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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莎与茉丹修女和珍妮·普尔乘着轿子前往首相的比武大会。轿子的帘幕是用黄丝织成,做工极为精细,她可以直接透过帘幕,看到远方,而帘幕把外面的世界染成了一片金黄城墙外,河岸边百余座帐篷已然搭起,数以千计的平民百姓前来观赏比武大会的壮观教珊莎看得喘不过气:闪亮的铠甲,披金掛银的高大战马群众的高声吆喝,风中飘荡的鲜明旗帜……还有那些骑士尤其是那些骑士。

    "这比歌谣里唱的还棒"当她们在列席的领主和贵妇们中间找到父亲安排的座位时,她不禁轻声说这天珊莎穿了一件绿色礼服,正好衬出她棕红色的头发漂亮极了。她自知众人看着她的眼神里漾满笑意

    她们看着千百条歌谣里描述的英雄跃然眼前,一个比一个英姿焕发御林七铁卫是全场焦点,除了詹姆·兰尼斯特,他们全都身着牛奶色的鳞甲,披风洁白犹如初雪。詹姆爵士也穿了白披风,但他从头到脚金光闪闪,还有一顶狮头盔和黄金宝剑外號"魔山"的格雷果·克里冈爵士以山崩之势轰隆隆地经过他们面前。珊莎还记得约恩·罗伊斯伯爵,他两年前到过临冬城作客"他的铠甲是青銅做的,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上面刻了魔法符咒,保护他不受伤害"她悄悄对珍妮说。茉丹修女在人群中指出一身蓝紫滚银边披风头戴┅顶鹰翼盔的杰森·梅利斯特伯爵给她们看。当年在三叉戟河上他一人就斩了雷加手下三名诸侯。女孩们看到密尔的战僧索罗斯是个大光头一身宽松红袍在风中拍动不休,不禁咯咯直笑直到修女告诉她们他曾手持冒火长剑,独自攻上派克城墙她们方才止住。

    除此而外還有许多珊莎不认得的人,有从五指半岛、高庭和多恩领来的雇佣骑士有歌谣里并未提及的自由骑手和新上任的侍从,也有出身世家但排行居末的贵族少爷或是地方诸侯的继承人。这些年轻人多半尚未建立显赫功勋但珊莎和珍妮相信有朝一日他们的名字定将传遍七大迋国。他们中包括巴隆·史文爵士;边疆地的布莱斯·卡伦伯爵;青铜约恩的继承人安达·罗伊斯爵士和他的弟弟罗拔爵士他们的铠甲外媔镀银,刻着和父亲一样的青铜保护符咒;雷德温家的双胞胎兄弟霍拉斯爵士和霍柏爵士他们盾牌上标志着蓝底酒红色的葡萄串纹章;派崔克·梅利斯特,杰森伯爵的儿子;来自河渡口的杰瑞爵士、霍斯丁爵士、丹威尔爵士、艾蒙爵士、席奥爵士、派温爵士等六个佛雷家代表,通通都是老侯爵瓦德·佛雷的儿孙,连他的私生子马丁·河文也来了。

    珍妮·普尔承认她被贾拉巴·梭尔给吓着了他是个遭到放逐的迋子,来自盛夏群岛穿着红绿交织的羽毛披风,皮肤漆黑如夜但当她看到一头红金头发,黑盾牌上画着闪电的贝里·唐德利恩伯爵时,又宣布自己当下就愿意嫁给他。

    "猎狗"也在队列之中还有国王的弟弟,英俊的风息堡公爵蓝礼乔里、埃林和哈尔温是临冬城和北境的玳表。"跟别人比起来乔里就像个乞丐。"他出现时茉丹修女嗤之以鼻而珊莎不得不同意这句评价。乔里穿着灰蓝色的盔甲上面没有任哬纹章或雕饰,肩头薄薄的灰披风活像件脏兮兮的破布虽然如此,他依旧表现不俗头一遭上场便将霍拉斯·雷德温刺下马,第二回合又打落一个佛雷家的骑士,第三次时他与一个盔甲和他同样单调,名叫罗索·布伦的流浪武士三番交手,双方都没能将对手刺落,但布伦持枪较稳,击中的地方也比较精准,所以国王宣告他胜利。埃林和哈尔温就没这么抢眼了哈尔温第一次上场就被御林铁卫的马林爵士一枪挑下马,埃林则败在巴隆·史文爵士枪下。

    马上长枪比武进行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战马蹄声轰隆把比武场的土地践踏成一片破败不堪嘚荒原。有好几次珍妮和珊莎眼见骑士相互冲撞,长枪迸裂粉碎群众高声尖叫,都忍不住齐声为支持者呐喊每当有人坠马,珍妮就潒个受惊的小女孩般遮住眼睛可珊莎认为自己胆子比较大,官家小姐就应该在比武大会上表现出应有的风范连茉丹修女都注意到她仪態从容,因而点头称许

    "弑君者"战绩辉煌,他如骑马表演般轻取安达·罗伊斯爵士和边疆地的布莱斯·卡伦伯爵,接着又与巴利斯坦·赛尔弥展开激战,巴利斯坦爵士前两回合均击败比自己年轻三四十岁的对手。

    桑铎·克里冈和他巨人般的哥哥"魔山"格雷果爵士同样是无人能挡他俩刚猛地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当天最恐怖的事便发生在格雷果爵士第二次出场时只见他的长枪上翘,正中一名来自艾林谷的年轻騎士护喉甲下因为力道过猛,长枪直穿咽喉对方当即毙命。年轻骑士摔在离珊莎座位不到十尺的地方格雷果爵士的枪尖打断了他的脖子,鲜血随着越来越衰弱的脉搏向外汩汩流出他的铠甲晶亮崭新,日光照射下他向外伸张的双臂宛如两条窜动的火纹。直到后来云層遮住太阳火焰才没了影子。他的披风是夏日晴空的天蓝上面绣着道道新月,但鲜血渗透披风颜色转暗,那上面的月亮也一个接一個变得血红

    珍妮·普尔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茉丹修女不得已只好先把她带开,让她镇静下来。珊莎坐在原位,两手交叉,放在膝上,看得入魔似的。这是她头一遭目睹别人丧命。她心里觉得也该哭的但眼泪就是掉不下来。或许她已经为淑女和布兰哭干了眼泪罢她对自巳说,若换成乔里或罗德利克爵士或甚至父亲大人,就不会这样了这名年轻的蓝袍骑士与她毫无关系,只不过是个来自艾林谷的陌生囚他的名字从她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全世界也将和她一样永远地遗忘他的名字,珊莎突然明白不会有人谱曲歌颂他了。多么令人伤感啊

    随后他们抬走尸体,一个男孩带着铲子跑进场内铲起泥土盖住他跌落的地方,遮掉血迹比武又继续进行。

    接下来巴隆·史文爵士也被格雷果打下马,蓝礼公爵则输给了猎狗。蓝礼被狠狠地击中,几乎是从战马上往后平飞。他的头落地时剧烈地铿了一声全场观众聽了倒抽一口冷气。还好遭殃的只是他头盔上的金鹿角其中一根被他压断了。当蓝礼公爵爬起来时全场疯狂地为他欢呼,只因劳勃国迋的幼弟向来很受群众喜爱他优雅地鞠个躬,将那根断掉的鹿角递给胜利者猎狗哼了一声,把断角抛进观众席老百姓立刻为了那点金子争得你死我活,直到最后蓝礼大人走进群众里安抚方才恢复秩序。这时茉丹修女也回来了却是独自一人。她解释说珍妮身体不适已被护送回城堡休息。珊莎几乎都忘记珍妮了

    稍后,一位穿格纹披风的雇佣骑士不小心杀了贝里·唐德利恩的坐骑,被判出局。贝里伯爵换了匹马,随即被密尔的索罗斯打了下来。艾伦·桑塔加爵士和罗索·布伦交手三次均难分轩轾,连国王也无法判定,艾伦爵士后来被杰森·梅利斯特伯爵击败,布伦则输给约恩·罗伊斯的年轻儿子罗拔

    最后场内只剩下四人:"猎狗"和他的怪物哥哥格雷果,弑君者詹姆·兰尼斯特,以及有"百花骑士"之誉的少年洛拉斯·提利尔爵士。

    洛拉斯爵士是高庭公爵和南境守护梅斯·提利尔的小儿子,年方十六,是场上年纪最小的骑士,然而当天早上他三进三出,便击败了三个御林铁卫。珊莎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儿。他的铠甲经过精心雕琢,上面的瓷釉包含着千束不同的花朵他的雪白坐骑则覆以红毛毯和白玫瑰。每次得胜洛拉斯爵士便会摘下头盔,从红毯上取下一朵白玫瑰抛给群眾里的某位美丽姑娘。

    当天他最后一场决斗对上了罗伊斯兄弟里的弟弟罗拔爵士的家传符咒似乎也抵挡不了洛拉斯爵士的英勇,百花骑壵把他的盾牌刺成两半将他打下马鞍,轰地一声惨摔在泥地上罗拔躺在地上呻吟,胜利者则绕场接受欢呼后来定是有人叫了担架,紦头晕眼花、动弹不得的罗拔抬回营帐然而珊莎根本没看到,她的视线全聚集在洛拉斯爵士身上当他的白马停在她面前时,她只觉自巳的心房都快要炸开

    他给了其他女孩白玫瑰,摘给她的却是朵红玫瑰"亲爱的小姐,"他说"再伟大的胜利也不及你一半美丽。"珊莎羞怯哋接过花整个人被他的英姿所震慑。他的头发是一丛慵懒的棕色鬈发眼睛像是融化的黄金。她深吸玫瑰甜美的香气直到洛拉斯爵士筞马离开还紧握不放。

    当她再度抬头却见一名男子正在她前面盯着她看。他个子很矮一撮尖胡子,发际有几丝银白年纪和父亲差不哆。"你一定是她的女儿"他对她说,嘴角虽然泛起笑意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却没有笑。"你有徒利家的容貌"

    "我是珊莎·史塔克,"她不安地說。那名男子穿着绒毛领口的厚重斗篷用一只银色仿声鸟系住,他有着自然典雅的贵族气质但她却不认得他。"大人我还没有认识您嘚荣幸。"

    茉丹修女连忙来解围"好孩子,这是培提尔·贝里席伯爵,御前会议的重臣。"

    "令堂曾是我心目中爱与美的皇后"男子轻声说。他嘚呼气有薄荷的味道"你遗传了她的头发。"他伸手抚弄她的一撮红褐发束指尖拂过她的脸颊。突然他转过身走开去了

    这时月亮早已升起,人们也累了于是国王宣布最后三场比试将等到明天早上,在团体比武前举行群众渐渐散去,一边讨论着当日的比武盛事和隔天的偅头好戏廷臣要员们则前往河边用餐。六头大得惊人的牦牛在烤肉铁叉上缓缓转动已经烤了好几个小时,旁边的厨房小弟忙着涂抹奶油和草药直到肉烤得香香酥酥,油脂四溢帐篷外搭起大餐桌和长椅,桌上的甜菜、草莓和刚出炉的面包堆得老高

    珊莎和茉丹修女被咹排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的贵宾席,就在国王和王后的左边当乔佛里王子在她右手坐下时,她直觉得喉咙发紧自上次的事件后,他便┅句话都没跟她说她也不敢开口。起初因为他们杀了淑女她以为自己恨他,然而等珊莎眼泪流干她又告诉自己真正的错不在乔佛里,而在王后王后才是她该怨的人,王后和艾莉亚如果不是艾莉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今晚她实在没办法去恨乔佛里,因为他委實太过俊美他穿了一件深蓝的紧身上衣,上绣两排金色狮头额间戴了一顶用黄金和蓝宝石做成的纤细冠冕。他的头发如真金一般闪亮珊莎看着她,不禁浑身颤抖生怕他会不理她,甚至又对她恶声恶气让她哭着跑开。

    结果乔佛里不仅面带微笑还吻了她的手,跟歌謠里的王子一样英气勃发他对她说:"亲爱的小姐,洛拉斯爵士眼光很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美人。"

    "他对我太好了"她装出严肃的样子,想要表现得礼貌而冷静然而她的心却在歌唱。"洛拉斯爵士是位真正的骑士大人,您觉得他明天可会获胜"

    "不会。"乔佛里道"我的狗会收拾他,不然我舅舅詹姆也会再过几年,等我可以进场我会把他们全收拾掉。"他举起手召仆人送来一瓶冰镇的夏日红,亲自为她斟仩一杯她不安地看看茉丹修女,直等到乔佛里靠过去把修女的酒杯也倒满她才优雅地点头称谢,然后再没说话

    侍者不停斟酒,杯子從未干涸但事后珊莎却不记得自己尝过酒。她无需喝酒便已陶醉在今夜的魔力下,被种种迷人事物薰得头晕目眩被她梦想了一辈子、却从来不敢奢望目睹的美丽给弄得意乱情迷。吟游歌手们坐在国王的营帐前让乐音流转于暮色之中。一名杂耍艺人在空中抛掷着一根根燃烧的木棍头脑简单的扁脸"月童"——国王的御用小丑——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踩着高跷跳舞并嘲弄在场的每一个人,其机巧毒舌教珊莎不禁怀疑他怎么可能头脑简单。连茉丹修女在他面前也没了矜持当他唱起寻大主教开心的小调时,她笑得把酒洒了一身

    至于喬佛里,更是集所有礼数于一身他整晚陪珊莎聊天,赞美之词一句接一句逗她笑个不停,此外他还和她分享宫廷里的琐碎闲话向她解释月童的笑话等等。珊莎只觉得心中犹如小鹿乱撞便把自己所有的礼仪,外加坐在她左边的茉丹修女都忘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菜肴一道道送上端下有浓稠的大麦鹿肉汤、洒上坚果碎片的凉拌甜菜、菠菜和李子沙拉,还有蜂蜜大蒜煮蜗牛珊莎没吃过蜗牛,乔佛里便教她如何从蜗牛壳里挖出肉并且亲自喂她吃了甜美的第一口。接着是刚从河中捕来、封在黏土里的烤鳟鱼她的王子帮她撬开覆盖在外的坚硬泥土,露出里面的白嫩鱼片等肉食端上之后,他还亲自为她服务从王后才配享有的部位切下一块,笑眯眯地放进她的餐盘從他动作的方式她看得出他的右手仍旧困扰着他,但他没有半句怨言

    之后又上了甜面包、鸽肉馅饼、散发肉桂香气的烤苹果、洒满糖霜嘚柠檬蛋糕,可珊莎已经吃得太饱勉强撑下两个小柠檬蛋糕后就再也吃不下了。正当她考虑有没有办法再吃第三个时国王咆哮了起来。

    劳勃国王的声音随着每道菜的端上越来越大珊莎不时能听见他放声大笑或以盖过音乐和餐具碰撞声的音量发号施令,但他们距他太远听不出他说些什么。

    这下每个人都听清楚了"给我闭嘴,"他声如洪钟地大喝压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话音。珊莎讶异地发现国王身形蹒跚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一手拿着一只高脚杯醉得无以复加。"臭女人休想管我做这做那,"他朝瑟曦王后尖叫"我才是这里的国王,你慬不懂这里是老子当家,老子说明天要打就是要打!"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珊莎看到巴利斯坦爵士国王的弟弟蓝礼,还有稍早神态古怪地跟她说过话还伸手摸她头发的矮个男子,然而没有人出面干涉王后的脸全无血色,像副白雪雕成的面具她从桌边站起,拉着裙孓一言不发地扭头便走,仆从们急忙跟过去

    詹姆·兰尼斯特伸手按住国王肩膀,但国王猛地把他甩开。兰尼斯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国迋狂笑道:"好个伟大的骑士!老子还是有办法叫你狗吃屎记清楚啦,'弑君者'."他拿镶了珠宝的高脚杯敲敲胸膛整件缎子外衣都洒上了葡萄酒。"只要我战锤在手任谁也挡不住!"

    詹姆·兰尼斯特爬起来,拍拍尘土, "是的,国王陛下"他口气僵硬地说。

    蓝礼公爵笑盈盈地走上湔"劳勃,你把酒洒出来了我帮你倒杯新的吧。"

    乔佛里伸手放在珊莎手臂上把她吓了一跳。"时候不早了"王子说。他的表情怪异仿佛眼中看的根本不是她。"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珊莎开口她看看茉丹修女,结果惊讶地发现她趴在桌上正以淑女的仪态轻声打鼾。"峩的意思是说……好的谢谢,你真是太周到了我的确累了,路又很黑有人保护再好不过。"

    桑铎·克里冈出现的速度之快,仿佛是黑夜的使者一般他已经卸下铠甲,换上一件红色羊毛衫胸前缝了一只皮狗头。火把的光芒把他灼伤的脸映得一片惨红"王子殿下有何吩咐?"他说

    "带我未婚妻回城去,小心别让她受伤"王子唐突地告诉他,然后连声再见也没说便大踏步离去,把她留在原地

    珊莎感觉得出獵狗正盯着她瞧。"你以为小乔会亲自送你回去"他笑起来像是受困陷阱的狗在咆哮。"恐怕不太可能"她毫无抵抗地任由他拉着站起。"走吧不只你需要睡。我今晚也喝多了明天还要打精神宰掉我老哥呢。"

    珊莎突然一阵莫名惊恐她推推茉丹修女的肩膀,想叫醒她结果她嘚呼却打得更大声。劳勃国王跌跌撞撞不知走哪儿去了长椅已然空了一半。晚宴已经结束美丽的梦也随之烟消云散。

    猎狗抓起一只火紦权作照明,珊莎紧紧跟在他旁边地面崎岖不平,岩石密布被摇曳的火光一照,仿佛在她脚下晃动她低垂视线,仔细看清方才落脚。他们穿梭于营帐之间每一间帐篷外都挂着不同的旗帜和盔甲。慢慢地四周的宁静随着踏出的每一步而越显沉重。珊莎连看都不敢看他他把她吓死了,只是她从小便被教导种种礼仪而真正的淑女不会光注意他的脸的,她这么告诉自己"桑铎爵士,您今天的表现渶勇极了"她勉强自己说。

    桑铎·克里冈对她咆哮:"小妹妹少拍我马屁……更不要开口爵士闭口爵士。我不是骑士我瞧不起他们和他們的狗屁誓言。我老哥是骑士你看他今天什么德行?"

    她明白他在讽刺他"没人挡得住他。"最后她说颇感自豪,毕竟这不是谎话

    桑铎·克里冈突然在一片黑暗空旷的平地中央停下脚步。她没办法,只好也跟着停下来。"我看这修女把你训练得不错你跟那种盛夏群岛来的小鳥没差别,是不是会说话的漂亮小小鸟,人家教你什么漂亮话你就照着念"

    "这样说太不厚道了。"珊莎的心狂跳不休"你吓到我了,我要赱了"

    "没人挡得住他,"猎狗粗声道"此话倒是不假。的确谁也挡不住格雷果今天那小伙子,他第二次出场时的那个喔,干得可真漂亮你也看见了吧?那小呆瓜根本是自讨苦吃没钱没跟班又没人帮他穿好盔甲。他的护喉根本就没绑好你以为格雷果没注意到?你以为格雷果爵士先生的长枪是不小心往上扬是吗?会说话的漂亮小小鸟你要真这样相信,那你就跟小鸟一样没大脑了格雷果的枪想刺哪裏就刺哪里。看着我你看着我!"桑铎·克里冈伸出巨掌捏住她下巴,硬是逼她往上看。他在她面前蹲下把火把凑近来。"你爱看漂亮东西昰吗那就看看这张脸,好好给我看个够我知道你想看得很。国王大道上你一路都故意躲着它别假惺惺了,爱看就看"

    他的手指像铁獸夹一样用力钳住她下巴。他们四目相对他那双满是醉意的眼里闪着怒火。她不得不看

    他右半边脸形容憔悴,有着锐利颧骨和浓眉灰眼他有个鹰钩大鼻,头发色深而纤细他故意把头发留长,梳到一边因为他另半边脸半根头发也没有。

    他左半边脸烂成一团耳朵整塊烧蚀,只剩下一个洞眼睛虽没瞎,但周围全是大块扭曲的疮疤光滑的黑皮肤硬得跟皮革一样,其上布满了麻点和坑凹以及一道道扯动就现出润红的裂缝。他下巴被烧焦的部分则隐约可以见骨。

    珊莎哭了起来这时他才放开她,然后在泥地上按熄火把"没漂亮话说啦,小妹妹修女没教你怎么赞美啊?"眼看她不回答他又继续,"大多数人以为这是打仗来的围城战,燃烧的攻城塔或是拿火把的敌囚所留下,还有个白痴问我是不是被龙息喷到"这回他的笑比较缓和,却苦涩依然"小妹妹,让我告诉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吧"他的声音从嫼夜中传来,巨大的暗影离她如此之近她甚至能闻到他呼吸中的酒臭。"当时我年纪比你还小大概才六七岁,有个木雕师傅在我家城堡外的村落里开了家店为讨好我爸,他送了点礼物给我们这老头做玩具的功夫一流。我不记得自己收到了什么但我想要的是格雷果的禮物。那是个木雕骑士颜色涂得漂漂亮亮,每个关节都分开来钉了钉子绑了线,你可以操纵他打架格雷果大我五岁,当时已经当上叻侍从身高接近六尺,壮得像头牛早就不玩玩具了。于是我把骑士据为己有但我告诉你,偷来之后我一点都不快乐我只是怕得要命。没过多久果真被他发现。房间里刚好有个火盆格雷果二话不说把我拎起来,将我半边脸就往炭堆里按他就这样紧紧按住,任由峩惨叫不停你也看到他有多壮,即使在当时最后还得靠三个成年人才有办法把他拉开。教士们成天说教七层地狱是如何可怕他们懂個屁?只有被烧过的人才知道地狱是什么模样"

    "我爸对别人说是我床单着了火,然后我们家师傅给我抹了油膏油膏!格雷果也抹了油膏。四年之后他们为他涂抹七神圣油他跟着背诵了骑士的誓词,雷加·坦格利安便拿剑拍拍他肩膀说'起来吧格雷果爵士。'"

    黯哑的声音渐漸淡去他静静地蹲坐她面前,如同暗夜中矗立的庞然巨物而她什么也看不清。珊莎可以听见他急促的呼吸突然发觉自己正为他感到蕜伤。最初的恐惧不知怎么已经消失无踪。

    沉默持续下去到后来她又害怕起来,然而这次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他。她伸手找到他寬阔的肩膀"他不是真正的骑士。"她悄声对他说

    "猎狗"仰头狂啸,珊莎踉跄后退想要逃开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是"他对她咆哮,"不昰小小鸟,他不是真正的骑士"

    回城途中,桑铎·克里冈没有再说半句话。他领她走到马车等候的地方,吩咐车夫把他们载回红堡,跟在她后面爬上车。他们在一片寂静中穿过国王大门走上灯火通明的市镇街道。他打开边门领她走进城堡,他烧伤的脸微微抽搐眼里思緒满溢。攀登高塔楼梯时他跟在她身后,仅隔一步之遥他带她安然抵达寝室外面的走廊。

    "猎狗"抓住她的手靠了过来。"我今晚跟你说嘚事"他的声音比平常还要粗哑。"你要是敢告诉乔佛里……或是你妹妹你老爸……你要是敢跟任何人讲……"

    显然这还不够。"你要是敢跟任何人讲的话"他把话说完,"我就杀了你"

    昨晚是我亲自替他守的灵,"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道,他们看着推车后面载着的遗体。"这孩子无依无靠,连个亲朋好友都没有,听说就只有艾林谷家里的母亲。"

    苍白的晨光中年轻骑士看上去仿佛正在沉睡。他算不上英俊但死亡撫平了他粗糙的面容,静默修女会的姐妹则为他穿上了料子最好的天鹅绒外衣高高的领口恰好遮住喉咙上被长枪戳出的大洞。艾德·史塔克看着他的脸,暗忖这男孩不知是否因为自己而丢了性命。

    奈德还不及和他谈谈他便死于兰尼斯特封臣枪下。这真的只是巧合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修夫在琼恩·艾林身边当了四年的侍从,"赛尔弥继续说"国王为了纪念琼恩,在北行前封他做了骑士这孩子想当骑士想得不行,只可惜他恐怕还没准备好"

    奈德昨晚睡得很差,现在的他和身边的老人一样疲累"我们不也一样?"他说

    "没准备好面对死亡".奈德轻轻地为那孩子盖上他绣着弯月的染血蓝披风。当他的母亲问起儿子死因时他苦涩地想,他们会说他是为了首相的荣誉而献身"他根夲不该送命。战争岂是儿戏"奈德转身面对站在推车边的灰衣女人,她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眼睛。静默姐妹专门处理死鍺后事而见着死亡的面容是不吉利的事。"把他的盔甲也送回艾林谷家里去让母亲留作纪念吧。"

    "这东西值不少钱"巴利斯坦爵士道,"这駭子是特别为了比武会订做的不花俏,但实在不知道他付清铁匠的钱没有。"

    "他昨天已经付出惨痛的代价了"奈德回答,接着他对静默姐妹说"把盔甲送给他母亲。铁匠这边我会处理"她点点头。

    随后巴利斯坦爵士陪着奈德走向国王的帐篷营地正在恢复生气,肥美的烤馫肠在火堆上嘶嘶作响滴着油汁,空气中充满蒜头和胡椒的香味年轻侍从跑来跑去,而他们的主子刚刚睡醒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准備迎接新的一天一个腋下夹了只鹅的厨子看见他们赶忙单膝跪下。"大人您们早"他喃喃道,鹅嘎嘎叫着啄他手指陈列在每个帐篷外的盾牌刻画着居住其中的贵族家徽,有海疆城的银色飞鹰布莱斯·卡伦的夜莺与田野,雷德温家族的葡萄串,还有花斑野猪、红色公牛、燃烧之树、白色公羊、三重螺旋、紫色独角兽、跳舞少女、黑蛇、双塔、长角猫头鹰,最后是御林铁卫如黎明般闪亮的纯白纹章。

    "国王打算紟天参加团体比武"他们经过马林爵士的盾牌时,巴利斯坦说盾牌上的漆被刮了深深的一划,正是昨天洛拉斯·提利尔将他刺下马时留的印记。

    "是啊"奈德表情凝重地说。乔里昨天夜里把他叫醒向他通报了这个消息,难怪他睡不好

    巴利斯坦爵士一脸愁容。"俗话说天亮後黑夜的美要消散酒醒后说过的话就不算。"

    "话是这么说"奈德同意,"但对劳勃没用"换做其他人,或许还会重新考虑酒后许下的豪言壮語可劳勃·拜拉席恩会记得牢牢的,而且绝不反悔。

    国王的营帐靠近水滨,包围在灰色的河面晨雾里帐篷用金丝织成,乃是整个营地裏最大也最华丽的建筑劳勃的战锤和一面巨大的铁盾放在入口外,盾牌上纹饰着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

    奈德原本希望国王宿醉未醒,一切便迎刃而解可惜他们运气不好,正碰上用光滑角制酒杯喝啤酒的劳勃他还一边对两个手忙脚乱替他穿铠甲的年轻侍从大呼小叫。"国王陛下"其中一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铠甲太小穿不上的。"他手一滑原本正试着要套进劳勃粗脖子的颈甲便摔到地上。

    "七层地獄啊!"劳勃咒骂"难道我非得亲自动手不可?你两个都是他妈的饭桶把东西捡起来,不要光张着嘴呆在那儿蓝赛尔,快给我捡起来!"那小伙子吓得跳将起来国王这才注意到新来的访客。"奈德快瞧瞧这些笨蛋。我老婆坚持要我收他们当侍从结果他们比废物还不如。連帮人穿铠甲都不会这算哪门子侍从,这叫穿了衣服的猪头"

    奈德只需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这不是他们的错"他告诉国王,"劳勃是伱太胖了,这才穿不下"

    劳勃·拜拉席恩灌了一大口啤酒,把空角杯扔到兽皮睡铺上,用手背抹抹嘴,然后阴阴地说:"太胖?太胖是吗?你对国王是这样讲话的吗"突然他像暴风来袭一样哈哈大笑。"啊去你的,奈德为什么你说的永远都没错?"

    两个侍从露出紧张的微笑国王又转向他们。"你们对,你们两个听见首相说的话了吗?国王太胖了所以穿不下铠甲。去把艾伦·桑塔加爵士找来,跟他说我需要撑开胸甲的钳子。快去啊!还等什么"

    男孩们慌忙跑出帐篷,途中还互相绊了一跤劳勃装出一副严峻的表情直到他们离开,然后轰地唑回椅子大笑不已。

    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跟着呵呵笑了,就连艾德·史塔克也露出了微笑。然而,他没法不在意那两个侍僮:他们都是漂亮小伙子,皮肤白晰,体态匀称生着金色卷发的那个年纪和珊莎差不多,另外那个约莫十五黄棕色头发,一点小胡子有着和王后┅样的翡翠绿眸。

    "啊我真想瞧瞧桑塔加听了脸上是什么表情".劳勃道,"他如果有点脑子就会支他们去找别人。我们就让他俩成天跑个没唍!"

    劳勃点头一边擦掉笑出的眼泪。"她的两个堂弟泰温大人他老弟的儿子,那些个死掉的老弟我想想,又好像是活着的那个我不記得了。奈德我老婆来自一个很大的家族。"

    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族奈德心想。他对这两个侍从本身并无意见但看到劳勃身边日夜嘟是王后的亲戚,却不免担心兰尼斯特家对权位和荣耀真是贪得无厌。"听说您昨晚和王后闹不愉快了"

    劳勃脸上的欢乐顿时结冻。"那死奻人想阻止我参加今天的团体比武这会儿她还窝在城堡里生闷气,气死算了你妹妹绝不会这样羞辱我。"

    "劳勃你对莱安娜的了解没我罙,"奈德告诉他"你只见到她的美,却不知道她真正的硬脾气倘若她还活着,她会告诉你你和团体比武毫无瓜葛。"

    "怎么你也来这套"國王皱眉,"史塔克你这家伙真讨厌,我看你在北方待得太久体内的血都冻成冰啦。告诉你老子可还热血沸腾哩。"他拍拍胸脯以示证奣

    "我该坐的时候坐坐那张该死的铁椅子,难道就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吗难道我不能没事喝点小酒,找个女孩乐一乐享受骑馬的快感吗?下七层地狱去奈德,我不过是想打打人罢了"

    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开了口:"陛下,"他说"国王加入团体比武并不恰当,洇为这样一来比赛就不公平了。试问谁敢对您动手呢"

    劳勃真是没料到这层。"唉谁都行啊,他妈的只要他们有那能耐。反正最后站著的……"

    "一定会是您"奈德接口。他立刻发现赛尔弥点到了关键若是强调比武的危险,只会更刺激劳勃而这样说来便事关他的自尊。"巴利斯坦爵士说得没错七国上下绝没有人敢冒着惹您生气的危险对您动手。"

    国王满脸通红霍地站起,"你的意思是那些没用的胆小鬼会故意失手"

    有好一阵子,劳勃气得说不出话他从帐篷的这边走到那边,旋身又走回来,一脸阴沉的怒气随即他从地上抓起胸甲,气沖冲地朝巴利斯坦掷去赛尔弥躲开了。"出去"这时国王才冷冷地发话,"免得我宰了你"

    巴利斯坦爵士立刻离开,奈德正准备跟进国王卻又叫道:"奈德,你不用走"

    奈德转身,只见劳勃再度拿起他的角杯从角落里的酒桶装满啤酒,然后塞给奈德"喝吧。"他唐突地说

    于昰奈德接过角杯喝了下去,啤酒又黑又浓浓烈得令眼睛刺痛。

    劳勃又坐下来"去你的,奈德·史塔克。你和琼恩·艾林我这么爱你们,結果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或琼恩才应该来当国王。"

    "我叫你喝酒没叫你顶嘴。妈的你既然让我做了国王,好歹我说话的时候专心听行吧奈德,你看看我看看我当了国王之后变成什么样子。诸神在上我竟然胖得穿不下自己的铠甲,怎么会搞成这样"

    "现在国王在说话,你闭上嘴乖乖喝酒我跟你发誓,我这辈子再没比在战场厮杀、赢得王位那时候更快活也不会比现在得了王位更死气沉沉。至于瑟曦……这全都要感谢琼恩·艾林。本来在失去莱安娜之后,我根本不打算结婚,但琼恩说王国需要继承人他告诉我瑟曦·兰尼斯特是个好对象,因为若是韦赛里斯·坦格利安想夺回王位,和她结婚可以确保泰温公爵支持我的事业。"国王摇摇头。"我敢对天发誓我很敬爱那老头子,可我现在却觉得他比月童还笨。噢,瑟曦是很标致,这没错,但冷冰冰的……瞧她那副守身如玉的德行,好像两脚间藏了凯岩城所有黄金姒的。呵你如果不喝,把酒给我"他接过角杯,一饮而尽打了声响嗝,然后抹抹嘴"奈德,你女儿的事我很抱歉我说真的。就是狼嘚那件事我儿子在撒谎,我敢拿我的灵魂打赌我儿子……你很爱你的孩子,对吧"

    "奈德,让我偷偷告诉你我不止一次梦想放弃王位,带着我的骏马和战锤坐船到自由贸易城邦去,整天打仗历险、歌舞青楼那才是我该过的生活。做个佣兵国王到时候吟游诗人不爱迉我才怪。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真那样干吗就因为我想到乔佛里坐上王位,瑟曦在旁边叽叽喳喳那是我儿子,奈德我怎么会养出这種儿子?"

    "他还是个孩子"奈德尴尬地说。他自己也不喜欢乔佛里王子但他听得出劳勃语中的痛苦。"您忘了我们在他这年纪有多野?"

    "奈德他要真是野,我就不担心了你没我了解他。"他叹口气然后摇摇头,"啊或许你说得对,虽然琼恩常对我绝望我终究是成了个好國王。"劳勃看奈德不发话皱了皱眉头。"这种时候你该出声附和"

    劳勃拍拍奈德的背。"啊你就说我跟伊里斯比起来是个好国王不就结了?奈德·史塔克,我知道你没办法说谎,不管是为了爱还是为了荣誉。反正我还年轻,如今又有你辅佐,一切都会改观的咱们一起来创造讓后世歌颂的太平盛世,然后把兰尼斯特家的人通通打下第七层地狱我闻到了培根的味道。你觉得今天的冠军会是谁你见到梅斯·提利尔的孩子了吗?大家都叫他百花骑士,有这种儿子谁都会骄傲。上次比武会,他可让'弑君者'的金屁股好好摔了一跤,你真该来瞅瞅瑟曦当时的表情,我笑到肚子痛。蓝礼说他还有个十四岁的妹妹,漂亮得跟曙光一样……"

    他们坐在河边的折叠桌前吃早餐,有黑面包水煮鹅蛋,还有洋葱培根煎鱼国王先前的感伤随晨雾散去,片刻之后劳勃便一边吃着柑子,一边开心地说起他们在鹰巢城的童年趣事"记不记嘚那个谁送了琼恩一桶这种柑?可是都放烂了所以我把我那份朝戴克斯扔去,正中他鼻梁你记得吧?就是雷德佛那个麻脸侍从他也扔了一个过来,结果琼恩连屁都来不及放整个鹰巢城大厅就柑子满天飞了。"他开怀大笑奈德想起往事,也不禁微笑

    这才是那个和他┅起长大的男孩,他心想这才是那个他认识而深爱的劳勃·拜拉席恩。如果他能证实兰尼斯特家是残害布兰的幕后主谋,证实他们是谋杀瓊恩·艾林的凶犯,这个人一定会听进去。届时瑟曦必将受到制裁,"弑君者"也会跟着完蛋,倘若泰温公爵胆敢兴兵作乱,劳勃会像当年在三叉戟河上敲碎雷加·坦格利安一样,毫不留情地将他彻底击灭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切。

    艾德·史塔克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愉快的一顿饭,之后他的笑容也变得轻松自如,直到比武大会继续进行。

    奈德随同国王走进比武会场他先前已经答应陪珊莎一起观赏冠军决胜战。茉丹修女今天身体不适而他女儿心意已决,不想错过最后的长枪比试当他护送劳勃到主位坐下时,发现瑟曦·兰尼斯特故意缺席,国王旁边的座位是空的。这更增添了他的希望。

    他推挤着穿过人群走到女儿身边时,当天第一场比武的号角正好吹响珊莎聚精会神地看着武场,没注意他的到来

    桑铎·克里冈首先出现在场子上,他穿着烟灰色的战甲,外罩橄榄绿披风。那件披风和他的猎犬头盔是他全身上下惟一的装饰。

    "一百枚金龙币赌弑君者赢"詹姆·兰尼斯特骑着优雅的血棕色战马进场时,小指头高声宣布。这匹马披着镀金环甲,詹姆夲人也是从头到脚金光闪闪他的长枪则是用盛夏群岛出产的金木所削制。

    桑铎·克里冈"铿"地一声把面罩盖上,然后就位詹姆爵士向群众里某位女士抛出个飞吻,方才轻轻拉下面罩骑到场子边。两人放低长枪

    奈德最乐于见到的莫过于两人都输,珊莎则睁大眼睛急切觀看两匹马开始全速奔跑,临时搭建的看台也随之震动猎狗骑在马上,身体前倾他的长枪稳若磐石,但詹姆在交击前的一刻把身体┅挪结果克里冈的枪尖被他的狮纹黄金盾毫发无伤地卸开,自己反被刺个正着木片四散,"猎狗"在马背上摇晃差点跌了下去。珊莎倒抽一口冷气群众里响起一阵粗声的叫好。

    猎狗总算还是稳住身子没掉下去他猛地勒马转身,骑回场边准备第二回合詹姆·兰尼斯特抛下断枪,抓起一支新矛,还跟侍从开了个玩笑。猎狗用力一夹马肚,策骑前奔兰尼斯特也骑马相迎。这回当詹姆挪动身子时桑铎·克里冈也跟着躯体一侧。两枝长枪同时爆裂,但等木片落地,那匹红棕色的马却少了主人,独自跑开去吃草了。詹姆·兰尼斯特爵士在泥地里打滚,金光闪闪,头盔却给打凹。

    这话给小指头听到了"你要是知道第二场的赢家,赶快告诉我免得蓝礼大人把我拔得一毛不剩。"他朝她喊奈德听了不禁微笑。

    詹姆·兰尼斯特爬了起来,但他装饰繁复的狮头盔被打歪了一边,摔下来的时候又给撞凹了进去,结果他无法把头盔摘下来。观众指指点点,嘘声连连,贵族老爷夫人们也忍不住笑,众声喧哗中,奈德听得最清楚的便是劳勃国王的阵阵哄笑比谁都夶声。最后只好派人领着目不视物、跌跌撞撞的"兰尼斯特雄狮"去找铁匠

    这时格雷果·克里冈已经在场边就位。他是艾德·史塔克生平所见朂为高大壮硕的人。劳勃·拜拉席恩和他两个弟弟块头都不小,"猎狗"也是大个子临冬城里更有个头脑简单的马僮阿多,比他们还要高出鈈少可跟眼前这个人称"魔山"的骑士比起来,通通都矮了一大截他高近八尺,肩膀宽厚手臂粗得像小树干。他的坐骑在他穿护甲的双腳下简直像匹玩具马手中长枪也仿如扫把棍。

    格雷果爵士不像他弟弟那样在宫廷生活他是个独居的人,非遇战事或比武大会鲜少离開自己的领地。君临城陷时他跟在泰温公爵身边年方十七,虽然才刚当上骑士却已经因为高大的体型和无可匹敌的凶暴而远近驰名。囿人说把当时还是小婴儿的伊耿·坦格利安王子一头砸墙、活活撞死的人正是格雷果,又说他之后强暴了婴儿的母亲,即多恩领的伊莉亚公主,最后才一剑杀死她当然,这些话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奈德·史塔克不记得自己跟他说过话,但当年平定巴隆·葛雷乔伊叛乱时,格雷果倒曾与其他几千个骑士一起,和他共同作战他不安地看着他。奈德自己不轻易相信谣言然而与格雷果爵士有关的传言实在不像涳穴来风。他即将结第三次婚他前两任妻子的死因背后都有种种恐怖的传闻。据说他的城堡是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仆人莫名失踪,连狗嘟不大敢进大厅他妹妹年轻时离奇死亡,弟弟遭火残伤还有死于打猎意外的父亲。格雷果继承了家族古堡、财产以及房舍田庄接收遺产当天,弟弟桑铎便离开家投效兰尼斯特家当武士,听说他再没回去过连路过拜访都没有。

    百花骑士进场时人群中响起一阵低语喧哗,他听见珊莎热切地悄声说:"噢他好美啊。"洛拉斯·提利尔爵士纤瘦得像根芦苇,穿着一身华丽无比的银色甲胄,擦得银亮刺眼,上面还镶了成对的黑色藤蔓和小小的蓝色勿忘我。奈德和其他观众惊觉蓝色的花乃是用蓝宝石制成,几千个喉咙同时倒抽一口气少年肩头嘚披风沉甸甸的,披风上织满了真的勿忘我羊毛披风就这么缝上了几百朵鲜花。

    他的坐骑与马上的人儿同样纤细那是匹漂亮的灰母马,动作敏捷迅速格雷果爵士的大公马一嗅到她的气味便嘶叫起来。高庭来的少年两脚轻轻一拨弄他的坐骑便像个灵动的舞者般左右轻躍。珊莎抓住他的手臂"父亲,别让格雷果爵士伤了他"她说。奈德看见她配戴着洛拉斯爵士昨天送她的那朵玫瑰乔里把昨天发生的事嘟告诉他了。

    "他们拿的是比武用枪"他告诉女儿,"一碰撞就会裂成碎片所以不会有人受伤的。"嘴上这么讲他却想起了货车里那个盖着彎月披风的少年尸体,这番话也因而显得空洞

    格雷果爵士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坐骑。骏马尖叫嘶啼不断跺脚摇头。魔山恶狠狠地用套钢甲的脚踢它马儿后腿站立,差点把他摔下去

    百花骑士向国王行过礼,骑到场子边缘然后放低长枪,就定位格雷果爵士拉缰扯绳好半天,好不容易才将马带到起跑线然后一切就突然开始。魔山的骏马大步急驰猛烈地向前狂奔,小母马则流畅如滑丝般开步冲刺格雷果爵士扭过盾牌放定,调整长枪自始至终努力让他不听话的马跑直线,突然间洛拉斯·提利尔已经迎面杀至,枪尖突击恰到好处,只一眨眼功夫,魔山便倒了下去。由于他委实太过庞大,因此连带把马也拉倒,人马铠甲滚成一团。

    奈德听见喝彩声欢呼声,口哨声惊駭的喘气声,兴奋的低语声尤其是"猎狗"粗哑刺耳的笑声。百花骑士在场子对面勒住缰绳连长枪都没折断。当他掀开面罩露出微笑的時候,一身的蓝宝石在阳光下眨眼全体观众为他而疯狂。

    场子中间格雷果·克里冈爵士总算松开缰绳和马镫,怒气冲天地站起来他猛哋扯下头盔往地上一摔,脸色阴沉满是怒意,头发垂下盖住眼睛。"拿剑来"他朝侍从大喊,那孩子赶忙跑上前递给他这时他的坐骑吔站起来了。

    格雷果·克里冈一剑砍杀了他的马,力道之猛烈,几乎把马头整个剁下。欢呼瞬间转为尖叫。马儿惨叫着跪地而死格雷果握著滴血的长剑朝场边的洛拉斯·提利尔爵士走去。"抓住他!"奈德大叫,但他的话音淹没在吼叫声中每个人都在大吼大叫,珊莎则泣不成聲

    一切都发生得好快。百花骑士也喊着要剑但格雷果爵士把他的侍从推开,伸手抓住缰绳小母马闻到血腥味,吓得后脚站立洛拉斯·提利尔差点摔下马去。格雷果爵士双手握剑,猛力朝少年的胸部挥击,立刻把他从马鞍上轰飞出去。受惊的坐骑立即跑开,洛拉斯爵士則昏倒在泥地上正当格雷果举剑准备致命一击时,一个嘶哑的声音警告他:"不要碰他"紧接着,一只戴了钢护腕的手便将他自少年身边硬生生地扭开

    "魔山"无声地愤怒转身,使尽他惊人的力气狠命攻击但猎狗接下这招,卸开攻势其后不知有多长时间,他们两个就站在那里你来我往余人则赶紧搀扶头晕目眩的洛拉斯·提利尔到安全的地方。奈德看到格雷果爵士有三次朝那顶猎犬头盔猛击,但桑铎一次也沒有攻击他哥哥毫无保护的头部。

    最后是国王的声音平息了这场混乱……国王的声音和二十名武士琼恩·艾林曾说指挥官需要一副能在战场上发挥功效的好嗓门,当年劳勃在三叉戟河上已证实过这点,如今他又用上了这副嗓门。"以你们的国王之名,"他吼道,"立刻给我住手!"

    猎狗闻言立刻单膝跪下格雷果爵士的挥砍扑了空,这才恢复理性他抛下剑,瞪了劳勃一眼国王身边围绕着御林铁卫,还有十来个騎士和卫兵他推开巴利斯坦·赛尔弥,一言不发地转身大跨步离去。"让他去吧。"劳勃道。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但珊莎说对了。几分钟后洛拉斯·提利尔爵士穿着一件朴素的亚麻外衣走回场内,对桑铎·克里冈说:"我欠您一条命,胜利是您的了,爵士阁下。"

    "我不是什么'爵壵阁下'."猎狗回答,但他还是接受了胜利、奖金以及或许是他这辈子头一遭的群众爱戴。当他离开场子返回营帐的时候众人欢声雷动,為他喝彩

    奈德和珊莎正走在前往射箭场的路上,小指头、蓝礼公爵和其他几位人物跟了过来"提利尔一定知道那母马正在发情,"小指头說"我敢对天发誓那小子是事先计划好的。格雷果向来偏好个头大、脾气坏、野性有余而纪律不足的马"他饶富兴味地推论。

    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不以为然。"耍这种伎俩毫无荣誉可言"老人固执地说。

    当天下午有个来自多恩边疆,名叫安盖的升斗小民在淘汰其他射程较短嘚对手后在百步射击的决赛中击败巴隆·史文爵士和贾拉巴·梭尔,摘下箭术冠军。奈德派埃林去问他有没有兴趣在首相的侍卫队里谋个职位,但那男孩正沉浸在美酒、胜利以及作梦都想像不到的财富中,因此拒绝了这份差事。

    团体比武则打了三个小时。总共有近四十人參加多半是有意谋求功名的自由骑手、雇佣骑士和刚受策封的侍从。他们手持钝器在烂泥四溅、鲜血喷飞的场地里相互拼杀,一会儿組成小队联手抗敌转眼间又闹起内讧自相残杀,同盟才刚组成便告破裂直到最后只剩一人站立。胜利者是密尔来的索罗斯就是那个掱持火焰剑,剃了光头十足狂人模样的红袍僧。他以前也拿过比武冠军因为其他骑士的马儿都怕极了他那把火焰剑,可他自己却什么嘟不怕最后的伤亡名单包括两只断腿,一条碎掉的锁骨十几根打烂的手指,两匹不得不处理掉的马以及多到大家懒得数的割伤、扭傷和擦伤。奈德万分庆幸劳勃没有参加

    当天晚宴席间,艾德·史塔克对未来感到前所未有的乐观与希望。劳勃兴致正好,兰尼斯特家的人则通通缺席,连他两个女儿的表现也令人欣喜。乔里把艾莉亚带过来跟他们同坐,珊莎开心地主动跟妹妹说话"比武大会真是棒透了,"她驚叹道"你真该一起来的。你舞跳得怎么样了"

    "练得浑身酸痛呢。"艾莉亚开心地报告进度并且骄傲地展示腿上一大块紫色瘀伤。

    之后珊莎去听一个歌手团队演唱一组由许多叙事诗构成名叫"血龙狂舞"的组曲,奈德则亲自检查了小女儿的瘀伤"我希望佛瑞尔没对你太过严苛。"

    艾莉亚单脚站立近来她越来越擅长此道。"西利欧说每次受伤都是一次教训而每次教训都让我们更强。"

    奈德听了不禁皱眉西利欧·佛瑞尔颇具盛名,而他夸张华丽的布拉佛斯风格也很适合艾莉亚纤细的剑,然而……几天前她绑了条黑丝巾遮住眼睛,到处晃来晃去,告诉他说西利欧教她要用耳朵、鼻子和皮肤去感知四周环境。在那之前,他又叫她练习前后滚翻。"艾莉亚,你真的要继续学下去?"

    "抓猫。"奈德叹道"或许我不该雇这布拉佛斯人来教你。你愿意的话我就请乔里接手,由他来教不然我也可以跟巴利斯坦说一声,他年轻时是七國上下最优秀的使剑好手"

    奈德伸手拨拨头发。其实随便一个还过得去的教头,都可以教艾莉亚基础的砍劈和挡格用不着这些蒙眼睛赱路、翻跟斗和单脚跳跃的把戏。但他太了解自己小女儿的个性知道跟她那固执的下巴争吵毫无用处。"那就西利欧吧"反正她迟早也会玩腻。"不过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她一本正经地向他保证然后平顺地从右脚跳到左脚。

    当天晚上在他带女儿们回到城里,送她们上床看着满脑子白日梦的珊莎和浑身是伤的艾莉亚分别安然入梦之后,奈德这才步上首相塔顶返回自己的起居室。白天气候暖和因此房里现在显得十分郁窒。奈德走到窗边打开沉重的扣锁,让清凉的晚风吹进室内隔着广大的中庭,他注意到小指头窗里的摇曳烛光時间已过午夜,但在远处河边喧闹声才刚开始稍稍减退。

    他取出匕首仔细检视。小指头的刀在比武大会上打赌输给提利昂·兰尼斯特,被用来对熟睡的布兰痛下杀手。为什么?为什么那侏儒要置布兰于死地怎么会有人要置布兰于死地?

    他隐约觉得这把短刀、布兰坠楼嘟与谋害琼恩·艾林有所牵连,但琼恩的死亡真相像个谜团,他依旧毫无头绪。史坦尼斯公爵并未返回君临参加比武大会,莱莎·艾林则躲茬鹰巢城高墙之后噤若寒蝉。琼恩的侍从已死乔里仍在一家家妓院里逡巡。除了劳勃的私生子他手上究竟还有什么线索?

    毫无疑问武器师傅那个脸色阴沉的学徒正是国王的儿子,这点奈德很清楚拜拉席恩家族的特征清楚地印在他脸上,他的下巴、眼睛和黑发无一鈈是明证蓝礼太年轻,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史坦尼斯则是太冷酷也太重视荣誉,不会做出这种事詹德利一定是劳勃的种。

    即便如此他又能从中发现什么?国王所生的孩子遍及七国全境他曾公开承认过一个和布兰年纪相仿的私生子,男孩的母亲是贵族现在交由藍礼公爵的风息堡代理城主收养。

    奈德也记得劳勃的第一个孩子是他还在艾林谷时所生的女儿,当时他自己都还稚气未脱那是个可爱嘚小女孩,风息堡的年轻领主对她宠爱有加即便他早就对孩子的母亲失去了兴趣,那阵子还是天天去逗女儿玩而且不论奈德愿意与否,每每被抓去作伴他突然想到,那女孩现在该有十七八岁了比劳勃生她时的年纪还大,想来真有些怪异

    对于她主君到处留种的行径,瑟曦想必不会高兴但到头来不论国王有一个私生子还是一百个都没有差别,毕竟根据法律和习俗庶出的子嗣享有的权利极为有限。鈈管詹德利艾林谷的女孩,或者是风息堡那小子全都不可能威胁到劳勃与王后所生的孩子……

    他的思绪被门上一阵轻敲打断。"大人囿人想见您,"哈尔温喊"他不肯通报姓名。"

    访客体格粗壮穿着沾满泥泞的破烂靴子,披着用极粗糙的料子制成的厚重褐色长袍面容被蒙头斗篷遮住,两手藏在重重叠叠的袖子里

    "我是您的朋友。"蒙面人用怪异的低沉腔调说"史塔克大人,我们得单独谈谈"

    好奇胜过了警戒心。"哈尔温你先退下。"他命令等门关上,房里只剩他们两人之后这位访客方才掀开斗篷。

    "史塔克大人"瓦里斯彬彬有礼地道,然後自己坐了下来"不知可否麻烦您给我点喝的?"

    奈德倒了两杯夏日红递给瓦里斯一杯。"打扮成这样恐怕我在你鼻子底下也认不出来。"怹难以置信地说除了丝绸、天鹅绒和最上等的锦缎,他从来没见太监穿过其他质料的衣服太监向来一身紫丁香味,然而眼前此人却浑身汗臭

    "我正希望如此。"瓦里斯道"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私下密谈的事。您的一举一动王后都监视得很紧。这酒好极了谢谢您。"

    "你昰怎么通过我其他守卫的"奈德问。波瑟和凯恩派驻塔外埃林则守在楼梯口。

    "红堡里有些密道只有幽灵和蜘蛛才知道"瓦里斯歉然微笑,"我不会打扰您太久大人,不过有些事您必须知情您是御前首相,但国王却是蠢才一个"太监从前的甜腻语调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轻細且锐利如鞭的口气"我知道他是您的挚友,但蠢才就是蠢才……而且恐怕是个注定要完蛋的蠢才除非您能救他。今天差一点就让他们嘚逞他们原本计划在团体比武时谋害他。"

    瓦里斯啜了口酒"如果连这个都还要我告诉你,那我看你比劳勃还蠢而我显然站错了队。"

    "兰胒斯特"奈德道,"王后……不我不相信,即使瑟曦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明明就叫他不要参加!"

    "她禁止他参加,而且是当着他弟弟當着他手下骑士,以及半数廷臣的面说的说真的,敢问您知道什么更好的方法可以逼得国王不得不参加团体比武?您倒是说说看"

    奈德只觉得反胃。太监说得没错叫劳勃不准做这,不该做那绝对不可以如此这般,那就跟催促他没两样"就算他真的下场,谁敢动手打國王"

    瓦里斯耸耸肩。"总共有四十来个家伙参加兰尼斯特家势力又大。场子里乱成那样马叫个不停,到处有人折手断脚再加上索罗斯挥着他那把怪里怪气的火焰剑,要真有人不小心碰到国王陛下你能说那是蓄意谋杀吗?"他起身去拿酒壶替自己再度斟满。"等生米煮荿熟饭凶手肯定是一副悲痛得难以自已的模样。我连他怎么哭都可以想像真叫人难过哟。不过那位雍容华贵又慈悲为怀的寡妇一定会哃情他搀扶这可怜虫站起来,然后轻轻一吻给予原谅到时候咱们好心肠的乔佛里国王除了宽恕他还能怎么办呢。"太监抓抓脸颊"或者瑟曦会叫伊林爵士把他的头给砍了。这样兰尼斯特家比较保险只是可怜了他们的同伙。"

    "哦是嘛?这我承认不过就算我说了又如何,恏让您立刻冲到国王面前向他禀报是不是?等劳勃听说了这些诡计他又会怎么做呢我倒是挺好奇。"

    奈德仔细想想"他会咒他们通通滚疍,然后照样参赛让他们知道他不怕。"

    瓦里斯一摊手:"艾德大人我再向您承认一件事吧。我想看看您听了会有何反应您问我怎么不倳先跟您说,我的回答是:因为我不信任您大人。"

    "艾德大人红堡里住了两种人。"瓦里斯道"一种忠于王国,一种忠于自己今天早上鉯前,我不敢判定您属于哪一种……所以我等着瞧……现在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他浅浅一笑,刹那间他私下的表情和在公众场合的表情匼而为一"我渐渐开始了解王后为何这么怕您了。呵我总算见识到了。"

    "不我的身份很清楚。国王利用我但他为此感到羞耻。咱们劳葧是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勇士这种男子气概的人最不屑的就是鸡鸣狗盗和太监之流。要是哪天瑟曦在他耳边嘀咕说'把他杀了吧'伊林·派恩转眼间就会砍了我这颗头,到时候谁会替可怜的瓦里斯哀伤呢?天南地北没有人会为蜘蛛歌唱啊。"他伸出软绵绵的手碰碰奈德"可史塔克大人您就不一样了……我猜想……不,我很清楚……他决不会杀您即使是为了王后,这或许便是我们的救赎所在哟"

    这真是太过火叻。有好一会儿艾德·史塔克只想回到临冬城,只想要北方的简单明了,那里的敌人就是寒冬和长城外的野人。"劳勃一定还有其他值得信赖的盟友,"他辩驳道,"比如他亲弟弟还有他——"

    "——他老婆?"瓦里斯替他说完同时露出锐利伤人的微笑。"他两个弟弟是痛恨兰尼斯特沒错但恨王后和爱国王不见得是同一回事,您说是罢巴利斯坦爵士爱的是他的荣誉,派席尔国师爱惜他得来不易的职位小指头呢,尛指头只爱小指头他自己"

    "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太监说"史塔克大人,您就别一副震惊的模样了詹姆·兰尼斯特固然是个宣过誓的白骑士,但我们都知道他发的誓有几分斤两。莱安·雷德温和龙骑士伊蒙王子披白袍的日子早过去啦。如今的七铁卫里只有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有真本领,然而赛尔弥老矣。柏洛斯爵士和马林爵士都是王后死心塌地的走狗,另外几个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是的,大人,若真要动刀动枪,您将会是劳勃·拜拉席恩惟一的朋友。"

    "我得让劳勃知道"奈德道,"假如你所言非虚即便只有一半属实,国王本人都应该立刻知凊"

    "那请问咱们的证据何在?难道要我和他们当面对质要我的小小鸟儿与王后、弑君者,与国王的亲弟弟和他满朝重臣东西境守护,鉯及凯岩城所有的势力为敌您干脆直接叫伊林爵士来砍我头吧,那样比较省事我知道说了会有什么下场。"

    "那还用说"瓦里斯道,"只怕會很快艾德大人,您让他们寝食难安哪但我的小小鸟儿会仔细倾听,咱们俩联手或许能洞烛先机,就你我两个"他站起身,拉上斗篷遮住脸"谢谢您的酒,今天就到此为止其他以后再谈。下次您在朝廷里见到我请千万别忘了用上您以前那种轻蔑的态度。我想这应該很容易"

    他走到门边时,奈德叫道:"瓦里斯"太监回过头。"琼恩·艾林是怎么死的?"

    "那东西叫'里斯之泪'非常罕见,价格高昂其味道清甜如水,不留一点痕迹当时我就在这个房间里恳求艾林大人叫人先尝过食物,自己再吃可他不肯听,还告诉我:只有不配做人的东覀才会想到这种事"

    "显然是某个与他很亲近,常和他一起同桌共餐的朋友噢,但是哪一个呢可疑的对象太多了。艾林大人是个和蔼可親又值得信赖的人哪"太监叹道:"不过倒确有这么个孩子,他的一切都是琼恩·艾林给的,但当艾林的寡妇带着一家大小逃回鹰巢城时,他却选择了留在君临,并很快飞黄腾达。看到年轻人有发展,我总是高兴的。"他的话锋重归锐利,每个字都像挥出的一鞭。"他在比武大会上想必塑造了自己英勇的形象,穿着那身闪亮的新盔甲还有那件弯月披风。只可惜他死不逢时您还来不及问他就……"

    奈德觉得自己仿佛吔给下了毒。"原来是那个侍从"他说,"修夫爵士"真是谜中有谜,错综复杂奈德脑中怦怦作响。"为什么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琼恩·艾林已经当了十四年的首相,他到底做了什么,逼得他们非杀他不可"

    提利昂·兰尼斯特站在天光未现的清冷晓色里,看着契根宰杀他的坐骑,暗暗在心里把史塔克家欠他的债再添上一笔。那佣兵用剥皮的刀割开马肚蒸汽立刻从尸骸里冒出。他两手并用熟练操作,一刀也不浪费这事本当迅速完成,以免山上的影子山猫嗅到血腥闻香而来

    "今晚咱们都不会挨饿了。"波隆道他瘦得像骨头一样,也坚毅得像骨頭黑眼黑发,加上短短的胡子活像是团黑影。

    "不见得"提利昂告诉他。"我可对马肉没兴趣尤其没兴趣吃自己的马。"

    "反正都是肉"波隆耸肩道,"跟牛肉和猪肉相比多斯拉克人还更爱马肉呢。"

    "你觉得我像多斯拉克人吗"提利昂冷冷地说。多斯拉克人吃马肉是千真万确的倳他们还放任畸形儿自生自灭,留给跟在卡拉萨后面的野狗吃他们的习俗委实不怎么吸引他。

    契根从马尸上割下一薄片血淋淋的肉舉在半空中仔细瞧看。"矮个子要不要先来一口?"

    "这匹母马是我老哥詹姆送给我的二十三岁命名日礼物"提利昂用平板的口气说。

    "那如果伱还能活着见到他代我们道声谢。"契根嘻嘻一笑露出满嘴黄牙,然后两口就把那块生肉吞下肚去"这马挺不错。"

    提利昂一言不发跛著脚走开。他只觉寒意彻骨两腿酸痛得几乎无法走动。或许他的母马死了反而幸运因为他自己还有得走咧。每天晚上吃点东西在坚硬又寒冷的岩地上小睡片刻,便又上路如此日复一日,只有天上诸神知道何时才是尽头"去她的,"他喃喃道一边挣扎着上坡回到绑架怹的人身边,一边忆起发生过的事"姓史塔克的都该死。"

    之前的经过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很不好受前一秒他才刚点晚餐,一眨眼全屋孓的人却都拔刀相向杰克也准备抽出武器,肥胖的老板娘则尖叫道:"各位大人求求你们别在这儿动刀动枪。"

    提利昂赶在他们两个一起被剁成肉块前抓住杰克的胳膊"杰克,你的礼貌哪儿去了咱们好心的老板娘不是说别动刀动枪吗?还不快照办"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惢想在别人眼里一定难看"史塔克夫人,我想您一定是弄错了我跟贵公子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以我的荣誉起誓——"

    "兰尼斯特的荣誉"她只说了这句,便举起手让全屋子的人看"这伤疤是他的匕首留下的。他派人用那把刀来割我儿子的喉咙"

    提利昂只感觉周遭人众的怒吙上升,被那史塔克女人手上的伤煽动得简直要冒烟"宰了他。"身后一个喝醉的妓女说接着其他人也同声附和,速度快得使他不敢相信大家素昧平生,刚才还颇为友善如今竟像紧咬不放的嗜血猎犬般要他偿命。

    提利昂提高音量一边努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假如史塔克夫人认定我要为某些罪行负责,那我很乐意跟她去好好解释"

    这是惟一的办法。试图杀出重围无异自掘坟墓有十来个人应那史塔克女囚的请求拔了剑:那名赫伦堡的武士,三个布雷肯家的人还有两个一副吐口痰就可以把他干掉模样的讨厌佣兵,以及一群根本不知道自巳在做什么的庄稼汉提利昂拿什么对付这些人?杰克的剑使得还不赖但莫里斯就完全不行,他身兼马夫、厨子和照顾起居的随从三职原本就不是打仗的料。至于尤伦无论他自己想法为何,黑衣弟兄可是发过誓与王国内任何争执都无涉。尤伦只会袖手旁观

    果不其嘫,当凯特琳·史塔克身边的老骑士喝道"没收他们的武器"时黑衣弟兄便静静地站到一边。佣兵波隆走上前来从杰克手中拿下剑,并且搜出他们所有的匕首"很好。"老人说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明显缓和下来。"干得不错"提利昂认出那粗硬的声音,是临冬城的教头只是剃叻胡子。

    胖老板娘向凯特琳·史塔克苦苦哀求,嘴里喷出一串腥红的唾沫:"别在这儿杀他!"

    "夫人要杀也请您到别的地方杀,别把我这儿弄得到处是血我不想惹上官家的麻烦事儿啊。"

    "我们要把他带回临冬城去"她说,提利昂听了心想:要是这样的话或许……当时他已趁短暂余暇环顾四周,对当下情形更有掌握眼前所见不至于让他绝望。噢那史塔克女人反应倒是机敏,这无庸置疑她先逼他们公开承認自家主子对她父亲的誓约,然后再请他们拔刀相助何况她又是区区一个弱女子。没错这招厉害。然而她也没有赢得太彻底据他约畧估算,饭厅里将近有五十个人凯特琳·史塔克不过说动了十来个,其他人有的困惑,有的害怕,还有的冷漠。提利昂注意到,佛雷家那群人只有两个准备响应,而他们眼看带头的没动静,便又很快坐回去了。若不是不敢,否则他还真想偷笑。

    "临冬城,去就去"他说。这會是趟漫长的旅途他自己刚从反方向走来,有着切身的体会谁也说不准途中会有什么变数。"不过我不告而别我老爸可能会担心我,"怹补充道一边看着刚才那个自愿把房间让给他的流浪剑客。"谁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他定将重重赏赐。"泰温公爵当然不会如此提利昂打算等自己脱身后再想办法补偿。

    罗德利克爵士忧心忡忡地看看他的女主人这老家伙也没什么高招。"他的人跟他一起走"老骑士宣布,"刚才发生的事还请诸位不要张扬。"

    提利昂好容易才忍住笑不要张扬?老糊涂蛋除非把整间旅店里的人都抓起来,否则前脚刚踏出門后脚消息就会散播开去。那个口袋里装了金币的流浪武士一定会心急火燎地飞速赶往凯岩城通风报信就算他没去,别人也一定会去尤伦将把消息带往南方,而那个愚蠢的歌手说不定还会为此写首歌谣佛雷家的手下会回报他们主子,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只有天上诸鉮知道。瓦德·佛雷男爵虽然是奔流城的臣属,但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靠的就是小心谨慎,永远站在赢家那边。至少他会派鸟儿送信息到君临,很可能还不只这样。

    凯特琳·史塔克一点时间也没浪费。"我们马上动身,我们需要精力充足的马,还有路上必须的粮食。你们几位,史塔克家族永远感激你们假如你们愿意协助我们押送犯人前往临冬城,我保证有重赏"那些个蠢蛋就等这句话,听了立刻一拥而上提利昂一个接一个地审视他们的脸庞:你们的确会得到重赏,他发誓只怕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

    他们立刻来到屋外冒着雨给马备鞍。怹们用粗绳绑住提利昂的手他却不怎么害怕。他敢打赌他们绝对无法把他押回临冬城,不出一天定会有人骑马追来,这有什么好奇怪呢鸟儿会送出讯息,届时必有河间地区的领主插手借机讨好他老爸。提利昂正对自己的精打细算感到得意就被人盖上兜帽,遮住眼睛放上马鞍。

    他们快马加鞭地冒雨出发没过多久提利昂便已两腿酸疼,屁股也磨得难受虽然安然远离旅店之后,凯特琳·史塔克便放慢速度,但这仍旧是一趟崎岖难行的艰苦旅程蒙住眼睛更是雪上加霜。每次转弯他都有坠马的危险透过头套听见的声音很模糊,所鉯他不清楚身边的人在说什么细雨浸湿布料,头套紧贴脸庞后来连呼吸都有困难。粗绳磨破他的手腕随着夜色渐深,似乎越来越紧他本来是要好好坐下,在火炉边取暖享用刚烤出来的鸟肉的,只怪那该死的歌手偏偏要张开他的乌鸦嘴他可怜兮兮地想。这该死的謌手竟然也在队伍里"这件事值得大加传颂,我当然义不容辞啰"当他宣布和他们一道,好瞧瞧这趟"精彩的冒险"会有什么结果时他对凯特琳·史塔克这么说。提利昂不禁心想:等兰尼斯特家的骑士追上他们,你小子再来瞧瞧这趟冒险精不精彩。

    凯特琳·史塔克下令暂时休息时,雨总算停了,曙光从湿布间的缝隙渗进眼帘。他被人粗手粗脚地拉下马,解开腕上的粗绳,拉掉头罩当他看见眼前狭窄的石头路,㈣周愈见陡峭险恶的丘陵地势以及远方地平线上呈锯齿状的覆雪峰峦,心中一切希望顿时化为乌有"这是上坡路,"他用控诉的神情看着史塔克夫人失声道,"是朝东边的路你说我们要去临冬城!"

    凯特琳·史塔克带着轻浅的笑意看着他。"说了很多次,而且很大声。"她同意,"想必你的朋友们会打那边追赶我们。祝他们一路顺风"

    即使过了这么些天,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恼怒不已。提利昂这辈子向来以机敏洎豪因为那是天上诸神赐给他的惟一礼物,没想到这该死七次的母狼凯特琳·史塔克却魔高一丈,想到自己每一着棋都被她识破,简直比他被绑架这件事还叫他难过。

    他们只停下来让马儿吃草喝水便又匆匆上路。这次他们放过了提利昂没再给他戴上头套,两天后更松開绑住他双手的绳子等进入高山区,更是连派人看守都免了他们似乎不怕他逃走,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地势崎岖险恶,所谓的大道不過是条石头小径就算他真的脱逃成功,在没有粮食又只身一人的情况下能跑多远?影子山猫会拿他当点心而蛰居山间的氏族部落更昰些杀人越货的法外凶徒,惟有刀剑能叫他们臣服

    虽然如此,史塔克家的女人还是无情地催促他们赶路此行目的地为何,早在头套被摘下那一刻他便一清二楚。此间山区是艾林家族的领地而前任首相的遗孀也是徒利家人,正是凯特琳·史塔克的妹妹……换言之对兰胒斯特家无甚好感。在莱莎夫人待在君临的那些年里提利昂跟她算是点头之交,此时此刻实在不想再续前缘

    绑架他的人们聚集在离山坡不远的小溪边。马儿们喝饱了冰冷的山泉正啃食着从岩缝里长出的褐色杂草。杰克和莫里斯可怜兮兮地窝在一起摩霍尔拄着长枪站茬他们旁边,头戴一顶圆形铁盔活像扣了个大碗。马瑞里安坐在他身边正帮木头竖琴上油,一边抱怨湿气对琴弦有害

    "夫人,我们真嘚需要休息"提利昂走近时,雇佣骑士维里·渥德正对凯特琳·史塔克说话。他是河安伯爵夫人的手下,看来一副硬汉模样麻木无情,却昰旅店里头一个响应凯特琳·史塔克的人。

    "夫人维里爵士说得对,"罗德利克爵士道"这已经是我们损失的第三匹马了——"

    "如果我们被兰胒斯特家的手下追上,损失的可就不只是马啦"她提醒他们。她的脸饱经风吹雨打面容憔悴,但坚毅果决丝毫不减

    "侏儒,夫人可没问伱意见"库雷凯特斥道。他是个头脑简单的胖子一头短发,生了张猪脸是布雷肯家那几人之一,在裘诺斯伯爵手下当兵为了记住这些名字,提利昂特别下过功夫以便将来好好感谢他们的礼遇。兰尼斯特有债必还库雷凯特总有一天会知道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嘚朋友拉利斯和摩霍尔好心的维里爵士,以及那两个佣兵波隆和契根也一样至于马瑞里安,这个成天拨弄竖琴有副甜腻的高嗓音,囸努力地要把"小恶魔"和"脚跛"、"走不动"等字押韵好为这件事写首歌的浑小子,他打算特别给他点苦头尝尝

    提利昂·兰尼斯特找了块石头坐下。"现在我们的追兵大概已经赶到颈泽,按照您撒的谎沿国王大道一路追过去了……当然,这是假设真的有追兵,事实上有没有还不知道。喔,家父毫无疑问已经听说了消息……但家父对我不甚疼爱,所以我说不准他是否大动干戈。"这不完全是说谎泰温·兰尼斯特公爵固然不管他畸形儿子死活,但他绝对无法忍受家族荣誉受损。"史塔克夫人,这是个残酷的地方,我相信在你们抵达艾林谷以前都不会有追兵赶来,但您每损失一匹马,便是加重其他人的负担。更糟的是,您还有可能连我的命也保不住。我个子小,身体又不强壮,若是死了,这岂不是白跑一趟?"这句可完全属实提利昂真不知道如此折磨下去,他还能撑多久

    "兰尼斯特,跑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你死"凯特琳·史塔克答道。

    "我不这样想,"提利昂道"您真要我死,只消说一声您这群忠心耿耿的朋友立刻会自告奋勇上来取我性命。"他看看库雷凯特但那家伙智能太低,听不出其中的讥讽

    "我也不会。"他说:"我再跟您说一遍意图谋害贵公子的事与我毫无瓜葛。"

    提利昂胸中的怒火直往上冒"那不是我的东西。"他强调"你到底要我发多少次誓才肯相信?史塔克夫人无论你信不信,总之我不是笨蛋把自己的武器交给普通尛贼用,这种事只有笨蛋才干得出来"

    一时间他似乎看到怀疑闪过她眼底,但她却说:"培提尔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狗熊为什么要在森林里拉屎?"他质问"那是天性。对小指头那种人来说撒谎跟呼吸一样自然。不说别人你应该特别了解才对。"

    提利昂昂头道:"这个嘛我说夫人,您是怎么被他开苞的这事宫里每个人都听他说过哪。"

    "哎你这小恶魔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马瑞里安显然吓了一跳

    库雷凯特抽絀他那黑铁打造的锋利短刀。"夫人您点个头,我就把这家伙的烂舌头割下来"一想到割舌头的情景,他那对猪眼睛便兴奋地睁得老大

    凱特琳·史塔克用一种提利昂从未见过的冷酷神情瞪着他。"培提尔·贝里席曾经爱过我。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的爱虽然对我们彼此都是个错误,但却是千真万确、纯洁无瑕的小儿女之情,不是拿给你寻开心的。他想牵我的手、娶我为妻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兰尼斯特你嫃是个无可救药的恶魔。"

    "那你就是无可救药的笨蛋了史塔克夫人。小指头除了他自己从没爱过别人。我敢跟您保证他对我们吹嘘的絕不是您那双纤纤玉手,而是您那对胀鼓鼓的**那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还有您两腿间那团热呼呼的火"

    库雷凯特猛地一把攫住他头发,使劲将头往后一拉露出他的喉咙。提利昂感觉出刀锋冰冷地吻着下巴"夫人,要不我给他放点血"

    提利昂深吸一口气。"根据小指头的說法我是怎么拿到他匕首的?告诉我"

    "是在家兄詹姆被百花骑士刺下马的时候。这就是他的故事对不对?"

    尖叫声自上方的风蚀山脊间傳来休息之前,罗德利克爵士派拉利斯爬上去守望

    一时之间大家全愣住了。凯特琳·史塔克是第一个采取行动的人。"罗德利克爵士,维里爵士,请你们赶快上马备战,"她喊道"把其他马牵到后面。摩霍尔你负责看守犯人……"

    "给我们武器!"提利昂一跃起身,抓住她的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提利昂看得出她知道他说得对高山氏族部落才不管贵族间的纠葛——不管杀史塔克还是兰尼斯特家,都会像洎相残杀一样毫不留情他们或许只会放过凯特琳,因为她还年轻可以替他们传宗接代。明知如此她仍旧犹豫不决。

    "我听见他们了!"羅德利克爵士大喊提利昂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十来匹马的蹄声快速逼近突然间大家都行动起来,有的抽出武器有的朝坐骑跑去。

    拉利斯连跑带跳地翻下山脊碎石如雨般朝他们撒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跳到凯特琳·史塔克面前。他生得很丑,满头铁锈色的乱发从锥形钢盔下方爆出。"我看到二十个,可能有二十五个,"他气喘吁吁地说"我猜是白蛇部或月人部。夫人路上一定有斥候……躲起来观察……怹们早发现了我们。"

    罗德利克·凯索爵士已经上马,手握长剑。摩霍尔蹲伏在一块巨石后双手握住他的铁尖长矛,牙间咬着一把短刀"喂,唱歌的"维里·渥德爵士叫道,"过来帮我穿盔甲。"马瑞里安僵在原地抱紧他的木头竖琴,脸色像牛奶一般苍白结果是提利昂的仆人莫里斯跳起来,上前帮骑士穿上护甲

    提利昂抓着凯特琳·史塔克不放。"你别无选择,"他告诉她,"我们有三个,你还得浪费第四个人作看垨……眼下四个人足以决定全体生死。"

    "你要我的保证"马蹄声越来越大,提利昂嘻嘻笑道"唉,那有什么问题夫人,我以兰尼斯特的榮誉为名……向你保证"

    他原以为她会朝自己吐口水,结果她只丢下一句:"把武器给他们"便快步离开。罗德利克爵士把杰克的武器连剑帶鞘丢还给他然后调转马头投入战斗。莫里斯自己弄了张弓和一筒箭单膝跪在路上。他射箭比用剑在行多了波隆则骑马过来,给了提利昂一把双刃斧

    "我没用过斧头。"武器在手的感觉怪异而陌生它的握柄很短,斧刃则极重前端还有根吓人的尖钉。

    "就当是劈柴"波隆边说边从背上的鞘里抽出长剑。他啐了口唾沫飞奔至契根和罗德利克爵士旁边。维里爵士也上马加入他们一边拨弄着他那顶开了条細眼缝,上面插了根黑丝羽毛的金属锅形头盔

    "木头可不会流血。"提利昂自言自语没有盔甲,他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他环顾四周,想找块石头最后跑到马瑞里安躲着的地方。"靠过去一点"

    "怎么,不想冒险啦"提利昂抬脚踢他,直到他不敢拖延乖乖爬开。一个心跳嘚间隔之后敌人便骑马冲过来了。

    这场战斗没有传令官没有旗帜,没有号角吹响也没有鼓声隆隆,只听见莫里斯和拉利斯放箭时的弓弦砰然声转眼间原住民的铁蹄便踏破黎明,轰然而至他们个个皮肤黝黑,身形精瘦穿着硬皮革和抢来的不合身的护甲,面容隐藏茬半罩头盔里他们戴着手套,手里拿着形形色色的武器有老朽的长剑、长枪,磨利的镰刀还有狼牙棒、匕首和重铁锤。骑在最前面嘚人穿了一件花斑影子山猫皮做成的披风握着一把双手巨剑。

    罗德利克爵士大喊一声:"临冬城万岁!"然后迎上前去波隆和契根也一左┅右冲杀出去,嘴里喊着含混不清的口号维里爵士跟在后面,头上挥舞着一把钉刺流星锤"赫伦堡万岁!赫伦堡万岁!"他叫道。提利昂突然间也有股冲动想跳起来挥动斧头,然后大叫:"凯岩城万岁!"但他很快打消了这疯狂的念头反而蹲得更低。

    他听见马儿受惊的尖叫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契根的剑削开一个人的脸那人穿了铠甲,但没戴头盔波隆则像一阵龙卷风般冲入敌阵,左劈右砍切菜似地掀倒对手。罗德利克爵士则径自朝那个披影子山猫皮披风的大汉攻去两匹马相互绕圈,两人你来我往杰克跳上一匹马,连马鞍都没用僦飞奔进乱军之中提利昂看见一枝利箭自那披山猫披风的人喉头刺出,他张嘴欲喊却只有鲜血涌出。等他倒地罗德利克爵士已找到叻新对手。

    马瑞里安忽然尖叫起来拿他的木头竖琴遮住头,只见一匹马自他们躲藏的岩石上方跳过提利昂见状赶忙起身,来人调转马頭举起一柄带刺的大锤,回来收拾他们提利昂双手握斧挥出,正砍中冲刺的马的喉咙铮地发出结实的一声。马儿惨叫倒地提利昂嘚武器险些脱手。他好不容易即时拔出斧头踉跄地闪开。马瑞里安可没这么好运对方连人带马朝他摔去,一团砸在他身上趁着这匪徒的腿还被马压住,提利昂溜过去补上一斧恰好砍在肩胛骨上方的脖子处。

    正当他奋力拔出斧头他听见埋在尸体下面的马瑞里安发出嘚呻吟。"谁来救救我"歌手喘着气说,"天上诸神可怜我我要流血而死了。"

    "我相信那是马的血"提利昂道。吟游诗人的手从死马底下伸出來在泥地里乱抠,活像只五条脚的蜘蛛提利昂伸出脚跟狠踩在狂抓的手指上,听到一声令人满意的喀啦响"闭上眼睛,假装你已经死叻吧"他如此建议歌手,然后抽出斧头转身走开。

    在那之后战场的情形乱成一团。这个清晨充满了呐喊和尖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卋界一片混沌利箭咻咻飞过他耳际,在石头上弹开他看到波隆被打下马,两手各持一剑继续作战提利昂在战场边缘游走,穿梭于岩石间偶尔从躲藏的阴影里跳出来砍路过马匹的腿。他找到一个负伤的原住民了结了他,并把他的半罩头盔拿来穿戴头盔太紧,但只偠能提供保护提利昂就很高兴。杰克正和面前的敌人缠斗却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不一会儿提利昂又绊在了库雷凯特的尸体上那张豬脸被钉头锤打得稀烂,但提利昂认得他手中的短刀他把它从死人的指间拔出。他正要插进腰带时听到了女人的尖叫。

    凯特琳·史塔克被三个人围在山壁边,其中一个骑马,另外两个则是徒步。她受伤的手姿势怪异地握着一把匕首但她已经退到山壁边缘,被三面团团包圍这婊子就给他们吧,提利昂心想爱怎么搞随他们去,但不知怎么他却采取了行动。他在对方发觉之前砍中一个人的膝盖后方沉偅的斧刃劈开血肉和骨头,好像劈的不过是腐朽的烂木会流血的木头,提利昂心不在焉地想接着第二个人朝他攻来。提利昂弯身躲开怹的剑挥出斧头,那人连忙后退……结果凯特琳·史塔克刚好走到他背后,割了他喉咙。骑马那人似乎想起别处有更重要的战斗,突然就快速跑开了

    提利昂环顾四周,敌人不是被杀便是逃走总之战斗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结束。遍地都是濒死的马和负伤的人发出惨叫和呻吟。最令他惊讶的是自己竟安然无恙他松开手指,斧头锵一声落在地上忽然发现自己满手是血。他相信他们起码打了半天之久但太阳却纹丝未动。

    "第一次上战场"过了一会儿,波隆站在杰克的尸体上一边弯身脱靴子一边问。那是双好靴子厚实的皮革,上过油柔软异常,正配泰温公爵手下的身份比起波隆穿的要好太多了。

    提利昂点点头"我老爸应该会骄傲。"他说他的脚抽筋得厉害,几乎无法站立奇怪,刚才打斗时却一点不觉得疼

    "你需要找个女人,"波隆眨着黑眼睛顺手将靴子扔进自己的马鞍袋。"相信我流过血之後,找个女人最来劲"

    听见这话,契根停下对土匪尸体的搜刮哼了一声,舔舔舌头

    提利昂瞄了一眼正帮罗德利克爵士包扎的史塔克夫囚。"她说好我就上"他说。两个流浪武士听了哈哈大笑提利昂一边跟着乐一边想:这是个好的开始。

    随后他跪在溪边用冰冷刺骨的溪沝洗去脸上血迹。他瘸着腿走回去时又看了看地上的死人。战死的原住民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家伙他们的坐骑也是又瘦又小,根根肋骨清楚可见波隆和契根挑剩下的武器都不怎么起眼,大锤、棍棒还有一把镰刀……他想起那个穿了影子山猫皮披风、拿双手巨剑和罗德利克爵士对打的大汉,但当他看到那人四肢伸展躺在石地上的尸首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大。他的披风没了踪影提利昂发現他的剑锋早就布满缺口,廉价钢铁锈得厉害难怪原住民倒下九个。

    他们这边只死了三人:两个布雷肯伯爵的手下——库雷凯特和摩霍爾还有他自己的护卫杰克,他奋不顾身的冲锋充分显示了他的愚勇到死都还是傻子一个,提利昂心想

    "史塔克夫人,我请求您立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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