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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奔,某企业内部自行车赛
只有最贵,没有最好&
一排闪电,泪奔啊
先不管ORBEA的架子,我只看到了lightweight轮组,还不用锁踏!给个参考:
S60大刀,Merida&&
一眼望去全都是TREK
S80大刀,Bianchi&&&&&&&&&&&&&&&&&&&&&&&&&&&&表示上海联赛都没看见这么豪华的阵容,瞬间泪奔&
【Pinkbike 2012自行车高清壁纸】&一&
Christoph Laue单车摄影作品
明天就要背上行囊,远飞他乡。
明天就要背上行囊,远飞他乡。这时这刻,送两句话给自己:
1,一蓑烟雨任平生;
2,既然选择了远方,哪管他风雨兼程。
所有在外漂泊的人,都是为了某一天不再漂泊。
所有在外漂泊的人,都是为了某一天不再漂泊。
【柴静】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点击观看视频文/柴静&1&我是踩着尸体上船的&高秉涵说。十多万人在金门的海滩上等船,来了两艘,每艘最多一艘能装一万人。他13岁,拖着一根棍子,瘸着腿站在人群里,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他离开山东老家逃难6个月了,他妈妈说,跟着人流走,要活下去。天亮的时候登陆艇靠岸,人像海水一样往上冲,刚开始没有一个能进去,全都卡在门口,&挤不进去就往下踩呀,就这么踩着人上满了&他肩膀一沉,身后有个兵拿枪托往下拼命压小孩子的肩膀,准备踩着他上船,一个军官一枪把士兵从他肩上打下来,救了他,&我上了船两只脚都没有鞋子了,鞋子老早就掉了,踩的都是人,都没有走路,是被推上去了。你不走都不行。&船要关门,门还卡着很多人,关的时候,有的人从颈部一下切掉了,有的人是切断一条腿,比起那个场面,孩子更害怕的是声音-----船刚刚离开岸,没有上船的人喊的声音,&那就是鬼叫一样,大声叫。听不清楚,都在叫。&有些没上船的兵,拿着枪就对着船上的人打,机枪打过来,甲板上的人死了一大片,都是血。一个炮弹落到船上,又死了一大群人,如果是大炮弹,船就会沉了。他躲在船舱的厕所里,里面挤了七八个人,&站的地方动都不能动啊,就是这样到台湾来了。&这是1949年最后一艘开往台湾的登陆艇。&2高秉涵的外祖父叫宋绍唐,清末最后一批公费生留学生,在日本追随孙中山加入同盟会,是资深的国民党元老派,后任东昌府知府。高秉涵母亲叫宋书玉,与丈夫在山东荷泽农村创办新式小学,发展乡村教育。1948年,内战激烈,一个家庭就此分崩,高秉涵父亲是学校校长,在地方冲突中被枪杀,姐姐失踪,后来才知道是去了延安&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大姐正在高喊口号,毛泽东给她颁奖,她是模范女青年&。母亲担心十三岁的儿子安危,在他包袱里放了二十块袁大头,一根父亲死亡时身上的绳索,一张初中新生入学证明,在父亲坟前磕了三个头后,让他离开家,去投奔设在南京的流亡学校。母亲送他到东关外上车,马车上是木板,两个车轮是汽车胎,一二十个同学,都坐在自己行李包袱上。上了车天就亮了,母亲怕他记不住,拧了一下儿子的耳朵,&跟着帽子上有太阳的部队走,他们回来你才能回来,如果你早回来,就跟你父亲一样了,知道了么?&五月石榴刚熟,外婆摘了一颗,塞在他手里,大石榴已经熟得裂开了口,小孩子看着鲜红晶亮的榴籽,忍不住低头吃了一把,这一口的功夫,同学推他:&你妈喊你&他一扭头,车已经拐过弯,他妈再也看不到了。77岁的高秉涵说:&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吃石榴&&3&他把裤脚卷起来,小腿上全是黑色的伤疤,他一生不能穿短裤,没有进泳池。知道是陈年的疤痕了,但我还是不敢来回摸,只把手轻盖在上面,上面没有肉,只是一块一块黑色的皮。他微笑&都被虫子吃完了&。六十年前,南京学校解散,学生们一哄而散,他无处可去,不敢返家,跟着人流走,走了六个省,2000多里路,稻田里也全是人,汽车,骡马,伤兵,难民&&军队扎营做饭时,他扯一个芭蕉叶,窝一点粥喝,前面排着两个士兵,刚盛的热粥,突然有人喊&共匪来了&,第一个士兵荒促转身,一缸热粥全泼上他腿上,第二个士兵磕在他身上,手里的粥又泼了上去。没人顾得上,他自己也只能跟着逃。天气很冷,深山里面慢慢就落下了他一个人,部队都走过去了,难民都走过去了,他一个人走,下着小雨,山上猴子野猪叫,他拿着个木棍,披着个蓑衣,都是棕叶做的,腿已经肿得爬满蛆虫了,没有鞋子,拿破布在脚上裹,雨越下越大,伸拳不见五指的晚上,有一个土地庙,他就到里面摸摸,一踢有人在睡觉,他就往边上一躺就睡了。第二天,天还不太亮,山老鼠在他身上在跑。他醒了以后,看到山老鼠在吃躺在他旁边的人的耳朵,那是一个人的尸体。他再往前走,遇到一个兵,背着个红十字的包,高山边是悬崖,弯弯的路上有水流,&他拉着我,说小朋友过来,拉着我腿就冲,我把你虫子冲掉,冲完以后,他就给我用救急包把我包住。我就仔细看他的帽子,是个星星是共产党&一个礼拜后,伤口流的脓,加上人的温度,救急包都变成打石膏的盔甲了,硬壳揭不开,他又遇到一个帽子上有太阳的士兵,用刺刀给他挑开,里面都腐烂了。我问他,这一路上你想起你妈么?他说,不想,只想活着。我活着,就是为了她。&&4他跟着两百多万人迁徙到了台湾,一个自给自足的农业小岛涌进这么多人,无可安置,没人顾上他的死活,他睡在火车站的凳子上,一瘸一拐地和野狗在垃圾堆里抢吃的,群狗欺负小孩,他要趁一只狗落单时,才能把它从西瓜皮边上赶走。他说:&那时候没有将来呀。我怎么活,今天怎么活,明天怎么活都不知道呀。&他看着我:&你能不能体会我那时候?那时候真的是没有明天了。&我只能无力地说&我能听明白,可是我体会不到&&&他摇摇头,这次是自言自语&没有明天了。&他能够生存,是他妈在包袱里放进去的初中新生录取证明。那是一张棉纸,他递给我让我摸,稀软绵薄,居然没有破损,逃难中他把所有的家当都丢了,有一次扒上了军车,车上的军官让士兵把他扔下去,士兵说,现在是石子路,扔下去小孩子就死了。等到过河的时候,两个人把他推了下去,他掉下水,全身都湿透了,但这张棉纸居然后来一直完整无缺,他怎么也记不起来,想不明白。靠着这张纸,高秉涵在铁路局当小贩的时候,才有机会考上台湾&国防管理学院&的法律系,1963年毕业后被派往金门任审判员。我问:&您刚到台湾生活那么孤独的时候,逢年过节怎么过?&&大年初一早晨,天不亮我就到山上去了,一个人。大声哭,对着淡水河口对着大陆痛哭一场。我平常不掉泪,掉泪是弱者,所以我不掉泪,我就大声叫。&&叫什么?&&叫娘,大声喊娘,娘,我想你&他一直说普通话,只有说这句时,还是浓重的山东口音。&&5他审的第一个案子是金门逃兵案,一个姓郑的士兵在值岗时冒险抱一只轮胎穿越金门海峡想游回厦门的家,第二天一早终于登了岸,举起双手对走过来的持枪者说:&不要杀我,我是回来看我妈的&,他不知道他游了一夜,海水回流,自己又被冲回了金门。这个逃兵当年并不是军人,他是厦门渔民,出门给半身不遂的母亲抓药时被强抓入伍的,仅在1950年,舟山撤退的四天,为了补充兵力,国民党军队从舟山一地带走一万三千人,岱山两万多人口中,带走四千人。明知危险,这个被强征入伍的渔民还是要逃亡,因为他驻岗的地方,天气晴好时能看到自家村庄的屋顶。按照当时台湾《陸海空軍刑法》第九十七條,他被判处死刑。我问高秉涵:&你给这个人下死亡裁决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内心问过自己,假如换作你是他那个位置,你会怎么样?&他想都没有想,&我比他还逃得快,还逃得早。&姓郑的士兵对他讲,希望能够早一点枪毙,&他说早一点枪毙,他说他的灵魂可以去看他妈了&临刑前,这名逃兵把十几年前买的药交给了高秉涵,希望有一天他能带给自己的母亲,如果不能,就把药装进瓶子里,写上&郑贺氏&漂去海上,也许能够漂到家乡。这些药片已经几乎已成粉末,高秉翰拿着药回到家中,忍不住痛哭流涕。&我变成是一个&&我是杀死一个回家探母想妈妈的人的刽子手。&临刑前,有一个细节,高秉涵从没跟任何人讲过,因为每次想起,都内心刺痛难忍&临枪毙以前我叫士兵给他准备了肉,准备一盘菜,准备一大瓶高粱酒,我说很快你就要走了,你吃一点吧,他说我吃不下,我就拍拍他的头,我说把这个酒喝下去。他看看我,咕咚咕咚就喝了,喝了以后马上要枪毙了,叫我离开。我说等一下&他说到这儿,难过得说不出话,用手扶着头。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为什么呢&&因为还有几秒就要枪毙他了,我怕酒还没有发挥作用,我希望他不要太痛苦,因为高粱酒很浓,喝下去以后几分钟大概就醉了。我就用&等一下&三个字使他减少痛苦。&说到&等一下&,他捂着脸,下颔无声地抖动。平静下来之后,他说两岸开放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厦门,想能找到这个逃兵的母亲,替这个逃兵行孝。但那位母亲和那所房子,早已不在。&&61979年,高秉涵去国外开会,有大陆代表与会,他写了家信,想请他们转交又又不敢&当时要求我们六不,不接触,不交流,不拍照&&而且一起出去的人要你监视我,我监视你&,日后这封信还是委托同学,经由英国,到美国,终于寄到:山东菏泽,西北35里路,小高庄,宋书玉。信中写:&娘,这么几十年,我还有这个毅力,还要活着,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活着见你一面,娘,你要等我活着回来&。第二年5月12日,高秉涵收到来自故乡的第一封家书。他的信到的时候,妈妈已经去世一年了。弟弟说:&自从你离开家以后,我们家里几乎没有笑声。除夕晚上这一餐,妈妈几乎没吃过饭。都是泪流满面,在妈妈旁边,餐桌上放一个碗放一个筷子,留给你,&春生,不管你活着没活着,过年了,你就陪妈妈再吃一餐吧。&&妈妈去世后,在她枕头底下有两件东西,一个是他幼年的小照片,一个是为他做过的小棉袄。当年给高秉涵做这件小棉袄时,母亲常哼唱的旋律,高秉涵唱给我听&冷风兮兮,冷雨凄凄,流浪的人儿需寒衣。 &&你怎么老记得这几句呢?&我问。&我需要寒衣,我需要妈妈,寒衣就是代表妈妈是不是?冷雨、冷风代表大时代洪流冲击,冲击着。我需要温暖,需要妈妈。这个快八十岁的老人,说&妈妈&时,是娃娃才有的声调。&7没有了母亲,高秉涵能够寄托的只有故土,他说:&原来蒋介石总说要反攻大陆,后来看着看着没有希望了&,他觉得永远也回不去了,就在台湾结婚生子,结婚的条件是找一个&铁饭碗&,我不明其意,他说:&那个时候怕有战争,我随时会死,要找一个有工作的女人,可以独自把孩子带大&。他写了15本日记留给后代,记述他童年印象中的万事万物:白马尿、小茅草,羊角蜜、白兔最喜欢吃的花、隔壁二狗爷家的黑狗,门口槐树上的喜鹊,童年最好的伙伴粪叉子----之所以叫粪叉子,因为他最爱偷吃桑椹,一脸的蜜汁,风一刮一脸土就糊上了,总有苍蝇围着乌黑的嘴转,被奶奶打得鸡飞狗跳&&日记被同乡们翻得都快散了,后来毁于洪水。去往台湾的老乡里,很多没有受教育,没有工作技能,也没有娶妻生子,有几位开了&北方馒头店&或是&河南牛肉面&,靠一点乡土滋味,就这么生存。80年代初,曾有一位已经移民阿根廷的菏泽老乡回乡探亲,路经台湾,带了一些家乡的泥土和小吃来,三公斤的土,分给一百多个荷泽老乡,只能一家一调羹,高秉涵怕小偷&不识货&把&宝贝&偷走,就把一半土拿塑料布包起来锁到保险箱里,另一半分七次冲水喝下。&水是从我嘴里面进去了,但是水一刹那之间又从我眼里出来了。掉的泪呀何止七壶呀。元朝有一个作曲家,说是断肠人在天涯。只有真正流浪在外,无归期的人才会断肠。&28年了,在他家冰箱里,还放着那包山东的芝麻糖,和一包袋装的胡辣汤。他舍不得吃,孩子不愿意吃,都已经硬结成块了。&&8日,台湾当局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1991年5月高秉涵回到故乡,在村口,他一个人呆了半个小时,走不进去,&我怕,怕进去。那种心情,用文字没办法形容,近乡情更怯,老祖宗真是伟大,那真是形容到家了。&村口一个老人就问,先生你找谁呀,他说&我找高春生&,那是他的小名。&哎呀,高春生他死了好多年了,几十年死到外地了&这时他才认出,说话的人是他童年的玩伴,他问&粪叉子&还在吗,过一会远远看着有人柱着拐棍一点一顿来了,喊&春生哥&,他搂住已经鬓发皆白的童年玩伴,说&粪叉子,我不嫌你臭&,两个老人笑泪交加。家里的房子都不在了,亲人也都已经离开了村庄。他看到老树犹在,拉了一把树上的榆钱,晶绿的铜钱一样,只有口中这一点新鲜的苦涩滋味没变。这个十三岁离家,年过花甲的老人,最终站在母亲的墓前,大哭一场。我问:&她当年希望你活下来,后来你已经可以生存了,我觉得母亲对你的希望是什么?&我想她当年一个大家庭的女儿,去农村教书,是希望让黑暗的地方有一点光,那她对我的希望也是一样。我认为不要恨,因为这个大时代不是让我痛哭流涕吗,让我遍体鳞伤吗。那我竟然是已经活下来了,我已经冲上岸来了,我这一生我要发一点光呀,我要使这个死的人减少一点痛苦,不能恨呀。&他是同乡会会长,当了律师,年纪最小,老友一个个逝去,死前说&如果反攻大陆成功&,他能把自己骨灰归乡,从1992年开始,他把这些故人的骨灰从花莲公墓一个个接回,有的时遇到大台风下不了山,他抱着骨灰在公墓四面漏风的亭子里蹲一夜&没事,真有鬼,他会帮我打&,第二天被直升机救回。骨灰罐是大理石的,一个七八斤重,他只有四十四公斤体重,一年带两只,放在拉杆箱里,上飞机运回大陆。安检的人员以为他运的是毒品,要他开箱检验,他次次都要解释。骨灰四五十坛,日渐无法安置,他就放在办公室,放不下,就带回家,家人有顾忌,他把骨灰搬去地下室,母亲的遗物也放在那里,他放张小床和书桌,住在那里,写字画画,陪着他们,有时候跟他们说说话。梦里见到,醒了,再闭上眼,想再回到梦里去----那里是最相亲的人。&&9送回大陆的骨灰,很多已经没有亲人,他找到村子的大槐树或者玉米田,一边撒跟他们说话:&我把你交在这儿啦,落了土,你安心吧&边上村里人说,这老头,神经兮兮。我问:&这点念想就那么重要吗?&&在我们来说,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因为我们流浪过,曾长夜痛哭过。所以我们人生跟一般人感觉不太一样,也是心灵的一个归依吧&他为长孙女取名佑轩,庇佑母亲之意,小孙女取名佑荷,如果还有小孙女出生,想叫佑华,我问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有家国的情怀,他说&就等于一个小狗,来了一个新的,里面有电器设备冷气,很漂亮一个狗窝,你放心,到晚上那个狗他要去他原来的狗窝。为什么?他闻闻味道,那个不是他的味道。&他说&家国,就是一个人的窝&&&10一期节目从始到终,有无数的事情,让我常想起高先生的话:&不要问值得不值得,价值观的事是没有办法讨论的,只是直觉。我母亲的老花眼镜已经快风化了,值得吗?那是我的宝&。这个片子的结尾,他把母亲用过的蓝绿镶金的胸针,滴玉小耳环,已经粉化的眼镜,用来捣蒜的小钵子,都装在小盒子里,留在身边,他用手轻轻触着胸针上面的青锈,怕蹭掉。地下室的侧墙上,母亲穿过的湖蓝色绸衣,一直挂在墙上,衣襟胸口处有当年留下的一粒斑点,他连洗都不舍得,怕丢掉一根丝。他说:&我是每天,每天都到地下室用头顶顶我母亲那个衣服,这样等于在她怀里一样,因为我现在已经快80岁的人了,还是像小孩儿一样。&老范把罗大佑的乡愁四韵放在这里,一声叹息后唱出:&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母亲一样的腊梅香,母亲的芬芳是乡愁的芬芳,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很多事不用问值不值得,只用问,它对你来说,是不是有如珍宝。&
没有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我错了。&&转自&
人生马拉松--村上春树
我33岁那年秋天决定以写小说为生。为了保持健康,我开始跑步,每天凌晨4点起床,写作4小时,跑10公里。&
我是那种容易发胖的体质。我妻子却无论怎么吃也胖不起来。这让我时常陷入沉思:&人生真是不公平啊!一些人无需认真就能得到的东西,另一些人却需要付出很多才能换来。&&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保持苗条的人,不会像我这样重视饮食和运动,也许老化得更快。什么才是公平,还得从长计议。&
几年之后,我终于步入小说家的行列,还成功减掉了多余的体重并戒掉了烟瘾。说起坚持跑步,总有人向我表示钦佩:&你真是意志超人啊!&说老实话,我觉得跑步这东西和意志没多大关联。能坚持跑步,恐怕还是因为这项运动合乎我的要求: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械和场所。人生本来如此: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
在这期间,我坚持每年都参加一次马拉松比赛,不过100公里长的&超级马拉松&只跑过一次。那次经历真是终身难忘。&
那是日,我报名参加了在日本北海道佐吕间湖畔举行的超级马拉松大赛,全程100公里。清晨5点,我踌躇满志地站在了起跑线上。比赛的前半段是从起点到55公里休息站间的路程。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安静地向前跑、跑、跑,感觉和每周例行的锻炼一样。到达55公里休息站后,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吃了些妻子准备的点心。这时我发现双脚有些肿胀,于是赶紧换上一双大半号的跑鞋,又继续上路了。&
从55公里到75公里的路程变得极其痛苦。此时的我心里念叨着向前冲,但身子却不听使唤。我拼命摆动手臂,觉得自己像块在绞肉机里艰难移动的牛肉,累的几乎要瘫倒在地。一会功夫,就有选手接二连三超过了我。最让人心焦的是,一位70多岁的老奶奶超过我时大喊:&坚持下去!&&
&怎么办?还有一半路,如何挺过去?&这时,我想起一本书上介绍的窍门。于是我开始默念:&我不是人!我是一架机器。我没有感觉。我只会前进!&这句咒语反复在脑子里转圈。我不再看远方,只把目标放在前面3米远处。天空和风、草地、观众、喝彩声、现实、过去&&所有这些都被我排除在外。&
神奇的是,不知从哪一秒开始,我浑身的痛楚突然消失。整个人仿佛进入自动运行状态。我开始不断超越他人。接近最后一段赛程时,已经将200多人甩在身后。&
下午4点42分,我终于到达终点,成绩是11小时42分。这次经历让我意识到:终点线只是一个记号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人生也是如此。&
当时的我只有30多岁,但也不能称为&小伙子&了。这是耶稣死去的年龄。在这个年纪,我正式站在文学的起跑线上&&虽然已不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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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路边鼓掌的人——刘继荣
女儿的同学都管她叫&23号&。她的班里总共有50个人,每每考试,女儿都排名23。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个雅号,她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中等生。
我们觉得这外号刺耳,女儿却欣然接受。老公发愁地说,一碰到公司活动或者老同学聚会,别人都对自家的&小超人&赞不绝口,他却只能扮深沉。人家的孩子,不仅成绩出类拔萃,而且特长多多。唯有我们家的&23号&,没有一样值得炫耀的地方。因此,他一看到娱乐节目里那些才艺非凡的孩子,就羡慕得两眼放光。
中秋节,亲友相聚,坐满了一个宽大的包间。众人的话题,也渐渐转向各家的小儿女。趁着酒兴,要孩子们说说将来要做什么。钢琴家,明星,政界要人,孩子们毫不怯场,连那个4岁半的女孩,也会说将来要做央视的主持人,赢得一阵赞叹。
12岁的女儿,正为身边的小弟弟小妹妹剔蟹剥虾,盛汤揩嘴,忙得不亦乐乎。人们忽然想起,只剩她没说了。在众人的催促下,她认真地回答:&长大了,我的第一志愿是,当幼儿园老师,领着孩子们唱歌跳舞,做游戏。&众人礼貌地表示赞许,紧接着追问她的第二志愿。她大大方方地说:&我想做妈妈,穿着印有叮当猫的围裙,在厨房里做晚餐,然后给我的孩子讲故事,领着他在阳台上看星星。&
亲友愕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公的神情,极为尴尬。
其实,我们也动过很多脑筋。为提高她的学习成绩,请家教,报辅导班,买各种各样的资料。孩子也蛮懂事,漫画书不看了,剪纸班退出了,周末的懒觉放弃了。像一只疲惫的小鸟,她从一个班赶到另一个班,卷子、练习册,一沓沓地做。可到底是个孩子,身体先扛不住了,得了重感冒。在病床上,输着液体,她还坚持写作业,最后引发了肺炎。病好后,孩子的脸小了一圈。可期末考试的成绩,仍然是让我们哭笑不得的23名。
后来,我们也曾试过增加营养、物质激励等等,几次三番地折腾下来,女儿的小脸越来越苍白。而且,一说要考试,她就开始厌食、失眠、冒虚汗,再接着,考出了令我们瞠目结舌的33名。
我和老公,悄无声息地放弃了轰轰烈烈的揠苗助长活动,恢复了她正常的作息时间,还给她画漫画的权利,允许她继续订《儿童幽默》之类的书报,家中安稳了很久。我们对女儿,是心疼的,可面对她的成绩,又有说不出的困惑。
周末,一群同事结伴郊游。大家各自做了最拿手的菜,带着老公和孩子去野餐。一路上笑语盈盈,这家孩子唱歌,那家孩子表演小品。女儿没什么看家本领,只是开心地不停鼓掌。她不时跑到后面,照看着那些食物,把倾斜的饭盒摆好,松了的瓶盖拧紧,流出的菜汁擦净,忙忙碌碌,像个细心的小管家。
野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两个小男孩,一个奥数尖子,一个英语高手,同时夹住盘子里的一块糯米饼,谁也不肯放手,更不愿平分。丰盛的美食源源不断地摆上来,他们看都不看,大人们又笑又叹,连劝带哄,可怎么都不管用。最后,还是女儿,用掷硬币的方法,轻松地打破了这个僵局。
回来的路上,堵车,一些孩子焦躁起来。女儿的笑话一个接一个,全车人都被逗乐了。她手底下也没闲着,用装食品的彩色纸盒,剪出许多小动物,引得这群孩子赞叹不已。到了下车的时候,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生肖剪纸。听到孩子们连连道谢,老公禁不住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期中考试后,我接到了女儿班主任的电话。首先得知,女儿的成绩,仍是中等。不过他说,有一件奇怪的事想告诉我,他从教30年了,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语文试卷上有一道附加题:你最欣赏班里的哪位同学,请说出理由。除女儿之外,全班同学竟然都写上了女儿的名字。理由很多:热心助人,守信用,不爱生气,好相处等等,写得最多的是,乐观幽默。班主任还说,很多同学建议,由她来担任班长。他感叹道:你这个女儿,虽说成绩一般,可为人实在很优秀啊。
我开玩笑地对女儿说,你快要成为英雄了。正在织围巾的女儿,歪着头想了想,认真地告诉我说,老师曾讲过一句格言:当英雄路过的时候,总要有人坐在路边鼓掌。她轻轻地说:&妈妈,我不想成为英雄,我想成为坐在路边鼓掌的人。&
我猛地一震,默默地打量着她。她安静地织着绒线,淡粉的线在竹针上缠缠绕绕,仿佛一寸一寸的光阴在她手里吐出星星点点的花蕾。我心里,竟是蓦地一暖。
那一刻,我忽然被这个不想成为英雄的女孩打动了。这世间有多少人,年少时渴望成为英雄,最终却成了烟火红尘里的平凡人。如果健康,如果快乐,如果没有违背自己的心意,我们的孩子,又何妨做一个善良的普通人。
长大成人后,她一定会成为贤淑的妻子,温柔的母亲,甚至,热心的同事,和善的邻居。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她都能安然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作为父母,还想为孩子祈求怎样更好的未来呢?
一个普通人——李娟
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实在太复杂了,因此我们就忘记了。他的脸却长得极寻常,因此我们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了&&我们实在不知道他是谁,虽然他欠了我们家的钱。
当时他赶着羊群路过我家商店,进来看了看,赊走了八十块钱的商品,在我家的账本上签了一个名字(几个不认识的阿拉伯字母)。后来我们一有空就翻开账本那一页反复研究,不知这笔钱该找谁要去。
在游牧地区放债比较困难,大家都赶着羊群到处跑,今天在这里扎下毡房子住几天,明天又在那里停一宿的,从南至北,绵绵千里逐水草而居,再加之语言不精通,环境不了解&&我们居然还敢给人赊账!
幸好牧民都老实巴交的,又有信仰,一般不会赖账。我们给人赊账,看起来风险很大,但从长远考虑还是划得来的。
春天上山之前,大家刚刚离开荒凉的冬牧场,羊群瘦弱,牧民手头都没有现钱,生活用品又急需,不欠债实在无法过日子。而到了秋天,羊群南下,膘肥体壮。大部队路过喀吾图一带时,便是我们收债的好日子。但那段时间我们也总是搬家,害得跑来还债的人找不着地方,得千打听万打听,好容易才能找上门来。等结清了债,亲眼看着我们翻开记账的本子,用笔划去自己的那个名字,他们这才放心离去,一身轻松。在喀吾图,一个浅浅写在薄纸上的名字就能紧紧缚住一个人。
可是,那个老账本上的所有名字都划去了,唯独这个人的名字还稳稳当当在那页纸上停留了好几年。
我们急了,开始想法子打听这家伙的下落。
冬日里的一天,店里来了一个顾客,一看他沉重扎实的缎面皮帽子就知道是牧人。我们正好想起那件事,就拿出账本请他辨认一下是否认识那人&&用我妈的原话说,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加蛮&(不好)的人。
谁知他不看倒罢了,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这个,这个,这不是我吗?这是我的名字呀!是我写的字啊!&
我妈更加吃惊,加之几秒钟之前刚骂了人家&不要脸&并且&加蛮&,便非常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起来:&你?呵呵,是你?嘿嘿,原来就是你?&
这个人揪着胡子想半天,也记不起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买了这八十块钱的东西,到底买了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要买。
他抱歉地说:&实在想不起来啦!&却并没有一点点要赖账的意思。因为那字迹的确是他的。但字迹这个东西嘛,终究还是他自己说了算,我们又不知道他平时怎么写字的。反正他就是不赖账。
他回家以后,当天晚上立刻送来了二十元钱。后来,他在接下来的八个月时间里,分四次还完了剩下的六十元钱。看来他真的很穷。
夜行记——王小波(送给诸位,做站长归来之标示。)
玄宗在世最后几年,行路不太平。那年头出门在外的人无不在身上怀有兵刃。虽然如此,见到路边躺着喂乌鸦的死人,还是免不了害怕。一般人没有要紧的大事,谁也不出门,大路上因此空空荡荡。有一天,一个书生骑着骏马,押着车仗,在关中的大道上行走。那时候正值夏日,在马上极目四望,来路上没有行人,去路上也没有行人,田野上看不到农夫,只有远处地平线上空气翻滚,好像无色的火焰。车轮吱吱响,好像在脑子里碾过。书生在马背上颠簸,只觉得热汗淋漓,昏昏沉沉。旅行真是乏味的事,如果有个人聊聊就好了。书生不想和车夫谈话,因为他们言语粗鄙,也不想和轿车里的女人谈话,因为她们太蠢了。因此他就盼着遇上个行人,哪怕是游方的郎中,走方的小炉匠也好。可是从上午一直走到下午,谁也没遇上。直到夕阳西下,天气转凉时,才遇上一个和尚。
和尚骑着骡子,护送着一队车仗。轿车里传出女人的笑语,板车上满载箱笼。虽然书生盼望一个谈伴,这一位他可不喜欢。第一,和尚太无耻,居然和女人同行。第二,和尚太肥,连脑后都堆满了一颤一颤的肥肉。因为和尚不留头发,这一点看得十分清楚。等了一天,等来这么一个人,不是晦气么?等到彼此通过姓名,书生就出言相讥,存心要和尚难堪:
&大师,经过十年战乱,不仅是中原残破十室九空,而且人心不古世道浇漓。我听说有些尼姑招赘男人过活,还听说有些和尚和女人同居。生下一批小娃娃,弄得佛门清净地里晾满了尿布,真不成体统!&
和尚虽然肥胖,但却一点也不喘,说起话来底气充足,声如驴鸣:&相公说的是!现在的僧寺尼庵,算什么佛门清静?那班小和尚看起女人来,直勾勾地目不转睛。老衲要出门云游,家眷放在寺里就不能放心,只得带了同行。这世道真没了体统!&
书生想:这和尚恁地没廉耻!我不要他同行。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前面是个市镇。书生说:&大师要住宿吗?这里有好大客栈,正好住宿!&
&依相公说,我们就住宿。&
&大师宿下,我们乘晚凉再行一程。&
&那就依相公说,我们再行一程!&
&大师要宿,我们便行。大师要行时,我们就宿。&
&相公,正好要说话,怎么撇了开?相公要宿,我们也宿,相公要行,我们也行!&
书生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真想骂他一声。但是没有骂,只是想:和尚要同行,也由他。车马行过市集,走上山道,太阳已经落山,一轮满月升起来,又大又圆,又黄又荒唐。月下的景物也显得荒唐。山坡上一株枯树,好像是黑纸剪成。西边天上一抹微光中的云,好像是翻肚皮的死鱼。马蹄声在黑暗中响着,一声声都很清楚。和尚的大秃头白森森,看上去令人心中发痒。书生真想扑过去在上面咬一口。当然,这种事干不得。和尚要问:好好地走路,你啃我干什么?书生又想:捡块石头开了他的瓢儿也能止痒。这种事也干不得。和尚在喋喋不休,听了他的话,书生心里痒得更厉害。和尚在谈女人,谁能想象佛门子弟会说出这种话来?
和尚说:安南的女子娇小玲珑,性情温柔,拥在膝上别有一番情趣;鲜卑女子高大白净,秀颈修长,最适于在榻上玉体横陈;东瀛的少女深谙礼节,举止得体,用做侍婢再合适也没有;西域的蛮女热情如火,性欲旺盛,家里有一个就够,万不能有两个。谈到中国女人,和尚认为三湘女子温柔,巴蜀女子多才,陇西的女子忠诚,关中的女子适合当老婆。天下只有燕赵的老婆最要不得,因为完全是母老虎。听到最后一句话,书生有点上火,因为他老婆是河北人。于是他接口说道,现在的女人都不成体统,遇上谁就和谁过,也不管他是和尚道士,头上有毛没毛。关于这一点,和尚说不能怪女人。这些年来先是安史之乱,后来又边乱纷纷。天下男了去了十之八九,女孩子却还得嫁人。所以,嫁个和尚也不错。听了这种话,书生差点笑出来,这个和尚有趣得紧啦!
和尚说,谈女人无趣,不如来谈骑射。书生听了心里又发痒&&出家人谈谈击鼓撞钟、敲木鱼念经也罢,他偏要谈跑马射箭!不过这是书生心爱的话题,虽然对着一个和尚,他也禁不住发言道:习射的人多数都以为骑烈马,挽强弓,用长箭,百步穿杨,这就是射得好啦。其实这样的射艺连品都没有。真正会射的人,把射箭当一种艺术来享受。三秋到湖沼中去射雁,拿拓木的长弓,巴蜀的长箭,乘桦木的轻舟,携善凫的黄犬,虽然是去射雁,但不是志在得雁,意在领略秋日的高天,天顶的劲风,满弓欲发时志在万里的一点情趣。隆冬到大漠上射雕,要用强劲的角弓、北地的鸣镝,乘口外的良马,携鲜卑家奴,体会怒马强弓射猛禽时一股冲天的怒意。春日到岭上射鸟雉,用白木的软弓,芦苇的轻箭,射来挥洒自如,不用一点力气,浑如吟诗作赋,体会春日远足的野趣。夏天在林间射鸟雀,用桑木的小弓小箭,带一个垂发的小童提盒相随。在林间射小鸟儿是一桩精细的工作,需要耳目并用,射时又要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的偏差,困倦时在林间小酌。这样射法才叫做射呢。和尚说,看来相公对于射艺很有心得,可称是一位行家。不过在老僧看来,依照天时地利的不同,选择弓矢去射,不免沾上一点雕琢的痕迹。莫如就地取材信手拈来。比如老僧在静室里参禅,飞蝇扰人,就随手取绿豆为丸弹之,百不失一,这就略得射艺的意思。夏夜蚊声可厌,信手撅下竹帘一条,绷上头发以松针射之,只听嗡嗡声一一终止,这就算稍窥射艺之奥妙。跳蚤扰人时,老僧以席蔑为弓,以蚕丝为弦,用胡子茬把公跳蚤全部射杀,母跳蚤渴望爱情,就从静室里搬出去。贫僧的射法还不能说是精妙,射艺极善者以气息吹动豹尾上的秋毫,去射击阳光中飞舞的微尘,到了这一步,才能叫炉火纯青。
书生听了这些话,把脸都憋紫了。他想:幸亏是在深山里说话,没人听见,否则有人听了去,一定要说这是两个牛皮精在比着吹牛皮。倘若如此,那可冤哉枉也!我那射雁、射雕、射雉、射雀,全是真事儿,不比这秃驴射苍蝇、射蚊子、射跳蚤,纯是信口胡吹。别的不要说,捉个跳蚤来,怎么分辨它的牝牡?除非跳蚤会说话,自称它是生某某或者妾某某。纵然如此,你还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说了实话,因此你只能去查它的户籍&&这又是糟糕,跳蚤的户口本人怎能看见?就算能看见;人也不识跳蚤文。所以只好再提一个跳蚤当翻译。你怎么能相信这样的翻译?跳蚤这种东西专吸人血,完全不可信。因此分辨跳蚤的牝壮,根本就不可能。和尚吹这样的牛皮,也不怕闪了舌头!想到这些事,书生心里更是奇痒难熬。他真想在和尚的大秃头上开两个黑窟窿,但是他又想,这种事儿可干不得。和尚的老婆在一边看见,难免要责怪于我。书生抬头一看,发现已经走到深山里。和尚哈哈大笑,说走夜路有人谈话,真真是有趣。我们不如叫家眷车仗先行,自己在后面深谈。书生点点头,心里说:这样好多啦!我要是憋不住了,没人看见正好揍你。于是他们站在路边,让车辆到前面去。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山里一片银色世界。坡上吹着轻轻的风,又干净,又明亮,好像瓦面上的琉璃。月光下满山的树叶都在闪亮,在某些地方晃动。在另一些地方不晃动。书生想,这真是个漂亮的世界。老天保佑,我可别干什么不雅的事情。等到心里的奇痒平息,他就随和尚走去,继续谈到很多事情。
和尚说,谈过了骑射,我们来谈剑术。这也是书生心爱的话题,所以他就抢先发言道:百炼的精钢,最后化为缠指之柔。他有柄这种钢打制的宝剑,薄如蝉翼,劈风无声。不用时,这剑可以束在腰里为带,用时拿在手里,剑刃摇曳不定,就如一道光华。挥起来如一匹白练,刺去时变幻不定。倘若此时此剑在我手里,我只消轻轻一挥,不知不觉之间上人的脑袋就滚到地上啃泥巴,那时您老人家只觉得天旋地转,脸皮在地上蹭得生痛,还想不到是自己的脑袋掉下地了呢。书生说完这些话纵声大笑,心里可有点不踏实。确实有这么一把剑,不过不全是他的。这是他家的传世之宝,他爸爸还没死,这剑不能说是他的。这回出山,身边也没有这柄剑,如若和尚要看,他又拿不出来,这就有吹牛皮之嫌。不过这不要紧,可以请和尚到家里去看。倘若他不肯去,非说书生是吹牛皮不可,正好借这个碴儿和他打一架,不敲出他一头青疙瘩不算完。
书生盘算了好多,可是和尚却不来质疑。他说像这样的剑只能说是凡品,虽然在凡品中又算是最上等。如果以剃刀在青竹面上剥下一缕竹皮,提在指间就是一柄好剑。拿它朝水上的蜉蝣一挥,那虫子犹不知死,还在飞。飞出一丈多远,忽然分成两半掉下来。倘若老僧手中有这么一柄剑,只消轻轻一挥、相公不知不觉之中就着了和尚的道儿。你还不知道,高高兴兴走回家去。到晚间更衣,要与夫人同入罗绍帐时,才发现已被老僧去了势。说完了和尚哈哈大笑,书生却气坏了,心说:
&你这老贼秃!我不来杀你,已经是十分好了,你倒来取笑我,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可是那和尚又说下去:
&当然,相公是老僧的好友,和尚绝不会阉了你。老僧这等剑术,在剑客里也只算一般。有一位大盗以北海的云母为刀,那东西不在正午阳光下谁也看不见,砍起人来,就如人头自己往地下滚,真是好看!还有一位剑客以极细的银丝为剑,剑既无形,剑客的手法又快到无影。不知不觉一剑刺在你左胸,别住了心脏不能跳动。登时你胸闷气短,又请郎中,又灌汤药,越治越不灵。此时剑客先生站在一边看热闹,要是他老人家心情好,上前把剑拔去,你还能活。万一他输了钱,你就死吧,到死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心绞痛!&
书生听了这番话,心里又是一片麻痒。这贼秃吹得真是没谱了。试问云母极脆,何以为刀?银丝极柔,又何以为剑?倘若云母、银丝都杀得了人,用一根头发就能把人脑袋勒了去。试问人身子是豆腐做的吗?原来女蜗造人是这么一个过程:她老人家补天之余,在海边煮了一大锅豆浆,用海水一点,点出一锅豆腐来,这就是咱们的老祖宗。女娲娘娘不简单,一只锅里能煮出男豆腐和女豆腐,两块豆腐一就合,就生下一个小豆腐?真他妈岂有此理。玉皇大帝坐在九天之上,阎罗大帝坐在冥罗地府,主管人的福禄生死,原来是两家合资开了个豆腐坊。好,太好了!书生悄悄落到后面去,偷手取出弹弓,照和尚脑后一弹弹去。
书生的弹弓铁胎裹漆,要是没学过射箭,任凭你有多大蛮力也拉不开。他的弹丸是安南铜铸成,拿在手里不小心掉下去,能把脚砸肿。这一弹要是打在和尚的脑袋上,势必贯脑而出。书生想到和尚正在夸夸其谈,冷不防嘴里钻出个大铜丸,势必要大吃一惊。要是弹丸从眼眶里钻出去,和尚觉得脸上掉下东西,随手一接,接到自己的眼珠子。这种事儿只要没落到自己身上,谁都觉得有趣。书生觉得自己有幽默感,就大笑起来。
谁知那和尚吹得高兴,摇头晃脑,那一弹就从他耳边偏过去。书生一看没打中,不禁暗暗心惊。他的准头可以打中三十丈外一个小酒盅,如今打这么大一颗秃头,怎么会打不中?那和尚怎么早不晃头,晚不晃头,偏等他发弹时晃头?莫非这秃头不是吹牛,而是有些真实本领?书生收起弓,赶上去探探和尚的口风:
&上人,可听见什么声音?&
&噢,一个大屎克螂飞过去,嗡的一声!&
书生想:这和尚的耳朵不知是怎么长的,弹丸飞过是什么声音,屎克螂飞过是什么声音?他又觉得这和尚怪可怜的,嘴里谈着出神入化的武功,背后有人暗算,却都不知道。催命的小鬼儿擦耳根子过去,他还以为是屎克螂!让他想去吧,不值当为他说嘴就把他打死。两人又并肩而行,谈到各种武功,说到拳脚棍棒,和尚又有很多说法,就如骑射剑术,都是书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根本无法想象的事。而且他胖乎乎。傻呵呵,月光下一颗大秃头白森森、亮灼灼,让人看了一发忍不住要朝上面下手。此时的月亮比刚才又亮了些。书生心里在大笑,满山的玉树银花仿佛在他身边飞舞。心里想笑,嘴上却不能笑,这可不好受。他想:我要和这位秃大爷谈些悲哀的题目,免得他招得我要打他的秃脑壳。于是他说:
&上人,你可知如今路上不太平?现在山有山贼,水有水寇。有些贼杀了人往道边上一扔,那是积德的。有的贼杀法新奇,伤天害理。昨天我们过汉水,车夫见水色青青,就下去凫水。一个猛子扎下去,见到水底下一大群人,一个个翻着白眼儿,脚下坠着大铁球,鼻子嘴唇都被鱼啃了去,那模样真是吓死人!我还听说温州有个土贼专门要把人按在酱缸里淹死,日后挖出来,腌得像酱黄瓜,浑身都是皱。还有人把活人挂到熏坊里熏死,尸首和腊肉一般无二,差点儿当猪卖了出去。现在的人哪,杀人都杀出幽默感来了!&
和尚说:&这些小贼的行径,有什么幽默感?我知道洞庭湖上有几位水寇,夜里把客商用迷香熏过去,灌上一肚子铅沙,再把肚皮缝上。第二天早上那人起床,只觉得身躯沉重,拼老命才站得住。在舱里走两步,只听肚子里稀里哗啦,就惊惶失措地跑出去,失足落水,立刻就沉底儿啦。还有几位山贼,捉到客人就分筋错骨大动手术,把双手拧成麻花别在脑后,再把两条腿拧得一条朝前一条朝后。然后把人放出去,那人在山道上颠三倒四行不直,最后摔到山涧里。像这样杀人,才叫有幽默感。&书生想:这和尚有痰气。和你说正经事儿,你只当是胡扯。看来有必要深谈下去,才能激发你的危机感。于是他说:&如今敢出门走路的人也都不简单。这年头儿,出远门儿就如爬刀山下火海,没个三头六臂谁敢出来?所以你看到个走乡的货郎,他可能在腰里挂着铁流星。看到个挑脚的力夫,他袖里可能有袖箭。就是个卖笑的娼妓,怀里还可能有短剑哪!人身上有了家伙,胆就粗,气就壮,在酒楼和陌生人饮酒,一语不合就互挥老拳,手上还戴着带刺的手扣子。在山道上与人争路,气不愤时就抡起檀木棍,打出脑子来就往山洞一扔。只要你敢用白眼瞪我,老子就用八斤重的铁蒺藜拽你,躲得过躲不过是你自己的事,所以如今走路可是要小心。说话要小心,做事也要小心。招得别人发了火,你的脑袋就不安稳。&
和尚说:&这样的行路人也只算些胆小鬼,见到发狠的主儿,只能夹屁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你看和尚我,手无寸铁,坦荡荡走遍天下,随身只有一根撒尿的肉棍儿,谁敢来动老子一根毫毛?老和尚吼一声,能震得别人耳朵里流汤。跺跺脚,对面的人就立脚不稳。山贼水寇、见了我都叫爷爷;响马强盗在我面前,连咳嗽都不敢高声。所以我走起路来,兴高采烈,这样出门才有兴致。小心?小心干什么?&
书生一听,心里更麻痒难忍。强盗响马见了你不咳嗽,你是止咳丸吗?我读遍了药书没见有这么一条,秃和尚,性寒平,镇咳平喘,止痰生津,不须炮制,效力如神。是药王爷爷写漏了,还是你来冒充?就算你是止咳九,吃了才能生效,怎么看一眼也管用?你不如去开诊所,让普天下的三期肺痨,哮喘症,气管炎,肺气肿的病号排着队去看你的秃脑袋。吹牛皮不上税,生怕稍有疏漏,吃了小贼的亏,就凭你一个吹牛皮的和尚,走起路来这么舒心。强盗大约是觉得抢和尚晦气,所以放过了你,不过我却放你不过!书生又偷偷落后,拿出弓来。他心里暗暗祷告说:&和尚和尚,你到阴间别怪我。不是我心狠,是你招得我忍不住,我这一弹就把你脑袋打开花,不痛不痒!让你猛一睁眼就
换了世界,这也就对得起你啦!&祝祷完毕,他咬紧牙一弹朝和尚打去,这就如案头上砍西瓜,绝无砍不着的道理。
书生发弹的时候,和尚刚好走到阴影里。转眼之间他又从阴影里走出来,闪光的秃头还是安然无恙。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他放这一弹时格外的小心手稳,绝无脱靶的可能。看来这和尚不是吹牛皮,而是真有本领。他把弓收起来,打马追上。去,心想不得了,和尚说的全是实话,射蚊子射跳蚤实有其事,云母刀、银丝剑也是真的。和尚确实是止咳丸,也确实有人认识跳蚤文。女蜗娘娘确实在海边点了一锅豆腐,药书上也确实写着秃和尚寒平。这都是从和尚不吹牛推出的必然结论!书生这么一想心里马上乱糟糟。抬头一看前面,书生又禁不住惊叫一声:
&大师,我们走迷了!&
&迷什么?没有迷!&
书生想:这不对。要是不迷路,早该走出山区。可是前面山势更险峻!何况车辆也不见了,这要不是走错路,除非我真的长了一脑子豆腐渣!他说:
&大师,我们的车辆也不见了!&
&相公,这是去我家的路,老僧一世也没见过比你更有趣的人。所以要请相公到寒寺盘桓几天,宝眷和行李走了近路,现在已经到家了,我和相公走一条远路,意在聆听高论。&
书生想,这更是岂有此理!谁要到你家去?我的家眷和行李怎么会到了你家?你请我到你家去做客,我答应了吗?这个秃驴我还是要打死他?女蜗娘娘点豆腐我死活也不信。虽然书生不信和尚的牛皮,他也怕和尚的本领。忽然天上飞过一片黑云,把月亮遮了个严丝合缝。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两个人都勒马不行。和尚还在喋喋不休。书生拿出弓来,朝黑地里发声的地方打一串连环弹,这回就是神出鬼没的黄鼠狼,也逃不开黑暗中袭来的弹雨。最后一弹刚出手,书生就鼓掌大笑起来。
忽然和尚一声暴喝:&深山无人,相公这么一惊一乍,可是要吓死老僧?&书生大吃一惊,连忙把弓收起。过了一会,乌云过去,书生看到和尚安全无恙,两个人重新上路。书生心里还在发痒,他真不乐意世界上有和尚这个人。如果世界上存在这和尚,就得相信跳蚤有户口本,人是豆腐做的。这些事一想痒得受不住,所以根本没法相信。但是同样没法相信的事儿已经发生了。今晚用弹子打斗大一个秃脑袋,三番五次打不中。他只顾想这些心事,忽听和尚说:&相公,你的马瘸了,看看它是不是漏了蹄?&
书生想:真糟糕,心不在焉,马瘸了都不知道。于是他下马去,把四个蹄子全看遍,蹄铁全是好好的。这却怪,蹄不漏,马怎会瘸?牵着马走几步,发现它根本不瘸。马既然不瘸,和尚怎么说它瘸?再抬头一看,和尚也不见了,书生真的大吃一惊,觉得是遇上了鬼。他上马向前追去,大呼:&上人!上人!等一等#
追了十里路,总算追上了和尚。书生长出一口气,两个人并缰行起来,他可没看见和尚瞪起三角眼,面上罩起了乌云。两人各自想心事,再也不交谈。
书生忽然想到:和尚没说过跳蚤有户口本,也没说过人是豆腐做的。他只说能识别跳蚤的牝牡,云母银丝也能杀人。既然他没有这么说,我怎么会这么想:这件事细究起来可有趣啦!原来是我非要这么想,好有理由打死他。现在和尚打不死,我可怎么办好?相信跳蚤有户口本,还是相信自己一脑子豆腐渣?他只顾想心事,就没看到月儿西坠,东方破晓,林间展鸟瞅瞅,山谷里起了雾气。他也没看到这条路走也走不完,原来是和尚领着他在兜圈子。忽然和尚把他领进一个山凹,这里有一辆轿车,车夫在辕上打瞌睡。车夫听见马蹄响抬头一看,见到这一增一儒,吓得直翻白眼,这一夜他经过不少惊吓,吓得再不敢说话。和尚说:&相公,宝眷都在这里,我到家去吩咐酒宴,一会儿就回来接你。&
书生到轿车前撩开帘子一看,老婆丫环在里面正在熟睡。这些人可享福啦,车一进山就睡着,到现在还没有醒。回头再看和尚,他已经去远了,书生又纵马追上去,这回和尚十分不耐烦。
&相公,家眷已经还给你,你还跟着我待怎地!&
书生说:&大师,我们还是同行。书生在想些心事,想明了要向大师一诉心曲。&
于是这两人又在山路上同行,渐渐走到山顶上去。终于旭日东升,阳光普照,书生勒住马长出一口气说:
&大师,我想明白了!&
和尚也在想心事,他也勒住马,长出一口气说:&相公,我也想明白了#
书生说:&大师,小生自幼习武,会些弹术剑法。别人说话不合我心意,我就把他脑袋打开花,叫他说不下去。现在我明白了,这种做法非常之不好。小时候下棋,每到要输时我就把刀拔出来往棋盘上一插,于是长胜不败,结果到现在还是一把屎棋。听人说话也如此,倘若大师说得不对我胃口就把您打杀,怎能够增加见识。比方说,大师若说生姜是树生的果子,我只能说,您说得不对,却不能把大师打死。因为打不死时,我就太难堪了。大师现在活着站在我面前,难道我就因此相信生姜是树上生的?所以杀人不是好游戏,无论如何,不要杀人。&
和尚说:&相公,老僧自小习些武艺,专在山道上干没本的生意。和尚虽然抢劫,却不杀人,我专拣相公这样的人同行。你说东,我说西,你说鸡生蛋,我说蛋生鸡。说急了你打我我就露几手把你吓跑,家眷行李就都归我了。现在我想明白了,这种做法非常之不好。就以今晚来说。你打我一弹打不着,两弹打不着,最后打我一串连环弹,你还是不逃走,此时我就太难堪了。你现在站在我面前,难道我就因此一巴掌把你脑袋拍到腔子里?这不好,因为我已经抢了你的行李,又把你打死,实在太凶残。难道我就因此把行李还你?这也不好,因为你已经打了我十七八弹,还是我招着你打的。不抢你的东西,我来挨你打,那不成了受虐狂?所以,抢劫不是好游戏,无论如何,不要抢劫。&
这一僧一儒互诉心曲以后,就一起到和尚家里去。和尚要招待书生,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太长,分享再看&&转自&
歌:阳光打在地上——文/海子
&阳光打在地上&并不见得&我的胸口在疼&疼又怎样&阳光打在地上&&&这地上&有人埋过羊骨&有人运过箱子、陶瓶和宝石&有人见过牧猪人。那是长久的漂泊之后&阳光打在地上。阳光依然打在地上&这地上&&&少女们多得好象&我真有这么多女儿&真的生下过这么多女儿&真的曾经这样幸福&用一根水勺子&用小豆、菠菜、油菜&把她们养大&阳光打在地上&
先分享,在尝试读懂、&&转自&
如雾起时。
如雾起时|郑愁予&我从海上来带回航海的二十二颗星你问我航海的事儿我仰天笑了敲叮叮的耳环在浓密的发从找航路最用最细最细的嘘息吹开睫毛引灯塔的光赤道是一道润红的线你笑时不见子午线是一串暗蓝的珍珠当你思念时即为时间的分隔而滴落我从海上来你有海上的珍奇太多了迎人的编贝嗔人的晚霞和使我不敢轻易近航的珊瑚的礁区
不敢,不想,不存在
【王国维《西河》倘有情,早合归来,休寄一纸无聊相思字!】
[近代] 王国维《西河》
垂柳里,兰舟当日曾系。千帆过尽,只伊人不随书至。怪渠道著我侬心,一般思妇游子。
昨宵梦,分明记:几回飞度烟水,西风水断,伴灯花,摇摇欲坠,宵深待到凤凰山,声声啼鴂催起。
锦书宛在怀袖底,人迢迢,紫塞千里。算是不曾相忆!倘有情,早合归来,休寄一纸无聊相思字!
倘有情,早合归来,休寄一纸无聊相思字!&&转自&
人生如之如初见——纳兰词
纳兰词!如梦如幻!&&转自&
文/林清玄&乡下老家前面,有一块非常大的空地,租给人家种桃花心木的树苗。
桃花心木是一种特别的树,树形优美,高大而笔直,从前老家林场种了许多,林场的桃花心木已是高达数丈的成林,所以当我看到桃花心木仅及膝盖的树苗,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种桃花心木的是一个高大的人,他弯腰种树的时候,感觉就像插秧一样,不同的是,这是旱地,不是水田。
树苗种下以后,他总是隔几天才来浇水,奇怪的是,他来的天数没有规则,有时三天,有时五天,有时十几天来一次。浇水的量也不一定,有时浇得多,有时浇得少。
我住在乡下时,天天都会在种有桃花心木苗的小路散步,种木苗的人偶尔会来家里喝茶,他有时早上来,有时下午来,时间也不一定。我感到愈来愈奇怪。&更奇怪的是,桃花心木有时就莫名其妙地枯萎了,所以,他来的时候总会带几株树苗来补种。我起先以为他太懒,隔那么久才为树浇水。
但是,懒的人怎么会知道有几棵树枯萎了呢?
后来我以为他太忙,才会做什么事都不按规律。但是忙的人怎么可能行事那么从从容容?
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是什么时间来?多久浇一次水?桃花心木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枯萎?如果你每天来浇水,桃花心木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枯萎吧?
种树的人笑了,他说:&种树不是种菜或种稻子,种树是百年的基业,不像青菜几个星期就可以保收。所以,树木自己要学会在土地里找水源,我浇水只是模仿老天下雨,老天下雨是算不准的,它几天下一次?上午或下午?一次下多少?如果无法在这种不确定中汲水生长,树苗很自然就枯萎了。但是,只要在不确定中找到水源,拼命扎根的树,长成百年的大树就不成问题了。&&种树的人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每天都来浇水,每天都定时浇一定的量,树苗就会养成依赖的心,根就会浮生在地表上,无法深入地底,一旦我们停止浇水,树苗会枯萎得更多。幸而可以存活的树苗,遇到狂风暴雨,也是一吹就倒了。&
植树者言,使我非常感动,想到不只是树,人也一样,在不确定中,我们会养成独立自主的心,不会依赖。在不确定中,我们深化了对环境的感受与情感的觉知。在不确定中,我们学会把很少的养分转化为巨大的能量,努力生长。
生命的法则不可能那么固定、那么完美,因为固定和完美的法则,就会养成机械式的状态,机械的状态正是通向枯萎、通向死亡之路。
当我听过种树的人关于种树的哲学,每天走过桃花心木苗时,内心总会有某些东西被触动,这些树苗正努力面对不确定的风雨,努力学习如何才能找到充足的水源,如何在阳光中呼吸,一旦它学会这些本事,百年的基业也就奠定了。
现在,窗前的桃花心木苗已经长得与屋顶等高,是那么优雅而自在,宣告着自主的生命。种树的人不再来了,桃花心木也不会枯萎了。
种树一如育人!&&转自&
张小娴《你绝对不用说“我爱你”》
& && 以前,女人很害怕男人不肯说"我爱你",现在的女人愈来愈坚强和独立,男人愈来愈软弱,女人反而害怕男人说:"我爱你。"怎样回答他才好呢?
  一句"我爱你"就是一项承诺,女人再不愿意被承诺束缚。即使很爱一个男人,如果他说了"我爱你",女人也就不必说。女人通常都是被抛弃的时候才说"我爱你"的。
  当他说"我爱你",女人可以说"我也是"。这个答案比较含蓄,而且,男人跟女人不同,他不会追问:"'我也是'是什么意思?
  当他说"我爱你",你可以说"你胡说",把"我爱你"这三个沉重的字轻轻拨开。
  当他说"我爱你",你可以说"你很诚实",虽然答得有点怪,但是男人一听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说自己诚实,就会沾沾自喜,诚实也是性能力的表现,他一定会喜欢这个答案。
  当他说"我爱你",你可以噘着嘴巴说:"我不相信你。"或者说:"我讨厌你!"
  当他说"我爱你",你也可以噙着泪水说:"不要对我这么好。"
  当他说"我爱你"。你可以说:"用行动来证明吧!"
  当他说"我爱你",你可以轻轻叹息,然后说:"不要现在跟我说这句话,等我老了再跟我说吧,那时我会相信。"总之,你绝对不用说"我爱你"。
《窗子以外》林徽因
&&& &&& 话从哪里说起?等到你要说话,什么话都是那样渺茫地找不到个源头。 &&&&此刻,就在我眼帘底下坐着是四个乡下人的背影:一个头上包着黯黑的白布,两个 褪色的蓝布,又一个光头。他们支起膝盖,半蹲半坐的,在溪沿的短墙上休息。每人手 里一件简单的东西:一个是白木棒,一个篮子,那两个在树荫底下我看不清楚。无疑地 他们已经走了许多路,再过一刻,抽完一筒旱烟以后,是还要走许多路的。兰花烟的香 味频频随着微风,袭到我官觉上来,模糊中还有几段山西梆子的声调,虽然他们坐的地 方是在我廊子的铁纱窗以外。 &&&&铁纱窗以外,话可不就在这里了。永远是窗子以外,不是铁纱窗就是玻璃窗,总而 言之,窗子以外! &&&&所有的活动的颜色声音,生的滋味,全在那里的,你并不是不能看到,只不过是永 远地在你窗子以外罢了。多少百里的平原土地,多少区域的起伏的山峦,昨天由窗子外 映进你的眼帘,那是多少生命日夜在活动着的所在;每一根青的什么麦黍,都有人流过 汗;每一粒黄的什么米粟,都有人吃去;其间还有的是周折,是热闹,是紧张!可是你 则并不一定能看见,因为那所有的周折,热闹,紧张,全都在你窗子以外展演着。 &&&&在家里罢,你坐在书房里,窗子以外的景物本就有限。那里两树马缨,几棵丁香; 榆叶梅横出风的一大枝;海棠因为缺乏阳光,每年只开个两三朵&&叶子上满是虫蚁吃 的创痕,还卷着一点焦黄的边; &&&&廊子幽秀地开着扇子式,六边形的格子窗,透过外院的日光,外院的杂音。什么送 煤的来了,偶然你看到一个两个被煤炭染成黔黑的脸; &&&&什么米送到了,一个人掮着一大口袋在背上,慢慢踱过屏门;还有自来水,电灯、 电话公司来收账的,胸口斜挂着皮口袋,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更有时厨子来个朋友了, 满脸的笑容,&好呀,好呀,&地走进门房;什么赵妈的丈夫来拿钱了,那是每月一号 一点都不差的,早来了你就听到两个人唧唧哝哝争吵的声浪。那里不是没有颜色,声音, 生的一切活动,只是他们和你总隔个窗子,&&扇子式的,六边形的,纱的,玻璃的! &&&&你气闷了把笔一搁说,这叫做什么生活!你站起来,穿上不能算太贵的鞋袜,但这 双鞋和袜的价钱也就比&&想它做什么,反正有人每月的工资,一定只有这价钱的一半 乃至于更少。你出去雇洋车了,拉车的嘴里所讨的价钱当然是要比例价高得多,难道你 就傻子似地答应下来?不,不,三十二子,拉就拉,不拉,拉倒!心里也明白,如果真 要充内行,你就该说,二十六子,拉就拉&&但是你好意思争! &&&&车开始辗动了,世界仍然在你窗子以外。 &&&&长长的一条胡同,一个个大门紧紧地关着。就是有开的,那也只是露出一角,隐约 可以看到里面有南瓜棚子,底下一个女的,坐在小凳上缝缝做做的;另一个,抓住还不 能走路的小孩子,伸出头来喊那过路卖白菜的。至于白菜是多少钱一斤,那你是听不见 了,车子早已拉得老远,并且你也无需乎知道的。在你每月费用之中,伙食是一定占去 若干的。在那一笔伙食费里,白菜又是多么小的一个数。难道你知道了门口卖的白菜多 少钱一斤,你真把你哭丧着脸的厨子叫来申斥一顿,告诉他每一斤白菜他多开了你一个 &大子儿&? &&&&车越走越远了,前面正碰着粪车,立刻你拿出手绢来,皱着眉,把鼻子蒙得紧紧地, 心里不知怨谁好。怨天做的事太古怪;好好的美丽的稻麦却需要粪来浇!怨乡下人太不 怕臭,不怕脏,发明那么两个篮子,放在鼻前手车上,推着慢慢走!你怨市里行政人员 不认真办事,如此脏臭不卫生的旧习不能改良,十余年来对这粪车难道真无办法?为着 强烈的臭气隔着你窗子还不够远,因此你想到社会卫生事业如何还办不好。 &&&&路渐渐好起来,前面墙高高的是个大衙门。这里你简直不止隔个窗子,这一带高高 的墙是不通风的。你不懂里面有多少办事员,办的都是什么事;多少浓眉大眼的,对着乡下人做买卖的吆喝诈取;多少个又是脸黄黄的可怜虫,混半碗饭分给一家子吃。自欺 欺人,里面天天演的到底是什么把戏?但是如果里面真有两三个人拼了命在那里奋斗, 为许多人争一点便利和公道,你也无从知道! &&&&到了热闹的大街了,你仍然像在特别包厢里看戏一样,本身不会,也不必参加那出 戏;倚在栏杆上,你在审美的领略,你有的是一片闲暇。 &&&&但是如果这里洋车夫问你在哪里下来,你会吃一惊,仓卒不知所答。生活所最必需 的你并不缺乏什么,你这出来就也是不必需的活动。 &&&&偶一抬头,看到街心和对街铺子前面那些人,他们都是急急忙忙地,在时间金钱的 限制下采办他们生活所必需的。 &&&&两个女人手忙脚乱地在监督着店里的伙计秤秤。二斤四两,二斤四两的什么东西, 且不必去管,反正由那两个女人的认真的神气上面看去,必是非同小可,性命交关的货 物。并且如果秤得少一点时,那两个女人为那点吃亏的分量必定感到重大的痛苦;如果 秤得多时,那伙计又知道这年头那损失在东家方面真不能算小。于是那两边的争持是热 烈的,必需的,大家声音都高一点;女人脸上呈块红色,头发披下了一缕,又用手抓上 去;伙计则维持着客气,口里嚷着:错不了,错不了! &&&&热烈的,必需的,在车马纷纭的街心里,忽然由你车边冲出来两个人;男的,女的, 各各提起两脚快跑。这又是干什么的,你心想,电车正在拐大弯。那两人原就追着电车, 由轨道旁边擦过去,一边追着,一边向电车上卖票的说话。电车是不容易赶的,你在洋 车上真不禁替那街心里奔走赶车的担心。但是你也知道如果这趟没赶上,他们就可以在 街旁站个半点来钟,那些宁可盼穿秋水不雇洋车的人,也就是因为他们的生活而必需计 较和节省到洋车同电车价钱上那相差的数目。 &&&&此刻洋车跑得很快,你心里继续着疑问你出来的目的,到底采办一些什么必需的货 物。眼看着男男女女挤在市场里面,门首出来一个进去一个,手里都是持着包包裹裹, 里边虽然不会全是他们当日所必需的,但是如果当中夹着一盒稍微奢侈的物品,则亦必 是他们生活中间闪着亮光的一个愉快!你不是听见那人说么?里面草帽,一块八毛五, 贵倒贵点,可是&真不赖&!他提一提帽盒向着打招呼的朋友,他摸一摸他那剃得光整 的脑袋,微笑充满了他全个脸。那时那一点迸射着光闪的愉快,当然的归属于他享受, 没有一点疑问,因为天知道,这一年中他多少次地克己省俭,使他赚来这一次美满的, 大胆的奢侈! &&&&那点子奢侈在那人身上所发生的喜悦,在你身上却完全失掉作用,没有闪一星星亮 光的希望!你想,整年整月你所花费的,和你那窗子以外的周围生活程度一比较,严格 算来,可不都是非常靡费的用途?每奢侈一次,你心上只有多难过一次,所以车子经过 的那些玻璃窗口,只有使你更惶恐,更空洞,更怀疑,前后徬徨不着边际。并且看了店 里那些形形色色的货物,除非你真是傻子,难道不晓得它们多半是由那一国工厂里制造 出来的!奢侈是不能给你愉快的,它只有要加增你的戒惧烦恼。每一尺好看点的纱料, 每一件新鲜点的工艺品! &&&&你诅咒着城市生活,不自然的城市生活!检点行装说,走了,走了,这沉闷没有生 气的生活,实在受不了,我要换个样子过活去。健康的旅行既可以看看山水古刹的名胜, 又可以知道点内地纯朴的人情风俗,走了,走了,天气还不算太坏,就是走他一个月六 礼拜也是值得的。 &&&&没想到不管你走到那里,你永远免不了坐在窗子以内的。不错,许多时髦的学者常 常骄傲地带上&考察&的神气,架上科学的眼镜偶然走到那里一个陌生的地方了望,但 那无形中的窗子是仍然存在的。不信,你检查他们的行李,有谁不带着罐头食品,帆布 床,以及别的证明你还在你窗子以内的种种零星用品,你再摸一摸他们的皮包,那里短 不了有些钞票;一到一个地方,你有的是一个提梁的小小世界。不管你的窗子朝向哪里&望,所看到的多半则仍是在你窗子以外,隔层玻璃,或是铁纱!隐隐约约你看到一些颜 色,听到一些声音,如果你私下满足了,那也没有什么,只是千万别高兴起说什么接触 了,认识了若干事物人情,天知道那是罪过!洋鬼子们的一些浅薄,千万学不得。 &&&&你是仍然坐在窗子以内的,不是火车的窗子,汽车的窗子,就是客栈逆旅的窗子, 再不然就是你自己无形中习惯的窗子,把你搁在里面。接触和认识实在谈不到,得天独 厚的闲暇生活先不容你。一样是旅行,如果你背上掮的不是照相机而是一点做买卖的小 血本,你就需要全副的精神来走路:你得留神投宿的地方;你得计算一路上每吃一次烧 饼和几颗莎果的钱;遇着同行的战战兢兢的打招呼,互相捧出诚意,遇着困难时好互相 关照帮忙,到了一个地方你是真带着整个血肉的身体到处碰运气,紧张的境遇不容你不 奋斗,不与其他奋斗的血和肉的接触,直到经验使得你认识。 &&&&前日公共汽车里一列辛苦的脸,那些谈话,里面就有很多生活的分量。 &&&&陕西过来作生意的老头和那旁坐的一股客气,是不得已的;由交城下车的客人执着 红粉包纸烟递到汽车行管事手里也是有多少理由的,穿棉背心的老太婆默默地挟住一个 蓝布包袱,一个钱包,是在用尽她的全副本领的,果然到了冀村,她错过站头,还亏别 个客人替她要求车夫,将汽车退行两里路,她还不大相信地望着那村站,口里噜苏着这 地方和上次如何两样了。开车的一面发牢骚一面爬到车顶替老太婆拿行李,经验使得他 有一种涵养,行旅中少不了有认不得路的老太太,这个道理全世界是一样的,伦敦警察 之所以特别和蔼,也是从迷路的老太太孩子们身上得来的。 &&&&话说了这许多,你仍然在廊子底下坐着,窗外送来溪流的喧响,兰花烟气味早已消 失,四个乡下人这时候当已到了上流&庆和义&磨坊前面。昨天那里磨坊的伙计很好笑 的满脸挂着麦粉,让你看着磨坊的构造;坊下的木轮,屋里旋转着的石碾,又在高低的 院落里,来回看你所不经见的农具在日影下列着。院中一棵老槐、一丛鲜艳的杂花、一 条曲曲折折引水的沟渠,伙计和气地说闲话。他用着山西口音,告诉你,那里一年可出 五千多包的麦粉,每包的价钱约略两块多钱。又说这十几年来,这一带因为山水忽然少 了,磨坊关闭了多少家,外国人都把那些磨坊租去作他们避暑的别墅。惭愧的你说,你 就是住在一个磨坊里面,他脸上堆起微笑,让麦粉一星星在日光下映着,说认得认得, 原来你所租的磨坊主人,一个外国牧师,待这村子极和气,乡下人和他还都有好感情。 &&&&这真是难得了,并且好感的由来还有实证。就是那一天早上你无意中出去探古寻胜, 这一省山明水秀,古刹寺院,动不动就是宋辽的原物,走到山上一个小村的关帝庙里, 看到一个铁铎,刻着万历年号,原来是万历赐这村里庆成王的后人的,不知怎样流落到 卖古董的手里。七年前让这牧师买去,晚上打着玩,嘹亮的钟声被村人听到,急忙赶来 打听,要凑原价买回,情辞恳切。说起这是他们吕姓的祖传宝物,决不能让它流落出境, 这牧师于是真个把铁铎还了他们,从此便在关帝庙神前供着。 &&&&这样一来你的窗子前面便展开了一张浪漫的图画,打动了你的好奇,管它是隔一层 或两层窗子,你也忍不住要打听点底细,怎么明庆成王的后人会姓吕!这下子文章便长 了。 &&&&如果你的祖宗是皇帝的嫡亲弟弟,你是不会,也不愿,忘掉的。据说庆成王是永乐 的弟弟,这赵庄村里的人都是他的后代。不过就是因为他们记得太清楚了,另一朝的皇 帝都有些老大不放心,雍正间诏命他们改姓,由姓朱改为姓吕,但是他们还有用二十字 排行的方法,使得他们不会弄错他们是这一派子孙。 &&&&这样一来你就有点心跳了,昨天你雇来那打水洗衣服的不也是赵庄村来的,并且还 姓吕!果然那土头土脑圆脸大眼的少年是个皇裔贵族,真是有失尊敬了。那么这村子一 定穷不了,但事实上则不见得。 &&&&田亩一片,年年收成也不坏。家家户户门口有特种围墙,像个小小堡垒&&当时防 匪用的。屋子里面有大漆衣柜衣箱,柜门上白铜擦得亮亮;炕上棉被红红绿绿也颇鲜艳。 可是据说关帝庙里已有四年没有唱戏了,虽然戏台还高巍巍的对着正殿。村子这几年穷 了,有一位王孙告诉你,唱戏太花钱,尤其是上边使钱。这里到底是隔个窗子,你不懂 了,一样年年好收成,为什么这几年村子穷了,只模模糊糊听到什么军队驻了三年多等, 更不懂是,村子向上一年辛苦后的娱乐,关帝庙里唱唱戏,得上面使钱?既然隔个窗子 听不明白,你就通气点别尽管问了。 &&&&隔着一个窗子你还想明白多少事?昨天雇来吕姓倒水,今天又学洋鬼子东逛西逛, 跑到下面养有鸡羊,上面挂有武魁匾额的人家,让他们用你不懂得的乡音招呼你吃菜, 炕上坐,坐了半天出到门口,和那送客的女人周旋客气了一回,才恍然大悟,她就是替 你倒脏水洗衣裳的吕姓王孙的妈,前晚上还送饼到你家来过! &&&&这里你迷糊了。算了算了!你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你窗子里得了,窗子以外的事, 你看了多少也是枉然,大半你是不明白,也不会明白的。&
阳光中的向日葵——芒克
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阳光中的那颗向日葵了吗
你看它,它没有低下头
而是在把头转向身后
它把头转了过去
就好像是为了一口咬断
那套在它脖子上的
那牵在太阳手中的绳索&
你看到它了吗
你看到那颗昂着头
怒视着太阳的向日葵了吗
它的头几乎已把太阳遮住
它的头即使是在太阳被遮住的时候
也依然在闪耀着光芒&
你看到那颗向日葵了吗
你应该走近它去看看
你走近它你便会发现
它的生命是和土地连在一起的
你走近它你顿时就会觉得
它脚下的那片泥土
你每抓起一把
都一定会攥出血来&&&&&
芒克(姜世伟)(1951-)是&白洋淀诗群&中的核心人物,是朦胧诗的代表诗人。同穆旦一样,芒克也是创造出高大的诗歌却长期被历史粗暴的筛子晒下的黄金和水晶&&灵魂和技艺双重的炽烈火焰。
芒克在文革时作为下乡知青在河北的水乡白洋淀一呆就是7年。这种特殊的岁月使诗人在自然和乡村中感受到时代之外的淳朴和美妙舒畅。然而,芒克的重要性在于他用自己的诗歌深入了时代,在非诗的狂暴时代紧张楔入时代,展开诗歌,倾吐灵魂。他以更加广阔和自由的心性来抒发对人生的思考和对大自然的眷恋与挚爱。其诗透射出深邃而又健全的人性色彩。芒克的诗大多总是给人留下希望和安慰,不是用欺骗和虚假乌托邦的浮泛神话,而是源于他对大自然的出于天性的热爱。他对乡村土地的感受总是暖色调多于冷色调,总是温暖多于冷寂、活力多于困顿。因此多多称芒克是个&自然诗人,我们十六岁同乘一辆马车来到白洋淀。白洋淀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历来有强悍人性之称&&芒克正是这个大自然之子,打球、打架、流浪,他诗中的&我&是从不穿衣服的、肉感的、野性的,他所要表达的不是结论而是迷失。迷惘的效应是最经久的,立论只在艺术之外进行支配。芒克的生命力是最令人欣慰的。&然而,在黑暗喑哑的时代暗夜,具有良知和道德感的诗人不能不用血泪来表诉和抗争,就像这首冷峻、痛切使人深深战栗的诗篇&&《阳光中的向日葵》。
芒克的诗作中有许多瞬间照亮我们心性、打磨我们灵魂的独特而优异充满特质的意象,这是仅仅属于诗人自己的&私人意象&。意象作为诗歌的基本符号,是诗人的感情和智性和客观物体在瞬间的融合,它暗含着巨大的心理能量和诗人内心的图景。它们是诗人的个体主体性生命的独特体验,是诗人的独特的发现,是难以类聚化的对世界重新命名的不懈挖掘。正是像芒克这样的诗人坚持以属于自己的真实的体验和个人性的话语方式突入时代和人性的隐秘深处,对传统的&公共象征&修辞学的&圣词&进行了颠覆和消解。诗人发现和创设了属于自己诗歌话语体系的独特意象。如这首诗中不同于当时文革主流诗歌的阳光下的&向日葵&的高贵意象。意象派诗歌的大师爱兹拉&庞德说,&与其一生写浩瀚的著作,不如写一个伟大的意象。&如庞德广为人知的诗《一个地铁车站》就创造了伟大的意象,&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闪现湿漉漉黑色枝干上花瓣片片。&
而芒克的阳光下的&向日葵&意象足以使诗人永存。瑞恰慈指出:&文词意义在作品中变动不居,意义的确定是文词使用的具体语言环境复杂的相互作用的结果。一个词是从过去曾发生的一连串复杂事件的组合中获得意义的,那是词使用的全部历史留下的痕迹。&&太阳&和&向日葵&对于中国人而言是在熟悉不过的事物。而二者不容争辩的主从依属关系,折射出二元对立年代荒谬的不容有任何异质的道德优势和虚幻迷狂的乌托邦色彩又是何等酷烈。在以往的主流诗歌中,&向日葵&(此外还有牵牛花,在广泛意义上还有石子、螺丝钉、砖头等)是作为奴顺、忠诚的象征的,而在芒克的笔下它&&向日葵&&转换成挣脱了奴性的血统,成为叛逆的、孤独的斗士和清醒而决绝的抗争者的形象&&&你看它,它没有低下头/而是在把头转向身后/它把头转了过去/就好像是为了一口咬断/那套在它脖子上的/那牵在太阳手中的绳索&。这满含悲愤与抗争的膂力声响无疑有力地凸现和彰显了&文革&后期&火山&一样即将爆发的一代青年的愤怒而不无悲壮的怀疑和反叛情绪。,芒克用&向日葵&的意象隐喻了一代青年人的精神境遇&&一代青年的几近精神崩溃,理想毁灭,心灵沉坠入漫无涯际的暗夜而又清醒不甘沉沦的具有&黄金&般质地的富有良知的灵魂的歌哭。他用&太阳&黑夜一般的顽固的笼罩与&掠夺&和人&&向日葵&&的大声抗争之间反复的对抗和较量,来表达对时代的批判和信念的坚守的双重主题。这首诗与&新诗潮&的主将&&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无疑是同声的歌唱。
《阳光中的向日葵》这首诗在深层上暗合了另一位高卓的诗人&&曼捷尔斯塔姆。曼捷尔斯塔姆在狰狞粗砺,朔风刺骨,大雪漫飞的流放路上,坚持了对诗歌的信仰&&自由,高迈,纯洁,这三位一体的灵魂拱环&&&幸福的天空仓库是可以拉开并终身使用的房屋&。在此,&生命的困厄,贫穷和威胁,都被一种更肯定的东西击穿,他不仅持有智慧,它更尖锐紧张地指向洗礼!& &前面是痛苦/后面也是痛苦/上帝呵/请陪我坐一会儿/请和我说会儿话/&,可以说,芒克和曼捷尔斯塔姆(此外还有米沃什、帕斯捷尔那克和布罗茨基等)在放逐中都坚持了一种高贵的&说话&的权利和方式。
芒克的这首《阳光中的向日葵》,那红黄底色上的独立的、挣脱的、顽健的生命个体&&向日葵,在人类的共时体验中获得了难以言说的震惊效果。这颗向日葵和梵高的向日葵获得同一的对称的存在。扭曲盘结的躯干,奋争暴怒的灵魂,旋转的暴力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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