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盗墓同人 瓶邪《瓶邪十年一梦第四部》by檀樱倚扇

【授权转载】《十年一梦》 by 檀樱倚扇 (原著风,不崩,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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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先谢谢檀樱能够给咱授权~!咱家超级喜欢这篇文文,虽然被虐的死去活来的~但是文笔没的说,希望贴吧的其他朋友喜欢~!
起始在漫长的追寻和被追寻的路上,张起灵遇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也遇见过很多很多非人的东西,他并不是都不在意,只是在漫漫的时光和不断的遗忘中,他们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几十年来,他张起灵的背后,总是跟着这些模糊的影子,生的、死的,在意的、忽视的,记住的、忘记的,在没有光也看不到终点的路上,这些影子从未显现出来,他也从未回头去看,但是他知道,他们始终都在,他们的情感死死的压在他的心里,太多了,太杂了,以至于他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一种才是他自己的。日子久了,他觉得他或许已经遗忘了自己的情感,又或许,他从来就不曾拥有过。日子再久一点,这些就都无所谓了。但是只有一个人,他从来不肯变成他的影子,有关他的场景,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烫在他总是习惯失忆的脑海里,总是出现在他一片漆黑毫无知觉的梦里。那是他梦里唯一的光亮。光是暖的,夕阳将落回光返照的光芒,暖而亮,泼了一室,满满当当地簇拥在那间不大的古董铺子里,陈年古董和拓本在暗红的老架子上散发着经年不变的暗香,被淡金的光溜出温暖的色泽,他在藤木做的躺椅前停住,被墙上一个风筝吸引住目光,那是一个成双成对的沙燕风筝,两只造型有点搞笑的沙燕身子紧贴,各有半边翅膀和尾巴组成一个完整的风筝,色彩很艳丽,像是很传统的工艺。这个东西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见到,而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出了神。他本不该在意的,包括这间铺子和铺子的主人,他本都不该在意的。跟在他身后踉跄进来的人显然一副从车上下来没睡醒的样子,边走边嘟嘟囔囔的收拾他扔在地上的半截手套和绷带,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风筝。所有的埋怨都噎在嗓子里,睡意一下就消散了,吴邪望着面前整个身体都笼在暖光里的男人,看他挺拔修长的身躯、血迹斑斑的肩膀、刀刻般完美的侧脸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张起灵不知道,他其实很怕看他的眼睛,因为这个人再怎么强大可靠,再怎么让他有亲密无间的错觉,只要一看他的眼睛,吴邪就会觉得自己立刻被打回了原形,这个人从来都没有靠近过自己,他们之间的距离,远不是高山流水、上天入地的距离,甚至也不是生与死的距离。比这些还要遥远的多,因为他与他,与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曾比肩而立,一刻也没有。那双眸中,苍茫岁月,寂寂征途,一瞬湮没。他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干渴,他干笑两声,解释道,“这是王盟从潍坊带来的,风筝之乡嘛,我看挺有意思,就……”面前的人似乎没听见他说话,吴邪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他有一点怔忪,碎光将面前的人漂染的如此真实温暖,但是吴邪知道这只是虚幻的,就如夕阳余光一样,回光返照总是格外短暂,马上他就会跟他身上的灿烂光芒一起,消失在黑暗的夜里,他拦不住。可是下一秒,他的声音在理智阻止之前,就迫不及待的从沙哑的喉咙里冲出来,他像做梦一样听见自己说,“小哥,你喜欢风筝的话我带你去潍坊看看好吗?那里还有更多好看的,你……你留下来吧。”张起灵的手几不可见的握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继续道,“我、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都不管了好不好,这些所有的事情,张家的事情、三叔的事情、老九门的事情、终极的事情,我们一股脑全都扔了,什么都不管了好不好?我的铺子是小了点,不过勉强能度日,我们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去下下没有危险也不需要很肥的斗,赚一点小钱呢就出去玩玩,两个人花销也不会很大,我知道你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你肯定没去过有很多很多人的旅游景点,其实偏僻的地方去多了,偶尔去热闹的景点也很有意思的,我带你去放风筝,去打游戏,去吃小吃,去拍照片,去逛古镇小店,或者,或者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住的话,我帮你找地方,在杭州在北京都好,你要是偶尔有空了就来看一看我,打个电话,过一过安安稳稳的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吴邪不知道怎么了,那些话像呕吐一样从他喉咙里涌出来,理智在他的脑子里一声一声的尖叫,他过去说过的“与你无关”、“不关你的事”、“我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被吴邪的大脑一遍一遍的重复温习,却没能扼住他颤抖的喉咙。他疯了,居然想要拉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但是这些话憋在他的心里太久太久了,久得他心口都在发酸,他怕再不说,他就真的要失去这个人了。可他什么时候属于过他了吗?可笑。但是他并不是真的要留住他,这个人的生命长到他不可想象,但是他却每时每刻都在变老,他并不想等到垂垂老矣、须发皆白的时候,还死死地留他在身边,他也不愿意他看到容颜苍老的自己,所以他并不贪心,他只想要十年。十年,只要这个拥有无数个十年的男人舍弃掉一个留在他身边,不离开不受伤不失忆不再痛苦,那么他也愿意放弃。三叔的行踪也好,青铜门的秘密也好,自己的身世也好,他统统愿意放弃,这一生都不再追寻,哪怕他十年之后终将离自己而去,他也愿意一辈子都天真无邪,守着这个他可能离开之后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的小铺子,直到老去。他愿意。盛大的光芒即将散去,张起灵听见他的声音,夹杂着强烈而绝望的希冀,抖得让他心里发酸,“十年,就十年,好不好?”这语气很不像他,吴邪不该有这么伤痛的语气。张起灵这一生,或许都再也不会拥有像此刻一样强烈的愿望,他拼尽了全力想要转过头去,想要微笑,想要开口对他说,“好。”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你愿意,我都停留在你身边。而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拼了命还做不到的事情,只除了那一件。夕阳沉沉落下,黑暗兜头湮没的那一刻,他从潮湿的铺满藤蔓的树下醒来,少有的呆坐片刻才站起来,怀里的黑金古刀捂了一夜都没有一丝温暖,冰冷的冻着他的皮肤,一如梦里那个绝望的人。似乎已是白天,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不见阳光,他回头看看,没有影子。哦,对了,吴邪从来不肯变成他的影子,如果他肯,张起灵知道自己一贯坚持的道路就永远都走不下去了,他只会一遍一遍的回头去看他,一遍一遍的触碰他的影子,直到他的前面是一道悬崖。万劫不复。吴邪没有,所以他只能走下去,一步都不回头的,一直走下去。
前面只是个引子,只是突然想起来的一个场景而已,跟正剧……呃……大概有关系吧(你奏凯~)先声明我不萌一切男男cp的~~譬如说黑花,我只是单纯觉得瓶邪特别,就像吴邪也不是同性恋,只是那个人是闷油瓶而已。。。花秀倒是有可能看情况,如果有的话目测会虐,我对古灵精怪的女孩子还是不厌烦的嗯~~废话说完了,要来说说正剧了~~倒斗可能有,阴谋可能有,我会尽量让小三爷不崩~清水正剧,至于解密神马的,大家看个乐呵就好,不要当真嘛~——————————————————————————以上是扇子的原话
吴邪不知道的事 吴邪以为,所有的事情倒回初见,如果他没有开着那辆破金杯忙慌的到三叔楼下,遇到那个日后被他以闷油瓶代称的沉默青年,那么往后的这所有欢喜与悲伤,所有大起大落、生生死死,就都不会发生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有些颓唐的晚上,在三叔给他发短信之前,张起灵保持着倚靠在窗边的姿态已经整整一天了。他默不作声的抱着本来就属于他的黑金古刀,默默看着天边的云霞从淡淡的蓝色,慢慢变成火烧云的热烈,最后归于黑暗的沉寂。 吴三省翘着二郎腿在桌子上,屁股推着椅子来回晃悠,优哉游哉的扣上手机,吐出一口白烟,说,“发了。” 张起灵没有动,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 吴三省用夹着烟的手挠了挠头发,奇怪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还有什么是没从他那得到的?还犯得着亲自跑一趟。” 刀锋般锋利的嘴唇张了张,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过来?他也不知道,只是他即将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过去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常人足以死掉百次的境地,对他来说跟现在这个安全的房间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些怕。 他知道他不该来的,可他还是来了,在窗边戳了一天,心里却一片空茫,整整一天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唯一记得的问题,是反复出现在他心里的恐慌,如果见到了,他怎么面对他?他要说些什么? 多么可笑,其实根本没必要,吴邪并不记得他。 可是他想见他,总是想见一见他。 吴邪的车横冲直撞的冲过来,一路上并没有多少车子阻挡,他却开得玩命一样,张起灵几不可见的牵一牵嘴角,他还是那么好奇心大破天,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吴邪,从来没有改变。 身后传来啪啪啪按手机的声音,吴三省说,“行了,人你也见到了,赶紧走吧,他好不容易有这么点安稳日子,你就放过他吧。” 张起灵轻微的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动。 再等一等,再多看一眼。 张起灵不自觉的握紧了黑金古刀,自己也没有意识的前倾了身体,吴邪急急忙忙推开了车门,正要过来时似乎感到了手机的震动,他摸出手机看到短信后一脸菜色,也不看路就往前疾奔,终于绊到了马路牙子上,一头栽了出去。 那一瞬间,张起灵触电一样伸出手去,下意识的想要去扶,手却定格在半空,他怎么忘了,他现在是在楼上,吴邪的身躯只有他一个手掌大,他碰不到。 就算是近在眼前又怎样,他只能装作陌路。 吴邪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跺了一脚马路牙子权当泄愤,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就在他马上要冲进三叔家时,忽然觉得胸中一闷,竟然鬼使神差的抬头去看二楼的窗户。 那里当然什么也没有。 吴邪却还是傻愣愣的看着那里,弄不明白心里突然涌起的这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是为了什么,片刻之后,三叔的脸从窗子后面冒出来,骂着,“你小子他娘的,叫你快点,你磨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吴邪只得换上一副苦笑的表情,靠了一声,说道:“不是吧,好东西也留给我啊,你也卖得太快了。” 然后张起灵就从门口出现了,背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古刀,面容冷淡的走过,就在他面前,那一瞬间,吴邪忽然觉得这场景这样熟悉,像钝痛的既视感一样重现在他眼中,伴随着心中酸涩的痛楚像池塘里的水泡一样咕噜噜冒出来。 那一刻,吴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他能转过头来,哪怕是面无表情的看自己一眼,可是他的喉咙堵住了,手也像僵住一样,只是呆呆的目送那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他连眼角余光都没有飘过来,仿佛吴邪只是路旁的一棵绿化植物。 吴邪总觉得如果他肯投过来一点点目光,他说不定就会在顷刻间记起他来,他终究没有。很多很多年之后吴邪再回想起这一刻,想他如果真的转过脸来,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悲喜莫辨。 张起灵面不改色的走到街角,刚刚拐到吴邪看不见的地方,他就停下了脚步,脱力一样倚靠在墙边,巷子里的阴影笼在身上,墨黑的头发遮住眼睛,一张脸沉默如冻土,看不出情绪。 他克制了全部精力没有回头去看他,黑金古刀在身后越发沉重,重的他有点迈不开腿,吴邪在看自己,神情怔忪,这是此刻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他怎么了?难道…… 他还记得自己? 张起灵一贯缓慢平稳的心跳突然急速的跳动起来,他咬咬牙,相信自己近百年来冷凝惯了的脸并没有露出什么变化,可他还是难抑心跳,呼吸都有些困难,如果面对的是吴三省那个老狐狸,大概一眼就会被戳穿。 还好,他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天真无邪。 经过吴邪的一秒,在张起灵眼中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时隔多年,他终于得以再见,那双眼睛澄澈无暇,很好,这些年来,他看来是过得很好。 他没有自己,就会过得平静而幸福。 他不愿意被记起,也许所有事情了结之后,如果他还活着,等那个时候,他可不可以偶尔回来,就像现在一样,即使迎面不识,也可以用短短的几秒几分钟,来看一看他的脸。 用这短暂的相遇,来暖一暖他冰冷寂灭的余生。 足够了。
失忆也没有办法忘记张起灵没想到会在去七星鲁王墓的路上,见到一脸雀跃兴奋不已的吴邪,这次吴邪很正常,看到他就像初见的陌生人一样打了个招呼,照例,张起灵没有理他,他转过去的脸无比冷淡,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他默不作声的用眼神询问吴三省,吴三省却一直刻意疏忽,直到七星鲁王墓里,他才在他离开吴邪后一把按住他,黑暗的甬道里,他的眼神冰冷如刀,“怎么回事?”吴三省无所谓的笑笑,一脸无辜,“你不是想见他吗?我给你带来了啊。”张起灵沉默的脸陡然变了,他二十年前在海底墓用这个神情吓退了文锦,可是此刻,他并不是想吓唬吴三省,他是动了杀心。吴三省应该跟他一样清楚,这不是单纯的倒斗,这是一个局,当然吴邪在这个局里并不是主角,但是他的相貌却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乃至撼动全局,这个吴三省绝不仅仅是想要带吴邪下个斗而已,往后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想到这里,张起灵竟然忍不住有点急躁。吴邪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人生,他比任何人都珍视。杀意立现。吴三省毕竟不是陈文锦,他扯出一个笑容,在张起灵强大的压迫下施施然开口,“这是做什么?你不是说他跟你没关系了吗?你不是说,就算他死了,你也不会动一下眉毛吗?”片刻的失神之后,张起灵一手扣上对方的咽喉,那一刻,他真的要杀了他。“在我这耽误时间也没事吗?我那小侄子现在可是在那七星古墓里落单了啊,”吴三省被遏得有些气喘,挣扎道,“杀了我,吴邪会伤心。”一句话就让他卸了手上的力道,没有在看他,奇长的手指开始在石壁上摸索,寻找道路,吴邪现在一个人,他得回去。“咳咳咳!”吴三省摸着脖子站起来,沉声道,“吴邪的命运,他逃不掉的,八十年前逃不掉,现在更逃不掉。但是我知道,你这么下去,要么折腾死自己,要么害死他。”话说到尾音,张起灵已经走到黑暗里看不见的地方了,连脚步都听不见,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后面还有吴三省这个活人。他行事一直都很有目的,除了那个目的,他什么都不在意。摸回去并没有发现吴邪,他的心一沉,他对这个墓很了解,并不怕迷路,可是他不知道吴邪到哪去了,他习惯胸有成竹,习惯全盘掌握,可是吴邪似乎总是变成他计划里的可变因素。他很头疼,而且担心。从七星鲁王墓出来之后,他立刻让自己消失在吴邪的面前,他需要确定局面,需要时间观察吴三省,需要着手抹除吴邪这次下斗所产生的影响和痕迹,尽管他知道,这不太可能。确实不可能,接下来的倒斗,吴三省消失了踪迹,而吴邪追寻着解连环的脚步,一点一点陷入这个深深的泥潭,他总是如此,明明是一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总是做些超过自己能力的事情。而张起灵偏偏拿他没办法。是的,从很久很久之前,他就一直拿他没办法。他知道吴邪在路上常常对他火冒三丈,被他一句“跟你没关系”伤了不知多少次,却还是追着他帮着他,他爬进陨石洞的时候,甚至都狠了心没有回头看他,即便是知道他在身后嘶吼着要跟进来。陨石洞中的东西他忘记了,他只知道自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显然还是意料之外的,而且必然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可他偏偏失忆了。他失忆了,连自己怎么爬出陨石的都不知道,下地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脸朝着这边、睡得很不安的苍白的人,然后他的精神几乎是立刻就镇静下来,是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到哪去。但是他记得这个在睡梦中蹙着眉毛满面焦急的人。吴邪。他无论失忆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忘记他,有关吴邪的画面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一点一滴他都记得,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事情,乃至他身旁的风景,所处的场地都是一片雾蒙蒙的模糊,唯有他的身影,是一片模糊中唯一的焦点。非常,非常,非常清晰。吴邪睡得很不安稳,眼睛下是浓重的青色,显然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也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进去很久了吗?他没有印象。他们的食物和水已经不多了,张起灵不知道如果他再不出来,吴邪还会不会继续等下去,大约会被身旁这个呼噜打得震天响的胖子打晕了拖出去吧。张起灵浑身脏污的蹲下身去,迟疑地伸出手,奇长的手指慢慢靠近吴邪的前额,他想去碰一碰他的皮肤,点一点他的额头,把他眉间那抹深深的忧虑抹平,但是他好像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脏,那个手指最终也没有点上去。他只是拨了拨吴邪前额的碎发。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拒绝不干净的自己,去触碰那个澄净如白纸的少年,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心。吴邪动了动,带着叹息和忧虑呢喃,“别进去……”张起灵滑动了一下喉结,终于忍不住又拨了几下,手指上的触感痒痒的,让他的心也痒痒的,很软。那个时候,张起灵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是多么前所未有的柔和。他就这么看了很久,忽然手底一震,吴邪深吸了一口气,睫毛动着就要醒来,张起灵几乎是下意识的拽起一旁的毯子将自己包裹起来,侧着身子背对吴邪,躺下闭眼的一瞬间,他的脸像结冰一样迅速冷了下来。那是他用来隔绝这个世界的面具,即使是失忆也不会摘下,这么多年来,它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吴邪醒来之后非常自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身体就僵住了,闷油瓶在眼前,裹在皱皱的毯子里睡着,他揉了揉眼睛,又死命掐了一下自己,他的精神很恍惚,实际上并没有觉得疼。但是他知道这是真的。确认了闷油瓶回来这个事实之后,他的心像炸毛一样沸腾了,涌起来酸酸苦苦甜甜辣辣一堆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情感,熬粥一样在他心里翻滚,那一刻,在那个阴暗潮湿的西王母的墓穴里,在隐瞒着巨大秘密的陨石旁,吴邪忽然有些茫然。这个死闷油瓶从来都不在乎他,他知道,他总是说“不关你的事”“与你无关”“不要跟过来”“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啊,闷油瓶总是这么说,好像他生来就没有自尊没有底线,好像他除了脸皮巨厚的跟着他之外,一事无成。不过,吴邪忍不住挫败的想,这个……好像是事实。承认这个并不需要很困难,他是天真吴邪,他是没什么经验又怂又软,他就是杭州一赔钱古董铺子的小老板,干什么需要打肿脸充胖子?可是闷油瓶每次用超然于世的眼神不咸不淡的看他时,他心里就很憋屈,他就越想搞清楚他到底在找什么,或者这个世界上他到底在乎什么,他就很希望自己能从实力上离他近一点,说不定这样他就可以抓住他的脚后跟,任打任骂的跟他到所有事情的终点。说不定,他就可以在心的距离上也离他近一点。吴邪走过去掀开毯子,微弱的光映着闷油瓶冰冷的脸,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刀刻的侧脸,长而硬的睫毛,身上脏兮兮的。吴邪很茫然,他望着他,分辨不出自己对这个男人是什么感情,他好像从来都没能了解过他,又好像已经认识他很久了。他只知道每次闷油瓶抛下他失踪,他的心就极度的忐忑不安,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想象万一他受伤了怎么办,万一他遇到了很多血尸怎么办,万一他失忆了不认得回来的路了怎么办。或者,如果他不回来了怎么办。吴邪已经受够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有时候一股无名火上来真想他娘的一刀劈了他算了,反正死了都是入棺材变粽子,至少还能知道他人在哪。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再借他百八十个吴邪,也不够劈了小哥的。这厢他还在自顾自的胡思乱想,闷油瓶感觉他盯了自己很久,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天生的对危险的敏感告诉他,快走。于是闷油瓶醒了,吴邪一看他的眼睛,心里就咯噔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剩一个声音,完了,他失忆了,他不记得我了。吴邪梦游一样推醒了胖子,绝望的说,“完了,小哥失忆了。”胖子揉揉眼睛看看一脸迷茫的闷油瓶,一巴掌拍在吴邪背上,道,“小哥只是失忆了而已,天真你他娘的怎么跟有人刨了你八代祖宗坟似的,别傻愣着,赶紧走吧,小哥这样子也指望不上,你又不中用,胖爷我压力山大啊!”张起灵看着吴邪丢了魂儿似的样子,心里揪得生疼,他主动走到吴邪边上,冷着脸低着头,不说话。吴邪也愣愣的看他,犹犹豫豫的一点一点蹭过手来,试探着碰了碰他的手,没有被闪开,吴邪整个手掌伸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掌。他轻轻的回握了一下。吴邪大大的出一口气,整张脸都明亮起来,太好了,至少他并不排斥。张起灵失忆之后毕竟是恐慌的,但是吴邪温暖的手牢牢抓住他,明亮的眼神一直锁在他身上,他竟然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一下。很短很浅的笑容,吴邪没有错过。他愣在原地,因为一个大男人的笑而满脑子糊成了浆糊。他只剩一个想法,完了完了,他娘的小爷就这么陷进去了。
他停不下来吴邪在把闷油瓶丢到胖子家,其实是有个让吴邪很难启齿的原因。闷油瓶失忆了之后回去的路上,吴邪一刻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在密林里行走偶尔会遇到落差较大的地方,闷油瓶竟然一脸迷茫犹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吴邪一边心想着这可真变成拖油瓶了,一边自己先跳下去,然后笑吟吟的仰头抬手,对他说,“小哥,跳下来。”那个时候,吴邪其实也很累了,可是他觉得高兴,接触陨石和西王母那老妖婆的不适感一哄而散,他甚至有点小自私的希望闷油瓶一直都这么乖巧,待在他身边,依赖他,不反抗,不离开。终于平安上车之后,吴邪一边担心着潘子一边要照顾着闷油瓶,心力交瘁之下终于被疲惫折磨的睡了过去,睡不安稳,吴邪总觉得梦里有人要跟他说话,一片混沌中沙哑的嗓子里吐出意义不明的词语,吴邪越想凝神去听,那声音就越是含混不清,吴邪却觉得他一定是在说很关键的事情,那种听不到就会错过重要东西的感觉折磨着他,让他在睡梦里也难得清静,越睡越累。闷油瓶坐在他身旁,昏暗的车里他睁开了眼睛,里面是一贯的清明冷静,哪还有半分迷茫的样子,在整车人睡着后疲乏沉重的呼吸声里,他不动声色的向四周看了看,忽然像泥鳅一样软了身体,毫无声息的摸到车后安放行李的座位,拽出了一个少数民族花纹的包裹,在其中摸索了一阵,停了片刻,将一件不大的东西藏在腰后,他又将包压回了底层,位置形状与方才没有一丝差异。闷油瓶摸回座位,一眼就看到了左右辗转着身体,紧闭着眼睛满头大汗的吴邪,他吓了一跳,立刻用冰凉的手去拍他滚烫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唤,“吴邪,吴邪……”吴邪一个激灵将闷油瓶的手紧紧拽住,却还是没醒,浑身都在哆嗦,嘴里不停的喊着,“说什么……”、“听不到……”、“你说什么……”闷油瓶皱了眉头,忍不住加大音量,“吴邪,醒醒!吴邪!”“啊!”吴邪浑身一抖,一下把眼睛睁大,大口喘着气,像溺水的人刚刚浮出水面一样,几乎是同时,闷油瓶收起了所有担忧的神情,眼神瞬间变冷。片刻的迷茫之后,吴邪看到了闷油瓶皱着眉头看他的脸,一双古井般深邃的眼眸不辨情绪,吴邪有一瞬的晃神,觉得闷油瓶并没有失忆,下一刻,他的手动了动,示意吴邪松开。“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吴邪意思到自己正紧紧拽着闷油瓶,立刻羞愧的松开,心想该不会让他不高兴了吧,吴邪一脸抱歉的坐正身体,身上让汗湿透了,放松下来之后他终于觉得有点冷,而且身上的伤似乎更痛了。一旁的闷油瓶冷着脸抽回了手,看也不看吴邪就把头搁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吴邪却觉得昏昏沉沉,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外的夜色,戈壁的夜晚总是格外冷,他又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后脖子有些冷风,回头一看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怪不得这么冷,后窗子被胖子打开了个口子,兴许是胖子白天觉得热打开的,到了晚上就睡得死猪一样,真是一身神膘护体,居家旅行防寒必备啊!吴邪偏过头去想要把窗子关上,无奈窗子上的突起坏了,只有一面光滑无比的玻璃,他扭着身子又不好借力,吭哧了半天也没关上,忍不住又低着嗓子骂了一声。正准备就这么凑合一晚上,身旁的闷油瓶突然睁开了眼睛,他面无表情的看过来一眼,吴邪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就心虚的说,“呃……吵到你了吗?”闷油瓶摇了摇头,他看了吴邪一会儿,忽然倾身压了过来,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吴邪懵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闷油瓶越来越靠近的脸和身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袭来,吴邪的脑子顿时又糊成了浆糊,奇奇怪怪的想法开始冒出来。他要干什么?不对,我、我要怎么反应?电视剧里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把眼睛闭起来?不对不对!他娘的老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结果就是吴邪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呆呆的直视着闷油瓶越来越近的冷酷的脸,深深陷进那双极冷的眼眸里移不开视线,放任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响彻耳际。在两个人的脸近到快要失焦的时候,闷油瓶忽然一倾身体越了过去,视线也转移开,整个身体都贴近了,吴邪的头就在他的颈窝处,两个人几乎正面相贴,闷油瓶的左手撑在椅背上,右手伸到他身后,简直就是将吴邪困在了他的怀里,吴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熟了。接着,身后传来啪嗒一声,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将漏风的窗子关紧了。然后闷油瓶自然而且没有丝毫留恋的,回正了身体。闷油瓶身上很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快的有些过分的离开时,吴邪突然觉得冷。他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莫名其妙的少女情怀,一边尴尬的道谢。闷油瓶理所当然的没有理他,他坐回座位闭上眼睛,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拉开拉链脱下外套,他看了看脏污破烂的袖口,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将外套披到了吴邪的身上。吴邪几乎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推,“不用……”“披着。”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是绝对不容反驳。吴邪也就不再挣扎,紧张兮兮的直挺着身子披上了外套,闷油瓶默不作声的将袖子在他胸前打了个结,避免垂下去接触到他,然后坐正了偏过脸去睡觉。吴邪也在带着闷油瓶体温的外套里闭上了眼睛,藏在外套下的手却捏的紧紧的,他不认为闷油瓶会是这么细心的人,确切的说,他不认为他的细心会是为了自己,那么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的失忆吗?可是他的眼神表情无一不是冷淡的。吴邪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气,气闷油瓶总说什么事都跟自己没关系,气他总是这么闷但却偶尔会格外的温柔,然而最气的其实是自己。气自己因为他偶尔反常的举动而胡思乱想,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他凭什么啊他!可是吴邪必须承认,闷油瓶的气息中让他觉得安心,没过多久,他就坠入了沉沉的睡眠中。这次没有梦。在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均匀之后,张起灵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没有丝毫睡意,但是现在,他不敢回头去看吴邪,吴邪的反应竟然让他有一瞬间的欣喜,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一闪而过的欣喜都是罪孽。他很脏,他并不想再靠近他。他会伤到他,会害死他,会毁了他,他知道。可是他总是忍不住。那个紧紧相依的姿势,让他怀念的几乎发疯。如果把它当成一个拥抱,会不会显得太过贪心?时隔半个世纪的,短暂拥抱。张起灵的手默默扣上胸口,在那里,在手心下面,他的心脏跳动的和吴邪一样剧烈。极度危险的信号。他停不下来。
第四章 难买一笑长途车辗转停在苏州时,吴邪觉得自己已经头重脚轻了。他身上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每一个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每一根骨头都又酸又涩,他十分严肃的思考自己是不是锈住了。胖子看他脸色实在差得没人样了,坚持要送他回来,而闷油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过来了,干什么啊,吴邪疼的迷迷糊糊还在想,都上赶着来参加我的追悼会吗?娘的等小爷死了再通知你们,你们还嫌跑来跑去的瞎折腾是吧。下车的时候吴邪坚持要自己拎包,他有些神志不清的往阳光里一站,顿时被刺的头昏眼花,就吊着最后一口气直挺挺的戳在马路边上,抱着包的手都没知觉了。眼前花白一片,吴邪竟然还有力气冲着面前庞大的一个人形——他猜测是胖子——笑一笑,道,“行了,就送到这吧,趁着还在车站你们也买票回去吧。我等人来接。”胖子刚想接话,身边的闷油瓶冷不丁来了句,“谁来接你?”吴邪真就等着眼前一黑了,他忍不住烦躁的想这个死闷油瓶子他娘的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瞎多嘴,他又吊上来一口气,勉强道,“三叔的人。”闷油瓶不说话了。胖子笑道,“那行天真!我们就不送了,你要有什么好事可记得联系胖爷啊~”吴邪忙不迭的点头,巴不得他们快走。谁料胖子想了想又笑道,“还是算了,跟着你小子准摊不上好事儿!”然后伸手非常自然的拍着吴邪的背告别,那只肥手一巴掌下去,吴邪觉得嗓子里一甜,还没来得及骂一句眼前就是一黑,彻底没了知觉。胖子吓了一跳,他刚拍了一下吴邪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且还是朝着大马路,红灯刚过,洪水般的车流正是加速的时候,胖子只来得及惊呼“危险!”接着就觉得身旁劲风一过,闷油瓶闪电一样出手,一把捞过吴邪护在自己身前,身体一侧踏在马路上,一辆加速的摩托正贴着闷油瓶的背疾驶而过。
胖子一边嚷着吓死胖爷了吓死胖爷了,一边看着闷油瓶翻过吴邪查看,吴邪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呼吸带出的气体很热,烫的闷油瓶手指都有些疼痛。胖子赶紧蹲下来,紧张道,“天真怎么了?”许久之后闷油瓶不动声色的说,“高烧。”“哎呦我cao!”胖子忍不住骂道,“天真硬撑个什么劲儿啊!这是跟谁置气啊他娘的小命都不要了!”说完自然而然的伸手要去扶他。谁知闷油瓶若有似无的一挡胖子的手,翻身一下就把吴邪背了起来,他映在阳光下的脸却冷得像要滴下冰来,问道,“怎么走?”胖子完全没有料到那小哥会这么做,傻愣愣的回了句,“啊?”“吴邪家。”闷油瓶身上的寒气都快冻死胖子了。“哦……哦……”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招手拦了辆的士,他看着闷油瓶手脚轻柔的把吴邪摆正身体送进车里,忽然状似随意的开口问,“小哥,你恢复记忆了?”闷油瓶摇摇头,从另一边上车,坐在了吴邪身边。盛放的大太阳之下,胖子在路边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一瞬间不太像他。吴邪再次醒来时,睁眼看到的已经是自家的天花板了,他呆了很久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意识慢慢回到身体里,痛感也回来了,他张开嘴,喉咙却生疼的发不出一个单音。吱呀一声,有人打开了门,吴邪感觉到那人的脚步声后,突然鬼使神差的又闭上了眼睛装睡。来人动作很轻的合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儿,一只冰冷的手抚上额头,停了很久,然后,吴邪听见那人在头顶上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似无奈似爱怜,轻的就想一只羽毛一样飘落在他心口,让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睫毛。那只手顿时收回,吴邪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也离开了自己的脸。得,暴露了,他就知道装不久。但是吴邪还是装做一副迷茫的样子睁开眼,看着一旁背过身去的闷油瓶,,心想做戏就要做全套,就算被拆穿也要硬着头皮演完,吴邪真怀疑自己跟胖子待久了是不是脸皮也变厚了,他甚至还有模有样的咳嗽了几声。然而原本背对着他的人听到他的咳嗽后霍然转身,一双眼睛瞪着他,手指摸上他的脖子,急声问道,“嗓子痛吗?除了嗓子以外,还有没有疼的地方?”吴邪愣住了,他没想吓他,更没想到会真的吓住他。
但是眼前人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单纯的空茫淡然,那是一双有着俗世感情的眸子,里面忽明忽暗的光,是担忧吗?吴邪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很多人会说,生病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有些自私的想让闷油瓶多担心一点。那个晚上吴邪折腾了老半天,几乎把他小时候耍赖撒泼要糖吃的那点子心计都使上了,一会儿喊着冷,一会儿嫌躺着闷要坐起来,一会儿说嗓子疼要喝水,一会儿又说药太苦想吃点甜的。闷油瓶竟然也任劳任怨,倒水添被披衣耍刀花削苹果,到最后吴邪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尤其是看见闷油瓶耍着他家的水果小刀将苹果切成小丁然后还插上牙签端到他面前时,吴邪忍不住伸手去拽闷油瓶的脸,哆哆嗦嗦的说,“你是张起灵吗?”闷油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他只是说,“是。吃吧。”确认了他真的是闷油瓶之后,吴邪就更战战兢兢了,心说失忆一次不至于更改人物设定吧,这新好男人的形象是要闹哪样啊!他插了一个苹果小丁在嘴里,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把苹果切丁?”却见柔和的灯光下,闷油瓶忽的牵起嘴角,笑的极浅极美,“你小时候不爱吃苹果,只有把它切成丁放在碟子里,你才肯吃一点。”吴邪本来还在腹诽这是哪家的孩子这么蛋疼,抬头一看闷油瓶的脸,他捏着牙签的手就愣愣的停在半空。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闷油瓶不笑了,他要是老这么笑,一帮跟着他下斗的人就得全看傻在墓里,等着粽子们扑过来一个一个的拧断他们的脑袋。至少他绝对会的。被闷油瓶的笑容所蛊惑,吴邪忘记了刚刚他说过的话有什么巨大而恐怖的漏洞和不妥。后来吴邪知道了,这个不起眼的忽视是一条致命的引线,斯斯地燃烧着通向毁灭的炸药。而他错失了唯一一次可以熄灭它的机会。因为他吴邪才得以看到这条引线,却也是因为他,吴邪没能注意到脚下,他一脚迈了过去,任由它嘶叫着一路狂飙,直到不可挽回。他们两个的结局,是命中注定。而这一切,那个时候的吴邪还懵懂无知。他只是想到了一句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诗,在本该幸福欢乐的时刻,让他忽然觉得有些悲伤。几度轮回误尘缘换巢鸾凤教偕老羡鸳鸯纵千金难买一笑。
如果有如果 在闷油瓶任劳任怨的优良作风影响下,吴邪也实在不好意思病的太久,他见好就收的恢复了过来。接下来的几天里,闷油瓶都理所当然的住在吴邪家里,吴邪询问了潘子的情况,胖子的情况,最后问他有没有恢复一点记忆,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吴邪就没再问。他的小铺子两个人就够了,三个人就有点挤了,而且吴邪看王盟整天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闷油瓶也实在有点担心,怕闷油瓶哪天一个不爽悄没声息的把王盟拉到小角落里咔嚓拧了脖子。所以吴邪就让王盟带薪放假了,当然带薪这件事实在让吴邪肉疼了许久。早中晚他都会做饭,一开始还是叫外卖,后来他发现一叫外卖闷油瓶就吃的很少,只好买了菜来家做了,这要放在以前打死他都不会当个管家婆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下斗之后分外珍惜平稳的生活还是因为闷油瓶在这里,吴邪做了几次饭之后竟然也没有那么反感了。生活非常非常平静,闷油瓶自从他的病好了之后就回复到原来的冰冻脸状态,失忆了的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每天都是发呆,只不过发呆的地点偶尔会变一变。比如早上他们吃完饭吴邪看店的时候,他就会坐在掌柜台旁边的藤木躺椅上,躺着看天花板,或者睡回笼觉。傍晚吴邪看没什么生意了,就会出去买菜,他出去的时候闷油瓶还在躺椅上睡着,回来的时候却总看到他坐在二楼阳台的外围上,倚着侧边的墙壁,面朝他离开的方向,有时候看看天,有时候看着路上的行人,沉默不语。虽然吴邪知道他的身手不会掉下来,可还是有点替他担心。那个时候总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吴邪提着一些新鲜的蔬菜从街角慢慢拐过来,看到那个抱着黑金古刀的男人蜷起左腿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暖而亮的光把他的侧脸映衬出柔和的线条和颜色,吴邪总忍不住挥手喊着,“小哥!今天晚上吃西兰花好不好?”每天的菜种会不一样,但是他无一例外,总是会隔着很远就开始打招呼。就像闷油瓶无一例外,总会在这个时候倚在这里一样。之后闷油瓶似乎没有焦点的目光就会凝聚到吴邪身上,偶尔点一点头,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反应,吴邪也并不在意,继续喊着,“这次我一定炒的熟的!”然后闷油瓶很轻很轻,但是很坚决的摇了摇头,表示十分肯定的不相信。吴邪总是无一例外的炸毛,愤怒的仰头指着闷油瓶骂道,“我靠你个吃软饭的还这么挑剔!西兰花就是那个味儿!老子每次都炒的熟的!不爱吃他娘的叫外卖啊!我就不信外卖还能炒出花来!……”他一路嘟嘟囔囔碎碎念到家门口,把装着菜的布袋子往地上一顿,开始满身摸索着找东西,这个时候闷油瓶就会在吴邪头顶默数着“一、二、三……”第三个数刚刚数过,吴邪就一副懊恼的语气在下面嚷嚷。“我靠老子又忘带钥匙了!张起灵快下来给小爷开门!”闷油瓶像一棵长在阳台上的植物一样一动不动,眯起眼睛来看了看夕阳,真暖,真柔软。吴邪照例又等了三分钟后发现没动静,气急败坏的倒退几步,到了能看到闷油瓶的地方,见他根本没动,气道,“我让你给我开门你没听见啊?!”闷油瓶看了他两秒,摇了摇头,闷声道,“没听见。”“我……”吴邪一时语塞,气的鼻血都快喷出来了,对着这么一张石头脸也骂不出难听的话,只好哭丧着脸道,“小哥……行行好开开门吧,你不饿,我饿啊……”闷油瓶这个时候似乎也觉得他可怜,一翻身就从阳台上消失了,所以他每次都没能看到,吴邪回到门口时那一脸窃窃的笑容,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完了完了我肯定有受虐倾向,笑个毛啊笑,别笑了!就像吴邪每次也都没有看到,闷油瓶在翻身而下的时候,眼角眉梢的淡淡愉悦,那是许久不曾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了,久到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也许也是可以期盼这样世俗而温暖的人生的。当然开门的一瞬间,他还是只能看到他一脸的愤愤不平,而他,也只能看到他一脸的平淡漠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吴邪好像能够感觉的到,闷油瓶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甚至,他还有点,虽然只是一点点的,喜欢。这让他窃喜不已,本来吴邪以为,他是没有心的。闷油瓶在家里的时间里,吴邪都没有再去调查三叔的事情,也并不想要让闷油瓶恢复记忆,他试探着问了闷油瓶几次,得到的都不是什么积极的反应,这让吴邪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他甚至开始幻想闷油瓶的记忆一直都不恢复,这样他就一直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自己家里。这是个很自私的想法,吴邪知道,但是他这小半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自私这一次,神大概会原谅他的。他愿意以后勤勤恳恳尊老爱幼乐于助人见到乞丐就发钱,来弥补这一点小小的,小小的罪孽,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想的时候,吴邪正坐在古旧的桌子后面,百无聊赖的一边转着打火机,一边无意识的看着闷油瓶躺在藤椅里沉睡的侧脸,午后的古董铺子里没有什么客人,阳光很安静,空气中只有吴邪开扣火机清脆而有节奏的的“啪嗒”声。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心和宁静了,那些下斗和追寻秘密的生涯仿佛是隔世鬼火,在吴邪的记忆里变得遥远而模糊,他慵懒的几乎要睡过去。闷油瓶睡得不沉,偶尔会翻个身,当他把脸侧向吴邪这边时,吴邪看到了他领子上的衣服已经有点磨边了,这才记起来他似乎没有多少可以换的衣服,想到这里,吴邪立刻兴冲冲地拍醒了闷油瓶,笑道,“走,今天跟小爷出去!”闷油瓶眯起眼睛,看着上方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想要摇头的脖子却僵住了一样,怎么也无法表达出拒绝。吴邪已经习惯了他沉默以对的态度,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立刻换上衣服欢天喜地的拉着闷油瓶出去,打样锁门一气呵成,脸上始终都有笑意。首先是买衣服,吴邪揣着小老板那点勉强糊口的钱,花起来却毫不手软,他一开始还揣测着闷油瓶的喜好来挑,后来却发现他根本不在乎吴邪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吴邪买了几件宽松的有很多大侧兜的裤子、深色的上衣和牛仔裤、内裤和短衣,都是应时穿的。挑的差不多了之后,吴邪玩心大起,一路上开始到处拿大红大绿的衣服让闷油瓶试,或者用粉色的衬衫往他身上比,闷油瓶照例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当然也没有表示喜欢,倒是一旁的导购小姐看他总是拿一些尺寸颜色明显不对的衣服强加到这个长相完美的帅哥身上,忍不住出言推荐吴邪别的款式,吴邪就笑眯眯的拍拍闷油瓶的胳膊,对导购小姐说,“不用不用,我们家小哥就喜欢这个范儿!”导购小姐无言的看了闷油瓶一眼,后者仍然是面无表情,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看着吴邪的笑脸,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她就忍不住摇头,心想这哥哥可真是疼弟弟,随着他折腾自己。马上要走出商场门口的时候,吴邪在一旁的衣帽店里看到了一款简单的男士围巾,墨蓝色的古朴样式,不太厚,打着漂亮的结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看了看身后的闷油瓶,后者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年轻人,除了比别人沉默一点没有别的不同,照样要吃要喝,要买衣服,也会有冷和热的时候,也会有陪着女朋友逛街的不耐烦,但是仍然任劳任怨揽过所有袋子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好像离自己非常非常近,近的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用不着担心他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死在自己不知道的黑暗的地下。吴邪勾了嘴角,真的伸手牵住他的衣服,闷油瓶奇怪的看他,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不走了。吴邪把他拽到衣帽店里,解下围巾帮他戴上,随意的打了个结,然后细心的帮他把围巾展平,吴邪太专注了,凑近了身体两手环过闷油瓶的肩膀去整理他脖子后面的围巾,鬓角碎发几乎都能碰到他的侧脸了。吴邪在他耳边轻声笑说,“小哥,杭州的冬天其实还是蛮冷的,有一条围巾冷风就不会从脖子窜进去喽。”张起灵有一瞬间的晃神,不知道是因为对方这个近似于拥抱的姿势,还是因为他话里的意思——他希望留住自己,不只是几天几个星期,而是一个漫长的冬天,后面可能还跟着更多的春夏秋冬,更多的年华岁月。对他而言不过一瞬的时间,吴邪却总是想要抓在手心里。他一点都不在乎夏天是不是热的,冬天是不是冷的,他的心和神经太过漠然,他感觉不到,可是吴邪却很在乎,他替他冷,替他痛,替他像个平常人一样思考,一切冷暖,他都替他感知。对于解决问题而言,假设如果是没有什么用的,他从小便不屑于如此。可是认识吴邪之后,他渐渐的竟然有了这种意识。有生以来第一次幻想,幻想如果他不是这种身份,如果他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在一个普通的下午,跟吴邪相遇在一间教室,或者一条街道,那么,他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他总忍不住去想。——————————————————————————————这章按理来说应该是第五章,但是扇子没改,我也就不给修了
我不要买完衣服从商场出来时天色还早,吴邪挣扎了半天不想回家,心想好不容易把这个闷油瓶子从家里拖出来一次,就这么回去太可惜了,他想了一下,索性带着闷油瓶打车去了杭州一个专为旅游而保留的古巷。其实这种古巷跟现在的古城古镇一样,里面的东西大都华而不实,一般只有旅游的人才会去凑个热闹,可是吴邪觉得闷油瓶或许没有去过,那么一起去转转也是好的。这时候并不是旅游旺季,蜿蜒曲折的古巷里没有太多人,青灰色的瓦片,暗绿色的琉璃,和煦的风把青石板上的叶子吹到微澜的细流里,绿叶打着璇儿绕过石桥,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街上有卖小吃和小玩意儿的摊子,小贩们也不吆喝,一把蒲扇遮面,大喇喇的歇在摊子后面,有客人来了才起身做生意。吴邪买了不少小吃,烤串也有定胜糕也有猫耳朵也有,手里签子纸碗一大堆,边吃边走,闷油瓶不作声的与他并肩而行,也打量着周围的青墙绿瓦,神色平静。吴邪看他拿了两手袋子腾不开手,就拿了一个猫耳朵很自然的伸手放到他嘴边,说,“尝尝?”话说完才觉得不对头,这这这,这不是在喂闷油瓶吗?!对方可是那个闷油瓶子啊!他一定会看也不看绕过自己继续走,我靠我脑子被驴踢了吗?!吴邪刚想把手收回来,却见闷油瓶探头过来一口就咬了过去,他的嘴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的碰到吴邪的手指,然后又迅速离开,那冰凉柔软的触感让吴邪脸一热,悄悄把那只手拿回来,在身侧攥成了拳头。他结结巴巴的问,“好……好吃吗?”闷油瓶点了点头,轻声说,“好吃。”吴邪的脸更热了。接下来的道路中,他就一边满脸通红的刻意的目视前方,一边胡乱拿些手里的吃的往闷油瓶那个方向送,他看不到对方的具体方位,每次都不是很准,但是闷油瓶一点抱怨也没有,根据他伸手的方位调整自己的步子,每次都精准无误的吃到吴邪递过来的东西。就这么一直逛到古巷巷尾,吴邪看了看天色,意犹未尽的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许久没听到回答,吴邪一回头才发现闷油瓶居然看着巷尾一家小小的古董铺子发呆,那家铺子貌似比吴邪家还要小,古旧的竹帘子吊在门前,遮住了里面的东西,闷油瓶却不知道为什么盯着看了很久。吴邪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说,“进去看看?”闷油瓶点点头,两人便相携掀帘而入。里面的格局构造跟吴邪家差不多,吴邪走了一圈看看,里面的东西也跟自己卖的差不多,几乎都是糊弄不懂行的,也是,好东西谁放在下面呢?吴邪看了一圈无聊,刚想叫闷油瓶出去,却见他什么都没看,只盯着内室走廊门口挂着的一把不起眼的刀。那店老板正巧从走廊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闷油瓶和他的视线,老板回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刀,笑了,拿下来递给闷油瓶,道,“这位老板好眼力,不瞒您说,这还真是本店最宝贵的一件儿了。”吴邪撇撇嘴,心想你唬谁呢,最宝贵的你就挂门上啊?闷油瓶不语,接过来耍了两下,那是一把匕首长的藏刀,弯而翘,刀鞘上有着华丽而古朴的雕刻装饰,吴邪细看了看,似乎是藏文,又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他抽出来,刀刃很利,似乎是刚开刃不久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有点熟悉,拿起来掂了掂,比起黑金古刀来说不知道轻了多少。他知道闷油瓶在蛇沼里丢了黑金古刀,以为他要买一把替代的,但是这个会不会过轻了?闷油瓶看也不看那老板一眼,他两眼直视着这把刀,眼中细光微闪,不辨神色,良久才说道,“这个,我要了。”那老板却是嗤的一笑,摇头道,“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卖古董,这个,不卖。”吴邪有点莫名其妙,闷油瓶也不看仔细了就买,价钱也不问一句,那老板也是,既然拿下来给他看了,怎么又说不卖了?却见闷油瓶眉毛都没动一下,继续说,“这不是你的东西,谁给你的?”老板索性坐在了桌子后面,懒洋洋的说“这就不关这位老板的事了吧,我说过了,小店不卖。”闷油瓶执着道,“怎样才肯卖?”“怎样都不卖。”吴邪见状忍不住拉了拉闷油瓶,道,“小哥,算了,不如我再让我三叔底下的人帮你找一把类似黑金古刀的,这把人家不卖,就算了吧。”闷油瓶沉默了几秒,忽然从身后常背的包里摸出了一块黑布包着的圆圆的东西,毫不介意的抛在桌上,打开,吴邪顿时睁大了眼睛,眼前在昏暗中莹莹发光的,竟然是一颗祖母绿夜明珠!不同于胖子在沙海拿的那颗鱼眼石,这个是真正的夜明珠,不用掂量吴邪就知道,那老板显然也是识货的,刚刚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现在居然哐一声从椅子里弹出来,一双手想碰又不敢碰的绕着那夜明珠摸了一圈,直叹道,“乖乖,这成色,这光亮,大爷,这东西你从哪搞来的?”比起吴邪和老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反应,闷油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显得更加令人折服,那老板简直快给他跪下了,颤声问道,“这位……这位老板,不如赏脸进里间喝点茶,我们细谈谈?”闷油瓶不为所动的一摆手,道,“换不换?”老板的笑脸凝结在脸上,他看了看吴邪,一副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吴邪忍不住暗笑,被闷油瓶搞到内伤的可不止他一个,同时他又有点郁闷,心想我平常被闷油瓶堵到的表情就是这样的啊,也太难看了。店老板搓着手在柜台后面左右踱步了半天,沉吟许久,“价钱倒是好说,只是这刀……”吴邪吓了一跳,闷油瓶拿这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换这么一把刀,他不是失忆失傻了吧,还有这老板,这等好事还不下手宰,居然还在犹豫,这把普普通通的藏刀有什么玄机,连个夜明珠也拿不下它? 闷油瓶却利索的一收黑布,道,“那就算了。”夜明珠的光一被遮住,店老板简直要痛不欲生的从后面扑过来了,他急声道,“慢着慢着!这位老板怎么这么心急,有话好好说嘛。”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圆圆的黑布,“只是小弟也不是什么行家,店小利微,要是您这珠子……小店可实在受不了打击,要不……”闷油瓶点头,毫不客气的一把把夜明珠扔到了老板怀里,道,“那好,三天时间你随便找人鉴定,三天后我来拿刀,如果刀不在了……”他抬起头来,一对波澜不惊的眸子冷冷看过去,“你们一家,拿命偿。”吴邪都忍不住因为他话里的寒意而打了个哆嗦,闷油瓶却重新看向他,眼里的神情已经恢复柔和,他说,“走吧。”闷油瓶做的决定他无法反对,吴邪肉疼的看了看老板怀里的夜明珠,满心不甘的跟着他向外走,闷油瓶回头看到了他眼里的神情,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要紧,你喜欢,我再给你拿。”吴邪的心因为他忽然的柔软语气而突的一跳,再给我拿?去哪里拿?下斗吗?吴邪皱了皱眉毛,摇头道,“我不要。”声音居然少有的强硬。你受伤流血换来的东西,我不要。闷油瓶却愣住了,他有些不明白吴邪突然的语气变化,一张脸也慢慢冷了下来。两人各怀心事的刚走到门边掀开帘子,只听身后店老板背对着他们,用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苍老声音,慢慢道,“既然如此,这把刀就给你了。只是刀剑无情,小心最后伤到的,还是自己。”吴邪愣住了没有说话,静立许久之后,闷油瓶在他身边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毫无感情,“多谢。”店内昏暗,店老板起身走向内室,转身的一刹那一把刀带着凌厉的冷风破空而来,被闷油瓶一把抓在手里。吴邪不禁暗暗心惊,这店老板看来是深藏不露,手法太快了!人影已经走到看不见的地方了,声音却还洪亮如在耳边,“夜明珠暂存在我这里,若有一日你想要,来找我便是。”闷油瓶回到,“不必了。”一掀帘子走出去,身后再无声音。重新回到阳光之下,吴邪忍不住长嘘一口气,刚刚的情形简直跟小说一样,太诡异了,手上却是一凉,低头一看,闷油瓶居然把那把刀放到了他的手心里,他说,“拿着。”吴邪脑子停顿了几秒,不可思议道,“给我?”闷油瓶点点头。“你拿那么大一颗夜明珠换这把破刀,就是为了给我?”闷油瓶又点点头,想了想又加了句,“不是破刀。”吴邪觉得自己要气冒烟儿了。他忍不住苦笑道,“我拿这个有什么用呢,不熟悉的兵器一点用也没有啊,还不如直接把刚刚那个夜明珠给我呢!”闷油瓶摇了摇头,“我说过了,夜明珠,你喜欢,我可以再给你,刀,只有一把。”吴邪气的有点烦躁了,他怎么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呢,他不是要夜明珠不是要刀,它们对他都没有什么用,他要他安好,如此而已。混乱之下他把刀还给闷油瓶,郁闷的说,“不要不要都不要,爱给谁给谁!”神情漠然的男人听到此话瞬间愣住了,他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吴邪,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全都熄灭了。或许是这半个月的生活太过温暖和美,张起灵居然也会生出了或许他对吴邪很重要的错觉,他怎么忘了,吴邪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少年,他与自己,也早已经活在了不同的世界。吴邪有自己所重视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他连碰的资格都没有。他凭什么希望年复一年的待在这个人身边?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也可以成为他重视的人?他又凭什么,眷恋着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是他贪心了。闷油瓶默默的把刀收回身后,低头道,“走吧。”
如此开心吴邪被他刚刚的神情刺的心里一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了转身欲走的闷油瓶,急道,“小哥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闷油瓶无声无息的躲过他的手,继续向前走,明晃晃的太阳让吴邪有点眼晕,他望着前方越走越快简直像是在逃的黑色身影,头脑一热忍不住大喊,“张起灵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前方的身影一顿,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我,我……”吴邪没想到对方真的这么听话,语塞了很久,才结结巴巴的说,“我不是不喜欢你送给我的东西,只是,只是……我不想你因为这么点小事而受伤,我不要别的,只要你、你、你平平安安……那个,那个,我就,我就……”说出这些话用了吴邪很大很大的勇气,但是他觉得如果不说,这半个月积累在闷油瓶眼里的那一点点光,就会彻底的,完全的,消失不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想冒险。闷油瓶没有动,却明显僵直了背部,他的血像是逆流一样嗡嗡的塞在脑子里响,许久之后,他听见自己说,“我也是。”吴邪还在那里磕磕巴巴想把话说完整,一听见前面的人说话顿时就傻了,问道,“你说什么?”闷油瓶回过头来看他,下午五六点钟的太阳红彤彤的映在他身后,“如果我不在了,希望至少有一件东西可以让你保命,虽然,我希望你这辈子永远都用不上它。”逆光中,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哭。吴邪的心狂跳起来,他用了很久才明白闷油瓶的意思,他跟自己想的一样,他担心自己会死掉,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在闷油瓶的心里,就跟对方在自己心里一样重要呢?吴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愣愣的说,“你怎么会不在了?”闷油瓶轻声回答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嗯,不会的。”吴邪看着一片霞光中显得格外温柔的闷油瓶,喃喃道,“刀,我很喜欢。”轻如羽毛的叹息,“那就好。”两个人把手里的东西哗啦扔在一边,吴邪重重的坐回沙发,长出一口气,摸了摸腰间的藏刀,眯起眼睛来笑,“小哥,今天我们出去吃吧,我请你吃顿好的就当这把刀的回礼。”闷油瓶手顿了顿,闷声道,“不饿。”“真的不饿?”“……”“那好吧,你不吃我去吃了,”吴邪摇摇头,一步一步往门口走,余光瞟着闷油瓶,后者低着头,神情看起来竟然有点委屈,吴邪经过他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果然,袖口一紧,闷油瓶扯住了他。吴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开口,心想我看你个闷葫芦怎么办,求我啊,求小爷带你去吃饭啊~~谁知闷油瓶也不看他,只拉着他的袖子低着头,更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吴邪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又有点心软,刚想说跟我一起去吧,闷油瓶闷闷的说了句,“你做。”“我……”我靠你大爷的闷油瓶!你不是说爷炒不熟菜吗!你他娘的还被伺候上瘾了是不是!小爷我上辈子是不是吃了你一顿饭欠你的啊!这辈子难道要做管饭婆做到死吗?!人生悲剧啊我靠!!!所有的抱怨腹诽吐槽愤怒,只浓缩成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话,“走吧,超市买菜去!”二十分钟后,吴邪一脸菜色的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超市里,指挥着闷油瓶去抢定时特价蔬菜,他干这个倒是没有怨言,一脸严肃的抢在大妈大婶们之前一把把手伸进冬瓜里,两个奇长的手指略微一按一摸,一下就抱起两个又大又好的,一回身发现自己已经被红着眼睛张牙舞爪的大叔大妈大婶大姑子包围了,这些人不是粽子,他又不能一手拧一个从里面出来,一时间竟然也愣住了。吴邪看闷油瓶半天不出来,竟然有点担心里面会不会发生踩踏事故伤到闷油瓶,可是他又忍不住想笑,在倒斗界叱咤风云的哑巴张要是因为俩冬瓜被人踩伤,传出去不知道要笑死多少人。不过下一秒,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伴随着里面一声沉闷的“吴邪”,俩体积颇大的胖滚滚的冬瓜直接从里面飞出来,精准无误的朝着吴邪的面门而来,连风声都是霍霍的,一听就知道很沉。我靠!吴邪已经开始在想,如果堂堂小三爷让俩冬瓜砸死,说出去不知道能不能给老吴家长脸。但估计到了地下,他爷爷也不会放过他的。吴邪到底还是可惜冬瓜摔在地上会破,想要伸手去接,却听里面又传来一句,“用车接。”吴邪巴不得他说这话,立刻身形一退把购物车拉过来,说来也奇了,那么沉的冬瓜看起来还是用那么大力气扔过来的,落在购物车里居然只有轻微的两声“哐”。吴邪立刻伸手把冬瓜抱起来查看了一下,全都完好,没一点磕碰。闷油瓶正从人群里挤出来,吴邪笑嘻嘻的朝他一竖大拇指,夸道,“干得漂亮,今晚冬瓜炒肉,多给你乘两碗饭!”他本来被支使干这个事情脸都结冰了,但是一出来看到吴邪满心高兴的笑脸,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觉得,偶尔被人挤一挤换两个冬瓜让吴邪开心,也是非常值得的。再来一次他也愿意。吴邪点了点购物车里的东西都差不多了,他就去挑鱼,忽然又想起来家里没酱油了,让闷油瓶去拿一桶酱油,这厢他刚刚让人把鱼杀好装起来,那边闷油瓶就手脚麻利的提着黑黑的一桶过来了。没错,酱油是黑黑的不错,但是黑黑的并不都是酱油。譬如说闷油瓶现在手里拿着的,那桶,可乐。还是超大瓶的。吴邪满脸黑线,看着闷油瓶把那桶可乐往购物车里一放,抬起头用无辜的口气说,“酱油。”那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让吴邪一下就火冒三丈。酱油你妹啊!你去问问全天下的酱油有一个长这模样的吗?!酱油都要羞愤至死了啊混蛋!吴邪深呼吸了两口气,耐着性子指着可乐解释,“这不是酱油,这是可乐。”闷油瓶顿了几秒,回答,“黑的。”我靠这果然就是你的思维逻辑吗?!吴邪又耐着性子解释,“不是的,黑的不全都是酱油,这个是饮料,是喝的东西。”闷油瓶又摇摇头。吴邪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抓过可乐噗嗤一声拧开,扬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被可乐里的二氧化碳冲的直想打嗝,然后豪迈的把瓶子推到闷油瓶身上,说,“你看!酱油能这么喝吗?酱油会打嗝吗?!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再犟!去!给我把可乐换成酱油!再拿错了就让你都喝了给全天下的酱油谢罪!”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不妥,超市里卖鱼的人目瞪口呆的拿着刀呆立在一旁,任凭手底下的鱼活蹦乱跳的直接滑到地上。吴邪这才意识到他把没付过帐的可乐在超市里直接打开喝了,还要求换成酱油。闷油瓶闷闷的接过可乐瓶盖,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吴邪一惊之下连呼带喊的扑上去,急声道,“哎等等!我买!我买还不行吗?!”谁知一急之下绊到了购物车的后轮子,吴邪直接扑了出去,闷油瓶下意识的去扶他,一把就把怀里没扣紧的可乐扔到身后,大罐的可乐砸在地上,带足气儿的液体顿时冲出了瓶口,火箭一样直冲的整个瓶子乱窜,不大一会四周的货架上都溅上了黏糊糊的可乐。吴邪倒是平安无事的摔进了闷油瓶的怀里,他一听扑哧扑哧的声音就知道不好,然而对方的怀抱柔软有力,他头疼一会儿要怎么面对现实,只好耍赖一样闷在他胸口不起来。闷油瓶以为他怎么了,想把他的头抬起来看看,却被吴邪按住。他忍不住用下巴蹭一蹭怀中人的头顶,轻声问,“吴邪?”吴邪被这一声轻唤挠的心里直痒,却还是气不过,愤恨的攀上去隔着衣服咬了一口他胸前的肌肉,闷声道,“张起灵,老子跟你没完。”闷油瓶身体一僵,无意识的加重了环抱他的力度。再不能面对的现实也还是要面对的,接下去鸡飞狗跳混乱不堪暂且不表。反正等吴邪和闷油瓶提着一兜子东西回到家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要不是下午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吃垫着肚子,吴邪早饿晕在超市了。那一天晚上吴邪还是照计划做了鱼汤和冬瓜炒肉,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天太累了的原因,他吃的格外香。等折腾好了爬上床睡觉时,吴邪躺在被窝里才迷迷糊糊意识到,不是因为太累了。而是因为,太开心了。因为有那个闷声闷气的家伙陪伴着,再平常的小事,都可以如此开心。他一定是疯了。
烟火自从那天以后,吴邪就常拉着闷油瓶跟他一起出去,要么绕着西湖散散步,要么陪他去超市抢限时特价,闷油瓶偶尔拒绝,大部分时候都会跟去,这让吴邪非常惊喜。有时候闷油瓶不去,他依然是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要是赶上下雨,他就会拿一把伞晃悠悠的去接吴邪,因为他知道他一定又没带伞堵在了路上回不来,每当他在躲雨的人群里找到那个一脸悠闲还拿手接雨玩的人时,他的心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而那个人一看到他,无论隔着多远都会一脸笑容的招手,大喊,“小哥我在这里!我都等了十分钟了你怎么才来啊!”那一刻张起灵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三月里微澜的西湖水。那么柔和。有一天吴邪撕日历时“咦”了一声,往后又翻了一页,忽然把日历一合,兴高采烈的回头对着歪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闷油瓶大喊,“小哥小哥,今晚我们去烟花大会吧,要放一个晚上的烟花呢,特别漂亮,也很热闹!”张起灵正了正身子,皱起眉头,烟花大会?他好像在吴邪常看的那张报纸上看到过,现场有很多人,他其实不太想去。吴邪也看出来了,他立刻低下声音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我们也可以看电视嘛。”却见闷油瓶摇了摇头,望着窗外道,“去吧。”吴邪又高兴起来,“真的?”对方嗯了一声,忽然站起来道,“我出去一下。”吴邪毫不掩饰的愣住了,问他,“去哪?”闷油瓶没有正面回答,只模糊道,“马上回来。”吴邪那句“你等等——”还闷在嗓子里,闷油瓶已经风一样跑出去正当他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回来了,看他生意也不做就在门口傻乎乎的站着,不禁奇怪道,“怎么了?”吴邪憋了一肚子委屈,盯着他问,“你上哪去了?”闷油瓶摇摇头,抬腿往店里走,道,“没去哪。”吴邪一下就毛了,跟在他身后拿手戳他的脊梁骨,口里喋喋不休,“哎呦张大爷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来杭州才几天啊就勾搭上哪个小美女了,连哥们儿都不告诉就急忙忙往外跑,小爷我是不是要给你俩腾地方让你金屋藏娇啊,小爷我准备多少彩礼合适啊,小爷我……”前方传来若有似无的轻叹,闷油瓶忽然回头,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身体前倾靠近吴邪,顺势将那只手压到自己胸口,他低沉的声音就如同呢喃,“吴邪,你放心。”吴邪猝不及防,顿时愣住了,温热的手下是他冰凉的体温,和那胸膛里跳动的,一声一声让他面红耳赤的心跳。“放、放、放什么心啊!”吴邪急急忙忙把手抽出来,眼睛也不敢看他,四下里漫无目的的扫视,“快收拾收拾,我们还要抢地方去,晚了人就多了。”闷油瓶拉住想要出门的他,说,“别着急,吃了饭再去。”“吃了饭就来不及了。”闷油瓶笃定道,“来得及。”吴邪语塞,拿他没办法,只好静下心来等晚饭过后。。于是吴邪就站在店门口紧张兮兮的等了一个小时,他也觉得自己贱兮兮的,人家都不告诉他去哪,他还在这里担心这担心那,还跟个望夫石一样戳在自家店门口心神不宁。果然如吴邪所言,七点多他们赶到烟花大会现场时,那里已经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脑袋,连车顶上都站着人。吴邪懊恼的直摇头,心想只好远远的看几眼了,却见闷油瓶碰一碰他,一指旁边的路口,闷声道,“走这边。”“啊?”还没反应过来,闷油瓶已经挤过几个人去,在乱哄哄的环境里吴邪也不好多问,只好勉力跟上,这个闷油瓶子不知道是不是抢限时特价蔬菜时挤出经验了,没几下就泥鳅一样消失在人群里,吴邪却堵在里面举步维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时,一只微凉的手一把抓住了他,闷油瓶沉静的眼睛从人群中看过来,他说,“抓紧我。”吴邪下意识的握住那只手,跟着他一路挤过去,一只挤到一栋六层高的建筑物前,闷油瓶一闪身,带着吴邪挤出人群,走到了那栋楼里。“上去。”他言简意赅的一指上面,吴邪只好跟着他往上爬,直到最高层,再往上走就是通往天台的铁门了,上面挂着锈迹斑斑的锁。这种东西怎么拦得住闷油瓶呢,他随手抓过一根铁丝,弯成自己想要的形状,两个奇长的手指捏着铁丝在锁里随便一扭,铁锁应声而开。霍的一开门,夜晚的凉风带着爽意吹乱了吴邪的头发,他忍不住深呼吸一口,开怀的笑起来,“小哥,从这里可以看到烟花,还可以看到水面!”闷油瓶眼神柔软的望着吴邪,点点头,“下午我就是来找这样一个地方的,现在,你知道了吧。”那声音低而暧昧,吴邪想起今天自己那打翻了醋坛子一样的举动,现在真想扒出个地缝钻进去。他只得顾左右而言他的往天台上走,天台上没有护栏,他直接就可以耷拉着双腿坐在边上,吴邪往下看了看,别说,还挺高,下面乌压压的一堆人,他看着看着就有点幸灾乐祸,这要是掉下去了死得可不止一个半个啊。闷油瓶走过来坐在他身边,闷闷的说,“别掉下去。”吴邪摆摆手,满不在乎道,“反正还有你,死不了。”闷油瓶沉默半响,才道,“掉下去我也救不了。”吴邪无语的看着他,心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整一这么自责的口气行吗……却听他又无比严肃认真的加了一句,“只能跟你一起掉。”吴邪愣了愣,刚想揣摩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却听身后“砰”的一声闷响,顿时脚下万人欢腾,鼎沸的欢呼声一下就让他兴奋起来,他回头一看,果然,无数烟花拽着长长的尾巴冲到天上,在夜幕下同时炸开,璀璨的光芒和着岸上城市琉璃的夜景,倒映在镜面一样平静的江面上,一上一下,一模一样,宛如两生花。漫天绚烂,万人景仰。再也不会有更美的景色了。这一刻,吴邪由衷的发出赞叹。烟火美不胜收,却在绝美的绽放之后随即湮灭如灰尘,漫天的光芒灿烂不过一瞬,剩下的只是洋洋洒洒的粉末,无人问津。烟花之所以美,大概就是因为不长久吧,因为只有一瞬,所以才惊艳绝伦,所以才倾国倾城。就像最好的,永远都是那个得不到的。就像最眷恋的时光,永远都是生命中最短暂的。所以你用一生去想念那个人,用余下的漫长而寂寂的岁月,去交换那不过刹那的欢愉时光。可是如果你有的选择,你还是会选择遇到那个人,即使他带给你无与伦比的幸福和快乐的同时,也会带给你数十年的痛入骨髓。你还是会爱他,哪怕会变成烟火,一瞬的热烈,换一世的寂灭。你还是会心存感激,灰飞烟灭,还要去亲吻他曾走过的土地。巨大而绚烂的光芒铺满天空,全部印在吴邪的眼中,他的眸子,亮的如同天上繁星,吴邪慢慢转身,闷油瓶也在看着烟花,神情依旧平静一如江面,那些天空中绚烂的颜色却好像一点都没有进到他漆黑的眼睛里,那里依旧沉寂如古井,有着吴邪永远都读不懂的东西。吴邪此刻心中犹如江河奔流,千万种感情闪过,他却只有一张淡淡微笑的脸,他现在有些理解闷油瓶了,也许他并不是刻意漠然,只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再用什么情感面对了。什么都不合适,那就什么都不要了。百味陈杂,吴邪只是唤了一声,“小哥。”张起灵转过头,看着吴邪,后者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吴邪现在有着比悲伤更深沉的情绪,那种情绪说不出道不明,但是很难受。张起灵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那双眼睛璀璨琉璃,澄澈的像雪山上的冰湖,他忽然举起手来遮住了吴邪的眼睛,好像只要吴邪不再这样看着自己,他的心跳就不会跳的那样快,他轻声问,“怎么了?你想起了什么?”吴邪握住那只挡着自己眼睛的手,只是摇头,喉头哽咽着说,“小哥。”张起灵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在。”“小哥。”“我在。”“好冷。”张起灵把外套脱下,吴邪却突然身子一倒,侧着枕在了他腿上,张起灵身子一僵,片刻之后才把外套轻柔的盖在吴邪身上,吴邪没有拒绝,他抓过外套往上一闷,把头也盖了进去。一片黑暗中,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张起灵的腿上。烟花大会进入到高潮,大片金色的烟花雨像帘幕一样出现在空中,数以万计的人们疯狂的欢呼雀跃,人声阵阵传过来,盖住了闷在衣服里的小小的声音。张起灵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衣服里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下面的人群会突然的喧闹起来,他忸怩了半天,懊恼的一捶张起灵的腿,闷声道,“没什么!”张起灵微微笑了,他的手顺着衣服的轮廓轻轻抚摸,眼中柔光缱绻,就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望着蜷缩成一团的人,然后像受了蛊惑似的忽然俯下身去,一双冰凉的唇,轻的不能再轻的吻在鼓起的衣服上,那下面,正是吴邪的唇角。吴邪感觉到了,他奇怪的问,“小哥,你做了什么吗?”“没什么。”那一刻,张起灵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生命、力量、极长的寿命,去交换时间停留在这一个夜晚。他麻木许久的心,第一次升起了如此刻骨的渴望,渴望留在吴邪身边,渴望这近两个月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直到他生命终结,而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这个愿望,也许并不是不能实现的。这种膨胀的希望和幸福满溢在他心底,他终于眯起眼睛来笑了,在无人看到的高空,他笑的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企盼着美好如画的未来。金色的光芒让天空亮的犹如白昼,鼎沸的人声被夜风吹散在空中,隐隐约约的传上来,听起来竟似海浪。璀璨夜空之下,那一个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吻。他没让他知道。就像他也没让他知道的,那句淹没在喧嚣中的话。“哪儿也别去,这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吧。”吴邪不知道如果当时闷油瓶听到了这句话,他会作何回答。他跟闷油瓶不一样,他常常会去想如果怎样怎样。他也会想闷油瓶的答案,他自然不希望听到他说“不”,然而让他自己都意外的,他居然也不希望他回答“好”。也许是受烟花影响,吴邪总觉得事情达到美好的顶峰之后,下一秒就是毁灭。而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比闷油瓶说“好”更加让他幸福的时刻了。然而结果也证明,他的预感,总是这么精准。准到他无比的痛恨自己。
结束了烟花大会上吴邪躺在十几米高的楼上睡着了,错过了最后百花齐放的高潮,被闷油瓶背了回来。第二天早上起来吴邪一直大呼小叫的对这个损失悔恨不已,埋怨闷油瓶怎么没叫他起来。谁知闷油瓶沉默了半响,忽然道,“我也睡着了。”“……”刚刚还在捶胸顿足的吴邪愣了一下,后背顿时起了一股寒意,他坐着睡着了?要是一头栽下去摔死了,那不到了阴曹地府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吗?!死闷油瓶子,我看你到地下怎么跟我解释!晚上吴邪挎了一个布袋子出去买菜时还一指闷油瓶,愤恨的说,“你大爷的给我在家看门!今天罚你不许出去!也没有肉吃!”张起灵只好莫名其妙的像平常一样坐在二楼的阳台,看吴邪优哉游哉的消失在街道,等着他半个多小时后又优哉游哉出现在街口,向他招手报菜名。过去他从不在乎吃的是什么,所有进到嘴里的东西都跟白水一样平淡。可是跟吴邪生活久了,他渐渐的可以感觉到菜的滋味了,有时候吴邪多放了一勺盐或者少加了一勺醋,他都可以感觉的到,虽然它们对他来说,都是他从没尝过的美味。他曾经很好奇吴邪在里面加了什么作料,可是后来他才知道,那不过是最普通的食材,最家常的做法,和吴邪离精湛还差很远的厨艺,而多出来的那份绵延甘甜的味道,叫做家。天气很好,火烧云将整个天空映成红彤彤的一片,对面的人家已经亮起了厨房的灯开始做饭,香味若有似无的飘过来,似乎是做的青椒炒肉之类的,有点辣,这个菜吴邪每次都炒得很好吃,张起灵开始前倾身体张望路口,盼望着一个白白的影子哼着小曲儿从街角拐出来。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完全暗了。张起灵终于忍耐不住,霍的一声从阳台上翻身而下,吴邪晚归并不是第一次,有一次对街的老爷爷写书法,吴邪就提着菜津津有味的在旁边看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暮色四合他去找他,吴邪才恍然大悟的一边道歉一边忙慌的跟他回来。可是这一次,张起灵不知怎么的,满心的拥堵不安。他先让自己呆呆的在没开灯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家里的座机打吴邪的手机,铃声在吴邪的房间响起,他没带手机。张起灵竟然忍不住烦躁的骂了一句,他一步从二楼跳到一楼,冲出门口时看到他送吴邪的那把藏刀斜挂在门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那把刀别到腰间,顺着吴邪来时的路一路找过去。并没有费什么时间,张起灵刚拐过街角,就看到吴邪装菜的口袋脏兮兮的丢在墙角,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布袋右下角是吴邪有次闲着无聊画的他躺在藤椅里的睡脸。丑丑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自己的脸,但是是吴邪画的,他很喜欢。但是现在它却像个抹布一样被人丢在这里,夜幕下张起灵的脸冷的可以将人冻伤,如果吴邪出了什么事,他要他们碎尸万段!布袋子里面只有一张纸条,简单的一句话,“凌晨之前,过期不候。”后面跟着一串地址。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绑架,没有要钱,没有威胁不要报警,显然是冲着他和吴邪来的,而且对他们的生活似乎了如指掌。张起灵将纸条捏在手心,抬头招手拦了一辆的士,他关上车门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吴邪的古董铺子,手顿了一下,忽然萌生了一种预感。在这个家里的生活,结束了。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张起灵啊张起灵,近一个世纪的时间,怎么还没有让你明白这个道理。从你背负这个名字那一刻开始,命运就从没有想过要放过你。模糊的意识还未回归,吴邪就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在他床边来来回回踱步,“他醒了没?”“还没有,没想到这么不禁打,我就轮了一棍子。”那声音尖着嗓子笑了笑。“别太过分,想发疯找别人发去,这个人好像不能动。”“我呸!长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看着就欠打。”“张云奕!”另一个人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喝那人的名字。“好了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另一个人长出一口气,似乎摇着头走了出去。只有一个人了,吴邪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气,登时脑袋、脖子和后背就开始疼起来,他忍着没哼哼,又躺了一会儿才让自己熟悉这种疼痛,然后掀开一只眼睛看了看那个侧身对着自己的男人,他正拿着小刀一刀一刀削着木头,把一截木头削的像铅笔一样尖。他要出去,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闷油瓶一定很担心,说不定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就是冲着闷油瓶来的,他不想拖累他,而且看起来他们暂时不会杀了他,现在是他们要他活,他要他们死,比起来也不全都是劣势。有些大块的长条木头飞到了他所在的床上,吴邪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没被绑住,他不动声色的用手指勾了一个结实的木头条藏在身下,然后动了动身体呻吟了一下,那人的动作停下来,看向他。他又动了动,嘴里咕噜咕噜的说些什么,那人就凑近了身体,吴邪再把声音压低,装作痛苦的样子,他就把耳朵贴到吴邪嘴边,想听他说了什么。就是现在!吴邪陡然睁大双眼,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和最狠的力道抽出手来,手里的木头一瞬间就刺进了男人的脖子,那人瞪大了眼,一把推开吴邪,嗷嗷叫着仰面倒下去,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吴邪被他推下床,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就痛的打了个哆嗦,但是他仍然坚持着爬起来,看了看地上痛苦的人有点于心不忍,但是他没有动杀招,大概没有切断喉管,趁这个机会,他得赶紧跑。几步踉跄到门口,吴邪刚伸出手打开房门,一只带血的手啪一声把门重新扣上,吴邪心惊胆战的往旁边一看,却见刚刚那个还在地上打滚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倚在门边,左手把那截木头从脖子里拔出来,只有少量的血涌出。男人抹了一把脖子,伸手看了看自己的血,忽然痴迷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很享受的笑了,“你也不是那么没用嘛,哈哈,有点儿意思。”男人惬意的眯起眼睛打量吴邪,闲暇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个受伤的人,“你本来有机会杀了我的。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吴邪对吧?哈!真好,这名字太符合你了,天真无邪!哈哈!”吴邪倒退了几步,本能的想要离他远一点。男人继续道,“你那么干不对,要不,我来教教你怎么用木头杀人?跟你一样,我也最喜欢用木头桩子插透别人的脖子,在里面搅啊搅啊,血就跟喷泉似的。哈哈!”吴邪下意识的朝左边扑去,他的预感很准,几乎是同时,男人像一头豹子一样扑过来,扑了个空又立刻转移身体,速度奇快的一把抓住吴邪的脚腕,蛮力一扯直接把他凌空抡圆了,吴邪的背“哐”一声撞上了窗户,直接砸碎了玻璃。无数细碎的玻璃片子扎到他皮肉里时,吴邪终于意识到,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击就让吴邪伤痕累累,他知道自己现在背部一定一片血肉模糊,不知道有没有露出骨头,大量流失鲜血和剧痛让他的意识一阵模糊,身上冷的受不了。男人似乎被鲜血弄的非常兴奋,他压到吴邪身上按住他的肩膀,姿势暧昧的在他耳边说,“不知道你对我哥哥有什么用,可我想要你,你死了之后,我会喝光你的血,绝对不会浪费。”吴邪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举起了手里削得尖尖的木头,血红的眼睛疯狂的盯着他苍白的脖颈。他的右手,有两根奇长的手指。吴邪对着那两根跟闷油瓶一模一样的手指,张了张口,无声的说了一句,“再见,小哥。”死亡的黑暗甜美的包围过来,将他的意识沉入海底。
杀!吴邪失去意识所以并不知道,在男人蓄满了力气将木桩刺向吴邪时,房间的门忽然洞开,一颗黑色的石子袭来,只听一声闷响,男人手里的木桩被打掉,他回头看向逆光中的黑色身影,啧道,“哥,这个人你就让给我吧,我再给你找更好的。”门口的人冷笑一声,两根奇长的手指将兜帽摘下,“好啊,我倒是乐意给你,就怕你不敢要。”男人一听摸索着就拿回了木桩,不耐烦道,“有什么不敢的,要不是大哥你,这孩子早就是我的了。”对方沉默一会儿,才沉声说,“我是为你好,这人你动不起。”男人压根儿没在乎,举起木桩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幽幽的声音传来,让他硬生生收住了所有力量。“他是张起灵的人。”沉默半响,男人从吴邪身上爬起来,把他轻柔的抱起来放回床上,低声说,“他的什么人?”“这个我不太清楚,”看到吴邪没有危险了,门口的人闲闲的倚在墙上,道,“我只知道要是杀了他,你的下场,会比死惨烈百倍,我见识过。”“这么重要?”“可能比我说的还要重要。”“那你把他抓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一偿我们兄弟的夙愿呗。”行事向来疯狂无逻辑的男人回过头来,眼睛里竟是冷到骨子里的光,他一咬牙,笑道,“好!”刚一说完,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人,低着头吐出两个字,“来了。”穿黑色长衣的男人点点头,示意弟弟将吴邪扛起来,两人对于他还在流血的伤口不闻不问,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保证张起灵见到他时他还活着就行。而且,说不定吴邪的样子越惨,他们的计划就会越成功。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按住弟弟的肩膀,正经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哪怕是我要死了。你只拿刀贴着吴邪的咽喉就好,切记不要放松手上的力道,更不要让刀尖离开他的皮肤超过一厘米。”“啊?!为什么啊?”那人看了看长长的走廊,淡淡道,“因为超过了一厘米,你的刀,就快不过他了。”巨大的水晶灯亮起,张起灵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开始打量这个大厅,并没有什么装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长长的木质楼梯通向二楼,一楼没有任何其他房间,中间只有一个很长而大的桌子,却只有三张椅子,靠近他这头有一张,对面有两张。二楼突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两行黑衣夹克的男人鱼贯而入,从楼梯上不急不缓的走下来,直走到桌边一个一个的排好,长度正是桌子的长度,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张起灵只扫了一眼,就闷不吭声的坐在了那张一看就是为自己准备的椅子上,这些人在他眼里,有跟没有一样。不一会儿,正主就跟着这些黑衣人下来了,他们出现的时候,张起灵先是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紧紧的咬着牙,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等他看到背上血肉模糊的吴邪被人扛着下来,他的血从楼梯处一路延伸过来的时候,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他脑子里嗡嗡的响,心里只有一句话,他还活着吗?黑色长衣的男人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他旁边那个一直皮笑肉不笑的男人则将吴邪随便的甩进另一张椅子,手上的刀尖一瞬不移的卡在吴邪的咽喉处。张起灵看到了他们的长手指,瞬间的迷茫过后,他先开了口,“还给我。”坐着的男人默默打了个响指,施施然开口,却并不是在回答他,“张起灵,好久不见了,你大概,又忘记我是谁了吧。”他说“又”,张起灵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他对他没有一点印象。那男人也不意外,继续说,“张乘风,旁边是我弟弟张云奕,这是我这辈子第七次跟你自我介绍了。”张家人?张起灵顿时觉得有点棘手,张家的事情他几乎都忘了,眼前的这两个人他更是半分也不认得,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要什么?”张起灵看吴邪一直低着头还没有恢复意识,血顺着他的手臂留在地上,他怕吴邪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张乘风摇头道,“张起灵啊张起灵,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你在这种情况下先开口,怎么,这么担心旁边这个小子吗?他是你什么人?”张起灵不为所动,他又问了一遍,“你要什么?”“当然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所有张家人都想要的东西。”张起灵眉头皱的更深了,“什么东西?”张乘风一张脸黑了又黑,他忽然暴怒,起身一巴掌拍碎了半张桌面,大吼道,“我告诉你张起灵,别他妈的拿失忆糊弄我!我找了你几十年了,等的就是今天!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让这小子生不如死!”张家人一向深不可测,经过漫长的时间打磨之后,他们的脾气秉性都异常镇定,然而张乘风这样愤怒,显然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张起灵却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不论那是什么东西他都会给他,只要能换回吴邪,但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桌子碎裂的巨大声响把吴邪从无意识中拉了回来,他身边的张云奕冷笑了两声,暧昧的瞟了瞟他,对着张起灵道,“呦,醒了!”不同于身旁的哥哥,张云奕一直是一副笑嘻嘻的狐狸脸,眼神却很冷,刀一样刮过吴邪的身体,吴邪觉得身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他扭动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长桌对面的闷油瓶。“小……”他刚想出声,脖子上一痛,张云奕的刀尖已经刺了进去。“嘘……别出声,你是我的东西,看着别人,我可是会吃醋的。”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脸却越来越近,直到吴邪耳边,他闻了闻他的脸,忽然伸出舌头缓慢而放荡的舔去吴邪下巴上的血迹。张起灵越来越聚集的血液就在那一刻炸了,他不顾一切的甩出藏刀,吴邪连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都不知道,张起灵却已经倾身在他面前了,那张看着张云奕的脸再也不是面无表情,而是狰狞的犹如鬼魅。迄今为止,吴邪已经看到过很多很多可怕的东西,和很多很多可怕的脸,但是没有一张,比张起灵此刻的表情更加骇人。那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脸了。那是地狱修罗。下一秒,吴邪就感到肩上大力拉扯,顿时他整个身子都栽到椅子后面,被张云奕拉出好远,他的刀始终没离开吴邪的脖子,但是却受了伤,肩膀上被藏刀捅出了一个很深的口子,几乎都透了。他听到他骂,声音里一点笑意也没有,“我cao!太快了!”张起灵一击过后,随即被终于反应过来的黑衣手下们包围,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吴邪,手和脚却没闲着,包围他的人一击未出,他已经折断了五六个人的手臂,似乎还嫌太慢,直接抡起一个人伏地四周扫了一圈,所过之处全都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十秒不到,张起灵一人站立于哀嚎遍地的众人之间,气息丝毫不乱,平稳如初。已经退到一边的张乘风忽然抚掌大笑起来,“太漂亮了!张起灵,我底下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么多年未见,你的身手好像又长进了,不过,这里,”他用两根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却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若一击不能致死,则万万不能先出招。你连这个也忘了吗?”他忽而转向吴邪,“我真好奇,你为什么为了他,这么拼命。”随即他拍了拍手,又是两拨黑衣人从楼梯上下来,看到下面的惨状一点惊讶也没有,都像木头人一样过来拖走伤员,“就让我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吧,我知道你能杀了我弟弟,但是我告诉你,他可以在你杀他的同时,拉这小子一起归西,你信吗?”张起灵沉下脸来,他当然知道,张云奕的刀未有一刻离开过吴邪,他刚刚的攻击已经证明了这男人绝对有机会杀了吴邪。他要赶在对方下手之前就一刀毙命,只有七成把握。若是别的事情,七成也便足够了,但是这次不行,有三成可能,吴邪会死。他不敢。于是他只是不动,冷冷的看着张乘风,黑衣人层层的包围了过来,这次他们从袖子里摸出了折叠棍,整齐有素的等着张乘风的指令。他闲适的往半个椅背都打没了的椅子上一坐,懒懒的说,“最后一遍,把东西给我。”张起灵摇了摇头。张乘风叹了口气,笑了,“别说,我还真挺想看看你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说真的,张家若还是以前,别说打你,只要你身上的麒麟一露,我们都得听你的,刀山油锅一句话,不过,张家毕竟不是以前了,那就别怪我不念旧人情了,哎哎,”他招呼一声他们这边的黑衣手下,“打得时候别全都糊上去,留个空,让我们这位小兄弟也开开眼。”说着,他拍了拍浑身颤抖的吴邪。人群自动让开了一个空位,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站在中间,吴邪全然不管他脖子上锋利的刀刃,挣扎着喊,“别听他的!你快给老子滚!老子命硬死不了!他娘的别在这演苦情戏!老子不待见!”他喊得大汗淋漓,浑身都害怕的哆嗦,他怕闷油瓶真的什么都不说任打任骂,就算他是金刚罗汉也顶不住这么多人一人一棍啊。张起灵冲着他摇了摇头,他现在只能等机会,吴邪受的伤太重,两个人逃不掉一对张家兄弟的追杀,只能找机会解决掉他们。张乘风挖了挖耳朵,一弹指甲。“杀!”————————————————————这章也是,按理来说是第十章吧,扇子没改我也不改了。亲们自己知道就好
死亡的味道“张起灵!!!”吴邪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嘴里能够发出这么惨痛的吼叫,他的声音都变了,抖得像筛子一样。黑衣打手们恰到好处的留出了一个缺口,第一下棍子打在后脑,第二下打在肩膀,第三下打在膝盖,第四下打在脊椎……第五下……第六下……面前的景象好像慢动作一样一帧一帧缓慢放映在吴邪面前,他目眦尽裂,双眼一片血红,看着闷油瓶一开始还能站,后来被打了数十下膝盖之后终于不支,半跪在了地上,无数的画面奔涌而来,闷油瓶在斗里保护他的样子,对他说“跟你无关”的样子,失忆之后冲他微笑的样子,为他抢特价蔬菜的样子,打着伞永远偏向他这边,任自己的肩膀湿哒哒的样子,烟花大会上他说“我在”的样子。纷涌而来的画面淹没了他,闷油瓶手里的藏刀无意识的脱出,掉在地上,被打手们踢出好远,正正落在吴邪脚边。混乱的思维里,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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