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耀平作品国有没有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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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耀国有没有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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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奖励20(财富值+经验值)+难题奖励30(财富值+经验值)[转载]《蓝色陨石雨》&楔子&上集&阴阳两界:第1、2、3节
&&&&&&&&&&&&&&&史上最可爱的男人与最美丽的女人的爱情绝唱&&&&
&&&&&陨石雨,是太空来客还是天地玄机?
公元1976年,在中国民间是阴历丙辰年,十二生肖中的龙年,对于张建华来说,那是我国历史上乃至人类有史以来最黑暗、最残酷、最神秘莫测的一年。这一年,在流经西川省富庶县的沱江边上,他差一点在人生八九点钟的季节,效仿公元前278年楚国三闾大夫屈原,悄悄投入滚滚的江水。
张建华至今想起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都还记忆犹新。
那年春天,老天爷似乎忘记了时令,往年都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可在华夏大地,到处还在飘洒洁白无暇的雪花。据气象部门预报,全国平均气温比往年同期低五六度,即使在北纬28度,东经104度的南方,也出奇的冷,冷得呵气成霜。
更出奇的是,3月8日,也就是全世界都在庆祝妇女节这一天,吉林省吉林地区迎来了一场罕见的陨石雨,据说它散落的范围有500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马耳他国家的面积,有关部门收集到的陨石达100多块。其中有三块的重量超过100公斤,最大的一块重量竟达1770公斤,比美国诺顿那颗陨石之王还重691公斤,是地球人有史以来发现的最大的石陨石。
在古代,人们往往把陨石当作圣物。比如,古罗马人把陨石当作神的使者,他们在陨石坠落的地方盖起钟楼来供奉。匈牙利人则把陨石抬进教堂,用链子把它锁起来,以防这个“神的礼物”飞回天上。伊斯兰教圣地麦加也有一块陨石,被视为“圣石”。在一些文明古国,还常常用陨石作为皇帝和达官贵人的陪葬。
陨石雨也称陨星雨,是一种天文现象。它是太阳系中彗星或小行星以每秒30—60千米或更快的速度闯入地球大气层时,由于和大气飞快摩擦,巨大的动能转化为巨大的热能,发生燃烧。体积小的,在进入大气层后,很快像爆竹一样燃烧,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亮光,转瞬即逝。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流星。如在天空中某一个区域,流星像雨点那样频繁出现,则称为流星雨。体积较大的,在大气层中来不及全部烧为灰烬,落到地面即为陨石。它是人类直接认识太阳系各星体珍贵稀有的实物标本。
据说,我国是世界上发现陨石最早的国家,远至新石器时代,后经历朝历代,直到现在均有文字记载,并有不少标有“落星”的地名,如“落星山”、“落星湖”等。《左氏传》云“陨石,星也”;《淮南子&览冥篇》曰“太阳爆,陨石降,四极废,九州裂”;《竹书纪年》书“夏桀十年,……夜中星陨如雨,地震,伊洛竭。”
吉林地区这场陨石雨的降落,中国官方报道说,它是天体的正常运动,是自然科学现象。可是,民间对这场罕见的陨石雨的出现却众说纷纭。有的说,春秋时期下了一场陨石雨,“日月暗淡,天地无光”,之后周王就逐渐失去控制诸侯的力量,一些诸侯国拉起尊王的旗帜,挟天子以号令诸侯,于是就有了群雄并起,大国争霸的纷乱格局;还有的说,流星是扫帚星,预示着龙年将要出现意想不到的天灾人祸。
多年以后,张建华还在想,这个远离地球和人类的暗物质,本来悄无声息地漂浮在不可知的永远里,突然大摇大摆地光临地球村,不知是漠视地球人的无知和愚昧?还是要有意显摆宇宙空间的某种神奇力量?
4月5日,是我国传统的祭奠日,这一天,全中国都是阴天间小雨,沉浸在寥廓的悲痛之中。张建华在北京大学读书的哥哥到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第二天便被当成反革命暴乱分子遭到逮捕。据说,为此被拘禁的还有387人。
在张建华的记忆深处,哥哥从小遵纪守法,不仅是三好学生、优秀知识青年,在农村插队就入了党,推荐到北京大学读书后,还是哲学系团委书记,而且哥哥还是他人生的楷模。用建华自己的话来说,“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哥哥!”可以说,在那个年代,他们一家人可以相信柯湘变节,洪常青投敌,李玉和叛变,但决不相信张建中会背叛党和人民。
其实,不是张建华不相信,而是他不敢去相信。
那些天,国家权威报刊和广播电台、电视台像吃了激素一样亢奋得反复重复着一个内容:“在首都天安门广场,一小撮阶级敌人打着清明节悼念周总理的幌子,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地制造反革命政治事件。他们明目张胆地发表反动演说,张贴反动诗词、标语,散发反动传单,煽动搞反革命组织。他们用影射和赤裸裸的反革命语言,猖狂地叫嚣“秦始皇时代已经过去……”之后,红旗杂志社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文汇报评论员文章等锋芒毕露,火药味呛人,一种要大开杀戒的风声席卷着神州大地。
那年的噩耗真是一个接着一个,眼泪似乎要模糊人们的双眼!
7月6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共和国的名誉一把手朱德元帅不幸逝世。
7月28日,河北唐山发生7·8级大地震,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重镇夷为平地,按照保守的说法,有242769个鲜活的生命不幸罹难,
164851个伤员急需救援,数十万人无家可归。
中国人还没有擦干伤痕和泪水,8月16日,四川北部松潘、平武又发生7·2级大地震。怕国人再也经受不住国难的打击,有关部门至今没有公布这次地震的伤亡数据。相隔不到一个月,在不同地区连续两次大地震,震级之高,死伤人数之多,在历史上极为少见。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更让张建华感到突然的是,松潘、平武大地震后的第二个月,被誉为红太阳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与世长辞。太阳坠落,阳光消失,全国震惊。
可怜我多灾多难的民族啊,厄运为什么频频降临到你的头上?
在短短几个月中,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颗巨星骤然陨落。有人说,这是天地震怒,人怨惊寰。冥冥中,张建华似乎悟出了陨石坠落的一点玄机。
也就是毛泽东逝世这一天,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高音喇叭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他的丰功伟绩和对他的追魂曲,全富庶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华人都坠入悲痛与绝望之中,建华母亲在哥哥被抓那些日子没有被击倒,毛泽东撒手而去,却好像让她对建中归来无望,她一边念着大救星毛主席,一边念着建中建中,之后便昏迷不醒。
张建华急忙将母亲背到医院急诊室。此时,医院大大小小的医生护士正手忙脚乱地为伟大的亡者搭建悼念堂,根本没有时间来理会一个活着的普通病人。如果毛主席他老人家此刻知道自己宠爱的医务工作者竟借他的去世置人民于脑后,他在九泉之下也许会再次发出吼声:“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然而,九泉与人世毕竟隔着一个冥界,他老人家即使生前有问苍茫大地,主宰沉浮的伟力,但人不在位了,他也是鞭长莫及。张建华既为主席去世而悲痛,更为母亲病危而伤心,他祈求了半天,才有一位头发高高盘卷着,在当时算是打理得很时髦的女医生终于有了良心发现,不慌不忙地来到急诊室。
女医生用手翻了一下张建华母亲的眼皮,又用两根指头在她的鼻孔前放了几秒钟,然后把头一仰:“用不着治疗啦,回去准备后事吧!”
建华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妈,您不能走啊……”
佛说今生受难是为了来世超度,看重来世,劝导人们为来世在今生承受一切,无论善恶,无论贵贱。然而,佛是泊来品,虽然来到中国很有些年代了,但它逆来顺受,承载苦难太多,在中庸之道主宰的这片天下毕竟显得水土不服。
道家主张清静修炼为人的根本,而修炼的最佳境界就是成仙。它的思想适时变种,典型的就是阴阳两界之说,今生是阳,来世是阴,占据了中国较大的人心份额。
儒家否定来世,只言今生,把阴视为混沌与烦恼,把阳当作文明和无忧,倡导人的自我修为、精神提升、外在体现,大到治国平天下,细到言行举止。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了历代统治者崇尚儒家的先河,使儒家思想在中国历史上浸淫千年而不朽。
鲁迅则认为,博大的人,应与天堂之极乐和地狱之苦痛相通;健康的神经,应该与慈母之心和赤子之心相连。&&&&&&
&第1节& 死亡的阴影
夕阳西下,余晖像血液的喷泉在西边的天空划着残忍的抛物线,落在灰暗的瓦砾上,随即将粘黏的血烤成褐斑,好像要把整个世间都烧成灰烬,在没有燃尽的地方,则泛着铁锈般的色泽,让人感到惊恐、惶惑,甚至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张建华将母亲从医院背回韦家巷,只有一公里多路程,去的时候,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准确地说,他是一路狂奔,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此时,他背着被病魔耗尽了生命体能的母亲返回来,两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也迈不开双脚。
建华的母亲出生在离富庶县城二十多公里的陈家湾子。她聪慧、漂亮、能干,邻居都说电影《春苗》中那个女演员很像她年轻时的样子。她一双眼睛不仅大,而且明亮,像一汪深潭,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因此,张建华从小不敢在母亲面前撒谎,用哥哥建中的话来说,你穿在鞋子里的哪个脚趾头在动,母亲都晓得。尽管母亲没有进过学堂,但却有一个学载五车的大名——陈集文。也许这个名字寄托了外公对未来的憧憬,也许名如其人的古训在冥冥中成就了这个符号的内涵,母亲感受和理解事物的能力非常强。在解放初期的扫盲活动中,她自学了许多字,看书读报、写写算算已不是难事,尤其令建华敬佩的是,母亲勤俭节约、贤惠朴实,把儿女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建华上小学时,恰逢文化大革命最疯狂的年头。一次,建华感冒高烧不退,到医院就诊,医生在半闹革命半上班,对病人爱莫能助。建华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月,恍惚不醒,父亲都以为建华没有救了,母亲却不信,亲自到乡下去挖草药,一块石头踩滑了,从山崖上摔下来,幸好没有伤着筋骨,不知是母亲的爱心感动了上苍,还是命不绝建华,吃了母亲采的草药不到一个星期,建华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可母亲被石头擦伤的地方一个多月后才好转。自那以后,建华感恩的思想便根深蒂固。他在内心深处默默地发誓,如果人真的有来生,自己还愿意做她的儿子。
建华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张建中,在北京上大学;下有一个妹妹张建美,在小学读五年级。他中学毕业后闲置在家中,等待上山下乡,因此有充裕的时间照顾身患重病的母亲。
此时,建华怎么也不相信母亲会撇下他们匆匆离去,因为母亲的体温还温暖着他的脊梁骨。但是,那位医生冰冷的结论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他心如刀剐。
建华背着母亲回到家里,天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妹妹建美在半明半暗,颇有些力不从心的灯光下做作业,立即放下笔,怯生生地问道:“哥,妈的病又咋个啦?”
建华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放在床上,生怕动作太重会惊醒她沉睡的梦。放好后,他担心凉着母亲,又轻手轻脚将被子拉来给她盖上,吩咐妹妹说:“建美,妈可能不行了,你快去把孙向东、易莽娃和舒胖娃他们给我叫来。”
建美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她从哥哥悲伤的眼神中,懂得了“妈可能不行了”意味着什么。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哇”地大叫一声,扑到床前哭喊起来:“妈!妈妈!您说话呀!”
建华背着母亲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妹妹还小,自己回家后千万不要把悲伤写在脸上,但回家后还是没有瞒过妹妹机警的目光。
“妈!您,醒醒呀!”建美的痛哭之声犹如山洪暴发一般冲出了简陋的平房,同时震裂了建华感情的大坝,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并大声哭了起来。随后,一个女孩子尖厉的嚎啕,一个男孩子嘶哑的声音,好像一支撕心裂肺的二部合唱,一声接一声,刺破了黑沉沉的夜空,惊动了左邻右舍,邻居们听到兄妹俩的哭声,都纷纷赶了过来。
“建华,你妈妈咋个啦?”邻居刘大妈关切地问道。
“医生叫我们给妈妈准备后事!”建华哽咽着回答。
“陈大姐,你不能走呀!”建华母亲出嫁前在家排行老大,很多人都尊称她陈大姐。心直口快的邻居李婆婆握着建华母亲的手焦急地喊道。
“让我来看看!”邻居李大爷来到床前,他把住建华母亲手腕的脉搏,紧锁眉头,屏息聆听,回头示意大家安静一下。少顷,老人轻轻掰开建华母亲的嘴唇,叫建华倒一盅开水给母亲喂下。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责备道:“建华,你妈今天吃啥东西没有?”
“早上喝了一碗米汤,中午她说不饿,我把饭端到她面前,她没有吃。”建华如实回答。
“你妈多半是又病又饿昏厥过去了,赶紧给她吃点东西。”
“他们家已经几天揭不开锅了。”善良的刘大妈辛酸地说。
“造孽呀!为啥子这样呢!”李大爷困惑地摇摇头,然后问道“你爸呢?”
“我爸在雷波开山修公路。”建华一边生火烧热锅里的菜叶子稀饭,一边答道:“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来了。”
“咳!”李大爷回头吩咐他的老伴李婆婆:“你去把我们家的米拿点过来,给他们救救急。”
李大爷七十多岁,头发、鬓角和胡须全白了,尽管古铜色的脸上布满核桃似的皱纹,将岁月的沟沟渠渠一点不拉地复制在了他的脸上,可他笑的时候却十分慈祥、安静、亲切,就像老年米勒佛转世。他不仅乐于助人,而且尤其喜欢孩子,也许是他和老伴身边没有孩子的缘故,他对建华兄妹特别关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玩具,他都要给建华或建美。其实,李大爷早年膝下并非无子。他不仅有一个英俊潇洒的儿子,而且还是一个让他引以为豪的儿子。没想到,他那个儿子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后不到一年,所在连队被美军包了饺子,百来个人除了战死在异国沙场,其余的全部做了俘虏。后来,他的儿子被遣返回国后,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尤其是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深挖阶级斗争新动向,硬是把他从历史的尘埃中发掘出来,给他赋予投敌叛国的新内容,生拉活扯到高板凳上去站着接受批判,把他折磨了个半死。不久,他就含恨而死了。在张建华的记忆中,只有那一次看见李大爷脸上挂满了乌云。
“李大爷,你们家也过得紧巴巴的,不要拿了。再说,昨天刘大妈还给我们送了一筐红苕来呢!已经够我们吃好几天了。”
那时,粮食都是国家计划定量供应,张建华家穷,还要把本来就不够的粮、油、肉票偷偷拿一些去卖,然后为母亲治病,因此,食不饱腹是经常的事。建华和妹妹当时正是吃长饭的时候,母亲不忍心孩子饥一顿饱一顿,自己就常常瞒着孩子忍受病魔与饥饿的双重折磨。
那段沉重的,难以形容的生活啊!
白发苍苍的李大爷看到这一家人苦难的光景,心里忍不住发酸,但他过的桥比在场的人走的路还多,他想这一家人要走出困境,眼下只能依靠建华在北京读大学的哥哥,便问道:“建中呢?他有消息没有?”
“没有。”提起哥哥,张建华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初入京郊看守所
&汽车发动机隆隆的噪音充斥着整个空间,封闭的车厢里沉闷得令人窒息。一群年轻人蜷曲在囚车里,各自盯着自己的手铐在想着心事。
坐在靠窗那个神情严肃,有着鹰隼般眼睛的小伙子就是张建华的哥哥张建中。他大概有二十五、六岁,留一副小平头;一双眼睛清澈得仿佛两口没有波浪的老井,深壑得跟她母亲的眼睛一样没有底线,但此时眼帘上挂着一层厚厚的阴影,让你虽然窥视不到他心灵的秘密,却能看见他内心的忧郁,在他回过头极目向车窗外望去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子转动了几下,这一转动,则闪现着常人少有的智慧和敏锐,让你觉得他的成熟和老道已经超越了他的年龄。尤其是让我们注意到了,他紧抿的嘴唇勾画出的直角与线条,把男子汉的坚毅和果敢毫不掩饰地挂在了国字型的脸上,把他陡然间流露出的一丝浅笑与严峻构成鲜明的对比,犹如主观唯心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在不经意间出现的握手言和,让我们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思维不但十分严谨,而且十分活跃。用今天的语言来表述,他很酷,是那种形象超级棒的男人。此时,他虽然坐在车上,但他思绪早已飞到千里之外的家乡富庶县城,并从窗外飘过的一排排行道树联想到了家门口那棵郁郁葱葱的黄桷兰,以及掩映在黄桷兰下穷困的家和病中的母亲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
“到了,快下车。老实点,说你呢!一个接一个,排好队!跟着前面的人!”穿着白色制服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拉开车门吼道。
陷入沉思的张建中顿时被惊醒了,他像鹞子腾空似地飞身跳出后车门,稳健地落在地上。
戴着眼镜的邓耀国被一个公安牵引下车后,见四周警戒林立,便想来一点风趣,乐哈哈地对张建中说:“瞧瞧,对咱们的礼仪多高啊,都有接站的了。”
张建中似乎还在思念家中患病的母亲,心情不是很好。他给了邓耀国一记白眼,但也不乏黑色幽默地说:“你要是从渣滓洞移交到白公馆,那不照样有迎宾人员,还有美式机关枪呢!”
白白净净的李红军噗哧一声笑道:“耀国,你就等着享受贵宾待遇吧!”
张建中和同伴穿过两道厚重的铁门,走进了北京远郊这个戒备森严的看守所。几个月前,也就是清明节的第二天,他们在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被抓后,一直关在京城的一个看守所里,后来又陆陆续续抓了一些与“四·五事件”涉案的人,看守所里人满为患,似乎再也装不下越来越多的犯罪人员,便把他们这些所谓的要犯转移到京城郊外这个看守所。
张建中回头看到那高高架着电网的围墙,强烈的冤屈感使他不由眉头紧锁。
&“犯人李红军,编号,房间201号!”
“犯人邓耀国,编号,房间202号!”
“犯人张建中,编号,房间202号!”
&&&&身为时代的骄子——工农兵大学生,突然变为阶下囚,这个角色的转换让他们很不适应,尤其是学生味十足的邓耀国仿佛蒙受奇耻大辱。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公安同志!”
“我是人民公安,不是你的同志!”
邓耀国感到站在了屋檐下,不得不低下头:“那——尊敬的公安大人,我们没有犯罪,为什么称作犯人?”
“我们是奉命行事。告诉你吧,被押送到这里来的,都是犯人。”
张建中听不下去了,站上前驳斥道:“请问,我们到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何罪之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罪,到了这里,是龙你得蟠着,是虎你得蹲着。一句话,你得给我老实听话!以后,你们在这里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不论以前你们是干什么的,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犯人!听见没有?限你们三天之内把监室的《犯罪嫌疑人行为规范》给我背得滚瓜烂熟……你们都是反革命暴乱分子,到这里后,你们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彻底交代是谁指使你们到天安门广场闹事的。明白了吗?没有交代清楚,你们别想离开这里半步!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听清楚,牢牢记住,你们是新收的犯人,要懂点规矩,我们都是为国家当差,你们有事必须报告政府……”
接受这位公安人员滔滔不绝地训斥之后,张建中他们排着队,来到看守所角落一间阴森的房子前候着,从敞开的半边门望进去,室内中间挡着一块布帘把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第一个,210!”布帘后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唤。李红军不由颤抖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走进去。
“啊——”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站在室外的张建中他们不由在心里嘀咕,李红军怎么啦?
“你哼唧什么,下一个,309!”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李红军一瘸一拐地摸着屁股走出来,边走边骂“操!这是他妈啥子体检!简直就是渣滓洞那一套。”
书生气十足的邓耀国扶着眼睛,正在那里疑惑,屋里厉声吼道:“309,快点!”邓耀国只得诚惶诚恐地走进去,不久,他又在里面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我的妈呀,好痛哟!”
“别叫你妈,叫你奶奶也救不了你!忍着点!”
“下一个,310!”
这到底是什么检查,如此恐怖?张建中倒吸了一口冷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屋里有三四个体检医师,也许是经常重复同样的工作,使他们失去了当初的热情。他们冷若冰霜,像是给畜生看牙口一样,机械地为张建中查看口腔,血压、皮肤……最后示意他到布帘后继续接受检查。
“把裤子脱掉!”
张建中松开外裤后,不无疑惑地望着眼前一位没有一丝笑容的医师,等待他的检查。
“你脑子没有进水吧?叫你把裤子脱掉,听见没有?”
张建中很少受到这样的呵斥,真想顶他两句,但他还是忍气收敛住自己倔强的性格,把内裤也脱了下来。
“弯腰,半蹲下,咳嗽几声。”
&&&&张建中难为情地蹲下,咳嗽。
“半蹲下,把屁股翘起来,用力咳嗽!”医师也蹲下,看了看说:“好了,转过身去,趴在那张桌子上!”
张建中趴在桌子上后,面无笑容的医师凑了过来,用左手在张建中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举起带着乳胶手套的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对准他的肛门迅猛插进去……
“啊!”张建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检查,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直冲脑门,他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少顷,他看到墙上那幅《文明监狱》的奖旗时,戏谑道:“我说尊敬的医生,你真够文明啊!”
“文明?比这更——文明的事还多着呢!”医师本来想说让你难受的事还在后头呢,但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面文明的锦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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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张建中听狱友说,这最后一道关口叫做通肛检查,它是防止人犯夹带毒品或其它违禁物入监进行的例行检查。据说这项检查始于秦朝,是赢政的发明,距今已经有2000多年的历史。张建中当时心里想,秦嬴政这个家伙,尽管为一统华夏做出了千秋功绩,但他穷兵黩武、穷奢极欲、焚书坑儒、滥用极刑制造了万载罪孽,功过相抵,仍属罪大恶极,不是一个东西,以至于后来他多次到西安,绝不去光顾秦嬴政死后还在奴狱生灵的兵马俑。这倒不是张建中自负,而是他找不到这类暴君为民为国究竟做了多少实实在在的好事。可有那么一些人,却对这些封建帝王歌功颂德、大加赞扬,甚至顶礼膜拜,自愿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做龟儿龟孙!他尽管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玩的伎俩,但他鄙视这类人的骨气。
新犯接受体检后,各自抱着自己的日常生活用品,跟着看守向分配的监室走去。先前关在监室的犯人见又有新人来了,在监室的铁门小窗内纷纷起哄,他们拿着缸子,盆子敲打着,吹着口哨尖叫着,场面比《红岩》上的许云峰出现在渣滓洞时热闹多了。张建中他们这些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青年大学生从来没有接触过看守所,更别说自己坠入监室成为犯人,因此对看守所的生活既惊恐又神秘。
走在张建中身旁的邓耀国全不当一回事,自我调侃道:“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李红军也接过话说:“是啊,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大学,只要你不被它击倒,你就能成就你自己。”
张建中没有附和,他扫视着厚厚的高墙,仿佛坠入与世隔绝的深渊,反驳道:“我才不相信苦难是大学的谬论呢。所谓苦难是大学不过是一些成功的人抛给正在经历苦难的人的一种新型毒品,有点类似于站着说话不腰疼。当你身无分文,朝不饱夕,举目无亲,无家可归时,你能相信这样的时候‘天将降大任’吗?”
邓耀国不以为然:“咱们都是学哲学的,这正好是一次难得的人生体验。”
张建中嗤之以鼻:“人生体验?你说得好轻松!我们悼念周总理,反被他们当作暴乱分子,惨遭毒打,被押到这鬼地方来,刚才还给你进行无耻下流的通肛检查。如果是上大学,是生活体验,你应该愉快接受呀!我说老兄,你刚才在接受检查的时候,都说了啥,你忘了?”
“我说啥啦?”
李红军扮了一个怪脸:“我的妈呀,好痛哟!”
“我说二位,咱们刚进来,总应该有点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吧?”邓耀国急忙转移话题。
“这跟乐观主义精神是两码事!不瞒你说,我以前也常说这种没心没肺的话,特别是在我离开广阔天地,刚被推荐来北京上大学的那些日子,也就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我还真这样说过。事实上,你听见哪个老百姓或者哪个没成功的人在扯着嗓子喊:苦难是大学!”
“怎么没有?苏联作家高尔基就说过,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大学。”邓耀国找来依据,立即反驳道。
“但你忘记了,高尔基说这话的背景,正是他在苏维埃红得发紫的时候。”
“是啊!建中这一说,我也有了新的想法。这也是大学吗?我的屁眼现在还火烧火燎的痛呢!如果叫我喊那个畜生医师是教授,我宁愿当文盲!”李红军摸着屁股愤愤地附和。
“借一句名言说:幸运的人都是幸运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如果实在要把这句话传下去,我倒觉得应该改成:苦难对于已经成功的人来说是一所最好的大学;而对于没成功或者无法成功的人而言,苦难就是苦难。当然,如果要有一点革命的乐观主义情怀,我倒欣赏鲁迅先生那句话:做一个博大的人,拥有一颗健康的心。”
邓耀国问道:“你是说,应与天堂之极乐和地狱之苦痛相通,与慈母之心和赤子之心相连?”
“是啊,简单如斯,生命如斯,幸福如斯!”
一位把社会主义的优越性都长在身上的胖看守提着一串钥匙走过来,吼道: “瞎嘀咕啥呀?快进去!”
胖看守猛地一把将李红军推进了201监室,并将铁门锁上。接着又将张建中和邓耀国推进202监室。
“哐当”一声,202监室的铁门被反锁住了。
高音喇叭正在播送《红旗》杂志迟恒的文章:“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播音员的北京普通话尽管标准、清亮,但张建中听起来却感到刺耳、干涩,犹如旷野里孤狼寻找群狼发出的哀鸣,长久听不到一丝回声……
张建华想卖血救母
在医院外高音喇叭的嘈杂声中,诊断室的女医生用手抹着自己高高盘卷着的发型,心不在焉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张建华母亲问:“啥子病?”
&&&&张建华陪着笑脸回答:“昨天来请您看过的。”
女医生不高兴了:“医院每天接待那么多病人,我啷个记得!”医生说得不错,她每天要接诊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就诊者,怎么能想得起你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呢!
&&&&“建华,我们回去吧!”张建华正准备向女医生介绍母亲的病情,母亲突然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叫他。她想到自己得的是绝症,在医院治疗要花很多钱,她所在单位又是一个连工资都开不起的集体企业,医药费根本无法报销,为了治病,已经找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她不想为了治病把一家人拖得一贫如洗,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病。”
&&&&女医生本来就不高兴,一听更不耐烦了:“没病跑到医院来干啥子?”
&&&&建华耐着性子连忙解释:“我妈去年动手术锯掉了一条腿,今年头上突然长出一个瘤子,前不久又动了手术。这段时间,她经常头痛。昨天,我把她背回家后,今天又昏迷不醒。求求太医,你给我妈妈看看吧!”
&&&&他们这一带老百姓对医务工作者历来很尊重,既不称医生,也不称大夫,而是把他们敬奉为太医,仿佛他们就是在皇宫里随意出入的御医,具有常人没有的特权。
&&&&女医生口气和缓了一些,又打量了建华母亲一眼:“既然这样,那就先住下来观察,我给你开住院通知。”
&&&&“我不住院!”建华母亲赶紧打断医生的话。
&&&&建华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他依然满脸陪笑:“请问太医,住院要多少钱?”
&&&&女医生不假思索地说:“先交50块。”
&&&&建华手捂着自己的衣袋,为难地说:“能不能少一点,我没有带这么多钱来。”
&&&&女医生不耐烦了:“你以为这里是小南门的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小伙子,你看清楚了,这里是人民医院!”
&&&&建华当然清楚这里是人民医院,只是还不清楚人民医院和它的医务工作者为什么就不能对处于下层的人民好一点。他望着眼皮子朝上的女医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恳求说:“太医,我确实没有带这么多钱来,能不能先让我妈住下,然后再补交?”
&&&&女医生更不耐烦了:“你年纪轻轻的,啷个这样啰嗦呀!”
&&&&建华满脸窘态,小心谨慎地问道:“如果还不行,我,我卖点血,好吗?”
&&&&女医生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小伙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们医院都是无偿献血,你就不要费口舌了,另外去想办法吧!”
&&&&建华母亲深受儿子感动,眼角顿时滚出几滴老泪,哽咽着说:“我不住院,咱们回去,建华!”
&&&&建华身为男儿,却无钱为母亲治病,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此时,他深切体会到了那句流传千古的名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妈,你都病成这样了!我不能眼看着不管呀!”如果能找到工作,找到钱,给母亲治好病,此时,除了杀人放火,恐怕叫他干什么都会答应。
&&&&张建华看着女医生冷若冰霜的面孔,心里暗暗发誓:今后我如果有能力,一定开一所专门为穷人治病的医院,只救治家庭贫困的病人,不仅不收一分钱医药费,而且免费提供食宿,让所有苦难的心都能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
&&&&“我的病我自己晓得,花再多钱都治不好了。咱们回家吧!”
&&&&看见儿子明事懂理,一片孝心,建华母亲感到由衷的欣慰。对于一个平凡的母亲来说,子女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也是她生活的全部价值。自从她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后,她不仅对死非常坦然,而且每当建华和建霞为她担心时,她还反过来安慰他们,说人都有一死,没有啥子可怕的,早死还是一种解脱。她甚至还把止痛的安定片积攒下来准备一次吞下,不料被建华在无意中发现将其“没收”了。自那以后,母亲每一次吃药,建华都要守着她吞下后才离开。她之所以还能活到今天,主要是对孩子们放心不下,原来只担心建华和建霞还小,没想到她一向引以为荣的大儿子建中在北京突然被抓,使她更是放心不下。好在这几个月来,她看见建华越来越懂事、成熟,心情才略有好转,但她对大儿子的思念却更加强烈,经常一睁开眼睛就提起建中,甚至在梦中多次呼唤他的名字。建华为了减轻母亲思念哥哥的痛苦,他尽量不在母亲面前提起哥哥,甚至连哥哥的照片和使用过的东西,他都把它放在母亲的视线之外。他只有一个愿望:母亲能愉快度过每一天。
&&&&“妈,你的病能治好的!”
&&&&母子曾是血肉一体,是母亲淌着血把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分裂给你,又用乳汁用豆浆用稀粥用她生命的热能把你哺育成一个健康的生命。望着满脸病容的母亲,建华嘴上在安慰她,心里却在为她的不治之症而滴血。
&&&&从医院回到家里,母亲艰难地睁开眼睛问道:“你哥哥来信没有?”
&&&&“哥哥写信回来了,请你放心,他一切都好!”建华撒谎回答。
&&&&母亲不相信:“你在扯把子!他被抓了,咋个会好呢!”
&&&&“你不信,我给你看哥哥的信嘛!”建华急忙找来一封信,念给母亲听:“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你们好!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请你们不要为我担心!希望妈妈安心治疗,早日恢复健康。现将我积攒的十元钱寄回,给妈妈治病……”
&&&&“儿啊,难为你了!”母亲知道建中到北京读书后,常常在课余时间悄悄去捡废旧物品卖并救济家中。一想到一个堂堂皇皇的大学生,却不顾脸面去拾破烂,她心里就像针扎一般难受。她伸手叫建华把信和信封都给她,她接过去先看了看信封,确认是真的后,才开始看信的内容,看着看着便喃喃地说:“是建中的口吻,是建中的字迹!”
&&&&建华给母亲看的信,信封是哥哥原来寄回家的信封,内容却是他摹仿哥哥的语气和字体写的。哥哥建中酷爱老舍平易近人的文风,但不喜欢老舍的字迹;欣赏郭沫若的墨宝,但不恭维郭沫若的为人。建华从小受哥哥建中的影响,与其说他对郭沫若和哥哥的字迹熟透于心,倒不如说他与郭沫若和哥哥的字体一脉相承。因此,他摹仿哥哥的信很容易蒙混母亲的眼睛,但他知道母亲心细如丝,每一个细节都不能疏忽,他特别挑选了一个邮戳日期不清楚的信封,从头到尾不让母亲发现他在作假。为了让母亲相信哥哥在狱中平安无事,他编了一个“积攒的十元钱寄回,给妈妈治病”,可是,为了这无中生有的十元钱,好面子的张建华不得不偷偷摸摸去捡废书废报,凑了很久才凑齐。
&&&&“儿啊,你一定受苦了!你要好好保重啊!妈拖累你了!”母亲虽然病入膏肓,但她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儿子的安危。
&&&&站在病榻前的张建华,此时,深深懂得了什么是血浓于水,母爱如天的含义。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又到做晚饭的时候了。想起母亲中午只刨了几口饭,建华忙问母亲今晚想吃什么?母亲说吃啥都可以。可以想象,母亲的肠胃里已经没有残留的食物了,只要能充饥,她都愉快接受,但张建华心里却很心酸、很难受。在他的记忆中,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沾油荤了。他还不太清楚油荤与蛋白质的裙带关系,人体每天所需的热量有10%-15%来自蛋白质,但他知道对每一个健康人来说,都需要,何况还是一个生命岌岌可危的病人。母亲岂能不想吃一点可口的食物,岂能不晓得虚弱的身体需要补充营养?但她知道家中的困窘,知道儿女们也在忍饥挨饿,温饱都还没有解决,她怎么能奢望营养学家推荐的食物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张建华是母亲卧床不起后开始执掌家中财政大权的。母亲患病后没有了收入,全靠爸爸一个人在外开山修路寄回来的血汗钱养家糊口并为母亲治病,治病的费用占了大头,家里财政严重赤字,他这个财政部长是捉襟见肘的穷管家,但看见母亲因饥饿和长期缺乏营养而变得韭菜黄的脸,他咬咬牙,从柜子里拿出一张肉票和一块钱捏在手里,对母亲说,我去割半斤肉,给你做一碗肉汤。母亲连说不!不!不!仿佛儿子不是去买肉,而是要去抢人,去打家劫舍,去违法乱纪。她本来就有头晕头痛病,但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以此来制止儿子的“不当行为”。张建华曾几次说买肉给母亲吃,母亲都没有同意,他不想拗着伤母亲的心,但看到母亲几乎枯瘦如柴的身体,他此时下了狠心,准备不听母亲一次,又怕买回来后她不吃,反而弄得气鼓气胀加剧母亲的病痛,于是,他把着母亲心里的脉说,家里还有钱,你不用担心揭不开锅。说完,他也不急着出门,趁母亲不备悄悄溜出家。
&&&&张建华一出家门就飞奔到小南门食品经营站,卖肉的师傅已经结束了一天的“站斗”,嘴里哼着小调在清理他一个人的“站场”。他用刮骨刀将砧板上的残渣余孽很认真地扫荡到一起,赶进一个磁盘里,可能是想带回家去享受一点公家给他带来的胜利喜悦,见小伙子满头大汗跑来,放下家什说:“你来晚了,明天请早吧!”
&&&&张建华虽然与这位师傅是街坊,但他家这两年穷字当头,与人家肥得流油的事业不搭边,甚至老死不相往来,自然没有混个脸熟,无话可讲,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去。这时,磁盘里已经抱成一团的肉末突然在他眼前闪耀,放大,变成了一碗可口的美味,留住了他的脚步,他转回来恳求说:“师傅,我妈病了,很久没有沾油荤了,你能不能把盘子里这点肉渣渣卖给我?”
&&&&卖肉师傅见小伙子一脸真诚,将肉末团倒进食品袋说:“你拿去吧!”
张建华接过来问道:“多少钱?师傅!”
&&&&师傅慷慨地一扬手:“说啥钱哟,你好像是张建中的弟弟吧?拿回去就是了!”
&&&&张建华喜出望外:“师傅认识我哥哥?”
师傅笑呵呵地说:“你哥哥是咱们城关镇上山下乡的标兵,在县委礼堂做过报告,啷个不认识?我还经常叫我家娃儿向他学习呢!”
张建华不由为哥哥在街坊中的良好口碑而自豪:“谢谢师傅记得我哥哥!谢谢您了,您真是好人!”
&&&&师傅受到恭维,本来就慈祥的面容笑得更像米勒大佛了:“你要割肉,明天早一点来!”
&&&&“谢谢!”张建华一边走一边想,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壁垒,并不是森严得不可打破。只要你诚恳,出于真心,即使陌生的心灵也可变得亲切,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本身就充满了温馨。刚才还以为这位师傅干着肥得流油的事业,不会把已经收拾好的肉末卖给他这个穷小子,因为不好计价,不好收钱,结果呢?人家无偿送给了你,还怕你明天也白跑一趟,提醒你请早,说明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到处都有好人,像医院那种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医务人员,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她们代表不了社会的主流,她们迟早要被人类爱心的温暖所包围、所吞噬、所融合。
&&&&路上,张建华又到蔬菜摊子上买了一颗白菜。回到家里,母亲埋怨他不该去买肉,自言自语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划算一辈子穷。建华告诉母亲,肉已经卖完了,没有买到。母亲松了一大口气说,少吃一口肉,就能多吃几顿饭。儿啊!你不要为了妈,整天挨饿。建华安慰她说,妈!你不要老是想着我,我每顿都吃得饱饱的。母亲又说,你骗不过我,虽然我有病,脑袋还不至于糊涂!都是我这一身病拖累了你们。建华急忙说,妈!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安心养病,等我今后找到钱了,天天给你买好吃的!母亲感动地说,有你这份孝心,我比吃啥都开心。建华这才告诉母亲,肉虽然没有买到,但卖肉的师傅送了我一坨肉渣渣,我多和一些豆粉,做白菜丸子汤给你吃。
&&&&接下来,建华开始做晚饭。做好后,他将早已切好的葱花撒在白菜丸子汤面上,端到母亲床前,虽然只有几个肉丸,并已淹没在白菜的汪洋大海之中,但那香喷喷的葱花激发了母亲的食欲,让她闻到了久违的肉香,但她手上的筷子却总是与肉丸擦肩而过,仿佛那高挑的筷子对菜叶情有独钟,对圆溜溜的肉丸不屑一顾。张建华还以为母亲手上无力,耿直的筷子对付不了狡猾的肉丸。他说,妈,我来帮你拈。母亲却说,白菜爽口,汤也鲜,我就喜欢吃白菜和喝汤。丸子油腻,我不想吃,留给你和建霞吃吧!建华一听就知道不是母亲的筷子对付不了肉丸,而是筷子上长着眼睛,她压根就没有安排筷子去碰它,她是想把肉丸子留给自己和妹妹去享用呀!他感到鼻子一阵发酸,拿过一双筷子硬将肉丸夹到母亲的饭碗里,并用另一只手托着母亲端碗的手,将肉丸用力埋在红苕下面,他感觉到母亲的手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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