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农这个名字怎么样起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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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kker/Webcache/3.6.0刘志丹_分节阅读_4 - 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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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局,给北方局写过“万言书”,是个有名的“杜万言”,也算是个头面人物。和曾光也有过交情,杜康在北平逛天桥,跑戏园子,都和曾光结伴。
  所不同的,是杜康会唱戏、会拉胡琴、敲板鼓,曾光只会听戏,摇笔杆子。曾光在中间一介绍,申超人对杜康也一见如故。对于杜康的突然来临、几乎喊出“万岁”来。申超人比曾光、杜康土些,没那么洒脱,“土少爷” 的作风很浓,常要用漂白手巾掸身掸脚的,特别是用白手巾捂起嘴来,能使曾光发笑。可是他心眼儿也灵动,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见了生人先闻味儿。现在他正观察杜康,在杜康身上找和自己的差距,内心在比较。 曾光则很随便:“老杜,你怎么来的?”
  杜康把长脸笑圆,擦擦眼镜,脱风衣,解西服领带,两腿一叉,往方凳上一坐,摆起“龙门阵”:“上海接到北方转去的‘超人报告’,就催我来,要帮助你们搞‘肃反’嘛!因为我在陕西也算是‘地头蛇’、‘磨动天’,知道那窝子里的底细。可我没敢从西安走,是化装从山西过来的。我们这些人嘛,关系多,上下左右,四通八达。弄了个国民党上海市党部的证件,通行无阻!哈哈!”
  曾光为杜康捏了把汗:“好险!那证件到了苏区还顶用?”杜康从兜里又掏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摔:“你看,这是在上海临时机关弄的介绍信!有了这信,还没人把我送到你门口?” 曾光拍着杜康的肩膀:“老兄比我老练,一个兜里装着国民党,一个兜里装着共产党,‘双保险’!”申超人插话道:“老兄名声在外,很有两手。
  你既然来了,就用不着我再多嘴,那些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你比我还熟悉。” 三人哈哈一笑。
  杜康绝没想到,他去找曾光时,被迪伯仁从山上看见。1933 年*陕西省委被破坏时,迪伯仁潜入西安探过消息。据张汉民部队得知,杜康只被捕两小时,便和国民党的省党部挂上钩,偷偷跑到上海去了。是人是鬼, 迪伯仁一直怀疑,可他始终没向外传。伯仁想:“嗯!他们又增加一个力量。”
  9月13日,红43军到了永坪镇。
  这个镇,在延安去延川的岔路上,镇上有条短街,周围村庄稠密,红43军三个团,分驻在各村。西北工委和西北军委的办公地点,就在石油沟,上下离得不远。
  西北工委的书记迪伯仁、组织部长张武轩、陕北苏维埃主席冯文方, 都尽了主人之谊,对兄弟部队进行了访问交谈。
  迪伯仁等刚走,申超人、曾光、杜康便赶到43军。申超人抢先开口:“我们都是北方代表的代表,盼你们几天了。你们从陕甘来,印象如何?”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 夺权(3)
这句话问得余胜、贺仲、岳威不知从何答起。岳威说:“贺仲同志也是中央代表,请他谈谈吧 !”生人见面,贺仲不便多说,慢慢从担架上坐起,才说:“既然诸位都是北方代表,就请先谈谈情况。”
  申超人心眼儿多,自己先压住阵脚,借曾光的嘴说,他只旁敲侧击:“时间不等人,这里问题严重,得快刀斩乱麻,先请曾光同志说说。”
  曾光说:“我们酝酿过,应当先成立个‘中央代表团’,有了权力机关,才好办事。”贺仲脸色沉静:“恐怕得中央批准吧?”杜康大包大揽:“用不着瞻前顾后,往哪儿找中央去?我就可以批准!既然上级给了咱们‘上方宝剑’,就得会用。我们商量过,我们三个,加上贺仲同志,四个人,组成‘中央代表团’,今后的工作,一切通过‘中央代表团’。”
  申超人忽然想起来说:“还有个叫张庆孚的,也是上海来的代表,能否参加?”
  曾光摇摇头:“他不行,思想有问题,我在下寺湾碰见他,头一句,           他就说,‘你是叛徒,跑到这里干啥?’我的意见,这人应当除外。”
  贺仲说:“我刚来,不了解情况,只有遵命 !”
  余胜笑说:“莫得我们的事了!一切服从‘中央代表团’!”杜康忙说:“不,不!开小会,用‘中央代表团’,扩大一点,就成立‘六人小组’。这六个人,包括中央代表和余胜、          岳威同志。咋样?”
  余胜、贺仲、岳威,互相望望,只有默认。
  “中央代表团”和“六人小组”开联席会议,一连开了两天,交换材料,统一口径。 曾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堆材料:“先声明一句:这些材料的主要来源,是申超人同志提供的,他虽不是陕北人,也算是本地干部,从前在这里念过书。
  1934 年春又到这里,在陕北工作,也去过陕甘。根据我的观察,他的材料可信。” 岳威催着:“念给大家听听嘛!” 曾光念道:“超人同志给北方代表的信上说,陕甘党内有右倾机会主义。 他们的阴谋,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同时,还有右倾取消主义。这些机会主义和取消主义,就是为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服务的。实质上,他们是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在党内的应声虫和同盟军。因之,必须反对国民党反动派在党内的应声虫和同盟军,坚决和国民党的走狗们进行斗争!” 听到这里,大家很吃惊。余胜说:“这么严重!我还莫得看出来。念,念!” 曾光念道:“超人的报告还说,现在,陕甘边混进来杨伟林、王思学两个右派,陕甘边的右倾机会主义者,又受了这两个右派的影响。”
  杜康拍手叫好:“超人比我厉害。帽子戴得恰当,有胆识,有魄力 !” 曾光又继续说:“北方代表根据超人的报告,派我来开展反对右倾取消主义斗争,在斗争中暴露与孤立右派。然后再*他们!根据超人的报告,北方代表还印发了《鄂豫皖肃反的经验》,其中包括张国焘同志写的文章。这些,都给我们提供了典范,坚定了信心。” 岳威插话说:“你不提这个,我不敢发言,你一提,咱们就合了拍!张国焘同志总结的经验,就是在他领导下,我们亲手做出来的。我们在大别山,宰了一大堆,管他什么大官,只要看他不对头,我们都敢宰。现在看来,咱们执行的是一条共同的路线!” 杜康说:“惭愧!当初我也右倾保守了。1933年,我在陕西没敢多杀人,我不懂军事,怕他们轰我,就留下了后患。”
第四章 夺权(4)
曾光说:“为了让大家了解全面情况,我再补充一些,超人报告中还说,陕甘边特委的政策,是联合富农和小地主,勾结上层。刘志丹是大地主的儿子,当过白军旅长,打仗怕死,一贯右倾。他的表弟,名叫王兆平,也很坏。李可夫,虽是苏联回来的,已经投降。轻点说,都是些‘党棍’。杨冲是第三党 ,现在和第三党还有联系。”
  杜康说:“这是个新材料,杨冲我认识,还没查出他是第三党。超人比我弄得深!”
  听到赞扬,申超人坐得更直,眼皮向下一耷拉,要看自己的鼻子。他听老人传说,凡是大人物,都能看见自己的鼻子。凡是自己能看见自己鼻子的人,定会交“皇帝运”。所以,凡遇得意之事,他总要自己试试,能否看见鼻子?估量估量,能否成为皇帝之类的人物。
  曾光继续说:“超人报告,迪伯仁、张武轩、矿工老吴,都是刘志丹的傀儡。陕甘党和西安面貌不清的一个什么党有关系。西安派了许多人来陕甘边,还有几个军人,是杨伟林带进来的。刘志丹打仗,捉住敌人的军官也放走,完全是军官路线。徐一知很跋扈,群众要分中农的东西,他就骂群众是流氓,骂超人派去的董洪海不懂革命。事情多得很!这些材料来之不易,全是超人冒着风险搞到的。”
  岳威叫了声:“好险!那个王兆平、徐一知、杨伟林,我们都见过,印象还不坏。原来是这样! 以后得多听超人同志的。”
  申超人越听越精神,也开了腔:“我向大家汇报一下陕北和陕甘的工作……”一开口杜康就听不入耳:“陕北、陕甘的工作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太过分吧。眼里还有没有我?”他肚子里嘀咕,却不好说,只得认真听。 申超人说:“1934年我来到陕北,这地方是一片荒原,我以‘拓荒’者的精神,用三条枪,搞起个 27 军。冯文方那些都是饭桶,正搞富农路线,我把他们踢开,重新创建了陕北党。刘志丹一贯右倾,下终南山,把26军搞垮了……”
  杜康忙插话:“这问题我可以作证,当时我是省委书记,是政委,我不 主张南下,他硬要去,终南山还能站得住?逃跑主义嘛!”
  余胜问:“当时他是啥子职务?权那么大?”杜康说:“他啥都不是,我根本不用他。当时有些群众拥护他。团参谋长牺牲后,他顶了个缺。这个人,嘴里不说肚里说,叫他往西他往东,难摆弄得很 !”岳威脑子里划个问号。但是,他口头还是说:“看起来,越有人拥护,危害性越大!无所作为的人倒好办。‘枪打出头鸟’,先拔尖子!”申超人眼珠子滚几下,他从前听说过,是杜康逼迫 26 军南下的,如今杜康搞了个反咬,未免有点……唉!杜康也是“文过饰非”之人,不过,我们总算目标一致,求同存异,先搞掉刘志丹,走一步看一步。将来我的对头可能是杜康…… 申超人接着说:“要不是我,26 军早垮了。我把 26 军调到陕北,在我的领导下,26 军才发展起来。陕北老百姓就不知道个刘志丹,只知道我老申……可是,我没有枪杆子,他们欺负我,排挤我,我想当个红军的政委,
  他们都不给……”
  岳威对申超人深表同情:“老申同志,你是陕北的真正领袖!这回咱们可有了枪杆子。我是 43 军的参谋长,我和余胜同志支持你。用我们的枪杆子,把他们的枪杆子拿过来!”说完,看看余胜怎么样,余胜哈哈一笑:“我听大家的,支持左派嘛。”申超人拱拱手:“阿弥陀佛,我的神神!” 杜康倒有点不是滋味,心想:你想当陕北领袖,将来把我放在哪个位位? 便说:“好我的超人同志,革命成功后再论功评奖!”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 夺权(5)
岳威也在翻笔记本:“你们不说,我也不好开口,因为我们新来乍到,不了解情况。既然超人提到西安的问题,我也提供点材料,供大家参考。 我们在陕南的‘九间房’,消灭了杨虎城的独立二旅,旅长名叫张汉民,这家伙很狡猾,被俘以后,竟自称共产党员,还和刘志丹有联系。我们军部研究后认为,共产党员不可能当白军旅长,和刘志丹的联系也不正常,就先把他宰了。”
  余胜又插话:“事情还真麻烦,从上海又跑来个人,说上海的特科派来救张汉民,还拿着上海特科的信。我们怀疑这是个内奸,一审讯,他和刘志丹也认识,我们只好把他拉到陕北,来对口供。对于刘志丹嘛,现在也不好下结论,审查后再说吧。”
  杜康听罢,一则一喜,一则一惧。喜的是,张汉民终于被杀了,要不然,自己的问题可能暴露。张汉民在陕西能量很大,和地方上、军队上都有关系,杨虎城军里消息灵通,万一捅了底,全盘皆输。惧的是,拉来的这个人,又是谁?对我有无不利?岳威是何许人?也不托底。还有余胜、贺仲, 究竟属于哪一边,暂时都是猜不透的谜。
  材料凑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咋办?杜康说:“今天先休会,给个想的时间,明天再搞一天。”
  当晚,申超人和曾光商量:一定先夺党权,把党权拿到手,再改组军队,弄个名正言顺。两人去找岳威,岳威一拍手:“妙!我们可以用鄂豫皖省委名义,和你们的西北工委开联席会,决定成立新的党组织。”
  曾光有些顾虑:“如果有人质问,难道你们军队走时还带上个省委?军队能代表省委?没听说这个规矩。你们又不是中央,搬到哪里都行。”申超人说:“这样吧,你去请示一下,只要余胜、贺仲敢代表鄂豫皖省委,这事马到成功。”
  三人捏咕的这个点子还真顶用。第二天就在永坪镇开了西北工委和鄂豫皖省委的联席会议,决定撤销西北工委,成立*陕甘晋省委。指定曾光为省委书记,副书记申超人。不过,这个会议,西北工委的迪伯仁和张武轩都一无所知。
  杜康喜之不尽:“这一招还真高。下一步可以改组军队了。咱们要把党权、军权一起拿!把刘志丹的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拿下马,由曾光兼上。
  把43军、26军、27军合编成混合军团,军团长余胜,给刘志丹个副军团长,这仅仅是利用一下而已。过去我对他就是暂时利用。”
  曾光说:“我对军事一窍不通,连枪都没放过,还是请杜康同志任军委主席吧。你是上海派的代表,我们应当听你的。”杜康拒不接受,他怕打了败仗自己负责。
  室外站着警卫人员,背的鬼头大刀,刀柄拴着红绿绸子。他们也在互相嘀咕:“这些家伙,像强盗分赃一样,每人分得一份高职!”
  “不信这里的指挥员就那么坏,坏人还能建立根据地?对咱们这么好?”
  会后,曾光等人心里也不踏实,又去找贺仲商量,贺仲说:“从前听说           过刘志丹,他可能比我的资格还老。你们这些材料又没核实,不可轻举妄动。
  刘志丹在这里搞了那么多年,开辟这么大一块苏区,军委主席、混合军团长都应由刘志丹担任,别人只可任个副职,要不,别人会骂我们喧宾夺主,          
有失人心。” 曾光和申超人听到这些议论,心里毛了:“决不能再让刘志丹掌军权,他是个危险人物 !”申超人的鼻子都气歪了:“这是多虑!群众没问题,我们是主人。没人认识刘志丹,只要有我在,一切都有了,谁不知道我老申? 现在,非夺权不可了!”
第四章 夺权(6)
9 月 13 日,刘志丹带着红军,从安定出发,14 日到达永坪镇以西,准备和43军会师。16日,曾光召开团以上干部会,互相见了面,听曾光做报告。 又是从国际形势,讲到社会政策。他在台上大声讲,人们在台下小声驳。 曾光说:“国民党统治区域日益缩小。”有个湖北人说:“我们的大别山苏区又丢给了人家。”
  曾光说:“目前不仅是阶级决战,而且是和帝国主义直接武装冲突。” 有个河南人说:“帝国主义离得太远。我们从大别山出发,一路都是和国民党作战,还没打上日本鬼。” 曾光说:“我们要使川陕苏区与新疆、青海、甘肃的伟大革命运动联成一片。”张武轩小声说:“青海至今还没有共产党员呢。” 曾光说:“我们要深入阶级斗争,进行查田运动,肃清富农路线的影响。
  把地主富农从肉体上消灭,中农也要打击。”李可夫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放屁!别的国家没听说这么办的,中央苏区也不如此。”
  曾光说:“有些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共产党员,都要清除出去。要加强陕甘的工人运动,要把工人提拔到领导机关,保证无产阶级领导权……”
  下面听着,人人摇头叹气。常达江说:“满口的马列主义名词,就是不联系实际。这里不是上海,没有工厂,咋开展工人运动?要清理,得先把你清理出去!你是工人吗?你是贫雇农吗?现在的领导权在谁手里?”
  曾光还继续说:“从今后,我们要实行八小时工作制……”迪伯仁小声和 43 军的同志拉话:“这里的农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谁家也没块表,连我们的机关、部队,都没块表,打杨家园子缴来块怀表,坏了也没处修。
  平时都是捉只公鸡,放在窑里报时。苏区三十来个县,全县农民,到哪去看‘八小时’?部队打起仗来日夜行军,连个礼拜天也没有,这‘八小时’是空炮!” 那个安徽干部直点头:“听他瞎咋呼,我们那个山区也是一个样子!” 曾光把话头一转,批判起“右倾机会主义”来,他说:“像南梁那样的地方,就不能建立根据地。有些人,在敌人面前悲观失望,不敢勇往直前,不敢进攻城市,不能全线击破敌人,老在山沟里打来打去……”
  这段话,说得人人冒火。张武轩霍地站起来说:“这是胡说!南梁为啥不能建立根据地?你是怎么来的?没有南梁,你能来陕北?就是因为有了南梁苏区,才扩大了红军,才能到陕北集中消灭敌人。我们这里的军事路线、社会政策,基本都正确。粉碎了‘围剿’,扩大了苏区,这就是证明。没有这些,你能到这里作报告?你为啥不去北平、上海建立一块苏区?”
  会场一阵嚷嚷:“这就是我们的马列主义?我们的布尔什维克路线?”
  申超人拉着岳威说:“你看看,这些人多嚣张!”杜康把西服扣子一解,双手叉腰喝道:“这是啥意思?”张武轩把头一扬:“我是共产党员,在党的会议上,有发言权,你不要霸道!按党的原则办事!”
  杜康把鸭舌帽往长凳上一扔:“张武轩,你可认得我?我劝你不要站在右派立场上,跟着人家钻梢山!”张武轩把杜康瞟了一眼:“哼!扒了皮,我也认得你,谁做坏事谁知道!”这句话,使杜康心里一惊:“他知道了什么?”
  会场的人纷纷站起,乱成一片,会又开不下去了。在混乱中,曾光掏出个名单,大声叫道:“请安静些!现在宣布调整领导机关的名单。这是‘中央代表团’的决定,撤销西北工作委员会,成立陕甘晋省委,省委书记曾光,副书记申超人。撤销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成立陕甘晋革命军事委员会, 军委主席由曾光兼任。把43军、26军、27军合编为混合军团,军团长余胜,副军团长刘志丹兼参谋长……”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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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夺权(7)
曾光一停顿,霍力坚就站起来,冷冷撩了几句:“这是谁出的点子?你们不怕人家骂喧宾夺主?讲不讲策略?这样做,战士会怎么想?百姓会怎么想?”
  刘志丹前两天在热情欢迎 43 军问题上所表现的一片赤诚之心,没有得到应有的共鸣,今天得到的回答,更是一场阴风恶雨。他经历这种场面太多了,因此非常沉着冷静。他从来没有地位权利观念,总以大局为重,正是因为这样,在党内路线斗争问题上他吃过多次亏。野心家、阴谋家总是抢在他前面,卡他的脖子,这也许就是他的弱点?究竟什么是党性?谁也说不清楚。当初,这里只来了个申超人,还翻不起大浪,接着又来了个曾光,  
特别是杜康的重新出现,看来热闹还在后边。从今天的事态看,险滩、暗礁,           已经露出水面。凭他的斗争经验,在复杂的形势面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以团结为重,要凭共产党人的党性原则办事…… 散会后,霍力坚气冲冲地来找刘志丹,把领扣解开,冲着志丹叫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合伙儿摆圈套,把咱们的权都夺光了,你不觉得难过?你讲党性,他们讲党性吗?”
  志丹轻轻地说:“别发‘大炮’脾气!他们新来乍到,再观察观察嘛,人心重要,还是权重要?他们这么一搞,就会失掉人心。人心的背向,是取胜的关键。对敌斗争如此,党内斗争也如此。我们不能和他们争权,一定要让步,让到最后。否则就会发生磨擦,不可收拾……”
  “你只管超脱,人家只管拿实权,谁知他们要搞什么鬼?”
  “现在只能观察,不能对着干,你去问问咱们的红军战士,看他们怎么想的?我们讲团结,他们另搞一套,谁心里没有一杆秤?要大处着眼!” 力坚没有好气,拉条毯子蒙上头,睡了。 “九一八”纪念日那天,在永坪镇广场上,布置了空前热闹的会场,既是纪念“九一八”大会,又是庆祝两支红军的会师大会。虽然红 26 军的骑兵团、红 1 团、独立营、老 3 团、神府红 3 团,都无法赶来,但是仅仅在陕北作战的部队,就有五个团,约五六千人。43军也有三个团,一两千人。
  全是兵强马壮,精神百倍。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游击队、赤卫军。 会场上,红旗飘扬,锣鼓喧天,歌声不断……
  曾光昂扬自得,大摇大摆走到台前,大叫一声:“同志们 !”接着就向全体战士宣布了已经宣布过的领导机关名单。然后请余胜讲了话,又请刘志丹讲话。
  刘志丹非常沉着,在讲话中,还是再三强调:“热烈欢迎 43 军!向 43 军学习!43军是我们的阶级兄弟,我们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
  下小声议论纷纷,有个湖北口音的战士说:“看来,刘志丹是个大气魄, 人家讲得对嘛。”有个陕北口音战士说,“我们的老刘,到底是我们的老刘,和别人不同!”
  忽然,余胜写了个纸条,递给曾光,曾光又照样写了一张,递给刘志丹,刘志丹拿起一看,要调西北红军的机关枪。志丹考虑:不给不好,暗给也不好,不如当众给了好。这是大家用血汗换来的。便走到台前,大声念道:
  “‘中央代表团’曾光同志决定,调给43军六十挺机关枪!”又解释说:“咱们的兄弟部队,缺机关枪,咱们送上六十挺,要讲阶级友爱,要大力帮助,大家说好不好?”下边齐声叫道;“好,无私援助!”
  散了会,都往外走,部队是整队行动。陕北红军走在后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手比个圈儿,表示团结,又用手比了个六十,再一摆头,表示六十挺机枪跑了。可是谁也不敢多一句嘴,怕老刘批评。
  李可夫走在志丹后边,埋怨说:“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战士们都同意吗?那是用鲜血换来的,是割咱们的肉!你看不出今天的气氛?”
  其实,志丹早已查觉他们的意图,这是想削弱西北红军的战斗力,但是他不在乎,反而批评李可夫:“你是政治委员,咋能说这种话?要照顾大局!有没有机关枪都能打胜仗,咱们从前有几挺机关枪?我想的和你不一样,和他们也不一样,我要的是团结!机关枪少了,战士们的战斗性会更高,再向敌人夺嘛。这又不是偷着给的,咱们光明磊落!”
  可夫说:“这六十挺机枪,可在战士肚里冒烟儿哩!也好,我们争取了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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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劳山之役(1)
永坪会师的次日,混合军团部就召*议,讨论如何继续反“围剿”。
  在 43 军未到之前,刘志丹已派老 3 团到鄜县、甘泉一带,了解东北军的情况。根据赵文启、王兆平的报告,随着 43 军的到达,蒋介石派东北军王以哲 67 军的三个师,正由洛川、鄜县、甘泉、延安一带向陕北进犯。王以哲的军部和何立中的 110 师、129 师,已进驻延安。110 师的一个营进驻甘泉。东北军的另一路,由董英斌率四个师,到达甘肃境内,一部分由东向西,一部分在甘肃活动。敌情如此,如何打法,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首脑人物全到了,混合军团长余胜、副军团长刘志丹、陕甘晋省委书记兼军委主席曾光、省委副书记申超人、中央代表杜康、贺仲、43 军参谋长岳威、陕甘红 26 军 42 师师长杨冲、政委李可夫、27 军 84 师师长何鹏、 政委常达江、混合军团政治部副主任张武轩、副参谋长霍力坚……刘志丹把情况摊开,让大家讨论。
  常言说,哑巴爱说话,聋子爱打岔。曾光不懂军事,偏要逞个能,军委主席嘛。有了军职,就穿上了绿军服。不过,他穿军服,可能是平生第一次,总觉不自然,不相称,他拉拉袖子,整整领子,扭扭脖子,在方桌前来回走着,好像很深沉,有智谋,文质彬彬地说:“我考虑几天了,主张打延安,重点击破 !”申超人说:“老兄,依我看,不如先打甘泉,甘泉敌人少。老刘不是主张以多胜少吗?”说完,很得意,觉得比从前懂得多了。
  杨冲眼里放不进沙子,把曾、申上下打量几眼,然后给了个脊背:“死啃?都不是办法。”杜康敞着咖啡色西服,在桌边敲了几下:“我还是老主张,该死啃的就死啃!陕甘游击队啃过山河镇,没啃下,那是指挥员无能!” 余胜笑说:“中央代表主张死啃。志丹同志,你的意见如何?” 对于杜康那一套,刘志丹十分熟悉,不值一驳。他把烟灰磕掉,和大家商量:“我们是否考虑,在甘泉和延安之间,消灭他一个师?”
  余胜虽是老红军,对陕北的情况,他可不熟,他深深明白,打仗不是开玩笑,不听本地人的意见,就要吃亏。他说:“我对老刘的说法感兴趣,请再讲讲意图,让我们开个脑筋!”
  志丹没有再讲,只把红 26 军、27 军的战斗力,过去打过些什么仗,装备如何,略略摆了一下。然后又向余胜询问 43 军一路的战例。余胜当场也摆了个大概。
  刘志丹心中有了底,才说:“打!我们还是围城打援,围上甘泉,把敌人引到劳山,吃掉他一个师!”杜康、曾光、申超人互相望着,谁也无法反驳。
  余胜见志丹决心下得快,下得稳,不是心血来潮,冲口而出,而是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拿出的主意,他很快表了态:“我同意老刘的意见。打蛇先打头,这是我们湖北人的经验。”余胜越说兴致越高,湖北口音越浓:“把东北军的主力一下子搞掉个把师,吓他下子,陕北战局就会有变。要得,要得!”
  曾光、杜康、申超人,本来就不懂打仗,见余胜对刘志丹的主张发生兴趣,也就不敢多嘴,因为按他们的打算,要依靠余胜撑腰。
  本来,成立混合军团后,各部队都变了番号,人员也有互相调配。但不管怎么变动,人们老习惯难改,平常说话,还是用最熟悉的番号:红43军, 红26军,红27军。
  总的方针既定,余胜和刘志丹一块去察看地形。同时命令各军,连夜向陕甘苏区下寺湾的高家哨一带集结。
第五章 劳山之役(2)
临动身前,刘志丹把 42 师师长杨冲,新提拔起来的 84 师师长何鹏,叫到跟前说:“26 军打敌人的正面和左翼,27 军打右翼。抽一个团,配合甘泉、延安、安塞游击队,围甘泉城。甘泉城外全是红区,但也要行动隐蔽, 封锁消息。”何鹏问:“43 军打哪里?”志丹说:“截击敌人的后路。余胜同志自有安排。”
  一遇打仗,志丹细心地安排每个部门,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总怕忽略           一件事,忘掉一句话。他向两个师长安顿说:“你们把武器、弹药、干粮、役        
饮水,在战前都准备好,还要做战前的政治动员,保证一定把仗打好。可以提出些口号,如,‘用打胜仗庆祝混合军团的成立 !’‘用打胜仗向 43 军学习!’‘用打胜仗给陕甘、陕北红军增光!’要启发人的正气。” 刘志丹和余胜同行,翻沟登山,跑到劳山周围,上下左右,察看了四十多里,绘了地图,然后又赶往高家哨。 余胜刚到陕甘边时,曾经见过洛河,现在又走近洛河。东北军在这一带驻扎,就要在洛河两岸摆战场了,但他对于洛河,还没摸透,便向志丹打问。志丹向他作了介绍:洛河的水,有时混,有时清,它发源于安边县的白玉山,经过铁边城、吴起镇、金佛坪、金汤镇、金鼎山、旦八寨、永宁山、桥富峪、下寺湾、王家坪、高家哨,一直到甘泉、鄜县、稻草铺、洛川、白水、澄县、朝邑,进入黄河。洛河沿岸,我们进行过不少战斗。 余胜笑道:“你莫笑我,我是个老粗,莫念过啥子书。只听得人说,各山有各山的歌。原来各山也有各山的河哟!” 两人一路说笑,赶到高家哨。高家哨前后左右的镇子、山村,都住上了军队。穿绿军服的,是 26 军、27 军。穿黑色军服的,是 43 军。擦枪、练武、开会、侦察,人来人往,一片战争气息。陕甘边的百姓,穿着叮当响的布鞋,头拢羊肚手巾,跑得满脸汗水。赶毛驴,挑担子,背口袋,给军队送粮草,运担架……络绎不绝。余胜见这情景,有些感慨:“陕甘边的百姓真不错!”话刚出口,心里咯噔一下:“大别山的百姓,原来也是这么好,可是后来……”他没敢再想,也不敢出口。混合军团司令部,就扎在高家哨镇上。这镇子,离甘泉城只有二十里,镇上照例有条小街,几十户人家,不同的是每户人家都住在石窑。刘志丹和余胜、杜康同住在靠山石窑里。军事会议、吃饭、睡觉,全用这孔石窑。
  照例的战前会议,早已开上。陕甘边区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王兆平,刚打发走庆阳、关中的干部,便急忙赶到会场,却见炕上炕下满是人,插不进脚。刘志丹指了指,兆平便轻轻挤在炕边,静悄悄坐下,望着志丹。 刘志丹指着墙上的地形图:“这次是‘围城打援’,26 军在西山,27 军在东山,红 43 军在后路……参加围甘泉县城的部队,27 军抽出一个团, 26 军骑兵团抽出一部分,加上陕甘的三个游击队……”说到这里,他转脸问王兆平:“三个游击队到齐没有了?”兆平答:“早到齐了!”
  刘志丹指着地图继续说:“我们的埋伏,设在甘泉以北的白土岗子一带。兆平同志要把延安游击队放在延安七里铺到二十里铺的山头上,穿便服,以便隐蔽。骑兵团抽一个连,一个排驻二十里铺,和游击队紧密配合。游击队发现敌情,通知骑兵,骑兵抄小路送到指挥部。要随时地、不断地送情报,敌人来了多少,什么时候,要说清楚。这一仗的开始,就要靠你们的情报了。还有个任务,就是把敌人诱出来。游击队要把敌人诱到山沟口,正规军以打机关枪作信号,再开始战斗。”
第五章 劳山之役(3)
刘志丹又对王兆平说:“这次你们的任务很重,又要参加作战,又要搞后勤。首先是粮食问题,参战人员和民工约一万多人吃饭,你打算咋办?‘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哟!”兆平说:“感谢‘前总’给我们留下的马罗武。”
  志丹问:“马罗武怎么样?”兆平说 :“有马罗武这把手,粮食没问题。我们有流动仓库,要多少有多少,随要随到。各村各镇都放有公家的粮食。”
  志丹要抓一抓后勤,还是问王兆平:“医院准备得怎样?”兆平报告:现在这里有两个医院,除了我们原有的之外,又从延长搬来一个,下寺湾小学、王家坪小学,都暂时变成战时医院,教员、学生,都变成护理人员,由老医生、护士带徒弟。杨伟林搞来些布匹、棉花,新做了几百床被褥。 担架队也准备好了,由郑万银带队。赤卫军运粮,总负责人是赵羔子。医 院的伙食,由胡子老秦管,猪肉、羊肉、鸡、蛋,全准备上了。
  志丹又提出个问题:“鞋子。打完仗,每个战士要发一双新鞋,加上参战的游击队,得一万多双,有没有办法?”兆平说:“宣传动员,具体验收、运送,都交给了李大姐和何婕舒、杨郁文、折碧莲。明天就运到。”志丹眉头一皱:“李静大姐和折碧莲还能跑吗?”兆平忙说:“她俩虽是孕妇,还是不肯休息。她们跑近处,婕舒、郁文跑远处。”
  志丹想了想又问:“你们还能调来多少游击队?”兆平说:“红 2 团参加主力之后,这里又成立了三个路的游击队。除了三路在关中,二路在赤安、 定边、靖边、庆阳、安塞外,第一路就在附近。这一路中有几个县的游击队,现在围城去了三个,还可抽出三个。”志丹这才点了头。
  王兆平出来,看见志丹的大*青马,被警卫员全生拉着,正在啃青草。
  但是门口还站着两个人,背的驳壳枪。听说话口音,全是安徽人。兆平暗想:          43军真不错!还给志丹加派了两个警卫员。也许,这是他们的制度,余胜、贺仲、岳威,都有一群警卫员。陕甘、陕北红军制度不同,每个指挥员只配一个警卫员。
  战斗就要打响,刘志丹又到各部队查看情况。到了杨冲那里,碰上杜康背着手,在周围转悠。志丹走近一打招呼,战士们就把志丹围上了:“老刘,老刘!”志丹捏着战士的膀子:“要吃好,睡好,作好思想准备,保证把仗打好!你们有些啥想法?”有个连长说:“把我们的机关枪抽走一半,怕要受影响 !”志丹拍拍连长的肩膀:“你是想不开吧?战争是靠集体力量,机关枪拿在谁手里,打的不是敌人?”一句话把大家说笑了。 杜康把烟头一扔,回转身,满脸不自在。自他来到军队,从没露过笑容,战士看不惯他的派头,他看不惯战士们对别人热情。战士们不认“中央代表” 的大牌子,只看你指挥打仗灵不灵,他讨厌战士们的“游击习气”,什么“老刘、老杨、老王”?总之,他和战士们之间是两张皮。今天听见有人提出机关枪,他突然来了兴趣:“你的思想倒挺活便!叫什么名字?”那个连长说:“我叫王小龙。”杜康掏出笔记本,记上名字,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战斗,已按预定计划开始:围困甘泉城的第二天,刘志丹和余胜,带领部队,进入伏击区。刘志丹在白土岗近山指挥。到第三天中午,敌人分四路纵队,耀武扬威,越过劳山。 劳山,距延安四十里,距甘泉城也是四十里。敌人刚到白土岗旁小川道里,刘志丹的指挥枪一响,赵宝魁带骑兵猛冲过去。敌人见中埋伏,忙往后缩,乱了一阵。赵宝魁是有名的战将,个儿大力气强,马鞭一扬,脚踩马镫,身伏马背,带队钻进敌群。敌人四下合围,把骑兵挤成几段,用机关枪射击。赵宝魁绕到后边,向机关枪冲去。 刘志丹身体轻便,跑到前面,伏在谷子地里指挥,命令:“义勇军快上去!”郭保权冲到敌人侧面,专打敌人的炮手。27军的交通员“冲锋老阎” 刚跑过来,志丹命他去给何鹏传令:“一定把对面山包拿下来!” 敌人正抢占山头,“冲锋老阎”快跑几步,赶到何鹏跟前。一颗流弹飞来,打断了腿。躺下高声大叫:“老刘命令,一定把对面山包拿下来 !”担 架队上去抱他,他又把人推开。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劳山之役(4)
敌人从后面爬上山头,机关枪、迫击炮,响得连珠一般,把麻叶子打得光不塌塌。刘志丹举着望远镜,见义勇军个个手使双枪,走曲线冲锋,连冲几次,敌人也反击几次。 刘志丹正要调集部队,杨冲跑过来。志丹急问:“怎么一个人?部队呢?”
  杨冲说:“在后边 !”志丹说:“快带上来,支援何鹏,拿下那个山包,部队好前进 !”杨冲把上衣一脱,扭转身,挥着手枪:“跟我来 !”跑到沟边不见了。战士们也都猴子似的,噌噌跳下山沟。
  敌人狗急跳墙,钻进谷子地里挖工事,这距何鹏的指挥阵地只有五十公尺。何鹏命令,投出一排手榴弹,开了花,敌人丢下机关枪就跑。杨冲带突击队上来:“二百五,老刘命令快拿下山包。上!”
  两人穿过谷地,一看地形,杨冲说:“二百五,听我指挥,我攻正面,你攻侧面。”他决心大,不犹豫,一杆插到底。何鹏心里清楚,他这个“二百五”,比不上“杨大胆”。二话不说,打侧面就打侧面,比一下!把衣服扔光,只穿条裤衩儿,带上冲锋连就往上冲。魏子荣口里不响,腿可更快,带着红1团,箭一般射出去了。
  杨冲带着老 3 团,攻得更扎实,逼得敌人步步后退。在敌督战队的逼迫下,敌军黑压压地又爬过来。赵文启命令打机关枪,敌人倒下一片。赵文启一声不响,突然溜到敌人工事旁边,扔出一排手榴弹,敌人丢下阵地就跑。曹满囤则指挥向敌人发射迫击炮弹。
  冲锋号吹响了。正面战场的 26 军--赵文启带老 3 团,曹满囤带红 2 团,郭保权带义勇军,赵宝魁带着骑兵以及侧面的 27 军--魏子荣带红 1 团,白贵赤带红2团--在号声中,六个团同时动作,左右前后,齐冲上来, 趁势夺了山头。一阵冲杀,打得谷穗子乱飞。敌人援兵赶上来,又被曹满囤的迫击炮轰了回去。
  敌人被装进口袋里挨打,像用火焖了马蜂窝,拼命挣扎,见缝就飞。 红军战士喊着:“交枪不杀!”“优待俘虏!”许多敌人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少数还在顽抗,正要抢路后逃。余胜带 43 军也冲过来,把敌人堵上,打得敌人四处乱滚。
  各路红军反复冲杀,衣服撕挂得稀巴烂。
  天黑结束战斗,消灭敌人一个整师,打死和俘虏三千七百多人。敌人 110 师长何立中、参谋长裴焕新都被击毙,缴获的武器堆成小山。说也奇怪,敌人还真灵性,投降时还把枪搭成架,像等人检阅一样。在劳山战场上,除武器之外,衣物丢得满地,竟没一个人去捡,只等没收委员会领人打扫战场。集合时,常达江只穿条裤衩儿,衣服也不知何时扔的。陕北的十月,夜晚冷飕飕的,身上直出鸡皮疙瘩,上下牙齿哒哒响。刘志丹走来,见达江抱着膀子跑步,忙拉下自己的夹衣,给达江披上:“怎么都把衣服丢了? 杨冲、何鹏、力坚、可夫、保权,都只穿条裤衩儿,兆平刚给送来衣服,谁知这里还有个你?地上扔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衣服,你就不会捡一件?” 达江笑说:“这是军纪嘛,不经过批准,谁敢捡一条线?”志丹也笑了: “老实疙瘩!不要发死嘛,穿上后再办手续不行?”
  正如所料,劳山战役取胜,改变了陕北的形势。北线的高桂滋残部,
  再不敢守瓦窑堡,弃城逃跑了。陕甘晋省委等后方机关,都搬进了瓦窑堡。 当晚,军队仍撤到高家哨一带休息。刘志丹刚回高家哨,王兆平就送来情报。是阎小盛派游击队送来的。 情报说:中央红军到了陇西。对陕甘进行第九次“围剿”的马鸿宾部,已向西撤,目的是堵击中央红军。刘志丹拿到这个情报,异常兴奋,忙命参谋章明取来劳山缴获的机要文件,细翻查对。志丹的眉心忽展忽皱,他从敌人情报中看出了名堂。敌人“西北剿匪总司令部”电令上说:“空军航悉,赤匪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带五千余人,已到甘肃通渭、静宁地区,企图窜入陕甘匪区。命令骑兵2军何柱国、57军的于学忠、35师马鸿宾、37军毛炳文等,立即率部将毛、周、彭歼于通渭、静宁地区。命令 57 军的董英斌、67 军王以哲、正太护路军孙楚等部,立即全部聚歼刘志丹、余胜匪部,不准其与毛、周、彭靠拢。”
刘志丹认为,前个时候孙楚过黄河,王以哲进延安,是蒋介石的一盘棋,都是为了阻止陕甘红军与中央红军会合。再看看敌人的报纸,发现:中央 红军确有到陕甘的意图,目前已突破会宁、静宁之间的封锁线。蒋介石调胡宗南的 24 师,东北军的骑兵师,董英斌师,何柱国师,马鸿逵、马鸿宾的骑兵,对中央红军阻击和尾追。这时,杜康、余胜在隔壁看后方送来的密件。刘志丹不管三七二十一, 跑去叫道:“中央代表和军团长,现在已经火烧眉毛,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应抽调一部分主力红军,出击庆阳、环县和镇原一带,牵制敌人的兵力,减轻中央红军的压力,迎接中央红军,使他们顺利到达陕甘苏区。”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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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劳山之役(5)
余胜和杜康刚看过后方发下的“肃反”指示。“中央代表团”已有意拿 刘志丹开刀,不想刘志丹竟提出这个问题。好像劈口塞进一把花椒,麻得张不得口。余胜到底是个工农军事干部,觉得肃反归肃反,打仗归打仗,迎接中央为什么不可?满口答应:“我同意!应当如此 !”杜康又是一惊, 心想:“真要出击庆、环,刘志丹越走越远,到哪去找他?”但是他又不敢拦阻,因为这是迎接中央红军,万一中央真的来了,岂不落个冷淡中央?
  杜康还多一层顾虑:怕别人揪自己的尾巴。他说:“对迎接中央,我双手赞成。但是,咱们无权决定,必须请示‘中央代表团’和省委后再定。”刘志丹只得等待,扫兴而归。
  早上,何婕舒和杨郁文带着妇女们来了。后边跟的是赤卫军,赶着一队毛驴,驮着些鞋筐,亲自到各连队劳军发鞋。
  王兆平指挥着把缴获的洋面送到医院和各团。陕甘政府主席徐一知带着地方干部,到各部队慰问,送些猪、羊、鸡、兔之类的礼物。完了事,大家都跑来看刘志丹。
  杨伟林、李静、马罗武、胡子老秦、矿工老吴、婕舒、郁文,都不约而同来看志丹。志丹问:“玉红呢 ”兆平说:“罗炎打慕家园时受伤,她急得直哭,我们把她调到延长,看护罗炎去了。”
  “碧莲呢?把她送给保权见见面,战争环境,见一次不容易。”
  “战事一停火,罗武就派人拉毛驴驮去了。”
  志丹又转脸对婕舒、郁文:“等中央红军到了,时局一安定,你们都该成亲了。”两个姑娘面红耳赤的,没说出话。
  杜康在旁笑着插嘴:“成亲,有对象吗?”李静说:“你的消息总是迟到。郁文的对象是徐一知,婕舒的对象是王兆平。”杜康一手插在西服袋里,一手摸着下巴,哈哈一笑:“愿有情人皆成眷属!”然后把眼镜一拉,冷眼看着婕舒和郁文。
  下寺湾开群众大会,徐一知主持,余胜、杜康、刘志丹讲话,对劳山之战表示祝捷。
  接着,就是公审特务。徐一知讲了那个特务如何从延安城逃出,被游击队俘获的过程。此人名义是 110 师的政工人员,实际是蒋介石派来监视东北军的特务。徐一知故意挑明:蒋介石是“西北剿匪总司令部”的司令, 张学良是副司令,他们的蒋司令却不放心张副司令的东北军,到处派遣特务。东北军有什么可怕?无非是有些抗日情绪,怕那点情绪和红军沾上关系。徐一知讲得真切,群众听得痛恨,纷纷要求枪毙特务。正因为这个原因,刘志丹也多个心眼儿,为了以后和东北军搞大联合,同意把特务处死,以除后患。这件事,徐一知和刘志丹商量过。
  杜康总是不合拍,杀特务时,他扭三扭四不同意。徐一知说:“我们是人民选出来的政府,应当听群众的正当意见,众人皆曰可杀者,杀!”游击队员都是练出来的老战士,当场把那特务拉出去崩了。 事后杜康一变脸,要杀俘虏。刘志丹提出了抗议:“东北军是可以争取的,他们的家乡沦丧,有抗日情绪。把俘虏工作做好,将来可以联合抗日。要把眼光放远。” 杜康似怒非怒,似笑非笑:“我的副军团长,佩服你的眼光和谋略!从前你想联合杨虎城,结果还是打了多年仗。现在又想联合张学良,怕又是事与愿违 ! 过去,别人对你不理解,甚至有些谣言,说你右得不能再右了。
  希望你深思熟虑,为自己的处境想想。我是肺腑之言,不要误解!”
第五章 劳山之役(6)
就在那几天,为了借用军权,杜康和余胜商量后,偷偷杀起俘虏。 王兆平急忙跑来找刘志丹。问道:“为啥要杀俘虏?”志丹低声说:“这是见不得人的事,背着人干的。他们不但杀俘虏,还要杀自己人呢。”兆平一惊:“为什么?” 志丹沉默一阵,很为难。他觉得兆平年纪轻,阅历浅。说是不说?不说,他太单纯,将来遇上风浪,怕迷失方向,或者手足无措。于是决定还是说几句: “现在后方已经开始‘肃反’,不是‘肃’敌人,是‘肃’自己人。这是从鄂豫皖学来的,是张国焘的办法。他们在张国焘手下干了多年。杜康在照金就暗杀过人,比如杀曾楚川。申超人在陕北也杀过县的宣传部长。有这些人,咱们这里也会乱一阵。遇见这种情况,千万要沉住气,按原则办事,不迷失方向,坚持真理!” 兆平点点头,心里有点乱。志丹说:“放心,乱也乱不了多久,中央红军快到了。里边有个周恩来同志,我认识他,这人很正派。”
  兆平指指外边:“他们给你派了两个警卫员?是什么人?你自己审查过?”志丹说:“你不要问,我一切都明白 !”兆平说:“26 军的几个领导人,每人后边都跟了两个,又都不是原来的警卫员。”志丹说:“你不用操心,谁也不是傻子!”
  正说着,杨冲来了。进门就问:“有袜子没有?给我一双。”志丹见杨冲光着脚丫,笑说:“战场上丢了袜子,到现在也没再找一双?还是个师长哩。你们供给部是干啥活的?”杨冲说:“好我的老刘,你还蒙在鼓里。就在这一两天,人都换了。我叫警卫员去领袜子。警卫员回来说供给部叫请示政委。新调来的师政委是43军来的,名叫张之先。警卫员去找他,他说,要‘中央代表’批准。这像话么?我一气,去他妈的!中央代表还管袜子? 我不领了,来乞讨吧 !”志丹忍着气,在衣包里找出双旧袜子,递给杨冲。 杨冲往脚上一蹬,“唉”了一声:“我们用血打下的窝儿,眼看成了流浪儿!”
  一叶知秋,从杨冲的袜子,志丹想到许多同志可能都在受气。他心上像爬着蚂蚁,几乎呕出来,辗转翻腾半夜。早晨志丹正在草坪上散步,马罗武来找志丹:“要坏事,杜康在弄鬼!找‘黑害’调查郁文和小何的历史干啥?”志丹说:“怕什么?心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两个女孩子的历史找不出碴儿。郁文是沈梦云的娘家侄女儿,在西安闹*,敌人抓她,才进苏区的。她本姓沈,到苏区才改为杨。小何的父母是早期的共产党员,是革命烈士,小何已经入党多年了。”
  罗武的长眉皱成倒八字:“我总不放心,怕坏人害她们。”志丹长出口气:“就怕不讲理,要害人,什么借口都可编造。你要设法保护她们。”
  罗武又说:“郁文怕保不住,昨天杜康的老婆安秋来了,说申超人派她到关中去,路过这里,要郁文陪她同走。理由是,郁文是关中人,人熟地熟,又是个女的,好帮她了解情况。”志丹把眼一瞪:“安秋刚来,她去关中干什么?是不是步董洪海的后尘?”罗武愁得直摸脑门。
  罗武还不得要领,不知其中的奥妙。这是申超人和杜康的一笔交易:
  杜康到前方之前,和申超人谈判过几次。表示对申超人无限佩服!无限信          
任!说申超人提供的材料,是解决陕甘问题的钥匙。明知申超人爱听奉承,想当领袖,他就再三再四地说:“有了你老申,就不愁陕北没‘领袖’。这次你立了特等功,应当得到陈绍禹同志的勋章。”
第五章 劳山之役(7)
申超人喜得抓耳挠腮,也阿谀回敬:“你是老上级,当省委书记多年了,比我有经验。我有个想法,不知合不合适?”杜康也在揣摸对方的心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尽管说!”申超人笑着,用白手巾擦擦嘴:“我想把安秋派到关中去。那里问题成堆,是王思学的老窝儿。王思学又和刘志丹是一条线……”
  杜康把申超人的肩膀一拍;“看得远,有智谋 ! 真是知音,心息相通 ! 我早有这个想法。我是光杆子,物色不到人。你提出安秋,我就不好说了, 我的老婆嘛!”
  申超人摆出领导派头:“安秋跟我在太原同过学,如今成了你的新配, 她南北奔走多年,也该提拔提拔了。把她提成关中特委书记,有‘上方宝剑’在手,就有生杀予夺之权。我再给她配个年轻男副手,多跑跑腿。派个警卫连护送她去。”
  杜康暗想:申超人够厉害的,总往我心窝里钻。把小安派到关中是再好不过了。她虽不是关中人,可她有眼光。凡是对我们不利的人,她都可抬手落刀,相当有魄力!但他还不放心:“你派谁送?”申超人说:“我和岳威谈妥,他派保卫队长朱用心带队。一色安徽、河南人,保证出不了问题。” 杜康点点头。申超人又补充说:“我给安秋调两匹马,叫朱用心陪着她,关中、 陕甘两边跑,和董洪海紧密配合,那两个地方,都是‘老右’窝子,搞他 个百分之*十!”杜康连说:“好好好!我那小安的眼光可是锐得像匕首, 哪个是反革命,一看就准。”说完,两人抱起,哈哈笑跳一阵,几乎把窑里的方桌撞翻。
  杜康突然收住笑:“曾光意见如何 ”申超人说:“他是个书呆子 ! 只要把话说得‘逼真’,他就相信。把理说出‘道道’,他就同意。他嘛……”
  申超人把手上下翻几翻,然后手掌向上一握:“在咱手里攥着哩 ! 我说啥,他听啥。哈哈哈哈 !”杜康又问:“那两位呢?”申超人明知他指的是余胜和贺仲,也没正面回答,只把双手一握:“不合作行吗?他需要咱们提供情况,咱们需要他的枪杆子!”杜康笑得把烟屁股往窑顶一扔:“妙!” 马罗武闷了一阵,便向志丹告辞。志丹回去伏桌写东西。徐一知却进了门:“好忙呀!你又写什么?”志丹说:“中央代表团交来的任务,叫我写一份《红26军开辟陕甘苏区的总结》,任务交来两天了。” 一知四处看看:“杜康、余胜哪里去了?”志丹说:“都开会去了,已经开了两天。”一知一愣,觉得不对劲:他们去开会,给志丹交个“任务”,拴在窑里,其中必定有鬼!但他不便多说。只告诉志丹:“董洪海开出个‘肃反’名单,要我们签字抓人。说是省委定下的。我和兆平把他顶了回去--没有证据,不许抓人!”
  志丹放下笔说:“你们顶得对!对于抓人的事,不能当儿戏。不要上他们的‘连环计’。要你们签字,是借刀杀人。将来一追责任,又借别人的刀来杀你们。毒得很!”
  正说着,杜康一路哼着京戏《杀妻》进了门。徐一知说了声:“好票友!”扬长而去。杜康拿着一封信,对志丹说:“这是后方的来信,不同意出击庆、环。这不仅是曾光和申超人的意见,也是贺仲的意见。他们说,‘中央红军 到了哪里?咱们不清楚。大红军一走,谁保护咱们的领导机关?’”
  志丹生了气:“就这么轻易?曾光和申超人是省委书记,曾光还兼着军委主席,为什么不看资料?不研究敌我情况?特别是这些‘中央代表’,咱们看的同样资料,为啥这么消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 劳山之役(8)
杜康怕被人抓住把柄,表白说:“我也不反对中央红军来。我们的兵力 有限嘛!红军主力出击,庆、环,苏区咋办?”
  志丹冷笑一声:“8 月份,43 军还没来,曾光就要我们打到新疆去,现在人多了,反而寸步难行。现在我们有三个军,还有游击队,可以动员近两万人。抽出两个军,带上陕甘的二路游击队,可以用六七千人出击庆、环,留下一个军,加上陕甘的一路游击队,陕北的游击队,还有七八千人,完全可以保卫苏区。红军主力西行,也会给敌人造成被动。中央红军已经快到平凉一带,前边有东北军堵击,后边有马家兵尾追,我们只要出击庆、环,东北军就得调头对付咱们,减轻中央红军的压力。然后,我们调一个军插到庆北,就把中央红军接上了。蒋介石怕中央红军和陕甘红军靠拢,我们 就不去靠拢?岂不是和敌人不谋而合?”
  杜康哑口无言,可是他想得很多:既便是不迎接,也构不成大罪,这又不是我的决定。你想立功呀?妄想!他解释说:“我们在甘泉一带打仗,既能保卫苏区,又可支援中央红军。这也是迎接!”志丹拍起桌子:“这是强词夺理!我提出,再向后方请示。一定要迎接中央红军!”
  杜康心里发虚,又说不过志丹,只得答应:“我同意你的意见。再请示。”
  杜康也怕烧着烫着,确实又写了信,说前方都同意去迎接中央红军。请省委决定。信到了瓦窑堡,曾光把信往申超人面前一放,“你是老陕北,你看怎么办?刘志丹坚决要去迎接中央红军,前方的人都同意。”
  申超人把头一拧:“这还不清楚?阴谋!想生事,啥借口找不出来?借这股风,行他的船。办不到!”曾光很为难:“怎么办?”申超人说:“红军出发,谁保卫中央代表团和省委?”顺手写了封信:“刘志丹的右派、反革命问题,省委正严密注意,决不能让他出击庆、环……要在甘 ( 泉 )、鄜 (县)之间牵制敌人,配合中央红军的行动,调敌北移……”往曾光面前一推: “军委主席,签字吧!”曾光只得在上面签了字。这封信,是以省委的名义,对前方作的答复。 信很快送到前方。杜康拿着信,赶快找刘志丹谈判:“后方又来了信,还是不同意,省委指示,‘要在甘、鄜之间牵制敌人,配合中央红军的行动,调敌北移。’这样也是迎接中央红军。”
  刘志丹头上冒火 :“这是变相拒绝,牛头对不上马嘴!甘泉和鄜县离中央来的边界还有上千里!应当调敌南移,不应调敌北移。中央是由甘肃向东北方向走的,是向我们的陕甘边界走的。把敌人由南调向‘北移’, 恰好移到咱们的苏区,移到中央来的路上。他们懂吗?甘泉、鄜县在咱们南边。咱们现在住的下寺湾,就在甘泉、鄜县的北边。他们这样干法,是 什么意思?” 杜康被刘志丹一训斥,气得满脸发烧,一阵红,一阵青,嘴唇直哆嗦。 但他总能老练地控制自己,只说了一句:“只要他们能来下寺湾,一见面就 算迎接了 !”不等志丹说话,又不紧不慢地把一份刊物《西北斗争》摊在志丹面前:“要认清形势!”
  志丹拿起一翻,上面有两篇文章,一篇是曾光写的《为列宁主义的中央路线而斗争,反对右倾机会主义》,另一篇是申超人写的《右倾取消主义在组织上的表现》。志丹一看那题目,便说:“你们对中央红军的态度,才是右倾取消主义!”又沉下心来,细看那两篇文章。 杜康迈着方步,到院里走了一圈。把那两个“警卫人员”叫到跟前,向窑洞里指指:“对副军团长要加紧保卫,可不能出问题 !”然后又到大门 外看看,才慢慢走回窑洞。在志丹背后站了一阵。说:“对这两篇文章,有何高见?”志丹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这就是说,‘右倾机会主义’和‘右倾取消主义’都是国民党,是帝国主义,是敌人!必须清除!如何清除? 无非是要‘肃反’,要杀人。究竟谁是右倾机会主义?谁是右倾取消主义? 毫无标准,无的放矢!”
  杜康笑着说;“他们也没有点名嘛!这是理论问题。”志丹说:“理论和政治没有联系?发表这种文章起什么作用?”
  杜康的表情,空前友好,吊着毛驴脸,呲着大黄牙,对志丹说:“现在后方机关都搬进了瓦窑堡,主力红军都在前方,怕后方不稳,省委要调你 回后方。把后方的军事管起来。北边还有那么多游击队嘛!组织起来,保卫后方机关。前方有我和余胜就行了。都摆在前方,就会丢掉后方。你的意见如何?”志丹只说了一句话:“服从组织决定!”
  刘志丹早已明白。这伙人,迟早要把他撵出部队。从个人说,干什么都可以。要到后方去,必须和曾光、申超人讲理--为什么对中央红军这么冷淡?
第六章 “肃反”(1)
为掩人耳目,在刘志丹离开部队那天,杜康和余胜,夜里把部队调去攻打堡子,以转移视线,使人顾不得注视刘志丹的去向。
  刘志丹既已经决定回后方,就毫不犹豫,天不亮就起床,悄悄动身,以免惊动大家。太阳还没露头,他骑着大*青马,已走出二十多里。
  他很喜欢那匹马,尖尖的耳朵、油亮的鬃毛,撒开蹄子,肚皮紧绷,跑得又快又稳。志丹心想:马呀马!你从前是为白军打红军服务的,在老君殿作战时,你一撩蹶子,把艾捷三摔掉,跑到红军里来了;在红军里,你是那么驯服,在劳山作战时,你又跑得那么飞快,难道你比有些人还通人性?刘志丹抚摸几下鬃毛,*青“踏踏”地向前走着。
  天色渐阴,起了风,刘志丹紧紧大衣,把缰绳松了一下。那件破旧的黄色军呢大衣,是劳山战场的缴获品,没收委员会分给了兆平,兆平又转送给志丹,如今成了他铺、盖、坐、穿的全部行李。他扶正军帽,用大衣遮住山风,忽然想起,他的父母妻女现在哪里?也顾不得打问。可能兆平知道,但兆平也顾不上说。家,顾不上了!
  志丹叫了声:“全生!”警卫员全生拍马赶上,他和全生拉起话:“全生,我早就催你给家里写封信,写了没有?”全生说:“刚到陕北写过一封, 以后就没顾上,到瓦窑堡再说吧。”一会儿又说:“听说瓦窑堡有耍猴子的,可是当真?”志丹说:“真是个娃娃,光记得玩耍!到了后方,你可要抽空多看点书。”全生说:“只要你有空指点,我一定学。”志丹说:“我自然会帮助你。可是你得有股子钻劲儿,碰见人就问,随时捡时间,挤空子。将来局面一开展,你也要带兵打仗的,指挥员是从战士中来的。”
  全生抿嘴一笑:“跟你一年多了,我心里也透了气儿,什么也得学。从庆阳起身时,炳焕就对我说过,见啥学啥,艺不压身。现在我也学了点打仗。劳山战斗时,我看见李可夫同志那两个南方‘警卫员’用枪顶着老李的屁股。起初我发憨,后来我生了气,哪有这样打仗的?咱们陕甘红军就没这一套,什么‘警卫员’?这是特务!我一气,也端着枪,顶上他俩的屁股。他们回头一看,我把眼一瞪,他们红着脸溜了。”说得志丹笑起来:“小鬼,
  真学精了。”
  其实,全生说的这种现象,志丹早已发现,但他不愿在干部、战士中议论,怕影响团结。他也不能把坏事解释成好事,因为此风不可长。
  从甘泉到瓦窑堡,正路要经过延安,因为延安还驻着敌人,只得绕道北上。到了安塞旧城外,志丹到河边饮马。刚下马,看见河边坐着个人,披个破棉袄,背个行军壶,嘴里叼个树根烟斗。那人听见马蹄声,一扬脸,便叫道:“志丹同志 !”志丹见是李实,也叫了声:“老李!好清闲 !”可是细看他的脸,瘦了不少,眼睛也愁得出现黑圈儿。他们是打罢李家塌分的手,在劳山战场又见过面,那时还挺精神,突然变成这样,难道他有啥心事?
  志丹把大衣扔在地上,靠近李实蹲下:“天气凉了,你坐在河边干什么?” 李实叹口气说:“如今说不成了,把人愁得吃不下,睡不着,政策一日三变,朝令夕改。从前说,保护中农利益,如今派人下来‘查田’,又要分中农的地,把过去分绐贫雇农的地,再收回来重分,群众思想不通,我这个县委书记也不通,心里烦乱,躲在河边清静一阵阵儿。眼不见,心不烦。也仔细想想,到底是上边的政策不对,还是我的思想不对?志丹,你说呢?”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六章 “肃反”(2)
志丹点上烟袋锅,笑说:“你这么个老干部,我相信你有判断能力,就是背书本也背得赢他们。他们搬两个小册子,你搬马列主义么!马列主义怎么讲的?中农、手工业者、小商贩,全是中等阶级的下层,是团结的对象,因为他们紧靠无产阶级。再拿本地情况解剖一下,就清楚了。我相信你不 会瞎跟,能看出错误是暂时的……”
  两人正说着,全生已饮好马,催志丹到城里吃饭。李实才想起:“你喝口水吧,我这壶里还有水。喝口,咱们进城吃点东西。”把水壶取下,递给志丹。志丹抱起水壶,“咕咚咕咚”就喝,然后又让全生喝了。李实拉着志丹进城。志丹问:“街上还有卖吃的?”李实说:“饭馆都关了门,只有两个公用窑,派了个公差,供来往行人吃住。”
  安塞旧县城,已没有城墙,只有一片房子,几十户人家,一条小街,开了些小店,百姓住在山坡上。如今,连小店也关了门,因为要割“富农路线”的尾巴。志丹随李实走了不远,来到公用窑。进了门,见炕上铺张席,炕下放两条长凳,一条长桌,便坐在长凳上,要了三碗开水,志丹拿出干粮。
  三人一起吃罢,全生遛马去了。李实让志丹到县委住一夜,志丹说:“不能去了。今晚要赶到蟠龙,明天就到瓦窑堡。” 正说着,老杨剑和葛明山吆着毛驴赶到,把驴拴在窑外,就进了公窑。
  两人一见志丹,就同声叫道:“我的副军团长!你怎么在这里?”志丹笑说:“有事要回瓦窑堡。你们到这里干啥?”老杨剑看一眼烧水老汉。李实会意,   便说:“都是基本群众,不要紧!”老汉也很知趣,提个茶壶,出窑去了。 老杨剑才开了腔:“部队在永坪整编时,就把我编掉了,说另有任务。” 志丹说:“为你的事,我和他们争过,曾光和申超人坚持,后边又有人支持,眼前谁也没办法。他们搞突然袭击,咱们又无准备……”杨剑叹口气说:“其实,是把我清除出部队,到地方上打杂,坐个冷板凳。老申说,天冷了,要做军衣,叫我到处收购羊毛、棉花,前个时候跑到黄河边,买了些棉花。 现在又跑安塞,收羊毛来了。” 志丹皱皱眉,叹口气,不知如何解这疙瘩。杨剑说:“志丹,你最了解我。
  当初,老方他们在‘十亩塬’收你的枪时,师介人吓得带上人跑了。我一看,你受那么大委屈,纹丝不动,我也决心不动。我的人一个也没跑,你还夸我革命坚决。现在可好,老申他们说我干过‘商贩队’,不可靠。到底我哪达做得不对?” 志丹怕杨剑想不开,气出病来,便理直气壮地说:“凡事都有个历史背景,反抗官府的税收,有什么不对?你那个侄子杨小箴,可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为革命,和你一块打仗中牺牲的,难道他们没看见?叫他们去问戴鸿远,看他敢不敢证明?现在这样对待你,是少数人搅混水,总有一天会水清见底!” 志丹口里虽这么说,心里却很难过。杨剑和他一块征战了多少年,刀山火海都闯过,没有怯过阵。“中央代表团”成立后,整编部队时,曾光和申超人把杨剑踢到一边。志丹提过意见,他们一句也不听。为这事,志丹和曾光拍过桌子。曾光的脑子像灌了糨糊,越说他越糊涂。志丹和杜康吵得更厉害,杜康只是冷笑。志丹又去找余胜,余胜把手一摊:“我不了解内情,莫得办法!”原来是他们串通好了。但是这些话,如今也不必对杨剑说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肃反”(3)
志丹又问葛明山:“你呢?也是坐冷板凳?”明山的泪水簌簌直淌:“说我岳丈家是富农,要我脱下军衣,回家当老百姓。我能服吗?我就是不脱军衣!当初我革命时,也不是求他们批准的,是自动干的。我们搞成了根据地,他们来吃现成饭,真是‘光脚的撵兔去,穿鞋的抢肉吃!’这是欺负人,我决不能饶他!杜康的出身好?大地主!曾光、申超人的出身好?小地主兼资本家!还有那个岳威,他的出身好?湖北大地主,挂过‘千顷牌’。我都调查了。依我说,应该把他们都撵出去!我不是‘唯成分论’,是他们太恶劣。名曰清成分,实际排除异己。”
  志丹边思索边询问:“你现在打算如何?”明山一抹泪,把手巾一扔:
  “我是本地人,到哪里不能吃碗饭?我见老杨太辛苦,帮他一块收购些羊毛和棉花。记账、过秤,老杨一个人干不了。回到瓦窑堡,我就到各机关看看,碰见啥活干啥活。扫地、做饭,两手不闲。他们给我派了个‘尾巴’,整天吊在屁股上,侦察我,想抓我。我一想,不要轻看我们陕北人!你有千条计,我有妙主意。先和‘尾巴’交个朋友,把他争取过来。人心是肉长的,只要它不黑,摆事实,讲道理,就能服人。那个‘尾巴’是湖北人,对我说了好多事。岳威的历史,就是他透的底。”
  李实听出了兴趣:“有办法!那人叫个啥?”明山眨眨眼:“我叫他‘小王’,真名字现在别问,万一走了风,人家要受气。岳威凶得很,常打他耳光。苦人惜苦人,红军爱红军。他和咱们一条心。按小王的说法,43军中,大部分是好人。黑心的,只有几个头头,加上几条走狗。”大家都点头会意。
  李实灵机一动,把志丹拉到一边,悄悄问:“你后边有‘尾巴’没有”志丹点点头。
  李实说:“我在前方看见,他们给你派了两个背驳壳枪的,我就怀疑,我们陕甘、陕北有的是人,还用得上他们派?他们真的是保护你?”
  志丹没说话。
  李实说:“我估计,‘那东西’准还跟在你后边。我身边还有个小游击队,马上派出去,和‘那东西’交个朋友。把他们‘招待招待’,你好放心走路。           得防一手。”
  说完转身就走。
  志丹又回到坐处,老杨剑喝着水说:“前天我遇上个亲戚,他说的事更 怪。老申去检查工作,有人提出,‘县苏维埃主席就是富农出身’。老申说:‘提得对,苏维埃政府,是工农政府,不能用富农出身的知识分子,这是咱们的阶级路线 !’说得很漂亮,可他把那人调到县委当了组织部长。别人又提出意见,他说:‘党的机关没关系,又不和群众打交道。’原来这人又是老申女朋友的亲戚。” 明山把茶碗一礅:“那人‘尔’得很!他还派个非党员到游击队当了党支部书记,也是他山西撵来的亲戚。他把党的工作当成了他家开的铺子,没有一定之规,口头挂着‘马列’,实际踩着‘马列’。跟他说不清。” 杨剑插上来说:“新鲜事儿多得说不完。那个县委书记李洪,也是个土老鼠,见窟窿就钻,把横山县团委书记小谢抓了,用了刑。那刑还有个名堂,叫个‘天崩子,地崩子’,就是把双手绑紧,吊在梁上,双脚捆定,坠上石 头。‘执法队’把小谢往上一拉,再往下一蹾,弄得人昏迷不醒,还贴出布 告要杀他。”志丹直摇头:“小谢不过十七八岁,犯了什么罪?”杨剑说:“骂了申超人,说老申糊弄人。李洪是个‘勾子客’,就把小谢定成‘反革命’。”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章 “肃反”(4)
志丹说:“这是什么标准?他们的话就是‘党纪国法’,碰不得?真见鬼!” 一个骑兵通讯员,从北边过来,下马进公窑打尖,见了志丹,忙敬个礼, 亲热地叫声“老刘!”递过一封信。志丹看看信皮,写的是“混合军团部收。”,自己是副军团长,有责任拆阅。一看内容,气得火冒三丈,手指发颤。原来是一份逮捕令。志丹又咬着牙,镇静下来,再看一遍。那上面明明写着: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右倾取消主义分子,右派,反革命,都是阶级敌人,都要*。逮捕令一连开了八十几个中级、高级干部的名宇。头一个就是刘志丹,以下有:迪伯仁、徐一知、李可夫、矿工老吴、杨冲、张庆孚、杨剑、王兆平、郭保权、杨伟林、王思学、张武轩、何婕舒、赵宝魁、王思农……看完,志丹已气得说不出话。他强忍着,在上面批了几个字:“荒唐!这简直是犯罪!”
  署名“刘志丹”,然后,用干粮蘸上水,研成糊糊,把信又封起来,交给通讯员说:“把信送给余胜同志,就说我已看过,到瓦窑堡去了。”
  通讯员见志丹脸色不对,也摸不清原因,他拿上信,敬个礼,叫了声“老刘同志!”出门上马走了。
  志丹对谁也没透露一句,只叫声:“全生,快走!”明山说:“你忙什么? 今晚不愁到蟠龙。你有没有话捎?我帮老杨收罢羊毛,再到赤安、下寺湾看看。”
  志丹迟疑一下,然后说:“遇见我家的人,叫他们到百姓家住去,就地为民,和百姓一块儿劳动吃饭,哪里也不要去。遇见兆平、伟林、一知他们,就说我到瓦窑堡去了。见了小何,告诉她,如今社会混乱,嘱咐女同志们不要往远处走,不要多说话,遇事要三思。”又紧握杨剑的手,“老杨同志,要保重身体。咱们还要一块打仗。要有信心 !”说完上马走了。全生也骑马紧跟在后。
  志丹的脑子像开了锅,翻滚沸腾,用力抽着“*青”,拼命向前狂奔。 他在心里自己给自己说话:“他们真要抓人了。难道你们不知道中央要来吗?
  前方已给后方送了两封信,要求迎接中央,你们往后缩。抓人,你们要抢先。 为什么不等中央来后解决问题?想破坏这块根据地吗,趁中央未到之前把这些人杀光吗?没那么容易!”
  志丹又给自己提出另一些问题:我去瓦窑堡吗?去呢,无非是一死。 死有什么可怕?不去呢,谁能和他们讲理?我写信给游击队吗?保安一带还有两个营的正规军,几个县的游击队,拿出来和他们拼?不行!那样,红 26 军、27 军的干部都会起来响应,和他们的军队对打。26 军和 27 军是兄弟血肉关系。除神府红 3 团,关中红 1 团外,这边还有七个团,加上游击队,力量大于他们两倍,他们才有孤单单的三个团。把他们消灭吗?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万万不能!因为他们到底还是红军,是被歪人操纵的红军。他们若不是红军,为什么不投降蒋介石,跑到这里干什么?想钻到内部来破坏么?又像,又不像……
  志丹又一转念:把曾光、杜康、岳威、申超人……这几个头头抓起来? 也很容易。不管他们的职位再高,猪肉贴不在羊身上。群众和战士是我们的,           群众会像踩蚂蚁一样把他们踩死。但是也不能!他们似乎像“自己人”,又 不像“自己人”。长的是阴阳脸,干的事见不得人,可历史还没查清。说是反革命,也还过早。按他们的行动,定个反革命,也不算冤枉,他们已经杀                          
了一些好人。究竟杀了多少,还没对证。如果我一宣布:“他们是坏人!”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肃反”(5)
双方就会马上开火,对打起来。虽然我们必定取胜,可四周的敌人也会趁机而入。我们这块用鲜血换来的根据地就完了。中央来了怎么办?既然中央朝这个方向走,就是觉得这里可以落脚,至少可以歇一歇。如今,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全局,都会影响整个根据地的存亡,影响中央来后还有没有这块红区。他们可以不顾,我可不能不想。他们可以把中央甩开,我不能这么办!
  大风响起唿哨,志丹的大衣,吹得像张起的风帆。他闭紧嘴,眯起眼, 弯腰拍马狂奔。可那颗心,却缩得绷紧。前思后想,好难呵!一个革命者, 什么境况也要处,可没想到这么奇特的境遇。前走一步,不是,后退一步, 也不是。最后还是决定:“去瓦窑堡 !”一来,可以和他们据理力争,挽救 同志们。二来,可以保住这块苏区。最理想的,还是说服他们出兵迎中央,不要坐家等中央。如果他们不改弦更张,危险就在眼前,我可能被他们杀掉, 为了党中央和这块根据地,杀掉也在所不惜!自从进入革命行列,已把生 死置之度外,“头可断,血可流,真理不可丢”! 志丹马不停蹄,疾风速进。不知不觉,天黑已越过蟠龙,他没打算休 息,夜里又跑了一百七十里,马蹄磨掉了掌,才达目的地。中午赶到瓦窑堡, 翻身下马,把马拍了几下,推给全生。全生拉着两匹马,在草地上溜达。志丹坐在石头上发愣,稍一喘息,就叫全生拉上马进街。街上的铺面,都关着门。志丹心想:这又是他们搞的“更加布尔什维克化”政策。要说他们是革命的,真给革命脸上抹黑! 志丹直奔省委,找曾光和申超人,全不在,一生气:“到保卫局去 !” 随手掏出手枪,把子弹退出来。全生看看他:“我这枪呢?”志丹说:“把 子弹退出来,免得人家害怕。”全生照样办了,把马拴在门外石头上。 志丹迈着大步,走到大门口,给卫兵打个招呼,问了岳威的住处,就向里走,全生跟在后边。走进岳威的砖窑,志丹把枪和子弹往桌上一放:“你们的信,我全看了。自己来就捕,动手吧!”谁知曾光、申超人也在这里, 志丹这个举动,把三人惊呆了:“怎么?你看到了信,自己还跑来了?”把 三个人僵在那里。 申超人贼精,他先溜了出来。曾光见申超人溜走,也跟着出来:“怎么办?”申超人想了想说:“还是要捕!把警卫员撵出去,就说我担保,他不是反革命,打发回家算了!”曾光问:“你不保刘志丹?”申超人跺着脚, 一摆头。曾光心想:“真得下手了!”
  曾光来得晚,虽然是个“中央代表”,思想转不过申超人,只得听申超人指拨,跑去把岳威叫来说:“老申说了,警卫员留下是个害,放回老家为民。”
  岳威回去,对全生摆摆手:“出去!外边有人叫你。”全生看看志丹,志丹一摆头,全生含泪发愣,慢慢退出窑门。
  全生出了门,在院里呆站着,只听叮咚哗啦,是给志丹铐手铐,砸脚镣。全生捂着嘴,几乎哭出声,瘫在墙角里,像个傻子,愣眼看着志丹被两支枪押着,送进单身牢房。全生爬起来,像个幽灵,沿墙慢慢走着,细看那牢房,就在大监狱里。岳威的办公室,就在后院。这监狱,是在瓦窑堡的街上。全生出了大门,回头仰望门脸,上边写着“汇川通”三字。原来这是个大店,院大、房多。不是曾光、申超人事先安排好,咋能这么快当?
第六章 “肃反”(6)
我的好老刘,你被人家害了!咱们太实诚,不该到这里来。
  全生坐在门外哭起来。一个瘦小的湖北人,悄悄走来,把全生的肩膀 一拍:“同志,莫哭!这是人家早准备了的。老申说,要把刘志丹‘软禁’, 这是暗语。申超人嘴里的‘软禁’,就是逮捕。如果他说‘硬禁’,就是马上活埋或杀头了。”
  全生拉住那人:“好同志,你是谁?求你照顾一下老刘,我们陕北人心里都装着他。”那人没说话,手在腿上摇摇:“快走!”
  那天,全生离开监狱大门,心里好似油煎着,小方脸打起皱皱,圆眼也发直了。他跑到城外,躲在庄稼地里,恸恸哭了一阵,坐下沉思:回家,还是回军团部?不行,他们不会收我。老刘怎么办?我去找迪伯仁、徐一知、王兆平,看他们有啥办法。难道他们不会搭救老刘?全生擦干泪,决然要走,回头又望望瓦窑堡城,眼泪又流了出来。
  全生不知饥渴,不知休息,日夜往下寺湾赶。那天,走到个山沟里,远处过来几个人,一晃,又被山嘴遮住。全生起了疑心,急走几步,闪到          
路旁,躲在大石后,再定睛看,都戴着黑布“纥筒帽”,看不见眉脸。几个人走近时,看那个头儿,走路架势,认出是李可夫、徐一知、杨冲、杨伟林……他想跳出来,说说老刘的事,又见他们背着手,像是捆着,背后还有人牵着,每人后边都跟着个端枪的,亮着明晃晃的刺刀,如临大敌。
  天哪!难道都被人家捕了?这不是天要塌,地要裂?“中央代表团”的人发了疯?省委的人造下孽?你们抓的人,都是真心闹革命的。我亲眼看见他们打敌人,打土豪,分田地,没有一点私心。我家的地,就是这些人领着分来的。他们有啥罪,你们为啥要捕他们?难道你们要替国民党反动派报仇?要替土豪劣绅报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这达干啥?全生又气又急:“我的老红军们呀,你们为啥不动手,把那些人干掉!那些面黄肌瘦的毛娃子,还能押住你们?一脚就踢倒了,一拳就打烂了。你们为啥这么老实,吃这种哑巴亏?”可是,杨冲、徐一知几个人,就这么悄悄地被 押过去了。全生气得甩出几块石头:“操你妈的个狗腿子!”
  全生再往安塞那边走,情况大变,几天不见,就路断人稀了。来到一个村子,见人就问:“县委书记李实同志在哪达?”大家都摇摇头。有个赤卫军跑了过来,问道:“你认得他?”全生点点头,把刚才看见的事,对那人说了。那人也说:“我们的李实夜里不见了,通知他开会,是骗走的。如不是骗,他们抓不走,一吆喝我们就上了。现在我们正要设法救他。”全生指指他的红缨枪:“就靠这个?”那人往腰里一拍:“还有这个呢!” 全生细看,腰里别着驳壳枪,不用问,就知是劳山战场缴的。那人说:
  “我们不但救李实,还要救老刘哩!我们是老百姓,一吆喝就都来了,吐口唾沫能淹死坏孙们!常言说:‘官怕皇帝,皇帝怕百姓。’百姓可以一不缴粮,二要造反,能饿死皇帝,砸烂皇宫,还砸不烂个瓦窑堡?”全生心想:到底是咱陕甘苏区的人,谁也忘不了老刘。 全生心里稍一舒展,又往前走,到了安塞旧城,只见几个人往前跑,一群百姓在后追,手里拿着锄头、棍棒,边追边叫:“打假红军!打查田的!”全生心想:坏了!他们真把百姓逼反了。 全生只得翻山越岭抄小路紧跑,到了安塞和延安交界处,见村里百姓围着喊叫:“打反动派何立中!打反动派何立中!”边喊边扔石头、土块。原来有一班带驳壳枪的人,押着个“要犯”,那犯人头上也戴着黑“纥筒帽”盖得严严实实,眼前只留两个能看路的小洞。全生更是疑心:“东北军的师长何立中,早在劳山被打死了,哪又出来个何立中?如果真是何立中,为啥怕百姓看见?应该在百姓面前示众,公审!为啥偷偷摸摸?我们在下寺湾枪毙特务就是公审的。”
第六章 “肃反”(7)
全生正在猜疑,几个百姓上去把黑帽子抓下来。戴黑帽子的人也趁势一拉:“看吧!我是不是何立中?”群众惊呆了:“原来是王兆平!”
  这一带的群众都认得王兆平,这里是他带军队常活动的地区。群众霎时反了,围上来就打押解人。押解人掏出驳壳枪要打,赤卫军从后劈腰抱住,一把夺了枪,要拉去审问。王兆平着了慌:“老乡们,把他们放了!”
  百姓听兆平一喊,又把那些人押回来。兆平手上的绳子已被百姓割断,站起对百姓讲:“老乡们!咱们苏区的百姓要识大体,顾大局,现在出了些怪事,是有坏人钻进来捣乱。对下边的人,不要责怪。那些押解人,都是 南方来的青年,他们只是执行命令,不了解真情,把他们放了,枪还给他们。 要不然,他们回去要受大气。他们的领导打人很凶,说不定还要枪毙人……”
  群众骚动起来:“你到哪达去?老刘在哪达?”兆平说:“老刘在瓦窑堡,我也要去瓦窑堡 !”群众问:“都去瓦窑堡,叫人家抓起来?”又对那些押解人:“谁派你们抓的?说!不说不放你们。”押解人中有个头目,哆哆嗦嗦地说:“董洪海、杜康、贺仲,都说通知他去‘开会’,其实,就是骗出来逮捕。执法队长派我们押解的。”群众骂道:“这伙没良心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抓我们的人!执法队长叫个啥?”押解人说:“执法队长就是保卫队长,名叫朱用心!”
  这边还没说完,又有两个游击队员跑来,拿着个纸条,抖给大家看:“你们大家看看,他们要杀咱们的人!这是前几天,那两个‘警卫人员’交给我们的 , 上面写着:‘押该犯回后方,路上得便宜行事。”大家喊起来:“他们要杀谁?”游击队员说:“杀刘志丹同志。那两个‘警卫人员’在后边紧跟老刘,身上带的也是驳壳枪,还有这封信,是想在路上打死老刘后,拿这信到后方交差。他们前后方都通着哩!”
  群众叫起来:“兆平同志,你不能去 !”兆平感动地说:“老乡们!我 还是得去。第一,中央红军快来了,我们要等中央来。第二,老刘在瓦窑堡,我不去怎么行?”群众骚动了一阵,没了主意。游击队员大声说:“这样吧,为了老刘,你可以去 , 我们送你。另外,我们要联合几个县的游击队和赤卫军,去包围瓦窑堡!和他们拼了命,也要救出老刘 . 我们不怕国民党,反而怕他们?难道他们有三头六臂?老刘打国民党,他们陷害老刘,他们到底是些啥东西?我们不放心 !”兆平直摇手:“老乡们!你们千万不 要包围瓦窑堡,影响不好 !”游击队员把枪一挥:“兆平同志是咱们陕甘军委的主席。走!咱们护送他去瓦窑堡,免得路上被害,也给省委个眼色看!”
  全生没多停留,跑到义勇军指挥部。消息快得像阵风,谁都知道刘志丹被捕了。全生刚跟郭保权说几句话,“中央代表团”的执法队就进了院子。警卫们把枪一横,堵了门。义勇军的几个营长,听见响动,一齐拔出枪,喊声“打!”就往外冲。郭保权劈面拦住:“把枪放下!红军不打红军!”随又解释说:“老刘都自己去了,我咋能不去?为了陪老刘,我也得去住几天。
  不就是大牢吗?有啥可怕?老刘的行动,总有他的道理。我们照老刘的章法办!他们不是请我去‘开会’么?都到瓦窑堡监狱‘开会’去!”然后,自己把枪卸掉,背着手走了。 全生站着还是不动,义勇军的战士气得直跺脚,捶胸:“把人都气疯了! 昨天有个战士自杀了。他听说老刘被捕,要求去打瓦窑堡,老郭不让去。他要去打杜康,老郭还是不让。他气得没法,自己跑到山沟里,把长枪对 准自己的脑门,用脚趾头勾动扳机,把自己打死了。27 军也有这种事。我们有个营长,被枪毙了。打劳山时,我们在前边冲,他们用枪顶我的脊背。 坏透啦!”
  全生气极了:“他们为啥往咱们部队里派人 , 把团长、政委都换了 难道咱们不如他们?他们不在本地闹革命,跑到这里干啥?他们的脑子被狗吃了 , 不会想问题?他们没来我们怎么打的仗?那些敌人不是我们消灭的?根据地不是我们开辟的?欺负老实人,想抢我们的根据地 , 我操他们老先人!”全生撒腿跑了,一气跑到下寺湾的阎家湾,找到马罗武。进门趴倒就哭了:“老马同志,快救咱的人吧 !”
  罗武赶快把他扶起来:“悄悄!不敢大声哭,咱们慢慢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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