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二哥捡了3张纸婆家的二哥老婆死了我的老那回来三个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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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贴一些乡土的先
陈忠厚的笑话
  陈忠厚是我们村里的老猪倌,大多数的日子他都是逍遥的,人们见得多的总是他嘻嘻哈哈的和村里的堂客们打闹,这样的行径就遭了些男人们们暗地里的嫌恨,当然,村里人本分,只要他不是太过出格,他的花花肠子还是只惹来些笑声的。
  我们村里靠河堤边上,乱葬岗旁边,靠着村里新建的砖厂那里,陈忠厚的房子名声在外,常常的有一些乞讨的人打听他的住处,图着在他那里住那么一两宿。所以他那房子又被人唤作百家屋,十里八乡的越传越远,而他也总是对这相当得意的。
  按理说,他陈忠厚家里又没个堂客,也没有一儿半女,他一个人常常牵着他的猪公到处的吃喝,到头还不时的收到些牵猪配种费,应该是有些余钱的,可是他没有,便是他手上有了两钱,闻到风声的各路的不知名的食客三两餐就吃得他笑哈哈了。
  但凡陈忠厚在家的日子,他家里的饭桌总是要开到禾场上。人来得多了,他房子的两块正门板,也早被他和他的伙伴们用来做饭桌惯了,透着亮亮的油光。这些人,酒足饭饱之后,往往就支开了锣鼓,吹响了锁呐,引得村里的孩子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围着看啥呢?嗬,名堂可多了去了,有那光着手往滚水壶里掏硬币显本事的,这是偷儿;有往脖子上缠钢丝绳露出一身硬气功的,这大多是四方游荡的江湖客;更有趣的是,隔着十天半月,总还能看见破衣烂衫的乞丐们说着切口攀着资历,说着说着便有人朝另一个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这时候是除了陈忠厚任谁都不敢拉也拉不起身的。这时的陈忠厚就口里夸张的说着“我这里就不要这么多的规矩了”,一边儿散一圈烟,重聚那一团和气。
  当然,如果谁家的老爷子晚上想听戏曲,去他那里就准没错了。
  如果不是那一年下的一场暴雨,陈忠厚的的快乐一定会继续下去的,又或者,哎,没那么多的或者。总之,在那一个雨后的清晨,陈忠厚赶着他的猪公去给罗幺儿家里的猪婆子配种的路上,出了大笑话。
  罗幺儿的屋场在河洲上,平时不涨水的时候,是有路通到的,可是这一场暴雨下来,到他家里去就要挽起裤脚了。陈忠厚反正也是一大把年纪,就除得一身光光的,一只手上拿着鞋子,另一只手上举着自己的衣服,赶着猪公下了河。
  猪公怕水,行得几步,就在河里面叫唤,怎么也不往水深处走了。那陈忠厚踢了它几脚不见他动嘛,他又腾不出手来,就用他身子去顶那猪公屁股呗,不成想这就被看见的人当作笑话传开了。
  看见的人带着笑说:这老不要脸的,大白天也光着屁股在猪屁股后面搞。
  传到最后,陈忠厚气得在睡在自家的堂屋里咳出血丝来了。
  陈忠厚的病稍好了些的时候,只好一家一户的挨个替自己申诉啊,可是他越说,旁人就越是忍不住抿着嘴笑,想必大家也知道这只是个玩笑话,所以安慰他的话到最后了都还是要笑出声来。
  陈忠厚说:我又不是没有过堂客。
  是的,他是曾经捡过一个路边上的神经病堂客,不过后来他又把她送走,他怕了她,那女人一见他近身就咬,咬得他一身的血。
  这事儿没人笑他,讨堂客睡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他是单身了好多年的汉子。
  还有,以前还是合作社的时候,他惹恼了村里的几个恶性妇女,有一次在河堤上打夯的时候,几个妇女偷了他的空子,当着众人的面按了他在地上,三两下扒拉了他一个精光,用那红油漆在他那地方涂了几刷子,害得他两个月走路都要横晃着走。人们也笑,不过那笑到底也爽朗。
  他唠叨的次数多了,人们虽然脸上带笑,神色却不耐烦了起来,他于是只能郁闷的往下一家寻去。
  三叔公劝他:陈猪倌啊,你这事也就别抹了,没的越抹越黑。
  可是,他陈忠厚又如何定得下心神来呢?他总觉得走在村口上,到处的都是指指点点的手指,到处的都是窃窃的嘲笑,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村里的小孩不同大人一样晓得藏掖,有时竟然撵着他的屁股后面唱起歌来了:
  陈猪倌,不要脸,
  光着屁股把猪撵,
  沟里河里他不管。
  陈忠厚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他有时会追着到他家里来看望的人骂,他说别人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然后,陈忠厚家里来的人客就明显的少了起来。
  再在有一天,陈忠厚又在村里露面的时候,他穿得一身簇簇新。
  他挨家挨户的请人去吃酒,他说他请了屠户来杀了他的猪公,现在家里的门板在禾场上都铺好了。
  三叔公悄悄的跟在他后面,待他走后,又一家一户的劝人:陈猪倌现在这样子可怜呀,猪公肉一身的臊味的确不好吃,不过我们也不应该冷了他的心。
  这一天,的确热闹非凡。他的禾场上到处都是人,村里的一些好心的堂客也主动到他家里帮忙摆酒席;他的江湖朋友们各式的杂耍引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在他的菜园子旁边,男人们帮手搭起了戏台子。
  不是节日,却有着节日的隆重。
  陈忠厚想必是喝高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各家欠着他猪公配种的钱也不用给了,这自然又是引来了众人的相劝的。
  罗幺儿的爷爷说得合情合理:这钱是你的就应当给你,陈猪倌啊,猪公也吃到肚子里去了,你还怕那些闲话干什么?
  然后陈忠厚就摔了酒碗:猪公也吃到肚子里去了,你还提它干什么?
  几天后,村里人发现陈猪倌不见了。
  往后,村里人见了外乡的流浪客,总要问:陈猪倌是和你们在一起么?
  也有传言说,在好远好远的地方看见过陈猪倌,他和一帮耍猴的在一起,不过他不耍猴,他养了一头好大好大的肥猪,他耍猪。
  不过这些都没有人能够证实。
[ 本帖最后由 一点点好玩 于
15: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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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的故事
  初五打棕叶回来的那个早上,我正赖在白脸的床上睡回笼觉,所以我很不幸的就被白脸揪着耳根子从床上拧起来了。白脸说,走啦,回家了。
  打棕叶,自然是要沾露水的才好,所以初五起得早。到她返回到白脸家的时候,天才亮一阵子呢。白脸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初五把从河洲上新打的棕叶背回去,自然,他是要喊着我一起动身的了。
  初五背不动这些棕叶么?当然不是,她只是要白脸替她背罢了。
  我说这些的意思您看明白了没有?初五是白脸谈的对象,而我的家呢,邻着初五的家,我喜欢到白脸家里去玩,初五从河洲上回家要经过白脸的家,一大早的,她也理所当然的在白脸家落脚了。嗯,我再加一句:初五确实是喜欢白脸的,这下我交待清楚了吧。
  解释成立。初五是巴不得时刻和白脸粘在一起的,我想赖床是不行了的。
  初五的父亲盼儿子就象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可是初五娘偏偏一口气连生了三个赔钱的,于是她父亲常常在屋子里哎声叹气,也不理多少事情。这一点也可以从初五这样简单的名字看出来,反正是一个女儿嘛,五月初五生的,就叫了初五。她家田地里的活计大多数都是由初五的娘老子做下了,这个说话风风火火的女人性格特强,从来不喊苦叫累,这些年她们家每年都喂七八头猪,三个女儿天天在外面打猪草,从早到晚的忙乎,最后竟然喂出来了一个楼房。她对初五三姐妹的家教相当的严格,任是村子里面的哪个后生也不想到她家里面去串门的。
  初五的姐姐也嫁得早,十六七岁上下就嫁给了远房的一个表亲。拒说那个丫头也蛮烈性子的,到婆家的第二天早上就掀了公婆的饭桌,原因当然是因为她不喜欢那表亲呗。这些年呢,她是少见回娘家的了。初五的父亲为这事常常和她娘干架,他总能打得初五的娘没脾气,谁叫她生不出来儿子呢。
  在我们村子里,人们并不怎么瞧得上初五父亲,倒是大家都对初五的娘充满了同情。人们总在背后说,一辈子做生做死的有什么用哦,起了个楼房有个什么用哦,还不是没有传宗接代的。
  老实说,刚刚阅历时事的我,其实只不过是搅在他们中间的传声筒。他们能够谈得成对象,应该是白脸那个做了一辈子媒婆的老娘一手促成。我还知道白脸心里面对初五是不满意的,因为初五一点也不好看,她虽然也生成了一张瓜子脸,可是脸上黑黑的,还有一些细小的麻子,据说是小时候出痘子留下来的吧。
  我喜欢到白脸那里玩,因为白脸是做农活的好手,他不藏奸不耍滑,这一点很对我的脾气。刚刚下学的我,对田地里的功夫是陌生的,我迫切的需要有一个人给予我指引,白脸就是最恰当的人选。这就不难解释我为什么有的时候晚上在白脸家里留宿了。乡里人家的小伙子,夜不归宿是常事,大人们都不管的,只是不偷不抢就行。
  白脸还下得一手好象棋,在村子里面鲜见对手,单就这一点,已经显得他在村里比起其他的后生高出一头了,白脸白脸,在农村里面一个个黑脸膛红脸膛的后生当中,他自然就能让姑娘们更加喜欢呀,要不然我怎么说他并不喜欢初五呢,他有他骄傲的本钱呢。
  白脸的娘却不是这么想的,初五家有一个新修的楼房呢。基于她对儿子的爱护,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她做了一辈子的媒婆,自然识得对比搭配,于是初五可以堂皇的在白脸家里出出入入了,一天跑三次不算多吧。
  白脸的娘是这样子对他的儿子说的:到时候两个老人百年之后,你不是白得一个楼房了,抵你勤吃苦做好多年呢。
  初五的父母也同意啊,白脸要倒插门过去给他家做女婿呢。看以后还有谁乱嚼舌头说他们家没有传宗接找的人了。于是这一次,俩位老人给了初五最大的自由。
  对初五的印象,怎么说呢,我喜欢她做事情的利索,她戴着草帽的瘦小的身子从田地里面回家的时候,延继了她母亲风风火火的性子,步幅很大的,回到家以后在厨房里三转两转,一桌子的菜就给她弄整齐了。大抵少了父母痛爱的人,总是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补偿吧。可是我又很烦她,因为我常常的就被她拉来做了接近白脸的幌子,倘是她在白脸那里受了气,就哭哭啼啼的要我找白脸索回她送与白脸的物什,什么毛衣呀鞋垫之类的,再过不了两天,又急急巴巴捧一些新鲜的东西要我送过去。
  嗬,交待一下,我没少吃她要我送过去的桃子蜜瓜之类的东西,而且有些我还根本就不送过去。反正对他们争争吵吵的花腔我早就习惯了,白脸的娘最后总是能把他们拉在一起的,发句话叫初五过去吃饭就行了。
  而白脸要我向初五传得最多的话,应该就是他不想和初五谈对象了吧。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犯难,我不喜欢看见初五哭的样子,她的脸本来就黑,一哭起来就更加不好看了。我的策略就是不说话,只在初五的询问声里面摇头,一副不知道的神情,初五就知道了。
  所以,我常常对他们开玩笑说我是他们的半个媒人,嘿嘿,只不过我这媒人是一个受气包,两头都不讨好,白脸笑话我自不量力,初五埋怨我没有尽心尽力。
  故事的开头铺垫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应该从那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往下说了。
  那天早上呢,我睡眼迷糊的跟在他们后面往家走,初五呢,一大清早的还用袖筒给扛着棕叶的白脸抹汗,她够巴结了吧,这个时候呢,白脸还领情的,也不见他躲闪。毕竟两个人也处了一两年的时间吧。
  我听见初五邀白脸一起去镇上卖棕叶的说话,白脸也应承了。
  没我的事,白脸没叫我一起去呢。我就补我的瞌睡吧。
  五月初的天气,说变就变了,一下子就阴雨绵绵的,头顶上的那片天空象一块抹布似的不招人喜欢。一觉醒来的我,不想出门也无所事事,所以我趴在窝里琢磨着给以前的女同学写情书。我虽然从学堂里面出来了,不过还是挂念着那地方的,虽然在学校里读书简单就是浪费日子,学那些ABCD有个屁的用啊,所以我早早的就退学了。我写情书应该也就是在ABCD的时候练出来的习惯吧,这次我还是一样,一封情书照抄三遍,分别寄给三个女同学。
  这个时候白脸就气呼呼的闯进来了,他一身湿,坐在凳子上喘粗气。这不是好兆头,准是他和初五闹别扭了。站在我的立场,我是希望他和初五好的,最起码以后他离我要近一点了,还有就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很会做田地里的事情。
  白脸这个样子,我见多了。我不搭理他,省得更加的煸起他的火来最后还是要我在中间做受气包。我只从厨房里面拿了我的毛巾给他,让他擦去一头的水珠子。他呢,憋不住了气鼓鼓的哼出一声,“她那个样子,还要买一个红帽子戴起来,丑死人了,我说一句她就哭,哭个屁呀”。
  初五戴红帽子,好看么?我也在那里撇着嘴悄悄的笑,可我不能笑出声来。为了平熄他的怒气,我拿出来象棋铺在桌子上,我说:你管她呢,来我们下棋。
  象棋我是下不过他的,这样子一盘一盘的赢下来,他渐渐的眉开眼笑了,我们两个人开始在房子里面吵闹,我悔棋,他捉住我的手,从桌子边上追到墙角。
  初五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她于是嘴一撇,又哭着跑了,留下一大包的东西。我打开来看,新的衬衣,领带皮鞋。白脸又生气的坐在凳子上面不动了,我怎么逗他笑也不行。过了一段时间吧,我的母亲走进来对白脸说话:你看你看,初五这些天卖棕叶的钱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呢,你还不去哄哄她。
  白脸分辨:我又没有要她给我买。想必,他是有愧疚的吧,声音也不多大。
  我的母亲就笑着说:你们呀,老是吵来吵去的,你也不知道初五对你有多好,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呢。这不是让别人笑话么,白脸你就让一下初五嘛。
  初五从门边上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哭着喊道,“他会晓得让我?他的良心叫狗吃了,呜呜,他哪里晓得好歹,我打了好几天的棕叶,买了那么多的东西给他,最后我要买一个帽子他都不肯”。
  白脸从凳子上面跳了起来,“那个红帽子戴在你头顶上好看么?一点都不好看”!
  初五:你就是嫌我长得不好看,那我们还谈个鬼的对象!
  白脸:不谈就不谈,你说的啊。
  初五:就是我说的。
  。。。。。。
  初五走了,再然后白脸被他的娘骂回了家。
  夜里,我听见三个女人在我家里凑在一起商量,俺娘,白脸的娘,初五的娘。
  白脸的娘说:干脆给他们两个定下来吧。
  初五娘:哎,这样子三天两天的吵架,也不是个事情。
  俺娘:他们闹得这个样子,还是等他们气消了再说吧。
  白脸的娘:这个砍脑壳的,他不结婚就不晓得锅儿是铁打的,是要箍一下他的性格。
  白脸娘:那就这个端午节?反正马上就到了,我是越快越好。
  第二天,村子里面就传开了白脸和初五要在端午节订亲的消息了。人们在看到我之后也是一派取笑的语气,“小媒人要有新皮鞋穿了哟,你一定要白脸给你买尖头皮鞋啊,这便宜不要白不要呢”。的确,这媒人不能由了白脸的娘来做吧,让我白捡到了。
  晚上,初五急巴巴的问我:白脸不会不来吧?
  初五说:他要是不来,我就死给他看。
  初五应该是相当的焦虑,她说话的语气快而且急促。但是但是,她又是显得那么的安祥,那种下定了决心的坚定的美,让她的脸圣洁了起来,也好看了起来,以至我那天晚上有一种错觉,我想白脸要是不娶她的话,我长大了一定要娶她。
  我将这话传给白脸听,他脖子梗得老长,“是她自己先说的,我们不谈对象了”。
  白脸还抹不下来面子呢,他说:打死我也不去。从来都是初五在他的面前低头,要他这次突然的转过弯来,也的确是难为他了。
  他的娘气恼的骂:砍脑壳的,日子都定下来了,你作死是不是?
  我看到白脸就牙梆子咬得紧紧的。
  于是我再传话给初五听,初五这次不再哭了,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很肯定的点头,嘴里说: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她低着头,也不看我,顾自在那里说话,“我对他这么好,难道他会看到我去死不成?”
  我问:要不然我们一起去他们家看看?
  初五:日子都定下来了,他会来的。我现在过去他们家会被村子里面的人笑话呢,好象我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一样。
  初五:你再跟他说一下,他一定要来啊。
  故事结局。
  端午节那一天,白脸真的躲起来了,初五也就真的死了,自杀。
  她喝下了一整瓶的敌敌畏。
  如果读者要我把故事情节再拉长一点的话,就是:
  曾经,在一个端午节,白脸他们一家,包括村子里面好多好多的人那一天都在找白脸。在下午五点钟左右的时候,白脸的娘和我在一个卖帽子的摊位前找到了他,下午六点左右,我们回到了村口,那些看到白脸回来了的人笑得喜气洋洋,都说找到了就好。
  与此同时,初五家里的哭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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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  火
  那应该是我看到过的燃得最惊心的一场大火。在那场大火的周围,人山人海的人群,还有声嘶力竭的喊叫,烧了天,也撕了夜。
  而关于那场大火,究竟是由谁先点燃的,却没有人能够说上来。
  最先前,那场火是在张老倌的禾场上烧起来的。好多好多的人,从张老倌家里面搬出来一件一件的物什,家俱、被子、桌椅板凳,只要是能够燃起来的都被他们搬出来添在禾场上的火堆中。这个时候,张老倌的婆娘坐在屋门槛上,她披散着头发,不时的抬起来双手在空中虚弱的阻扰。不过她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坚决。也许她明白自己这样的动作是徒劳的吧,或者她太虚弱了,一个连续哭了两天两夜而且粒米未进的老妈子又怎么会不虚弱呢。
  我挤在人群中间,听到有人问,怎么没有看到张老倌和他的女儿呢?那边厢便七嘴八舌的骂开了,他们还敢呆在屋里?看大家不打断他们的腿!
  张老倌是村子里面少见的一个怪人,他独来独往的,在打理田地里的活计之余,他就拧着一个化肥袋子村头村尾的转悠,捉蛇。所以一般来说,他们家里也少有村里人过去串门了,他家里面那一笼一笼圈养着的蛇特吓人,房子里面的味儿也大,蛇的特殊的腥味中人欲呕,连带着也使人对他们家有着嫌恶。
  张老倌的女儿我们叫她四妹子,大多数的时候,她是并不擅于言语的,当她面对村里的小伙子们的搭讪时,她就低着头急急的行走,让人觉着她的怯弱。一直静悄悄的她,在大家的眼里若有若无的,仿佛大多数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那些年,村子里的姑娘们已经开始烫头发了,姑娘们的头上一个个大波浪小波浪的,逢见和人说话还要在头上拨拉那么两下子,可她四妹子不,她总是将头发乖乖顺顺的梳成直溜溜的麻花辨子。象一条直通通的腹蛇,这是村子里面的一个姑娘说的。
  从这样的评价也可以看出来,他们张家,的确在村子里面是没有人缘的。
  听人说,四妹子也处过一个男朋友,叫春生。在春生提着礼品逢年过节的往他们家走动了一年多的日子,在一个黄昏,村子里刮起了一阵强台风,吹得各家各户门前的东西到处跑,春生于是赶紧过去帮手给四妹子家里抢收晒在禾坪上面的谷子。风大呀,旋窝风卷过来卷过去,把禾坪上的谷子卷起来,再漫天的飞洒,就象下谷雨似的。很不幸,精精瘦瘦的春生没帮上忙,倒是被风卷起来挂在一根树杈杈上面去了,这又让张老倌和四妹子他们忙乎了好久才弄下他来,于是自然,张老倌家晒在禾坪上面的谷子也就耽搁了。
  这下子张老倌不满意了,他不再允许四妹子和春生来往,理由就是做庄稼的人家应该有一个好的身体坯子。他对春生的父母说,风一吹就倒的后生只会让他的闺女遭罪,说完,在春生家的桌子上面拍下几百元钱就转身了。他这是横下心了啊,连春生这两年的花费都给退回去了。剩下春生家的老妈子在后面嚷,仗着你家里有钱是不?这么说,俺家里的春生好心帮你家收谷子还竟然被你看低了?
  春生在村子里面抬不起头来,一发狠就跑去南海打工了,听说后来在建筑工地上吧,反正蛮辛苦的。春生的妈妈逢人就说,那个死老倌子不是个人,可怜了俺们春生这样对他们了,不讲感情的东西。她一边儿骂,一边儿就惹来了大家一致的赞同声。
  四妹子是没有多少主见的,春生走了,大家也从她脸上看不出来多少伤悲。然后,张老倌就托媒给她寻了另一户人家。那个后生的父母已经过身了,家里穷得叮当响,听说是要倒插门到张老倌家里来吧。这后生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我在这里也就用后生简称他吧。
  后生的身坯架子就比春生好多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他在人前也就都是一脸的陪笑,而且特别舍得出力气。他隔三差五的就跑到四妹子家里来,地里地外也是做功夫的好手。在他夜黑的时候晃荡着从张家的地里回去的时候,常常就有老人说,这后生可怜呢,没个父母亲倚靠,只好倒插门。
  对后生的印象,我也仅止于这么多,再然后我看见他时,他已经脸上蒙着一块白布直挺挺的躺在张老倌家里的堂屋当中了,他死了。
  我挤在人群中看见,村子里面的一个大婶伸手朝他的裤裆下面摸去,然后回过头来肯定的说,卵蛋子都被捏破了呢,真可怜。我猜想,在这之前应该有好几个人摸过后生的那个东西了吧,当然,她这话在张老倌的屋子里面就又引来了一轮骂声,人们说,这死老倌子真下得了手,抓到他的话应该吊在树上打。
  那两天,我除了转回家吃饭睡觉,其他的时间都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了。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传闻也越来越生动具体和离奇,归纳起来分为两个版本,第一个是:在晚上,后生在四妹子的房间里面和她说话,最后把四妹子的床板整垮了,张老倌就进来弄死了他;第二个是:在晚上,后生在四妹子的房间里面和她说话,后生想和四妹子做那个事情,四妹子不同意,用膝盖头把后生胯下的那玩意儿顶破了。
  人们说,缺德!一个精精壮壮的小伙子,肯定有熬不住的时候嘛,就这样弄死他了,这一家人可真狠心。
  后来,乡里的派出所就过来人了,给后生检查过之后扔下了话,急性阑尾炎致死,办后事吧。派出所里面出来的人,自然是查过不少死人的,便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有点官样的人还说,大家都散了啊,别围着了。
  派出所的官神气的站在后生的尸体旁边说话,这个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张老倌家里养蛇的笼子,各色各样的大小蛇窜了出来,唬得一些胆小的妇人鬼哭狼嚎,间中夹杂着一个声音,张老倌这里的蛇还没有卖钱呢,你们派出所都带走吧。
  这话的意思一听就明白,是在说张老倌家里给派出所使钱了呢。这些年,他张老倌靠抓蛇可是弄了不少钱的呀。
  于是,大火就烧起来了。
  后生死了,但人们对这个孤苦后生的同情心并没有减退,人们也同时燃起了对这一家子人潜存的愤恨和妒忌。很多的时候,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群体,他们的破坏力是惊人的。人们敲破了法医的头,举着锄头钉钯将派出所来的人赶走,他们自发的组织了起来,在村口用身体拦截县公安局赶过来的警车,坚决不让他们进村。
  同时,张老倌家里的物什被一件件的搬出来了,有人点燃了鞭炮朝那码得象小山似的家俱等物什上面扔去,再然后,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就响开了,家俱燃烧的噼剥声,冲天的火焰,还有被火光映红的一张张脸庞,仿佛是一场庞大的狂欢。
  那两天,张老倌俩父女到底藏在哪里,开始是没有人能够说得上来的,在出事情的第二个早上,在有人点着他们的脸开骂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
  村子里面肯定是没有他们藏身的地方啊,他们又不招人喜欢,再者说了,张老倌一家子是从遥远的山区迁过来的,附近也没有亲戚,他们怎么就从大家眼皮底下不见了呢?
  要不是在外面打工的春生从南海回来,事情就应该是另外一个结局了。也不知道那春生被什么恶鬼附了身,心里就一直放不下四妹子,这不一听见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张老倌家里面的东西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了,他着急呀,这年轻人也不管众怒难犯,拿一根扁担立在张家的门口就骂开了。
  春生骂,他张家哪里得罪你们了?他堵在张家的大门口,死活不让人往屋子里面去。春生的老娘当时正在村口上买肉,儿子回来了啊,是应该做一餐好吃的给他吧。待她转回来一看见,一把就揪住了春生往自己家里方向拖,嘴里更是骂声连连,你个死化身子,他们张家当时那个样子对你无情,你是吃猪油蒙了心窃不是。
  春生不走,被他的娘老子揪着,他一挣扎一使劲,一不小心就把他的娘老子摔翻在地上了,顿时就惹来了大家的暴打。打的人边打边喊,你个狗日的东西,他张老倌值得你连娘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呀。那春生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挂着血丝,却还嚷个不停,俺做他张家的女婿一年多,就没听见叔叔说过什么害人的话,他勤吃苦做,你们不就是看见人家抓蛇弄得了钱不是?
  “哄”的一声,人群笑开了,就你还张家的女婿?充其量也是个未过门的!再有人笑着说,是个人家不要的女婿吧。
  春生发了横,那是俺没本事,俺不怨人家,关你们卵事!这就有人又接上了话,你要是真做了他们张家的女婿,恐怕你现在已经躺在张家的堂屋里了,卵蛋子都被捏破罗。
  放你娘的狗屁,春生是真的恼了,人家派出所的人都说了那个人是发阑尾炎死的。
  你才放你娘的狗屁呢!阑尾炎会发得卵蛋子都破了?于是人们一哄而上,都用脚朝躺在地上的春生踩。
  春生娘慌了,她护不住他的儿子,只好抑天抢地的哭,嘴里面更是高声的骂,天杀的张老倌哟,你害了我的儿哟。
  这时候张老倌就出来了。他和四妹子从墙的夹缝中钻出来,他家里竟然砌了一堵夹墙,里面全部放着他养的蛇呢。他把一笼笼的蛇从夹墙里面搬出来,他打开蛇笼,抓着那些蛇朝人们的身上扔过去,他也不说话。四妹子就从人群中强挤过去扑在春生的身体上面,她一边哭一边喊,春生又没有得罪你们。
  四妹子的老娘也哭,一边儿小声的分辨,阑尾炎痛起来,他在地上滚,怎么知道他就把那里弄破了。这个老实的母亲,眼神呆滞,仿佛自说自话一样。
  一笼一笼的蛇被张老倌扔完之后,他在堂屋里面开始转圈子,转着转着他就点燃了一个大大的火把,他说,你们喜欢烧是吧,我就一起烧给你们看。他扬着火把不让人近身,他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狰狞,他屋前屋后的跑,围观的人们也跟着他跑,却不抓他。张老倌的房子就烧起来好大的一场火了!
  人山人海。火光冲天。
  人山人海。火光冲天。张老倌扬着他的脖子喊,你们过来打我呀,你们打不死我,我过两年就起一个楼房!
  张老倌的房子烧了。他们一家搬到了村尾的河洲上面住着,芦苇搭建的棚子,离着村子远远的。没有农活的时候,他还是村前村后的抓蛇。
& & 过了两年,河洲上就真的有一幢楼房立了起来。楼房建成之后,张老倌就不再抓蛇了。偶尔人们从河洲上走过,总见他端着一个玻璃瓶子在树荫下坐着,他老了,喜欢上了喝酒。
  春生和四妹子还是没有走到一起,春生的娘不许。
性别男职位24QQ居住地广东 深圳分享精华44积分5975主题帖子记录日志相册UID104849最后登录生日1900 年 12 月 16 日听众数自我介绍管他!东逛逛西逛逛呗,天上掉MM下来俺就捡起!收听数金币5975 金好友注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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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今天又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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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几篇,是不是有的以前贴过?希望不是我记错,毕竟我现在记性一日不如一日,全记女儿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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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是原来贴过了的哈,想到深圳论坛改版之后,以前发的那些小说排版也就乱了,,我这次,将它们全部归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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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一点点好玩 于
23:20 发表
有些是原来贴过了的哈,想到深圳论坛改版之后,以前发的那些小说排版也就乱了,,我这次,将它们全部归总在一起.
& & 好事,是很多东东就这么被改版而沉没在帖海中了
蓝剑削铁如泥,快如闪电,蓝色剑光,为男侠客所持;紫笛声声如针,可毁内功,封喉点穴,为女侠客所持。(爱书影艺趣)
性别保密职位28QQ居住地广东 深圳分享精华29积分6539主题帖子记录日志相册UID731416最后登录生日2004 年 4 月 1 日听众数自我介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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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职位29QQ居住地广东 深圳分享精华54积分181461主题帖子记录日志相册UID281243最后登录听众数自我介绍有才而性缓,定属大才;有智而气和,斯为大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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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厚这个很有乡土味,我喜欢。特别是说猪公配种的钱也不要了,能看出鲜活的场面,由此偶联想到文章中人的饥渴……呵呵,妙
其他的,改日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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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居住小区请选择自己所在的小区→职位30生肖龙QQ居住地广东 深圳星座双鱼座分享精华39积分51107主题帖子记录日志相册UID24612最后登录出生地广东省生日1964 年 3 月 22 日听众数收听数金币51107 金好友注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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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厚的笑话》写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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惭愧,俺现在懒得很了
问笛子好,小S好,好瞌睡,好何飞,你们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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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述一个美男子的故事
  故事从这里说起吧。
  我的老师张后生对我许诺封我做体育委员的时候,他呲着牙蹦跳着,他用两根手指头捏着梳子在头发上比划的姿势都显出了忙乱,在乡里的黄麻泡黑了村子里的池塘水的第二年,从不下地的他也被那年的毒气缠上了,他的两支手上全部生着毒疔子。
  他许诺,是因为我和海爹爹的好关系,也因为我曾经用草药治好了几个人。
  作为学生,作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老师的话对我来说就是权威,可是我不喜欢他,就在前几天,我还只是弄了些护坡草根随便的裹在他的手上,做着这些的时候,我甚至有促狭的快感,我看着他手上遍生的指叉、泥鳅肚、骨节疔之类的东西,嘴里啧啧有声,可是我就不治好他。
  十指连心,更何况手上长的这些毒物又是如此历害呢,骨节疔长在手指关节上,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痛,指叉生在手指和手指之间,只好用棉花球撑开,泥鳅肚生在指肚子那里,肿得透明。这两天的夜里,我听到他一晚一晚的杀猪似的嚎叫,叫得人心里慌。
  张后生,是村子里的人对他的专称,后生的意思就是说小伙子相貌生得好,在我们那里却也是一个贬义词,意指他的相貌中看但不会做事情。他的做土匪的父亲在49年就被砍了头,土匪父亲强抢的老婆这些年好不容易拉扯大他们三兄弟,供他读到了高中,最后他没能踏进大学的门槛,倒成了他成天游手好闲的理由。张后生的母亲我们叫他张婆婆,这个裹脚的老太太,一直让村里人揣测她的来历,村里人有大把的理由相信她原本出自大户人家,但是她从来不说,倒是从她供张后生上学的狠劲儿又从侧面印证了人们的推论。
  读书到了高中,应该在村里算得上半个秀才了,所以张后生做了村子里的民办老师,不过他从做班主任到数学老师再到体育老师,大家也大可以看出来他的郁郁不得志。但是这个郁郁不得志的张后生对付我们学生还是蛮有一套的,我就给大家举个例子吧:
  有一天,轮到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抓了两个同学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讲台旁边,他给他们取号为“左右将军”,他逼着他们交待是谁是黑板上写下“张后生不要脸” 的句子,这“左右将军”也不是好惹的,逼急了之后相互使个眼色,抱住他的两条腿就朝两边瓣,指望着摔他一个四脚朝天,不幸的是被他查觉了,他一手抓一个,拎着他们的衣领象坨罗一样的旋,旋到他们两个最后东倒西歪的走路,引来同学们阵阵的喝采声,按理说这事张后生出足了风头吧,可他不,下课的时候,他叫来所有的男同学一字儿排在教室后面,他说“你们脱鞋吧,你们把裤腿挽高点吧,你们要去给学校的芋头地里除草去呢”,最后的结果是他抽来藏在背后的竹扫把条来哈哈的笑着打了我们一个鬼哭狼嚎。
  他够毒吧,他够阴吧,所以我不喜欢他。
  当然,我是要治好张后生的,我正要显摆我从海爹爹那里学来的药方子呢,更何况还有当体育委员威风的机会呢。
  张后生手上的毒疔好治,不过是用败毒的土大黄,提毒的七叶一枝花、五爪龙、芋麻根,加上一些降火的满天星敷上几次就可以了,这些地里面多的是,当然七里一枝花照例还是要向海爹爹讨要的,而让我最高兴的是我还又从海爹爹那里多学了一个方子。
  在我给张后生上药的时候,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色,他厌恶的皱着眉头,可我不管不顾,我洒上一些切得细细的满天星叶子在刚开膛的癞蛤膜肚子里,朝他一只手的手心敷上去。我心想,“五爪抓心”你都得上了,疼死你!海爹爹说张后生手心里长的一个小疮子叫做“五爪抓心”,是最历害的疔子中的一种,他半夜的嚎叫都是因为这个痛出来的,当然,他嚎叫的另一个原因是屁股缝里还长了一个“老鼠打洞”的疔子,这个我没给他敷药,我让他自己拿一块布包了癞蛤膜贴在屁股缝里,我只说“包好了啊包好了啊,这个疔子长穿了是会要命的呢”。
  一直以来,我不知道张后生的这些恶疔子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药治,海爹爹没有告诉我,我也没问,但我总觉得不喜欢张后生的海爹爹阴着摆了他一道,虽然七八只癞蛤膜治好了他,不过也够他张后生恶心的了。
  我想张后生是聪明的,要不然他不会偷海爹爹的七叶一枝花,他一定也估到了,所以他也没有让我当体育委员,他还常常罚我的站,让我恨着他的忘恩负义。他将海爹爹园子里种的稀奇药偷得干干净净,让他发了一笔小财,每当我看到他在我家开的小店里趾高气扬的买烟的时候,我就在心里骂他“狗日的”。
  本来说,凭张后生的长相完全可以在村子里面和混混们打成一片的,村子里的混混们都不做事情,这一点和他张后生一样,做混混的人也都生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他就混不开,因为既然是做混混,在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说些坑蒙拐骗和打架闹事之外,勾妹仔是他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了,这除了油嘴滑舌,没有一张好五官是行不通的。
  张后生就生得好五官,可是他读得书多,这就成了他的难题,他一方面排斥他们,他看这些人的时候眼角常常带着鄙夷,一方面又在心里想着和他们一样的威风。
  严格的说,混混们和张后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借着张后生的鬼点子,也指使着他闹事惹祸,张后生则借他们的威风在村里子欺软凌弱,两方各得其所。
  我一直想不明白张后生他们三兄弟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在书上见着那些“人之初,性本善”或者“人之初,性本恶”的辩论,辩来辩去的结果是谁也不能说服谁,我只是固执的认为如果张后生不读那么多的书,也许他就老实一点了,他从书本上学来的知识成了他炫耀的资本,他的秀才身份成了他不用下地做事的挡箭牌,书本让他多了一些小聪明,他将从海爹爹那里偷来的一种药养在了他的菜园子里就是证明。
  我说不出来那种药的名字,海爹爹是不会告诉我这个小毛孩的,有人说那是一种麻药,有人说是迷药,也有人说那个是婴粟果,就是通常说的鸦片树,它有着锯齿形的叶,开球形的果,人要是凑上去闻的话会心闷气喘。
  为这药,张后生的大哥曾经要动手揍他,可是被张婆婆护住了,张婆婆对这个幺儿看得紧,她把家族复兴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张后生这些年读的书上面。这个小脚的婆婆对人和蔼,从来不和人争执,可是在护她的幺儿的时候连性命都是不顾的,她可以上吊喝药,就是不允许张后生大哥动他一根手指头。
  张后生的大哥我们叫他做张姑娘,姑娘的意思在我们那里是指出嫁了的女子,没出嫁的女子我们叫姑儿,这和邻近的湖北省的叫法刚好相反,如果你在我们那里叫一个没出嫁的女子做姑娘,那是铁定会遭来一顿骂的,但是张姑娘不骂,他是大男人,我们这样叫他只因为他娶了一个说南乡话的媳妇,我们村里说南乡话的人相当少,以至于村子里的人好多都听不懂他媳妇说的乡音,他这样就好比把自己嫁出去了一半一样,所以他这外号来得贴切。
  我要是跑去到张姑娘那里,必定就是找他要书去了,张姑娘家里对我来说就好象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藏着好多的书,他还教我下象棋,吹笛子,总之,快三十岁了的他当我成为他的一个玩伴,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想着来教我。
  也许是我什么都想学一手的虔诚样子打动了他吧,我看着他的仰慕目光总是能让他兴奋起来,他常常用笛子吹一些好听的曲曲儿勾我,在我的哀求声里骄傲的写下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看懂的简谱,并一次次默许了我对他家里的大查找。
  人要出头,首先就要在你呆的地方威风起来,虽然张后生的威风是村子里的混混们赏给他的,他还是照样得意,他总是出现在闹事的最前线,然后缩着脖子等人帮他善后,再然后成为他新一轮夸夸其谈的资本。
  我们的村子里一直有几个打架王,只不过他们往往只是好打抱不平,他们对张后生的行径是不屑的,可是当他们看见张后生吃人家的拳头时,扛不住同村的面子又为他作了不少的枉大头,还惹来一些骂名,连带着他们蒙羞。
  有一次,邻村里来了一队外地过来杂耍的人,在禾场上铺开的场子就被他张后生砸了,本来杂耍团是不收钱的,全凭着乡亲们的兴致凑份子请了来,多给了人家不嫌,少给了人家也不会说,图的就是一个热闹。他张后生看见台上面一个女子手上的绣绸舞得好看,硬是捧一把地上随便扯来的野花挤到台上去了,他一边儿嘻皮笑脸的献花,一边儿就朝人家脸上吧叽过去,当时的民风还没有开化,他的孟浪举动招致了杂耍团大刀队的追赶,长把片儿刀剁掉了我们村里哑巴的几节手指,杂耍团最后的结果是被拖拉机拉走一队的伤员。
  他张后生也是有武器的人,他的武器是一条皮革的传动带,隔着几公分铆着铁锣母,打在人身上一定就是一条的血印子,这武器经常被他捆在腰里,不过我从来没看见他用来打过人,包括那天晚上,他只是吓得跳到水坑里面去了,没办法啊,村里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一打起来就乱了套,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伤者一片。
  那一阵子,村里的老人见了他就骂,他却是得意洋洋的,逢见青年们聚在一起就吹嘘开了由他引起的那场哄哄烈烈的打斗,吹嘘他对杂耍团女子的奇思妙想。
  癞蛤膜事件之后,张后生对我的惩罚就没有停止过,我常常成了在操场上孤独的奔跑者,并默默的忍受他的竹条和腿功,他总是让他的的白球鞋在我的身上得到足够的擦拭,之后才满足的掏出屁股后的木梳子在头上忙乎。
  我想着抱复,所以那天下学后我悄悄的从窗口潜入他的办公室,我藏了半蛇皮袋子的癞蛤膜和水蛇在他的简易木床的被子里面。我远远的趴在围墙上看,等着看他的狼狈样子,不过那天晚上我看见他叫了学校里的一个高个子姐姐进去,大概十来分钟吧,他和那个姐姐光着屁股从房子里面滚了出来,那个姐姐年纪应该大不了我几岁,吓得直哭叫,他用力的捂着她的嘴,最后他狠狠的打她的耳光才让那叫声停了下来。
  我是唯一的目击者,我也不敢乱说,我悄悄的告诉海爹爹听,他气得直骂“畜生”,他的骂声又引起了海爹爹的孙女的询问和争论,海爹爹的孙女直说我乱编排人,还说要找张后生问明白,吓得我更加不敢和其他人说这件事了。
  这件事对海爹爹的打击是深重的,总之在他明白孙女喜欢张后生之后,把他的孙女关了差不多足足半个月。可是一个大活人又如何关得住的呢,到海爹爹的孙女再往外面跑的时候,海爹爹仿佛一下子老去了一大截,万幸的是,海爹爹的孙女从小就在园子里打理她爷爷的药草,张后生从她家里偷的药草制成的催情药一入她的嘴就被她试了出来,不过她的一身衣衫就被撕得不成样子了。
  那天晚上,海爹爹烧了好大的一场火,海爹爹举着火把硬生生的烧了张后生的办公室,在他返回来要烧张家的房子的时候,他和跪在地上的张婆婆抱着哭成了一团。学校没有追究这事,因为到底家丑不可外传,这事要说与联校或者乡派出所知道,学校的声誉和校长的职位也就不保了,于是不了了之,只是开除张后生算事。
  张后生做不成老师了,没有了学校里发的工资,他的手头紧张了,不过他有他来钱的路子,他乘着大哥张姑娘两口子出门的空当日子,将他池子里面的鳝鱼卖得一干二净,他也卖他二哥强儿辛辛苦苦从外面抓来存夜的蛇,还有放无情钓钓来的乌龟甲鱼,总之什么东西落入他的眼了,就被他卖了。那几年青蛙呀蛇呀乌龟甲鱼等等的能卖好价钱,我看见过张强儿抓蛇的猛劲儿,什么毒蛇他都敢抓,手上也没少被蛇咬着,有几次连命都差点搭上了。
  哦,说一下,我们那边叫男孩子的小名都是取他的大名后面的一个字,前面加上姓,后面加上“儿”字,李强儿张强儿的叫唤。
  大哥张姑娘和二哥张强儿管不了他,因为他有老妈子护着,他两兄弟言语说得重了,张婆婆都会骂的,如果不是张后生自己做重太出格,本来有张婆婆在的日子,他们不会分家产,张后生的日子还是好过的,最少有两个白为他出力的大哥。事情的起因在张姑娘的媳妇煮饭的时候从灶膛里扒出来了一团泥,敲开一看,土块里竟然是荷叶裹着的一块鹅肝,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张家家里养着的十几只鹅为什么会奇怪的死去了,那些鹅剖开膛来,只只都没有肝脏,原来被他张后生用脚踩在鹅背上把肝从屁股后面挤出来烧着吃了,平日里张姑娘的媳妇为这鹅的事没少受气,于是吵了起来,张婆婆挡不住,只好分家求得太平。
  我还是常常跑到张姑娘家里玩儿,不过后来我多了一项任务,就是为张强儿和我家对面的香莲姐姐传信,他们越是如胶似漆,我就越是跑得勤,事情也出在这信上面,在他们商量着结婚的日子里,我将香莲姐姐写给张强儿的信让张后生转交了,这是让我深为后悔的一件事情,应该是香莲姐姐那晚约了张强儿过她那边去吧,反正张强儿和香莲结婚生小孩之后,张后生竟然大言不惭的让那孩子喊他做爸爸,他们两兄弟之间便如同仇人一样了,一见面不是骂就是打,到张婆婆明白的时候,她没有吃到那年的年夜饭就含羞去了。
  故事说到这里,我可以告诉您一个事实了,如果您说坑蒙拐骗的人大多獐头鼠目、形容猬琐,我可以告诉您这种观念是错误的,恰恰相反,美男子才是制造混乱的根源。一个自恃貌美的人往往横行乡里、为祸一方,而一个读了几本书的美男子总是目空一切,他做事情往往眼高手低,他对什么事情又都要指手划脚,他不放过他看中的每一个女人,他们的美貌被他们当成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资本。书读得愈多,他的胆量就愈小,而他作的恶却愈大。
  关于张后生的结尾,我要怎么编排呢?这是个难题,我只能凭自己对世事的理解杜撰,也许您不认可这样的事实,但我想,这恰恰是世事的荒唐之处。
  那些年,对于死刑犯的处决方式就是打靶,张后生对这样刺激的热闹当然是不会放过的,我也不例外。我们的村子离靶场相当的近,靶场靠着河堤,枪决后的死刑犯通常还会放那么一两个钟头才会让人运走,我想这也是基于对普通民众起到震摄作用的考虑吧。
  在有一天警车从我家门口呼啸而过的日子,张后生抢过我家里的自行车就撵上了,我也是气喘喘的跑过去,最后我看见地上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张后生,行刑的刑警的子弹射穿了死刑犯的脑门,又钻到张后生脸上去了,我听到好多人说张后生活该挨这一枪,他这样的人打十次靶也不嫌多。
  张后生也就从此吃上国家粮了,他挨了一枪,坏了脸相,国家于是养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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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大学生和猪的故事
  一直以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村里人有的叫他养猪佬,有的叫他大学生,而这样的叫法,多是带着亲切的语气的,对于这样一个外乡人,村里人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
  很多年了,我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而且竟然有提笔写出他的故事的冲动,这样的想法让我几天来心情不安。可是,提笔却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啊,对于他的一切,来自他的讲述也好,村里人的猜测或者是我的猜测也好,都好远好远了。
  大学生什么时候到我们村里来的?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人们当时对他身边那只形影不离的猪的兴趣远大于对他的来源的考证。他的那头猪在我看到的时候,应该足足有三百多斤了,猪身上是黑白相杂的花纹,少见的干净。
  每天上学的路上,我们都会经过大学生睡着的桥洞,桥洞在村子里用来排水的一个沟涵上面,因为后来淤高了,便荒废着,他于是拾些稻草,安顿了下来。这样的一个地方,是抗不得风雨的,至于他在雨夜的景象,我没有看见过,也不能乱说。
  大学生的口粮主要靠农忙时帮村子里的人插秧割谷换来,而另一半就是村子里大大小小的沟渠里面的鱼虾和蚌肉螺丝肉等等。他话不多,身上的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的,有的时候还穿着屁股上有窟窿的裤子,当然这就引得了一些好心的婶娘的同情,常寻些男人不要的旧衣衫与他,所以总体来说,从他到来的日子里,真正光着屁股的时候还是没有的。
  大学生没事情是不到村子里来的,若到村口来了,总见他拿着一个豁了口子的碗向婶娘们讨盐吃,他没有钱,盐却是缺不得的物什,但讨得几勺盐或者几颗辣椒,他就会咧开嘴笑,露着白白的牙。而且他一般也不会让他桥洞里的烟火断了,总是要留着火星子。
  大多的时候,我们对他的观望仅止于看他给猪洗澡,他在晴天是一定要给猪洗澡的,而且他会持一把木梳把猪毛一根根的理顺,不厌其烦的样子,猪身上的毛本来就短,这就多多少少有点好笑了,可是我们总在这时看到他脸上的温柔。
  当然,我们不敢接近他,他在我们的眼里是一个传奇,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在我们的眼里是一个怪人,这让我们有着敬畏。
  他为什么不卖掉他的猪呢?村里人常常会互相之间询问,结果不得而知。在大人们的猜测也只是认为,大学生早已经习惯了有那么一头猪的陪伴了,猪就是他的亲人。想必,他和他的猪一定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说的,这我也没有听见过,还是不得而知。
  大学生救过我堂姐的性命,他用嘴给被毒蛇咬了的堂姐吸过毒,为这,堂姐有一阵子曾经狠心的要嫁给他,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在堂姐苦苦相逼的日子里,他大概的说出来了他的际遇,他来自陕西,大学毕业之后,在他和女朋友快要结婚的时候,他的哥哥当着他和他女朋友的面责诘他调戏嫂嫂,他的女朋友和他解除了婚约,然后他也就从此流浪天涯了。
  他与我堂姐说,他辨不来,那边是他的哥哥嫂嫂,他若说了是嫂嫂恶人先告状,嫂嫂也曾为他读书的事出了大力气,最主要的是,他若要说明真相留住女朋友,势必会拆散了哥哥一家子。
  他对世情就冷漠了,任凭堂姐如何的哭泣,他终是灰了心的。
  好多年了,我还记得那天早上我挤在人群中间看到被捆绑着的他的神情,他闭着眼,可他脸上的那种深深的绝望震着我,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当时,他的肥猪长到有五百多斤了(这是村里的老人们估计出来的数字),前晚他帮着我的在村里做会计的叔叔盘帐回去的时候,邻村的几个后生捆了他,后生们当着他的面将他的肥猪开膛破腹,扛了肉扬长而去,单留下草地上一滩殷殷的血。
  村里人说,这些后生也真会想,那么重的肥猪扛不动,干脆就来个大缺八块,一人一块,现场就分了。人们叹息,并不只是为了这头肥猪的命运,主要的是大学生从那头猪没了以后就半疯半傻了。
  半疯半傻之后的大学生,常常在桥洞里或者村口唱一些好听的英文歌,不过我们听不懂,只是觉得凄凄凉凉的好听,所以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围着他的时候就更多了,当然也还是仅止于远远的观望。村里人见他可怜,拿饭给他吃,他吃完那饭碗就扔了,大家也不怨他,隔三差五的照旧送去。
  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对远方来的夫妇,说是要寻他们的亲弟弟。听村里人说,男的就是他的亲亲的大哥,女的就是她从前的女朋友,大哥离了他以前的老婆,和女人结伴寻了他近十年,一路的乞讨,最后就成了夫妻,不过要寻到他的决心却不曾改变。
  所以,大学生最后是被他的亲人用绳子捆着回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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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庵里没有爱情
  逢有月亮的晚上,草根就会吹笛。
  草根会的曲不多,但那支《凤求凰》,草根吹得好,草根自己知道。
  有时,草根不用看,也知道灵姑靠在庵里的梧桐树下听。
  这一听,就是十多年。
  草根多时是痴痴的看,看了树下的人儿,吹笛。
  那支《凤求凰》,也被他吹出了凄凄的味道。
  草根爸是村长,承包了这座山头,种树。草根住在山上看着。
  家,是一幢砌了暗红磁砖的楼,草根不住家。
  一个窝棚,简单的铺盖,草根置了锅盆,将了山上的柴自己做饭。
  家总是少回,若回了,提些菜就要走的。家里有事唤他,在楼顶升一面旗,白色的旗,像招魂似的,草根有时还懒得理会。
  招魂?是的,草根的魂不在家里,他的媳妇,留不了他的魂。
  草根的魂,早留在了桃花庵,在他十五岁那年。
  桃花庵。
  小的院子,破败的佛,破败的牌匾。
  庵里人少,香火也少,村里于是每年每户出了十斤粮食供着。
  庵门多半是关的,但逢初一十五,才见了几个妇人,一路吱吱喳喳的进去。
  多少年了?草根没进去过。对这庵堂,草根心底有着畏怯。
  更紧要的是,草根怕见,怕见灵姑那双眼,那双眼,朝他笑了来。
  那双眼,一直是空空的,没有内容。
  那双眼,也曾有过一次哀戚。
  那年,草根十五岁。随了他爸给庵堂送村里凑的粮食。
  灵姑执了他的手说,给这笛你吧,我用不着的,眼中竟滴下泪来。
  草根愕然。
  笛,光溜溜的,草根不问也知道是支老笛了,带了暖暖的体温。
  我抓着它终究有什么用呢,灵姑喃喃。
  算了,你又不懂,你一个小孩子哪懂得了这么多。灵姑戚戚的叹。
  好生待它啊,别损了,灵姑交待。
  老笛难求,草根宝贝着呢。
  草根盯了那执笛的手看,女人的手,原来可以漂亮成这样。老笛  在她的手上,象在飘似的,细长的手指有一种玉般的白。
  草根想摸了去,摸那手,可最终他只摸了那笛。
  笛,刀刻了一个名字——伟。
  灵姑漂亮着呢,旁人说,命苦,临去嫁却死了男人。
  克夫相,有女人插嘴,可惜她男人竟从山上摔了。
  要有人给我在山顶的树上刻字,他摔死了我也给他守孝。分辨。
  啧啧的叹息声里,冒出一句:咋这么看不开呢,就出家。
  草根就想,伟——是那个男人吗?
  草根的心里有了酸酸的味道,对那老笛,却更是爱护得紧了。
  一抹红。
  庵堂,井边,灵姑在洗衣。
  一抹红,大红的肚兜,灵姑洗得耐心。
  庵堂里,这是犯清规的。
  少年的草根,还是朦胧的青春,撞见了,羞红了脸。
  草根常去见灵姑,大早的,被他撞见。
  灵姑的脸,也是一抹红,却难得的朝草根笑了。
  草根执了老笛,逃了去。
  从此草根不去庵堂了。
  梦里,草根常梦见,一抹红,红的肚兜,红的脸,红着脸的笑。
  草根搬了在山上住。
  窝棚,往下就是庵堂。
  逢有月亮的晚上,草根吹笛。
  梧桐树下,灵姑在听,却少往这边望。
  她当我是孩子呢,草根有点悲伤。手常往老笛的“伟”字上摸去。
  伟——刀刻的一个字。
  草根怨不得。
  草根从小固执。
  那支《凤求凰》的曲子,就是他花了一包烟买的。
  一个过路的乞丐,吹了来,草根一包烟,留了他半天,学了。
  也许,草根不会吹笛,灵姑就不会执了老笛给他。
  草根信命,他想,命里该当碰了灵姑。
  草根的脑里就想起来了,克夫!
  可是草根想,我是她什么人呢,怎么她就成了我命里的克星。
  那颗树,伟摔下去的那颗树,草根找见了,刀刻的四个字——天作之合。
  树下,深深的崖。
  草根就仿佛见了,灵姑穿着红红的嫁衣,问着伟,漂不漂亮。
  草根就仿佛见了,灵姑抱着树的痛哭。
  哭,草根的媳妇也哭。问: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草根麻木的提了脚走,媳妇咬着牙流泪,也不拉扯。
  升旗,召魂旗。
  以后,草根的媳妇每天升三次旗,早上,中午,晚上,升了降,降了升。
  白色的旗,草根在窝棚里瞧得分明。
  草根他爸来的时候,吐出来两个字:冤孽。
  老村长留了一头青发,也不多言语,径走了。
  草根一楞一楞,从此留了心从窝棚里看了庵堂里的师太。
  远了点,脸面是看不清的,草根添了一种痛。
  灵姑,梧桐树下的灵姑,原来也有太久没见了。
  太久了,十多年。
  那夜,草根死了命的吹笛,他要招了灵姑来。
  草根流泪。
  凤求凰。
  草根知道,灵姑一定要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疯狂。
  草根家的楼顶,白旗升得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庵堂里,灵姑在梧桐树下,仰了头。
  草根的口里有了血的腥。
  草根疯狂。
  灵姑来的时候,草根的泪湿了老笛。
  飘,灵姑的脚步轻飘。
  所以灵姑的手摸到他脸上,草根才见。
  灯下的灵姑,老去,脸上是刀刻般的纹,泛着暗红。
  一抹红,肚兜,鸳鸯戏水的图。
  干瘪的奶子。
  草根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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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笛声依旧,青春少年心,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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