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千帆受伤那里开始改写
*把误会说清/让赵盼儿选择去留/写点父子线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东京近来多雨，随陈廉一路急匆匆赶到顾千帆在东京的府邸时，恰好雨停。顾府并非坐落在红尘闹市中，门头上只写了“沧浪”二字，若不是由陈廉引路，赵盼儿实在瞧不出，这会是一个禁中五品官的府邸。
她边走边想，所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顾千帆，你是厌恶待在皇城司的对么。
陈廉躬身请她进了院子，檐上流珠滴瓦，在青石方砖上晕开雨花一片，赵盼儿撑着伞吸了吸鼻子，又想起了昔日在华亭县，她与顾千帆分别时，也是个雨天。
那时她躲在他为自己撑的伞下，在漫天的雨幕中瞧他的眉眼，心里在想，若不是他说自己是皇城司，她当真会以为，她是禁中受官家信赖的清流翰林。
陈廉护主，边引路边同赵盼儿念叨：“盼儿姐，您千万莫怪我们头儿这几天没有去瞧你。北使半月前到京，官家派了头儿去相陪。这不，为了救北使，他又伤成这样，现在还昏迷着。”
赵盼儿心下一沉，上回船中救萧相时，他就险些丧命，可那时他还是会撑着病体赶去瞧她，这回消失了这样久，定是伤得，比上回还厉害。
她一向沉着，可没有一个人在面对爱人的生死时还能无动于衷，她忍着眼底险些喷涌而出的眼泪，颤抖着声音问陈廉：“千帆，一直不曾醒过么？”
“头儿这几日在皇城司休养，中途断断续续有过动静，大都在喊您的名字。”
赵盼儿眼底的泪终于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廊下晕开的雨痕处。
“头儿说过，您不喜欢皇城司那地方，所以我自作主张把他送回了家，这样，您就能来瞧他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只晓得，他差我卖了两处庄子，又借了贷，凑齐了三千贯，半夜拿了去给您，我问他为啥不见您，他说他没脸见你。”
“您待会瞧见头儿就知道了，他不是不去看您，实在是……去不得。”
赵盼儿吸了吸鼻子说她晓得了。顾千帆从来没有不辞而别，也没有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她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有何心结，但是，只要他对自己还有真心，那么，哪怕是两个人之间隔着鸿沟天堑，她也会想尽办法消掉，然后毫不犹豫地朝他奔去。
谁让顾千帆，是她下了决定要一辈子荣辱与共相知相惜的人。
终于到他的屋前了，赵盼儿连忙擦了擦眼边的泪，这才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她怕顾千帆此时此刻醒来了，瞧见自己在哭，又要心疼地同她讲说“盼儿，同我在一起，你似乎总是在落泪”。
只是他并不曾醒来，推开门的时候，屋内药香缠绕，顾千帆就这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仿若只是困倦至极后熟睡了一般，赵盼儿快步走过去，将他的手握在手中，目光眷恋地在他脸上游离。
他又清减了许多，那双总是脉脉含着情的双眼此时紧紧闭着，瞧见她，再没有像以往一样含着笑意打量，然后满眼都是她的倒影，那双策马提缰，挽雕弓降烈马的双手，也无力地垂在两侧，她便伸手捞起来放在自己心口，哽着声音唤他：“千帆……好些日子没见了，你同我说说话好么。”
可是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回应她的，仍旧只有院中簌簌作响的萧瑟雨声。
“我，很想你。”赵盼儿又吸了吸鼻子，她有满腹的话想同他讲，可是开口第一句，却也只能用一句“我想你了。”来表达这数日以来，连绵不绝的思念。
陈廉端了干净的热水来，将帕子递给赵盼儿，她接过，感激一笑，将那帕子覆在他额头上擦了擦，说了句“有劳。”，陈廉咧嘴一笑，同她讲说自己要去厨房煎药，就溜没影儿了。
赵盼儿擦完他的手，又端坐在顾千帆面前瞧他。发觉他哪怕在昏迷中，也是蹙着眉头，她心底没来由的酸涩，他还记得顾千帆以前说，想要他命的人何其多，他自打进了皇城司，便从未好眠过。
她便伸出手将他眉宇间的褶皱细细抚平，又起身温柔地在他身上拍了拍，哄道：“好好做场梦吧，千帆。”
榻上的人果不其然松开了眉头，她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这场梦快些醒来。陈廉说你昏睡了三天三夜，你若再不醒来，我会害怕……你还得同我讲，你究竟遇见了何事，你不见我，到底是为何……”
顾千帆不曾回答，可有人却替他说了答案。那声音穿过层层雨幕而来，似乎还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讽刺。
赵盼儿讶然抬起头望向门边，廊下站着一个人，正负着手似笑非笑地瞧她。
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那是萧相。
是当朝百官之首，后党领袖，是清流党派眼中的奸相，却也是顾千帆那日，在船上拼死相救之人。
她虽不知这位当朝首辅为何前来，却也还记得，民见官时该有的礼数，可是就在她准备向他行礼的时候，却瞧见这位当朝权相并未理会她，只快步走到榻前，满目痛惜地望着榻上的人，沉痛道：“吾儿千帆……爹爹早就讲过要你好好养病不要赶来东京，你为何不听爹爹的话阿。”
她脑子“嗡”的一声，怔怔地看这二人。
萧钦言又挪眼过来，瞧她的眼神里冷意森然，呛她道：“都是为了见你，他才连夜骑马赶回来，导致肺腑出了血。”
只是，很快他又收起了怒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来，解了她这段时日的迷惑。
“是，千帆是我的儿子。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见你吗，他是没脸见你。因为，他的亲爹，就是我。”他指了指自己，“当年我任中书舍人之时，弹劾了你的父亲，宁边巡检赵谦。你父亲死在流亡途中，而你们全家，也被流放。”
他又撩了撩袍子，居高临下地瞧她，“当时，即便不是我，换了任何一个人，柯政，齐牧任中书舍人，都会弹劾你父亲的。老夫自认为并未报私仇，故意针对你父亲。官场上错综复杂，你父亲之事我不弹劾，明朝，就该等着我的政敌，弹劾我这个中书舍人了。”
“千帆他知道了这件事，他觉得对不起你，可见，他还是认我这个父亲的。哈哈哈哈……”赵盼儿心一沉，愤然地瞧他，发觉他竟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知道是谁把消息放在他桌岸上的吗，也是我。他是我最看重的长子，我怎么会同意他娶赵谦之女呢。”
赵盼儿心里一窒，连连后退，竟是如此。
萧钦言弹劾了她父亲，可是，这同顾千帆并没有关系，那时，顾千帆不过稚童，父辈的仇怨，何至于要他来承担。他不见她，竟是因为觉得自己是罪人么。
她以前也从不知晓千帆竟是萧相之子。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知晓了他在凭借救萧相之功升任五品后，失魂落魄地来寻她，告诉他夙愿达成，他却满眼失落的缘故。
原来，顾千帆一直是清流党派手中一枚用来抗衡后党的棋子。
人前威风凛凛的皇城司，人后，却只是个有父亲不能认，处处被利用，处处被算计的棋子。他只是一枚棋子，可是，不，他不该只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十八岁就策马游街，年少英才，他本该有很好很好的一生，做他喜欢的文官，修史，书策论，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将他逼至这样的境地。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赵谦，那时，父亲军务繁重，却也总会抱着她在膝头一笔一划教她写她的名字——盼，父亲同她讲，她的名字取自“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是三国时曹植的诗，那便是父亲眼中的她，如珍宝一般。
她以为天下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亲，可是为什么，萧钦言会眼睁睁地瞧他在暗无天日的皇城司中日夜挣扎，甚至还不惜以自己的命作饵，利用千帆对他的不忍，从而借千帆之手除掉他的政敌。
这样的父亲真的是千帆想要的吗。
她突然一把站起来，目光凛然地盯住萧钦言。
“萧相，您知道么。千帆同我讲过，他其实很崇拜他的父亲。”
萧钦言明显一怔，眯着眼睛看过来，问她：“你说什么？”
“他曾经同我讲，他的父亲，是一个才华卓越的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是国之股肱。讲他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他的父亲，喜欢到，他很小的时候便发誓，也要做父亲这样的人。所以他拼了命的苦读，直到十八岁考中进士。”
赵盼儿说到此，无限温柔地瞧了榻上了人一眼，喃喃自语道：“十八岁的进士郎，很优秀，对吧。”
她走过去又替榻上的顾千帆掖了掖被角，继续说：“他说他儿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等爹爹放衙回来，教他读《昭明文选》。爹爹吟诗作赋，娘亲在一旁抱琴抚弦，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莫过于此。”
萧钦言眼中的光明了又黯，嘴唇嗫嚅了半晌，也只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千帆，他当真……这么说？他竟然——喜欢爹爹的么？”
“是的，他崇敬您，哪怕他嘴上说着再狠的话，他心底也放不下您。所以，哪怕那次在船上，他明知救您，他会死，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救了您。他最后醒来，说他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救您。”
萧钦言流下了两滴浊泪，若说他不动容是假的，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想念昔日顾淑娘在世时的光阴。那时他还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权相，那时的千帆还会拉着他的手喊他爹爹。
赵盼儿调转视线又愤然看过来，厉声道：“可是，您又是如何对他的。”
他没有说话，赵盼儿却坚定道：“您不会拆散我们的。因为我不会把千帆当成您的儿子，他姓顾，不姓萧，不是吗，萧相。”那个萧字，她咬得很重。
萧钦言又深深望了榻上的人一眼，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终究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临出去时，口中还在念着“千帆，他说喜欢爹爹……他喜欢爹爹……”
他走后，赵盼儿全身力气仿若都被抽光，一把瘫坐在榻上，却被人揽了腰，那人将头埋在她的软腰间，小声呜咽着。
“难受便哭出来吧，千帆。”
赵盼儿知晓他不想让她瞧见他情绪失控的模样，却又不觉得好笑，分明该被宽慰的是她，可他却在自己面前这般模样。
还当真是国之鹰犬，民之爪牙，卿之幼犬。
她摸着那人的发，软声说：“刚刚，我对你爹爹多有冒犯，你不怪我吧……”
那刚刚才醒来，幼犬一般的人立刻露出凶厉的獠牙张牙舞爪道：“胡说，他不是我爹爹。你刚刚说的，他姓萧，我姓顾。”
赵盼儿忍俊不禁，抬手勾起那人的脸，凶道：“下次不准再这般了。遇见事要同我说，不准你再藏着掖着，我们之间出了任何问题，是去是留，是同你断还是继续，该由我来决定，好么。”
“终究是我爹爹害了你爹爹，可是，我不想同你就此一刀两断。”他叹气，彷徨看她，眼里俱是茫然无措。
“你若是心有不甘，想报仇，也是可以的。不然我把这条命给你。”他突然失落起来，“我这条命，许多人都想要呢。”
赵盼儿思考了半晌，认真道：“怎么能让你这样轻易就死了，你得给我活着，一辈子任我差遣，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说一你不准说二，一辈子……老了还要搀扶我去金桥看雪，瓦舍观烟火。”
“顾千帆，怎么样，你若是做不到，那我们就此一拍两散吧。”她假意要走，手腕却被人拉住，那人埋在她肩头沉沉笑出声，只是笑着笑着又哽咽起来，温柔地数落她。
“赵盼儿，你怎么这么傻。”
*是我心目中的剧情，可能略ooc了，如果有，先跟大家说声抱歉。大概应该也许有可能大概率也是最后一篇了，九篇，取“长长久久”之意，也挺好。不过，我还是希望，我看完大结局后，能有写一写他们美好结局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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