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电影中间一个少年在一个有水车的红磨坊 电影里为了躲避追杀拜一位住在山顶劈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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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沈从文
三三(1)&&&&&杨家碾坊在堡于外一里路的山嘴路旁。堡子位置在山弯里,溪水沿了山脚流过去,平平的流,到山嘴折弯处忽然转急.因此很早就有人利用它,在急流处筑了一座石头碾坊。这碾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叫杨家碾坊了。&&&&从碾坊往上看,看到堡子里比屋连墙,嘉树成荫,正是十分兴旺的样子。往下看,夹溪有无数山田,如堆积蒸糕;因此种田人借用水力,用大竹扎了无数水车,用椿木做成横轴同撑柱,圆圆的如一面锣,大小不等竖立在水边。这一群水车,就同一群游手好闲人一样,成日成夜不知疲倦的咿咿呀呀唱着意义含胡的歌。&&&&一个堡寨里只有这样一座碾坊,所以凡是堡子里碾米的事都归这碾坊包办。成天有人轮流挑了仓谷来,把谷子倒进石槽里去后,抽去水闸的板,枧槽里水冲动了下面的暗轮,石磨盘带着动情的声音,即刻就转动起来了。丁是主人一面谈说一件事情,一面清理簸箩筛子,到后头包了一块白布,拿着个长把的扫帚,追逐磨盘,跟着打圈儿,扫除溢出槽外的谷米,再到后,谷子便成白米了。&&&&到米碾好了,筛好了,把米糠挑走之后,主人全身是糠灰,常常如同一个滚入豆粉里的汤圆。然而这生活,是明明白白比堡子里许多人生活还从容,而为一堡子中人所羡慕的。&&&&凡是到杨家碾坊碾过谷子的,都知道杨家三三。妈妈二十年前嫁给守碾坊的杨,三三五岁,爸爸就丢下碾坊同母女,什么话也不说死去了。爸爸死去后,母亲作了碾坊的主人,三三还是活在碾坊里,吃米饭同青菜、小鱼、鸡蛋过日子,生活毫无什么不同处。三三先是眼见爸爸成天全身是糠灰;到后爸爸不见了,妈妈又成天全身是糠灰,于是三三在哭里笑里慢慢的长大了。妈妈随着碾槽转,提着小小油瓶,为碾盘的木轴铁心上油,或者很兴奋的牮在屉角拉动架上的筛子时,==总很安静的自己举在另一角玩。热大半到风凉处吹风,用包谷秆子作小笼,捉蜗蝈、纺织娘玩。冬大则伴同猫儿蹲在火桶里,拨灰煨栗子吃。或者自时候从碾米人手上得到一个芦管作成的唢呐,就学着打大傩的法师神气,屋前屋后吹着,半天还玩不厌倦。&&&&这碾坊外屋墙上爬满了青藤,绕屋全是葵花同枣树,疏疏树林里,常常有三三葱绿衣裳的飘忽。因为一个人在屋里玩厌了,就出来坐在废石槽上洒米头子给鸡吃;在这时,什么鸡逞强欺侮了另一只鸡,三三就得赶逐那横蛮无理的鸡,直等到妈妈在屋后听到声音,代为讨情才止。&&&&这碾坊上游有一潭,四面是大树覆荫,六月里阳光照不到水面。碾坊主人在这潭中养得有几只白鸭子,水里的鱼也比上下溪里多。照当地习惯,凡靠自己屋前的水,也算是自己财产的一份。水坝既然全为了碾坊而筑成的,一乡公约不许毒鱼下网,所以这小溪里鱼极多。遇不甚面熟的人来钓鱼,看潭边幽静,想蹲一会儿,三三见到了时,总向人说:不行,这鱼是我家潭里养的,你到下面击钓吧。人若顽皮一点,听了这个话等于不听到,仍然拿着长长的竿子,搁到水面上去安闭的吸着烟管,望着小姑娘发笑。三三急了,便高声喊叫她的妈:娘,娘,你瞧,有人不讲规矩,钓我们的鱼,你来折断他的竿子,你快来!娘自然是不会来干涉别人钓鱼的。&&&&母亲就从没有照到女儿意思折断过谁的竿子,照例将说:三三,鱼多咧,让别人钓吧。鱼足会走路的,上面堡子塘里的鱼,因为欢喜我们这里的水,都跑来了。三三照例应当还记得夜间做梦,梦到大鱼从水里跃起来吃鸭子,听完这个话,也就没有什么可说了,只静静的看着,看这不讲规矩的人,到后究竟钓了多少鱼去。她心里记着数目,回头好告给妈妈。&&&&有时因为鱼太大了一点,上了钩,拉得不合式,撇断了钓竿,三三可乐极了,仿佛娘不同自己一伙,鱼反而同自己是一伙了的神气。那时就应当轮到三三向钓鱼人咧着嘴发笑了。但是三三却常常急忙跑回去,把这件事告给母亲,母女两人同笑。&&&&有时钓鱼的人是熟人,人家来钓鱼时,见到了三三,知道她的脾气,就照例不忘记问:三三,许我钓鱼吧?三三便说:鱼是各处走动的,又不是我们养的,怎么不能钓!"同一件事情对待不同,原来是来人讲礼,==也讲礼。&&&&钓鱼的是熟人时,三三常搬丁小小木凳子,坐在旁边看鱼上钩,日告给这人,另一时谁个把钓竿撇断的故事。到后这熟人回碾坊时,照例会把所得的大鱼分一些给三三家。三三看着母亲用川剖鱼,掏出白色的鱼脬米,就放在地上用脚去踹,发声如放一枚小爆仗,昕米十分快乐。鱼洗好后,揉丁些盐,三三忙取麻线来把鱼穿好,挂到太阳下去晒。等待有客时,这些干鱼同辣子炒在一个碗里待客。母亲如想到折钓竿的话,将说:这是三三的鱼。三三就笑,心想着:怎么不是三三的鱼?潭里鱼若不是归我照管,早被村子里看牛孩子捉完了。&&&&三三如一般小孩,换几回新衣,过几回节,看几回狮子龙灯,都长大了。熟人都说看到三三是在糠灰里长大的。一个堡子里的人,都愿意得到这糠灰里长大的女孩子作媳妇,因为人人都知道这媳妇的妆奁是一座石头作成的碾坊。照规矩十五岁的三三,要招郎上门,也应当足时候了。但妈妈有了一点私心,记得一次签上的话语,不大相信媒人的话语,所以这碾坊还是只有母女二人,一时节不曾有谁添人。三三(2)&&&&&三三大了,还是同小孩一样,一切得傍着妈妈。母女两人把饭吃过后,在流水里洗了脸,眺望行将下沉的太阳,个日子就打发走了。有时听到堡子里的锣鼓声音,或是什么人接亲.或足什么人做斋事,娘,带我去看,又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的说着;若无什么别的理由推辞时,娘总得答应同去。去一会儿,或停顿在什么人家喝一杯蜜茶,荷包里塞满了榛子、胡桃,预备回家时,有月亮天,什么也不用,就可以走回家。遇到夜色晦黑,燃了一把油柴,毕毕剥剥的响着爆着,什么也不必害怕。若到寨子单去妇亡时,还常有人打了灯笼火把送客,一直送到碾坊外边。三三觉得H有这类事是顶有趣味的事情。在雨里打灯笼走夜路.三三不能常常得到这机会,却常常梦到一人那么拿着小小红纸灯笼,在溪旁走着,好像只有鱼知道这叫事。&&&&当真说来,=三的事情,鱼知道的比母亲廊当还多一点,也是当然的。三三在母亲身旁,说的是母亲全听得懂的话;那些儿是母亲不明白的,差不多都在溪边说去。溪边除了鸭子就只有那些水里的鱼。鸭子成天自己嘎嘎的叫个不休,哪里还自耳朵听别人说话!&&&&这个夏天,母女两人一吃了晚饭,不到日黄昏,总常常过堡子里一个姓宋的熟人家去,陪一个行将远嫁的姑娘谈天.听一个从小寨来的人唱歌。有一天,照例又进堡子里去,却因为谈到绣花,要三三回碾坊来取样子,三三就一个人赶忙跑回碾坊来。快到屋边时,黄昏里望到溪边有两个人影子,有一个人到树下,拿着根竿子,好像要下钩的神气。三三心想,这一定是来偷鱼的-,因此照规矩喊着:不许钓鱼,这鱼是有主人的!一面想走上前去看是些什么人。&&&&就听到一个人说:谁说溪里的鱼也有主人?难道溪里活水也可养鱼吗?&&&&另一人又说:这是碾坊里小姑娘说着玩的。先说话的一个人就笑了。&&&&旋即又听到第二个人说:三三,三三,你来,你鱼都被人捉完了!&&&&三三听到人家取笑她,声音好像是熟人,心里f一分不平。就冲过去,预备看是谁在此撒野,以便回头告给母亲。走过去时,才知道那第二回说话的人是堡了里一个管事先生,另外是一个从不见面的年青男人。那男人手里拿的原来只是个拐杖,不是什么钓竿。那管事先生认得二二,二二也认识他,所以当三三走近身时,就取笑说:&&&&二三,怎么鱼是你家里养的?你家养了多少鱼呀?&&&&三三见是堡子里管事先生,什么话也不说了,只低下头笑。头虽低低的,却望到那个好像从城里来的人白裤白鞋,且听到那个男子说:这女孩倒很聪明,很美,长得不坏。管事的又说:这是我堡子里美人。两人这样说着,那男子就笑了。&&&&到这时,她猜测男子是对她望着发笑。三三心想:你笑我干吗?又想:你城里人只怕狗,见了狗也害怕,还笑人,真亏你不羞。她好像这句话已说出了口,为那人听到了了,故打量趁此跑去。管事先生知道她要害羞跑了,便说:三二,你别走,我们是来看你碾坊的。你娘呢?&&&&娘不在碾坊。&&&&到堡子里昕小寨人唱歌去了,是小是?是的。&&&&你怎么小欢喜听唱歌?你怎么知道我不欢喜?管事先生笑着说:因为看你一个人回来,还以为你是听厌了那歌,担心这潭里鱼被人偷尽,所以赶回来看看,好小气!三三同管事先生说着,慢慢的把头抬起,望到那生人的脸目上,白白的脸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就估计:莫非这人是唱戏的小生,忘了擦去脸上的粉,所以那么白?那男子见三三已不再怕人,就问三三:&&&&这是你的家吗?&&&&三三说:怎么不是我家!&&&&因为这答话很有趣味,那男子就说:&&&&你住在这个山沟边,不怕大水把你冲去吗?&&&&嗨,三三抿着小小美丽嘴唇,狠狠的望了这陌生男子&&&&眼,心里想:狗来了,你这人吓倒落到水里,水就会冲去你。想着当真冲去的情形,一定很是好笑,就不理会这两人,笑着跑去了。&&&&从碾坊敢上花样子回向堡子走去的三三,在潭边再上游一点,望到那两个白色影子还在前而,不高兴又同这管事先生打麻烦,于是故意跟随这胁个人身后,慢慢的走着。听两个人说到城里什么人什么事情,听到说开河,又听到说学务局要办学校。因为这两人全都不知道有人在后面,所以自己觉得很有趣味。到后又听管事先生提起碾坊,提起妈妈怎么好,更极高兴。再到后,就听那城里男人说:三三(3)&&&&&女孩子倒真俏皮,照你们乡下习惯,应当快放人了.&&&&那管事的先生笑着说:少爷欢喜,要总爷做红叶,日子以去说亲。不过这碾坊是应当由姑爷管业的。&&&&三三轻轻的呸了一口,停顿了一下,把两个指头紧紧的塞了耳朵。但依然听到那两人的笑声。她想知道那个由城里米好像唱小生的人还要说些什么,所以不久就继续跟上前去。&&&&那小生说些什么,可听不明白,就只听那个管事先生一人说话。那管事先生说:做了碾坊主人,别的不说,成天可有新鲜鸡蛋吃,也很值得的!话一说完,两人叉笑了。&&&&三三这次可再不能跟上去了,就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脸上发着烧,十分生气。心里想:你要我嫁你,我才偏偏不嫁你!我家里的鸡就是成天下二十个蛋,我也不会给你一个吃。坐了一会,凉凉的风吹到脸上,水声淙淙使她记忆起先一时估计中那男子为狗吓倒跌在溪单的情形,可义快乐了,就卑剑溪单水深处,一人自言自语说:你怎么这样不中用.管事的救你,你可以喊他救你!"&&&&到宋家时,宋家婶子正说起一件已经说了一会儿的事情,只听宋家妇人说:&&&&他们养病倒希奇,说是养病,日夜睡在廊下风里让风吹。脸儿自得如闺女,见了人就笑。谁说是团总的亲戚,团总见他那种恭敬样子,你还不见到。福音堂洋人还怕他,他要媳妇有多少!&&&&母亲就说:那么他养什么病?&&&&谁知道是什么病?横顺成天吃那些甜甜的药,什么事情不做,在床上躺着。在城里是享福,来乡里也是享福。老庚说,害第二期的病,又说足痨病,说也说不清楚。谁清楚城里人那些病名字。依我想,城里人欢喜害病,所以病的名字特别多。我们不能因害病耽搁事情,所以除打摆子只发烧肚泻,别的名字的病,也就从不到乡下来了。&&&&另外一个妇人因为生过瘰疬,不大悦服宋家妇人武断的话,就说:我不是城里人,可是也害城里人的病。&&&&你舅妈是城里人!舅妈管我什么事?你文雅得像城里人,所以才生疡子!&&&&这样说着,大家全笑了起来。&&&&母女两人回去时,在路上三三问母亲:谁是白白脸庞的人?母亲就照先前一时听人说过的话,告给三三,堡子里如何来了一位城里的病人,样子如何俊,性情如何怪。一个乡下人,对于城中人隔膜的程度,在那些描写里是分明易见的,自然说得十分好笑。在平常某个时节,三三对于母亲在叙述中所加的批评与稍稍过分的形容,总觉得母亲说得极其俨然,十分有味,这时不知如何却不相信这话了。&&&&走了一会,三三忽问:娘,娘,你见到那个城里白脸人没有呢?&&&&妈妈说:我怎么会见他?我这几天义不到团总家里去。三三心想:你不见人怎么说了那么半天。&&&&三三知道妈妈不见到的,自己倒早见到了,便把这件事保守秘密,却十分高兴。以为只有自己明白这件事情,此外凡是说到城里人的都不甚可靠。&&&&两人到潭边时,三三又问。&&&&娘.你见团总家管事先生没有?&&&&若是娘说没有见过,反问她一句,那么,三三就预备把先前遇到那两个人的一切,都说给妈妈昕了。但母亲这时正想起别一个问题,完全不关心三三问的话,所以三三把方才的事情瞒着母亲,一个字不提。&&&&第二天,三三的母亲到堡子里去,在团总家门前,碰着那个从城里来的白脸客人,同团总的管事先生,正在围城边看马打滚。那管事先生告她,说他们昨天曾到碾坊前散步,见到三三。又告给三三母亲说,这客人是从城里来养病的客人。到后就又告给那客人,说这个人就是碾坊的主人杨伯妈。那人说,真很同小三姐相像。那人又说三三长得很好,很聪明,做母亲的真福气。说了一阵话,把这老妇人说快乐了,在心中展开了一个幻景,想起自己觉得有些近于糊涂的事情,忙匆匆的回转碾坊去,望着三三痴笑。&&&&三三不知母亲为什么今天特别乐,就问母亲到了什么地方,遇着了谁。&&&&母亲想,应当怎么说好?想了许久才开口:三三,昨天你见过谁?&&&&三三说:我见到谁?没有!&&&&娘就笑了,三三你记记,晚上天黑时,你不看见两个人吗?&&&&三三以为是娘知道一切了,就忙说:人有两个,一个是团总家管事的先生,一个是生人怎么?三三(4)&&&&&不怎么。我告你,那个生人就是城里来的先生。今天我看见他们,他们说已经和你认识了,所以我们说了许多话。那人真像个姑娘样子。母亲说到这里时,想起一件事情好笑。&&&&三三以为妈妈是在笺她,偏过头去看十地上灶马,不理会母亲。&&&&母亲说:他们问我要鸡蛋,你下半大送二十个去.好不好?&&&&三三听到说鸡蛋,打量昨天两个男人说的笑话都为母亲知道了,心里很不高兴,说道:谁去送他们鸡蛋?娘,娘,我说他们是坏人!&&&&母亲奇怪极了,问:怎么是坏人?什么地方坏?三三红了脸不愿答应。母亲说:&&&&三三,你说甚么事?&&&&迟了许久,三三才说:他们背地里要找团总做媒,把我嫁给那个白脸人。&&&&母亲听到这天真话什么也不说,笑了好一阵。到后估计三三要跑了,才拉着云三说:小报应,管事先生他们说笑话,这也牛气吗?谁敢欺侮你!&&&&说到后来,三三也被说笑了。&&&&三三后来就告给娘城里人如何怕狗的话,母亲听后不作声.好久以后,才说:三三,你真还像个小丫头,什么也不懂。&&&&第二天,妈妈要三三送鸡子到寨子里去,三二不说什么,只摇头。妈妈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只好亲自送去。母亲走后,二三一个人在碾坊里玩,玩厌了,又到潭边去看白鸭,看了.会鸭子,等候母亲还不回来,心想萸非管事先生同妈妈吵了架或者天热到路上发了痧?心里老不自在,回到碾坊里去。&&&&但是过了一会,母亲可仍然回来了,回到碾坊一脸的笑,跨着脚如一个男子神气。坐在小凳上,不住抹额头上汗水,告给三三如何见到那先生,那先生又如何要她坐到那个用粗布做成的软椅子上去,播着荡着像一个摇网,怪舒服怪不舒服。又说到城一个光光的头在水面,邪城里人则长长的头发,缠在贴近水面的柳树根上,情景十分有趣。&&&&可是一会儿水面什么也没有了,原来郝两个人在水里摸了许多鱼,上了岸,拍拍身上的水点,把鱼全拿走了。&&&&三三想去告给妈妈,一滑就跌下了。&&&&刚才的事原来是做一个梦。母亲似乎是在灶房煮夜饭,因为听到三三梦里说话,爿赶出来的。见三三醒了,摇着她问:三三,三三,你同谁吵闹?&&&&三三定了一会儿神,望妈妈笑着,什么也不说。&&&&妈妈说:起来看看,我今天为你焖芋头吃。你去照照镜子.脸睡得一片红!虽然依照母亲说的,去照了镜子,还是一句话不说。人虽早已清醒,还记得梦里一切的情景。到后来又想起母亲说的同谁吵闹的话,才反去问母亲,究竟听到吵闹些什么话。妈妈自然不注意这些,说听不分明,三三也就不再问什么了。直到吃饭时,妈妈还说到脸上睡得发红,所以三三就告给老人家先后做了些什么梦,母亲听来笑了半天。&&&&第二次送鸡蛋去时,三三也去了,那时是下午。吃过饭后不久,两人进了团总家的大院子。在东边偏院里,看到城里来的那个客,正躺在廊下藤椅上,眺望天上飞的老鹰。管事的不在家,二二认得那个男子,不大好意思上前去,就要母亲过去,自己站,在月门边等候。母亲上前玄时节,三二又为出主意,要妈妈站在门边大声说送鸡蛋的来了,好让他知道。母亲自然什么都照三三主意作去。三三听母亲说这句话,说到第三次,才引起那个白白脸庞的城里人注意,自己就又急又笑。&&&&三三这时是站在月门外边的。从门罅里向里面窥看,只见那白脸人站起身来叉坐下去,正像梦里那种样子。同时就听到这个人同母亲说话,说起天气和别的事情,妈妈一面说话一面尽掉过头来望到三三所在的一边。白脸人以为她就要走去了,便说:老太太,你坐坐,我同你说说话。&&&&妈妈于是坐下了,可是同时那白脸的城里人也注意到那一面门边有一个人等候了,谁在那里?是不是你的小姑娘?&&&&一看情形不妙他就想跑。可是一回头,却望到管事先生站在身后,不知已站J,多久。打量逃走自然是难办到的。末后就被拉着袖子,牵进小院子来了。&&&&听到那个人请自己坐下,听到那个人同母亲说那天在溪边看见自己的情形.==眼望另一边.傍近母亲身旁,一句话不说.巴不得即刻离开,可是想不出怎么就可以离开。&&&&坐了一会儿,出来了一个穿白袍戴白帽、装扮古怪的女人。三三先还以为是个男子,不敢细细的望。后来听这女人说话,且看她站在城里人身旁,用一根小小白色管子塞进那白脸男子口里去,又抓了男子的手捏着,捏了好一会,拿一支好像笔的东西,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记号。那先生问多少豆?就听她回答说:豆瘦同昨天一样。且因为另外一句话听到这个人笑,才晓得那是一个女人。这时似乎妈妈那一方面,也刚刚才明白这是一个女人,且听到说多少豆,以为奇怪,所以两人互相望望,都抿着嘴笑了起来。三三(5)&&&&&看着这母女生疏的情形,那白袍子女人也觉得好笑,就不即走开。&&&&那白脸城里人说;周小姐,你到这地方来一个朋友也没有,就同这小姑娘做个朋友吧。她家有个好碾坊,在那边溪头,有一个动人的水车,前面一点还有一个好堰坝。你同她做朋友,就可到那儿去玩,还可以钓些鱼回来。你同她去那边林子里玩玩吧,要这小姑娘告你那些花名、草名。&&&&这周小姐就笑着过来,拖了三三的手,想带她走去。三三想不走,望着母亲,母亲却做样子努嘴要她去,不能不走。&&&&可是到了那一边,两人即刻就熟了。那看护把关于乡下的一切,这样那样问了她许多。她一面答着,一面想问那女人一些事情,却找不出一句可问的话,只很希奇的望到那一顶自帽子发笑。觉得好奇怪,怎么顶存头上不怕掉下来。&&&&过后听母亲在那边喊自己的名字,三三也不知道还应当同看护告别,还应当说蝼什么话,只说妈妈喊我回去,我要走了.就一个人忙忙的跑回母亲身边,同母亲走了。&&&&母女两人回到路上走过了一个竹林,竹林里恰正当晚霞的返照,满竹林是金色的光。三三把一个空篮子戴在头上,扮作钓鱼翁的样子,同时想起团总家养病服侍病人那个戴白帽子的女人,就和妈妈说:&&&&娘,你看那个女人好不好?&&&&母亲说:你说的是哪一个女人?&&&&三三好像以为这答复是母亲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因此稍稍有点不高兴,向前走去。&&&&妈妈在后面说:三三,你说谁?&&&&三三就说:我说谁,我问你先前那个女子,你还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是说谁?你说那姑娘,脸庞红红白白的,是说她吗?&&&&三三才停着了脚,等着她的妈。且想起自己无道理处,悄悄的笑了。母亲赶上了三三,推着她的背,三三,那姑娘长得好体而,你说是不是?&&&&三三本来就觉得这人长得体面,听到妈妈先说,所以就故意说:体面什么?人高得像一条菜瓜,也算体面!"&&&&人家是读过书来的,你没看她会写字吗?&&&&娘,那你明天要她拜你做干娘吧。她读过书,娘,你近来只欢喜读书的。&&&&嗨,你瞧你!我说读书好,你就生气。可是你难道不炊喜读书的吗?&&&&男人读书还好,女人读书训厌咧。&&&&你以为她讨厌,那我们以后讨厌她得了。&&&&不.干吗说讨厌她得了?你并不讨厌她l,'那你一人讨厌她好了。&&&&我也不讨厌她!&&&&那是谁该讨厌她?三三,你说。我说,谁电不该讨厌她。&&&&母亲想着这个话就笑,三三想着也笑了。&&&&三三于足又匆匆的向前走去。因为黄昏太美,三三不久又停顿在前面枫树下了,还要母亲也陪她坐一会,送那片云过去再走。母亲自然不会不答应的。两人坐在那石条子上,三三把头上的竹篮儿取下后,用手整理发辫,就又想起那个男人一样短短头发的女人。母亲说:三三,你用围裙揩揩脸,脸上出汗了。三三好像没听到妈妈的话,眺望另一方,她心中出奇,为甚么有许多人的脸,白得像茶花。她不知不觉又把这个话同母亲说了,母亲就说,这是他们稚称呼城里人的理由,不必擦粉,脸也总是很白的。&&&&三三说:那不好看。母亲也说那自然不好看。三三又说:宋家的黑子姑娘才真不好看。母亲因为到底不明白三三意思所在,拿不稳风向,所以再不敢插言,就只貌作留神的听着,让三三自己去作结论。&&&&三三的结论就只是故意不同母亲意址一致,可是母亲若不说话时,自己就不须结论,也闭了口,小再作声了。&&&&另外某一天,有人从大寨里挑谷子来碾坊的,挑谷子的男人走后,留下一个女人在旁边照料一切。这女人欢喜说白话,且小久才从十里外一个寨上吃喜酒回来,有一肚子的故事,许多乡村消息,得和一个人说说才舒服,所以就拿来与碾坊母女两人说。母亲因为自己有一个女儿,有些好奇的理由,专欢喜问人家到什么地方吃喜酒,看见些什么体面姑娘,看到些什么好嫁妆。她还明白,照例三三也愿意听这些故事。所以就问那个人,问了这样又问那样,要那人一五一十说出来。&&&&二二却静静的坐在一旁,用耳朵听着,一句话不说。有时说的话那女人以为不足女孩子应当听的,声音较低时,三三就装作毫不注意的神气,用绳子结连环玩,实际上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听到些怪话,三三忍不住要笑了,却扭过头去悄悄的笑,不让那个长舌妇人注意。
三三(6)&&&&&到后那两个老太太,自然而然就说到团总家巾的来客,且说及那个白袍白帽的女人了。那妇人说她昕人说这白帽白袍女人,是用钱雇来的,雇来照料那个先生,好几两银子一天。但她却又以为这话不十分可靠,以为这人一定就是城里人的少奶奶,或者小姨太太。&&&&三三的妈妈意见却同那人的恰恰相反,她以为那白袍女人,决不是少奶奶。&&&&妇人就说:你怎么知道不是少奶奶?&&&&三三的妈说:怎么会是少奶奶!那人说:你告诉我此道理。&&&&三三的蚂说:自然有道埋。可是我说小出。那人说:你又看不见,你怎么会知道?&&&&三三的妈说:我怎么看不见?&&&&两人争着不能解决,又都不能把理由说得完全一点,尤其是三三的母亲,又忘记说是听到过那一位喊叫过周小姐的话,用来作正据。三三却记起许多话,只是不高兴同那个妇人去说。所以三三就用别种的方法打乱了两人不能说清楚的问题。三三说:娘,莫争这些闲事情,帮我洗头吧,我去热水。&&&&到后那妇人把米碾完挑走了。把水热好了的三三,坐在小凳上一面解散头发,一面带着抱怨神气向她娘说:&&&&娘,你真奇怪,欢喜同那老婆子说空话。我说了些什么空话?&&&&人家媳妇不媳妇,管你什么事!"&&&&母亲想起什么事来了,抿着口痴了半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过几天,那个白帽白袍的女人,却同寨子里一个小女孩子到碾坊来玩了。玩了大半天,说了许多话,妈妈因为第一次有这么一个稀客,所以走出走进,只想杀一只肥母鸡留客吃饭,但是又不敢开口,所以十分为难。&&&&三三却把客人带到溪下游一点有水车的地方去,玩了好一阵,在水边摘了许多金针花,回来时又取了钓竿,搬个矮脚凳子,到溪边去陪白帽子女人钓鱼。&&&&溪里的鱼好像也知道凑趣。那女人一根钓竿,一会儿就得了四条大鲫龟,使她十分欢喜。到后应当回去了,女人不肯拿鱼回去.母亲可不答廊,一定要她拿去。并且因为向帽子女人说南瓜子好吃,叉另外取了一口袋的生瓜子.要同来的那个小女孩代为拿着。&&&&冉过几天,那白脸人同管事先生也来钓了一次鱼.又拿了许多礼物回去。&&&&再过几天,那病人却同女人一块儿来了,来时送了一些用瓶子装的糖.还送了些别的东西,使得主人不知如何措置手脚。因为不敢留这两个人吃饭,所以到临走时,三三母亲还提了两只活鸡,一定要他们带回去。两人都说留到这里生蛋,用不着捉去,还不行。到后说等下一次来再杀鸡,那两只鸡才被开释放下了。自从两个客人到来后,碾坊里有点不同过去的样子,母女两人说话,提到城里的事情,就渐渐多了。城里是什么样子,城里有些仆么好处,两人本来全不知道。两人只从那个白脸男子、白袍女人的神气,以及平常从乡下听来的种种,作为想象的根据,摹拟到城里的一切景况,都以为城里足那么种样子:有一座极大的用石头垒就的城,这城里就竖了许多好房子。每一栋好房子里面都住了一个老爷同一群少爷;每一个人家都有许多成天穿了花绸衣服的女人,装扮得同新娘子一样,坐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必作。每一个人家,房子里一定还有许多跟班同丫头,跟班的坐在大门前接客人的名片,丫头便为老爷剥莲心,去燕窝毛。城里一定有很多条大街,街上全是车马。城里有洋人,脚杆直直的,就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城里还有大衙门,许多官都如包龙图一样,威风凛凛,一天审案到夜,夜了还得点了灯审案。虽有一个包大人,坏人还是数不清。城里还有好些铺子,卖的是各样希奇古怪的东西。城里一定还有许多大庙小庙,成天有人唱戏,成天也有人看戏。看戏的全是坐在一条板凳上,一面看戏一面剥黑瓜子,坏女人想勾引人就向人打瞟瞟眼。城门口有好些屠户,都长得胖墩墩的。城门Vl还坐有个王铁嘴,专门为人算命打卦。&&&&这些情形自然都是实在的。这想象中的都市,像一个故事一样动人,保留在母女两人心上,却永远不使两人痛苦。她们在自己习惯生活中得到幸福,却又从幻想中得到快乐,所以若说过去的生活足很好的,那到后来可说是更好了。&&&&但是,从另外一些记忆上,三三的妈妈却另外还想起了些事情,因此有好几回同三三说话到城里时,却忽然又住了口不说下去。三三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就笑着,仿佛意思就只是想笑一会儿,什么别的意思也没有。&&&&三三可看得出母亲笑中有原因,但总没有方法知道这另外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者是妈妈预备要搬进城里,或者是作梦到过城里,或者是因为三三长大了,背影子已像一个新娘子了,妈妈惊讶着,这些躲在老人家心上一角儿的事可多着呐。三三自己也常常发笑,且不让母亲知道那个理由。每次到溪边玩,听母亲喊=三你回来吧,三三一而走一而总轻轻的说:三三不同来了,二二水不回来了。为什么说不回来,不回来又到什么地方去落脚,三三并不曾认真打量过。&三三(7)&&&&&有时候两人都说到前一晚上梦中去过的城单,看到大衙门大庙的情形,三三总以为母亲到的是一个城里。她自己所剑又是一个城里。城里自然有许多,同寨子差不多一样.这个三三老早就想到了的。三三所到的城里一定比母亲那个还远一点,因为母亲凡是梦到城里时,总以为同团总家那堡子差不多,只不过大了一点,却并不很大。三三因为昕到那白帽子女人说过,一个城里看护至少就有两百,所以她梦到的,就是两百个白帽子女人的城里!&&&&妈妈每次进寨子送鸡蛋去,总说他们问三三,要三三去玩,三三却怪母亲不为她梳头。但有时头上辫子很好,却又说应当换干净衣服才去。一切都好了,三三却常常临时又忽然不愿意去了。母亲自然不强着三三的。但有几次母亲有点不高兴了,三三先说不去,到后又去;去到那里,两人却都很快乐。&&&&人虽不去大寨,等待妈妈回来时,三三总愿意听听说到那一面的事情。母亲一面说,一面注意三三的眼睛,这老人家懂得到一点三三小事。她自己以为十分懂得三三,所以有时话说得也稍多了一点。譬如关丁白帽了女人,如何照料白脸男子那一类事,母亲说时总十分温柔,同时看三三的眼睛,也照样十分温柔。于足,这母亲,忽然又想到了远远的什么一件事,不再说下去;三三也想到了另外一什事,不必妈妈说话了。母女二人就沉默了。寨子里人有次又过碾坊来了,来时三三已出到外边往下溪水车边采金针花去了。三三回碾坊时,望见母亲同那个人商量什么似的在那里谈话,一见到三三,就笑着什么也不说。三三望望母亲的脸,从母亲脸上颜色,她看出像有些什么事情,很有点蹊跷。那人一见三三就说:三三,我问你,怎么不到堡子里去玩,有人等你!&&&&三三望望自己手上那一把黄花,头也不抬说:谁也不等我。你的朋友等你。&&&&没有人是我的朋友。&&&&一定有人!想想看,有一个人!你说有就有吧。&&&&你今年儿岁,是小是属龙的?&&&&三三对这个谈话觉得有点古怪,就对妈妈看着,不即作答。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妈妈还刚刚告我,四月十七,你看对不对?&&&&三三心想,四月十七、五月十八你都管不着,我又不希罕你为我拜寿。但因为听说是妈妈告的,三三就奇怪,为什么母亲同别人谈这些话。她就对母亲把小小嘴唇撇了一下,怪着她不该同人说起这些。本来折的花应送给母亲,也不高兴了,就把花放在休息着的碾盘旁,跑出到溪边,拾石子打飘飘梭去了。&&&&不到一会儿,听到母亲送那人出来了,三三赶忙用背对着大路,装着眺望溪对岸那一边牛打架的样子,好让他们走去。那人见三三在水边,却停顿到路上,喊三姑娘,喊了好几声,三三还故意不理会,又才听到那人笑着走了。&&&&到了晚上.母亲因为见三三不大说话,和平时完伞不同了,母亲说:三三,怎么,是不是生谁的气?&&&&三三口上轻轻的说没有,心里却想哭一会儿。&&&&过两天,三三义似乎仍然同母亲讲和了,把一切事都忘掉r,可是再也不提到大寨里去玩,再也不提醒母亲送鸡蛋给人了。同时母亲那一面,似乎也因为了一件事情,不大同三三提到城里的什么,不说是应当送鸡蛋到大寨去了。&&&&日子慢慢的过着,许多人家田间的新稻,为了好的日头同恰当的雨水,长出的禾穗全垂了头。有些人家的新谷已上了仓,有些人家摘着早熟的禾线,舂出新米各处送人尝新了。&&&&因为寨子里那家嫁女的好日子快到了,搭了信来接母女两人过去陪新娘子。母亲正新给三三缝了一件葱绿布围裙,要三三去住两灭。三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说不去,所以母女两人就带了些礼物到寨子里来了。,到了那个嫁女的家里,按照一乡的风气,在女人未出阁以前,有展览妆奁的习惯,寨子的女人都可来看,就见到了那个白帽子的女人。她因为在乡下除了照料病人就无什幺事情可作,所以一个月来在乡下就成天同乡下女人玩玩,如今随同别的女人来看嫁妆,碰到了三三母女两人。&&&&一见面,这白帽子女人便用城里人的规矩,怪三三母亲,问为什么多久不到总爷家里来看他们;又问三三,为什么忘了她。这母女两人自然什么也不好说,只按照一个乡下人的方法,望到略显得黄瘦了的白帽子女人笑着。后来这白帽子的女人就告给三三妈妈,说病人的病还不怎么好,城里医生来了一次,以为秋天还耍换换地方,预备八月里回城去,再要到一个顶远的有海的地方去养息。因为不久就要走了,所以她自己同病人,都很想念母女两人,和那个小小碾坊。&&&&这白帽子女人又说,曾托过人带信要她们来玩的,不知为什么她们不来。叉说,她很想再来碾坊那小潭边钓鱼,可是因为天气热了一点,不好出门。&&&&这白帽子女人,看见三三的新围裙,裙上还扣了朵小花,式样秀美,充满了一种天真的妩媚,就说:三三(8)&&&&&三三.你这个匍腰真美,妈妈自己作的是不是?&&&&三三却因为这女人一个月以来脸晒红多了,就只望着这个人的红脸好笑,笑中包含了一种纯朴的友谊。&&&&锄;说:我们乡下人,要什么讲究东西,只要穿得上身就好了。因为母亲的话不大实在,三三就轻轻的接F去说:可是改了三次。&&&&那白帽女人听到这个话,向母女笑着,老太太你真有福气,做你女儿的也真有福气。&&&&这算福气吗?我们乡下人,哪里比得城里人好。&&&&因为有两个人正抬了一盒礼物过去,三三追上前想看看是什么时,白帽子女人望着三三的背影,老太太,你三姑娘陪嫁的,一定比这家还多。&&&&母亲也望那一方说:我们是穷人,姑娘嫁不出去的。这些话二三都听到,所以看完了那一抬礼,还不即过来。说了一阵话,白帽子女人想邀母女两人进寨子里去看看病人,母亲见三三神气有点不高兴,同时且想起是空手,乡下人照例不好意思空于进人家大门,所以就答应过两天再去。&&&&又过了几天,母女二人在碾坊,因为谈到新娘了敷水粉的事情,想起白帽子女人的脸,乡下后就晒红了许多的情形.且想起那天曾答应人家的话了,所以妈妈问三三,什么时候高兴去寨子里看城里人。三三先是说不高兴,到后又想了一下,去也不什么要紧,就答应母亲,不拘那一天去都行。既然不拘什么时候,那么,自然第二天就可以去了。&&&&因为记起那白帽子女人说的话,很想来碾坊玩,所以三三要母亲早上同去,好就便邀客来,到了晚上再由三三送客回去。母亲却因为想到前次送那两只鸡,客人答应了下次来吃,所以还预备早早的回来,好杀鸡款客。&&&&一早上,母女两人就提了一篮鸡蛋,向大寨走去。过桥,过竹林,过小小山坡,道旁露水还湿湿的。金铃子像敲钟一样,叮叮的从草里发出声音来,喜鹊喳喳的叫着从头上飞过去。母亲走在三三的后面,看到三三苗条如根笋子,拿着棍儿面走一面打道旁的草,记起从前团总家管事先生问过她的话,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想到几天以前,白帽子女人说及的话,就觉得这些从二二日益长大快要发生的事情,不知还有许多。&&&&她零零碎碎就记起一些属于别人的印象来了一顶凤冠,用珠子穿好的,搁到谁的头上?二十抬贺礼,金锁金鱼,这是谁?床上撒满了花,同百果、莲子、枣子,这是谁?这是谁?那三三是不是城里人?&&&&若不是滑了一下,向前一窜,这梦还不知如何放肆做下去。因为听妈妈口上连作呸呸,三三才回过头来,娘,你怎么?想些什么?差点儿把鸡蛋篮子也摔了。你想些什么?&&&&我想我老了,不能进城去看世界了。你难道欢喜进城吗?&&&&你将来一定是要到城里去的!"怎么一定?我偏不上城里去!那自然好极了。&&&&两人又走着,三三忽然叉说:娘,娘,为什么你说我要到城里去?你怎么个想起这事情?&&&&母亲忙分辩说:你小去城单,我也不去城里。城里天生是给城里人预备的;我们有我们的碾坊,自然不会离开的。&&&&不到一会儿,就望到大寨子那门楼了,门前自许多大榆树和梧桐。两人进了寨门向南走,快要走到时,就望见榆树下面,有许多人站立,好像在看热闹,其中还有些人,忙手忙脚的搬移一些东西,看情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来了远客,或者还有别的原因。母女两人也不什么出奇,依然慢慢的走过去。三三面走一面说:莫非是衙门的委员来了?娘,我在这里等你,你先过去看看吧。母亲随随便便答应着,心里觉得有点蹊跷+就把篮子放下,要二三等着,自己赶上前去了。&&&&这时恰巧有个妇人抱了自己孩了向北走,预备回家.看见三三了,就问:三三,怎么你这样早,有些什么事?但同时却看到了三三篮里的鸡蛋了,三三,你送谁的礼呢?&&&&三三说:随便带来的。因为不想同这人说别的话,于是低下头去,用手盘弄那个盘云的葱绿围腰扣子。&&&&那妇人又说:你妈呢?&&&&三三还是低着头用手向南方指着,过那边去了。那女人说:那边死了人。&&&&是谁死了?&&&&就是上个月从城中搬来养病的少爷。只说是病,前一些日子还常常出外面玩,谁知忽然犯病就死了。三三(9)&&&&&三三听到这个,心里一跳,心想:难道是真话吗?&&&&这时节,母亲从那边也知道消息了,匆匆忙忙的跑回来,心门口咚咚跳着,脸儿白白的,到了三三跟前,什么话也不说,拉着三三就走。好像是告三三,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就死了.就死了,真不像会死!&&&&但三三却立定了,问:娘,那白脸先生死了吗?&&&&都说是死了的。&&&&我们难道就回去吗?&&&&母亲想想,真的,难道就回去?&&&&因此母女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还是过去看看,好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三三且想见见那白帽子女人,找到白帽子女人一切就明白了。但一走进大边,望见许多人站在那里,大门却敞敞的开着。两人又像怕人家知道她们是来送礼的,不敢进去。在那里就听许多人说到这个病人的一切,说到那个白帽子女人,称呼她为病人的媳妇,又说到别的.都显然证明这些人并不和这两个城里人有什么熟识。&&&&三三脸白白的拉着妈妈的衣角,低声说:娘,走.两人于是就走了。&&&&到了磨坊,因为有人挑了谷子来在等着碾米,母亲提着蛋篮子进去了.三三站立溪别字,眼望一泓碧流,心里好像掉了什么东西.极力去记忆这失去的东西的名称,却数不出。&&&&母亲想起了三三,在里面喊着三三的名字,三三说:娘,我在看虾米呢。&&&&来把鸡蛋放到坛里去,虾米在溪里可以成天看!因为母亲那么说着,三三只好进去了.水闸门的闸板已提起,磨盘正开始在转动,母亲各处找寻油瓶,为碾盘轴木加油,三三知道那个油瓶挂在门背后,却不做声,尽母亲乱乱的各处去找,三三望着那篮子,就蹲到地下去数篮里的欢迎鸡蛋,数了半天.后来碾米的人,问为什么那么早拿鸡蛋往别处去,送谁,三三好像不曾听到这个话,站起身来又跑出去了。&&&&1931年8月写成于青岛
--------------------小戴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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