瘟神,话也不说,于是感到心里没底。背着她,钱鸣山对杜桂英和钱百牛道:“哎,我看呀,这情形有些不对头,这女子是不是病了――”钱百牛瞪大眼。杜桂英道:“我看她每天板着个脸,倒像个扫帚星,她能有啥病?八成是摔脸子给咱们看。”钱鸣山摇了摇头道:“依我看,按她那刚强脾性,是绝不会装出来的。”他想了想,又道:“我们最好还是请个医生给她看看,免得到时出了乱子,我们在袁家面前没了话说。”杜桂英道:“你是当家的,你看着办吧。”
第二天他给钱百牛和杜桂英说了今天该干的活,自己到镇面上去请郎中。他上午去,下午把郎中请到了家。袁雪看郎中坐到自己面前要给自己把脉,这才知道是给自己找的郎中,顿时气怒异常,但在外人面前不便失态,只好强忍着,依言把手伸给他。郎中扣住她手腕脉门,皱眉感觉一会,又看看她脸色,道:“她基本没甚么大碍,只是胸口郁气积多了而已。我开几味药,你们去抓来给她煎服,将养几天就没事了。”说着,由随行包里拿出笔和本子,翻开本子选张白页,开了几味顺气活血药,写明用法与用量,然后将那张纸撕下来交给了钱鸣山。
钱鸣山打发走郎中,让钱百牛到村头开泰药铺子去抓药。袁雪瞪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心想让他们瞎折腾。她抱了金秋坐到一边去。药抓回来,当晚就在个小陶罐里煎。杜桂英边煎边发牢骚:“郎中都说她没事,我看她肯定是装的,让我给这小骚货煎药,我想着心里就不痛快。她倒是美,没病都吃药,我当年怀着莲花时,心口疼得差点没了气,都没能吃上药。”钱鸣山听她说这些话,心里很生气,暗说这瞎婆子真不知好歹,于是道:“你唠叨个啥?你以为吃药是啥好事?如果你想吃药我明天就去给你抓几副,到时煎了看你吃。”
杜桂英把火钳子往地上一扔,差点把药罐子打翻,冲钱鸣山道:“哎呀,你管得越来越宽了,我随便说几句话你个鬼也要管,你干脆把我嘴堵上或者想法把我弄成哑巴,我以后就啥都不说了。”钱鸣山怒道:“看,日你妈又来疯劲了,一辈子还没疯够?媳妇吃点药,你也说几句磨诘话,我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杜桂英道:“我是看她没病装病还要我这老婆子给她煎药,我就生气,所以才这么说。”钱鸣山道:“你咋知道她是没病装病?郎中只说她没啥大碍,可并没有说她没甚么病。我们给她吃这药,有病给她治好了,没病这药也毒不死她。我们给她吃了药,到时倘若出了啥乱子,袁家也不能怪我们没管他们闺女。”杜桂英听钱鸣山这一番话,才没再说甚么。
药煎好,她把药汁倒在一个大碗里,喊钱百牛给袁雪端了去。钱百牛端着这碗滚烫的药,放到堂屋袁雪面前椅子上,瞪她一眼,冷冷道:“喝吧,病好了以后再加劲闹。”这段日子窝在心里的火已使她十分难受,又见他们把自己当成不正常的人,听了钱百牛这几句话,她忍无可忍,再也顾不上立下的那道横心,怒道:“老混蛋,每次闹事是你先闹还是我先闹?”钱百牛见她开骂自己,道:“哈,原来你这臭婊子果真是没病装病,倒是我瞎了眼给你端药来。你敢骂我,老子就揍你。”说着,向前冲来。袁雪急怒之下端起那碗药向他洒去,正泼在他脸上。
钱百牛顿时烫得怪叫不已,急忙用袖子擦去脸上和脖子里药水,但脸和脖子已烫出许多小红泡,疼痛异常。这一烫,也烫出他狂性。他呲牙裂嘴扑上来,一下子把袁雪推倒在地,金秋也摔在地上,后脑勺磕了个口子,鲜血直流。他扯着脖子哭起来。钱百牛红着眼,用脚在她身上猛踢。袁雪疼得在地上打滚。他恼怒中,一脚正踩在她左腿小腿骨上。咔嚓一声,小腿骨顿时被踏折。袁雪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钱鸣山和杜桂英猛然间听见堂屋里又哭又闹,急忙赶过来,看见屋里情景,两人大吃一惊。钱鸣山看袁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钱百牛已经把她打死,顿时又惊又怕,对钱百牛喝道:“是你把她打死了?”钱百牛经父亲这一喝,顿时清醒下来,说不出话。钱鸣山气恨交加,连抽他十多个嘴巴。钱百牛本来脸已烫得要起皮,再经他这一打,顿时几处破了皮,渗出血来。他脸疼连带耳根子也疼。
这十几个嘴巴打得他脑袋发沉,咕咚一声坐在地上。钱鸣山打累了,喘着气道:“让你个鬼娃子狠去,你把她打死了,到时你鬼娃子非去吃枪子不行,老子也护不成你了。”“哎呀,我钱鸣山怎么这样命苦,养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他顿足捶胸哭道。杜桂英慌乱中静下心来,顾不上哭闹着的大灾,颤巍巍走上前去,一摸袁雪身体,见还是热的,心中有了丝希望,又一探鼻息,见呼吸也正常,不由得又惊又喜道:“她没事,原来是昏了过去。”
钱鸣山一听,来了精神道:“她没死?”杜桂英道:“没有,只不过昏了过去,醒来就该没事。”他这才安下心来,狠狠瞪钱百牛一眼,道:“老子等下再给你狗日的算帐。”说着,来帮老伴救治袁雪。钱百牛只感脸上巨痛。他擦了擦嘴边血沫子,想着刚才的事,心头泛起阵阵凉意,若然今天果真把她打死,那自己……他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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