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朋友是啥意思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朋友是啥意思们快来告诉我这個怪兽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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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复习你的莎士比亚 --柯爾·波特Cole Porter(),著名的美国流行音乐词曲作家“Brush up your Shakespeare.”此句出于同名歌曲,是波特改编莎剧《驯悍记》(The Taming of the Shrew)的音乐喜剧Kiss Me Kate中的一首歌。〔编按:本书所有注解皆为译注〕 明智的孩子认得爹。 --俗谚
莎士比亚多次描绘父女关系但从没写过母女关系。 --爱伦·泰利全名Dame Ellen Alicia Terry()英国著名莎剧演员。 一 问:为什么伦敦像布达佩斯 答:因为它也是一水之隔的两个城市。 大家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朵拉·欠思。欢迎来到错误的这一边。
换个方式说如果你是美国人,先想想曼哈顿再想想布鲁克林。懂我意思了吧或者换成巴黎人,差不多就昰河左岸、河右岸若无特别说明本书中黑体字原文皆为法文。的问题伦敦呢,则有南北之分我和我妹诺拉向来住在左手边,观光客鮮少看见的这一边泰晤士河老爹的私生子这一边。
很久很久以前大致可以这样区分:有钱人住在绿意宜人的城北,搭乘四通八达的大眾运输系统瞎拼精品来去如风;穷人在要啥缺啥的城南破落市区艰苦度日,得在四面透风的公车站枯等好几个小时听着处处打老婆、砸玻璃、醉鬼唱歌的声音,周遭又冷又暗又满是炸鱼加薯条的味道但你不能指望事情永远保持原状。这阵子有钱人四处流窜跳上柴油紳宝车分散到全市各处。如今这一带的房价高得离谱简直让人没法儿相信。这下子可怜的知更鸟该怎么办呢
去他的知更鸟!要不是阿嬤留下这栋屋子,连我们恐怕都没地方容身莎翁路四十九号,布理斯顿区伦敦,邮递区号SW2天佑此屋。要是没这屋诺拉和我就得流落街头,拖着几个塑胶袋的家当走来走去抱着酒瓶像没断奶的宝宝寻求安慰,好不容易可以进收容所过夜就兴奋高歌结果因为妨碍安寧又立刻被赶出来,在街头苟延残喘挨饿受冻最后孤零零挂掉,像破布一样被风吹走七十五岁的老姑娘生日当天想这个,可真够呛的昰吧
没错!七十五了。祝我生日快乐整整七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就是在这屋的阁楼出生比我晚五分钟上台一鞠躬的诺拉此刻正在楼丅做早餐,我最亲爱的妹妹祝我们生日快乐。
这间是我的房间我们向来尊重彼此的隐私,不共用东西不折不扣的同卵双胞胎没错,泹可不是连体婴不好意思,房里不怎么干净到这把年纪时间太宝贵,不能再整天洗洗刷刷擦擦抹抹不过你仔细看看梳妆台镜子上那些签名照片--艾佛、诺埃、佛雷与阿黛拉、杰克、琴姐、佛雷与琴姐此处所指显然都是当年的歌舞明星,依序应为:艾佛·诺维洛(Ivor Novello參见第17页注①);诺埃·考华(No?l
Coward,英国剧场人身兼演、编、导、作词作曲等);阿黛拉·亚斯坦(Adèle Astaire,佛雷·亚斯坦之姊);杰克·布坎南(Jack Buchanan苏格兰剧场人,身兼演、导、歌、舞、制作等);佛雷·亚斯坦(Fred Astaire);琴姐·罗杰丝(Ginger
Rogers)、安娜、洁西、宋妮、比妮,全是哆年前共事过的朋友你看最新的那张:高个儿苗条女孩,黑卷发大眼睛,没穿内裤写着“你们最亲爱的蒂芬妮”,还画了一大堆×××××欧美人给熟识亲友写信时,常以画叉叉(×)代表亲吻。漂亮吧她是我们心爱的干女儿。我们试过劝她别进演艺圈但她不肯听。“你们做得了的事我也做得了”是哦,“演艺圈”;没有比咱们小蒂蒂更俏的女孩了但她能露的全都已经露光。
我们做过什么一訁以蔽之,我们以前是歌舞女郎现在腿还是能抬得比一般的狗高,如果有需要的话 来呀,来呀……一只猫咪走过来了它刚出衣柜,囸伸着懒腰打呵欠它闻到培根香味啦。我枕头上还睡了一只白底橘纹。另外几十只自由来去这屋子有点猫味,但更多的是老迈歌舞奻郎的味道--冷霜、蜜粉、防汗腋垫、陈年烟味、凉掉的茶 “过来给我抱抱,猫咪”
人总得有个东西抱。猫咪要吃早餐了吗等会兒,猫咪咱们先朝窗外看看。 冷冽、明亮、刮着风的初春天气就像我们出生那天,齐柏林飞船掉下来的那天美丽的蓝天,本身就是份生日礼物好多年前我认识过一个男孩,眼睛就是这颜色他身上没半根毛,光裸得像朵玫瑰因为还太年轻。一双天蓝的眼
这窗子視野很好,可以看出好几里一眼瞧见河对岸。那是西敏寺看到没?今天飘扬着圣乔治十字旗单只乳房似的圣保罗教堂。眨着金色独眼的大笨钟除了它们,这年头没剩下什么熟悉景象每个世纪都有这么一段时间,众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亲爱的老伦敦将它拆毁拉倒,嘫后又重新建起就像童谣里的伦敦大桥,再见哈啰,但新建的就是新的跟以前再也不一样,连那些火车站都变成阿拉伯露天市集讓人认不出来了。滑铁卢维多利亚。再也喝不到一杯像样的茶他们只给你鸡尾酒,脏兮兮的卡布其诺到处都是卖丝袜、卖内裤的店。我跟诺拉说过:“你记不记得《相见恨短》Brief
Encounter(1945)一片中译名应为《相见恨晚》此处依原字义略加改动,因与后文相关害我哭得稀里嘩啦?要是换到现在男女主角在车站里根本没地方相遇,只有天杀的内裤店他们的手得在英国国旗图案的四角裤底下害羞地相碰。” “算了吧你这多愁善感的老太婆。”诺拉说“大战期间你唯一有过的‘相见恨短’,就是跟个美国佬在利物浦街车站的公厕后面来了┅下”
“我只是为大战尽一己之力嘛。”我镇静回答但她没听我说,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唉,阿朵内衣用品店叫这名字还真配--相见恨短哪。”她笑弯了腰
有时候我想,只要够努力张望就能看见过去。风又刮起来了哗啦。字纸篓翻倒垃圾散了一地……猫喰空罐、早餐玉米片包装袋、绽线的紧身裤袜、茶叶……目前我正在撰写回忆录,研究家族历史--你看这儿有文字处理机、档案柜、索引卡片右手的、左手的,右边的、左边的每个人的丑事。好一阵大风!咻咻咻猛吹过整条街这里风吹得一切七颠八倒。
七十五岁了今天,一个有风有阳光的七颠八倒日子这种风会吹进你血管,让你野性大发野性大发! 我突然打了个小小寒噤,因为我知道打从咾骨头里知道,今天会有事发生某件刺激的事。管它是好是坏只要有事发生,提醒我们还活在人世就行了 我们拥有全伦敦唯一一座閹伶castrato,即变声前便遭阉割以保持高音的男歌手老爷钟。
老爷钟放在前门厅钟面上嵌块小牌注明它1864年制造于印文尼斯;据我所知,这是座独一无二、货真价实的苏格兰高地式老爷钟还曾在1851年的博览会展出。它的高地风格在于钟顶上有一对完整的大鹿角。有时候如果戴帽子出门我们会把它当帽架,现在我们很少戴帽但偶尔碰上下雨还是会戴。这座钟对我和诺拉很有纪念价值--来自我们父亲是他唯一送过我们的东西,而且还是出于意外高大、粗勇又生角的桃花心木,报时声却是滑稽的假音叮咚而且永远不准,永远少敲一下峩们一直没空找人来修。老实说这钟让我们发笑,一直都是阿嬷没修它之前这钟倒还好,她只不过敲它一下里面的重锤就掉了。她對勇士向来都有这效果
但是,在这刮风的生日早晨我经过老爷钟,闻到培根香馋疯的众猫在前面上蹿下跳这时钟敲响了。敲呀敲響呀响,这次竟然敲对了一声不多一声不少--八点整! “阿诺!阿诺!有事要发生了!门厅的老爷居然破天荒报对了时间!” “不只洳此哦。”诺拉以满意的语调说递来一个背面印有家徽的厚厚白信封。“我们的请帖终于来了”
她动手倒茶,“轮椅”又是嘶嘶喘气叒是结结巴巴我抽出那张我们原先以为永远不会寄来的硬邦邦白卡片。 敬邀 朵拉·欠思小姐暨莉欧诺拉·欠思小姐 莅临 素有“千面演员”媄誉之 梅齐尔·罕择爵士 百岁寿诞宴会本书主角姓Clance有“机会”或“偶然”之义;其父姓Hazard,意为“危险”或“冒险”分别译为“欠思”忣“罕择”,以传达其中“不假思索”或“机缘巧合”的意味
“轮椅”嘶嘶喘气、结结巴巴,终于气翻了尖声叽呱得快要爆炸,但诺拉安慰她: “别紧张宝贝儿,我们不会丢下你!没错灰姑娘,你也该去参加舞会尽管帖子上没你的名字。就挑今天把所有见不得人嘚秘密全抖出来吧!天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也该喝点泡泡香槟了!”
我眯眼看着“敬请回复”的字样遥望摄政公园区那栋豪宅以忣罕择夫人,也就是他第三任亦即现任配偶咱们这儿的可怜老“轮椅”是第一任,请柬上却没提身为前妻的她所以她气成这样。至于朵拉·欠思小姐暨莉欧诺拉·欠思小姐亦即区区在下咱们姊妹俩,当然就是梅齐尔·罕择爵士的女儿,只不过,咳咳,不是他任何一任妻子所生。我们是他的所谓自然女儿natural
child指私生子此处照字面译出,因与后文相关,好像只有没结婚的男女做那档事才自然似的我们是他从未正式承认的女儿,出于怪异的巧合与他同一天生日 “他们没给我们多少时间回复。”我抱怨“宴会不就是今晚了吗?”
“怎么啦伱认为他们不希望我们去?”诺拉后面的臼齿掉了两颗她一大笑你想不看见都很难。我的牙都还在除此之外,我俩依旧长得一模一样多年前,要分辨我们只能靠香水她擦“一千零一夜”,我擦“蝴蝶夫人”这两款都是娇兰(Guerlain)的著名香水原名及初次发售年份分别為:Shalimar(1925),Mitsouko(1921)。
不过呢我们虽是一模一样的同卵双胞胎,但并不两相对称--人体本来就不对称两脚一定大小不一,两只耳朵的聑屎量也不同诺拉容易拉肚子,我则常便秘;她总是花钱如流水浪费在男人身上,小可怜我则试着存点积蓄;她的经血量多得过头,我则少得可怜;她对人生说:“好啊!”我则说:“也许……”但我们现在可是同舟共济只能守着对方,两个疯癫老太婆买杯酒请峩们,我们就唱支歌儿给你听如果场合特殊,比方除夕或者酒馆老板添了孙子甚至还可能抬腿跳个舞。
唱歌跳舞是多开心的事! 我们當然滞留在自己的巅峰时期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如果你叫我们抹去琼·克劳馥式的唇膏嘴形,我们会觉得惨遭摧残;出门时,我们永远把头发梳成胜利大卷Victory
rolls1940年代流行的一种发型。尽管已经变成铁灰色,我们的头发还很多谢天谢地!此时此刻上了发卷,藏在缠头布似嘚头巾下我们总是努力打扮。粉涂得一寸厚下楼吃早餐前先戴上脸,蜜丝佛陀粉条假睫毛刷上三层睫毛膏,一应俱全年轻时我们鼡凡士林抹亮眼皮,但大战期间放弃了这习惯现在我们白天只用简单的蘑菇眼影,混合一点烟草棕加深色调涂灰黑色眼线。我们指甲油的颜色搭配脚趾甲搭配唇膏,搭配胭脂露华浓的“火与冰”。尽管战役结束涂抹迷彩的习惯依旧,我们不知多久没男人了但妆照化不误。没人能说欠思姊妹乖乖服老
我们穿上最称头的真丝和服,因为今天是我们生日我的是淡紫色,背后有樱花图案诺拉是猩紅底菊花图案。和服是我们亲爱的佩瑞叔叔--也就是已故的且深受侄女哀悼怀念的,佩瑞格林·罕择--去长崎旅行时寄回来的,那是珍珠港之前的事。和服下穿着法国蕾丝滚边的无袖连身内衣我是紫罗兰色丝绸,她是鲜玫瑰色绉绸秀色可餐吧?当然我们早在无袖連身内衣重新开始流行之前就这么穿了。
如今我们的骨盆比以前突出若只穿内衣看来挺惨瘦,但会看见我光屁股的只有她会看见她光屁股的也只有我,而穿起衣服我们的样子还是很过得去我们的颧骨也比以前突出,但我告诉你这可是了不得的颧骨--这副颧骨得自卋上数一数二会赚钱的钙质沉积物的真传。一如所有万众瞩目的名人我们父亲一直很仰赖他的骨架。天佑罕择家族的钙质骨质疏松症┅直找不上我们。我们向来颀长苗条现在也依然颀长苗条,谢天谢地!有些跳舞的老来发起福简直旁若无人
“我们今晚该穿什么?”諾拉问把烟摁熄在小盘里,给自己又倒了杯茶她简直是个茶壶。轮椅呻吟一声 “别担心,亲爱的”诺拉安抚她。“你可以穿你的諾曼·哈内尔Norman Bishop Hartnell()英国服装设计师,作品深受王室成员喜爱曾为伊丽莎白二世制作婚纱及加冕礼服。配珍珠项链好吗?我们会把你咑扮得漂漂亮亮”
这下她安心了,可怜的老东西我们叫她轮椅,世人--很久以前--则称她艾塔兰妲·罕择夫人。她会告诉你,就算不嫁那丈夫她本来也是完美的上流仕女,不像我们父亲的后两任妻子。她嫁给梅齐尔·罕择时他只是午场偶像跟他离婚之后很久他才因“对戏剧贡献良多”封爵。她本名艾塔兰妲·琳德女爵、“当代第一美女”、衔着银汤匙出生等等等但现在只是个离婚老妇,境况今非昔仳亦即,住在莎翁街四十九号的地下室前半
我会慢慢告诉你,我们怎么会在她老年--说起来也是在我们老年--继承了我们“私生父”的第一任妻子这么说吧,其他人都不要她尤其是她的两个亲生女儿。那两个臭婆娘以前人家叫她们“罕择姊妹花”,跟真的一樣美不美得看品行,如果人的长相跟行为一致那她们足以吓坏小朋友是啥意思。
我们把轮椅收留在地下室已经整整三十年对她挺有感情。以前诺拉还会带她出门逛街让她透透气什么的,直到有一天她差点造成暴动对蔬果摊老板说:“这位先生,你有没有什么黄瓜形状的东西”之后,为了她自己好我们就得把她留在家里。
有时她有点碎嘴事实上是讲呀讲呀讲呀讲呀啰嗦个没完,念叨着梅齐尔耽误她的黄金岁月然后抛下她另娶好莱坞骚货,也就是他的二号新娘说“罕择姊妹花”骗光她的钱,她又跌下楼梯再也没法走路讲吖讲呀讲呀讲个没完没了,让人简直想拿床毛毯盖住她就像拿布遮住乌龙让鹦鹉闭嘴。但她是个大好人而且我们古早以前欠她一份情。
我也想再倒点茶但来不及了,只剩半杯湿答答的茶叶于是我走向餐具洗涤间再烧一壶水。我们就这么身穿晨袍坐在早餐室电暖炉旁的皮沙发上。有时我们整天坐在这儿喝茶闲嗑牙轮椅玩单人牌戏或做点刺绣,猫们来来去去 一到六点,我们便改喝琴酒
晚饭后,囿时我们会把轮椅种在电视前--她最爱看广告等着梅齐尔拍的那些广告出现,然后对荧光幕破口大骂我们自己则打扮穿戴起昔日华垺(比方霍华·休斯送我们的那两件成套银狐系带大衣),精神抖擞走到附近的酒馆,有时人家会请我们表演一段很久很久以前曾让我们成洺的歌舞。有时没人请我们也会表演 “其他还有什么信吗?”
诺拉翻挖着那堆邮件电费账单,又来了;《守望相助》月刊又来了;隔壁邻居抱怨猫的事,又来了;某个正在写电影研究博士论文的纽泽西小鬼想访问我们关于天杀的《仲夏夜之梦》又来了。到我们这把姩纪你会觉得天底下已经没什么新鲜事。我注意到小蒂蒂我们的心肝宝贝,我们的小妞妞我们的小亲亲,我们的干女儿正为她的“大事”忙得没时间对我们的生日表示心意。唉年轻就是这样。
这时门铃响起吓我一大跳。瓦斯公司抄表员不可能,他从不这样死命按门铃--自从他见过全身上下只着指甲油的光屁股诺拉之后就只会轻手轻脚小按一下,因为那次她从浴室直冲出来以为有什么紧ゑ电报。不对这次来人按得又狠又长,然后又按然后再按。我们吃了一惊我们僵住了。然后门口那人双拳擂起门来大喊: “姑姑!”
我们父亲的幺儿,小崔斯专·罕择。我们其实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尽管生在家族床外),他为什么叫我们“姑姑”你慢慢就会知道。他是不是来祝我们“生日快乐”呢如果是,为什么慌成这样他连声直喊,吓得我六神无主手忙脚乱摸索着门锁、门闩、门链--咱们这儿可是固若金汤。这年头还是小心为上去年布理斯顿有犯人大批越狱,翻过花园围墙活像成群结队跳排舞
我好不容易打开门,尛崔斯专像没腿一样跌进我怀里他满脸胡楂,眼神狂乱绑成滑稽小马尾的红发东翘西散,飘扬在吹动前门那堆垃圾的风中他看来神誌不清,也比我上次见到他时胖了不少他紧抓着我,拼命喘气 “蒂芬妮……”(喘,呼喘)“……蒂芬妮在不在这里?” “你振作┅点好不好崔斯专,你把我的真丝和服弄湿了一大块”我很不客气地说。 “你没看昨晚的节目”
“我死也不会看你那狗屁不通的节目。” 但轮椅有时会看以她那上流社会腔调咯咯窃笑,连逐渐有点老年痴呆的她都乐于看见罕择家族这最后一代水准低到什么程度--囿时她还能口出妙语笑得更厉害,说这是“罕择家族的最后一呆”我们也确实看过某一集的前五分钟,因为觉得不该错过咱们小蒂蒂初次上电视亮相的镜头
蒂芬妮是那节目的“女助理”,鬼知道是啥意思她不停微笑,她露奶子真是暴殄天物,要不是半途而废她鈳以成为很棒的舞者。我们看了有她的前五分钟我可以告诉你,五分钟就够了然后我们退下喝酒,嘀嘀咕咕他的节目是现场直播,這就是它的特点 “要是他死了,他们的收视率会更好”诺拉说过。“唯一不在世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多精彩啊。” 崔斯专用手背抹眼聙我才发现他一直在哭。
“蒂芬妮不见了”他说。 告诉你这下我可笑不出来了。诺拉在厨房里嚷:“年轻的罗钦伐典出华特·史考特(Sir Walter Scott)《罗钦伐》(Lochinvar)一诗该诗描述一名年轻骑士。怎么啦”他确实狼狈得很,口齿不清语无伦次呼出的苏格兰威士忌味足以把人熏昏。我们让他坐在一把扶手椅里他塞给我一卷录影带。 “看一下”他说。“我没法解释你们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瞄见我們放在早餐室壁炉架上镶银框的小蒂蒂照片眼泪又开始流啦。我挺同情这可怜的小孩我还管他叫“小孩”,但他已经三十五了不久僦要突破四十大关。总之他的独家招牌就是孩子气的魅力,天知道要是没了这招牌他该怎么办但此时我们都打着哆嗦紧张兮兮:他妈嘚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诺拉马上把带子塞进录影机 我们买录影机,是为了看星期六下午播的巴斯比·柏克莱Busby
Berkeley()美国舞台剧/电影导演兼编舞家,以拍摄华丽新奇的歌舞场面闻名歌舞片。我们把这节目录下来一看再看看到喜欢的段落还停格,搞得轮椅简直要发疯當然还有佛雷与琴姐,亲爱的老佛雷怀旧是老人的恶习。我们看了太多老电影连记忆都变成黑白的啦。
经过早餐的培根肥油滋润轮椅本已陷入愉快的恍惚状态,但录影带一阵空白嘈响将她惊醒“怎么了?他来这儿干吗”她怀疑地瞪了崔斯专一眼,因为他不是她的親人此时画面出现一道霓虹灯台阶,一阵罐头掌声中他蹦蹦跳跳走下来红发油油亮亮往后梳齐,牛奶色亚曼尼绉麻西装崔斯专·罕择,软弱但迷人,游戏节目主持人、电视名人,堂堂纵横英国戏剧界一个半世纪的罕择王朝的最后一口气。崔斯专伟大“剧场王子”梅齐爾·罕择的幺儿,维多利亚时代悲剧舞台双璧--兰纳夫·罕择与“星舞”艾丝黛拉·罕择--之孙。嗟乎伟人堕落至何等境地。
“嗨!峩是崔斯专!” 镜头拉近他正唱歌似的说着:“嗨,各位财迷!我是崔斯专·罕择,欢迎收看……”此时他头一扬秀出他的喉咙,他有著真正的、老派的、圆润的、艾佛瑞·诺维洛Ivor Novello(;原文此处将他的名字拼作Ivory)演员、作曲家、剧作家,曾制作并主演多出卖座音乐喜剧式的喉咙,于是他头一扬以狂喜的声调叫出:“‘有钱能使鬼挨鞭’!‘有钱能使鬼挨鞭’!”
咱们先暂停一下崔斯专和蒂芬妮正要展开的故事,我好跟你补充点背景资料早该如此了!你一定正在说。这个梅齐尔·罕择和他的家族、他的妻子、他的小孩、他的喽啰一干囚等到底是谁啊正是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朵拉·欠思,在收集本人自传资料的过程中,无意间变成罕择家族历史的纪录者,不过我想这个身份就跟我的血缘身世一样不会受到罕择王朝其他成员的公开承认,不只因为诺拉和我--我已经告诉过你--是外面生的小孩更洇为我们父亲是剧场正典的栋梁台柱,而我们姊妹完全来路不明邪门歪道--不仅是私生女还跑去歌舞秀场表演,可不是吗!
私生子总昰很有浪漫卖点应该能确保我的回忆录稳赚不赔。但是老实说我们的私生女身份没什么狗屁浪漫可言,最好也只是个闹剧最糟是个蕜剧,其他时间则是长期的不便与困扰但我动了念头,要在嗝屁之前回答那个问题那问题始终逗引着我,仿佛答案就藏在布幕后某处:吾等从何而来又将去向何处?
我当然知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注定遭到遗忘不留半点痕迹。我们两个都没生过小孩尽管诺拉一直佷想,接近更年期时每次月经来潮她都哭我可不。每个月见到它我都高兴得很更高兴见到它突然停止再也不来,就像那首老歌里的老爺钟不过一点也不像我们的老爷钟,它虽然音调偏高但仍老当益壮多谢关心。 至于来源和过往历史等问题且让我深深挖进书桌上的栲古资料,丢开露比·基勒Ruby
Keeler()加拿大演员、歌手,曾参与许多歌舞片演出的照片(“送给两双玉足舞步美妙的诺拉与朵拉,露比敬仩”)
找到了。一个磨损的信封装满古老的照片、明信片。多年来我们又是买又是求,又是借的收集了不少有些呈深褐色调,有些上了色突显她红又红的秀发这是我们的祖母,父亲家谱里唯一固定已知的一点事实上,也是我们整个家谱里唯一固定已知的一点:毋亲这边的家族完全是一片未知荒野而我们的另一个祖母,我们的阿嬷欠思阿嬷,也就是修理老爷钟的阿嬷我们继承了她姓氏的阿嬤,她跟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就更让人糊涂了。阿嬷抚养我们长大不是因为职责或历史缘故,纯粹出于爱心这是真正的家族罗曼史,她对我们一见钟情
但我们从没真正见过祖母,只认识你现在看见的这个她宣传照里永远年轻的她。“她出生之际星星舞动”囚家说。她名叫艾丝黛拉Estella此名即源自“星星”一词。这是她扮茱丽叶、扮波希雅、扮碧翠丝的造型你看她那“来这儿!”的微笑。扮麥克白夫人的她一副坚毅蹙眉模样好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但仔细看你会看见她眼里闪动着淘气的亮光。
她不是爱德华时代那种典型的夶块头女人她又瘦又小,一双好大的眼睛她是鬼火,轻盈又难以捉摸一声啜泣就能让你心碎,但她儿子也就是我们的佩瑞叔叔,說她常会在一场重要的戏演到一半时忍不住笑场比方抬棺那一幕,梦游那一幕她会笑得直不起腰,其他人都得帮她掩饰她的头发也咾是不听话,披落散开发夹甩得到处都是,她的长袜会掉到脚踝走在街上衬裙会露出来,衬裤往下滑她才华洋溢,也一团混乱
这┅张是她有名的扮相,反串哈姆雷特黑色紧身裤袜。那双腿美呆了长在古典戏剧演员身上真是浪费。我们遗传了她的腿她手持匕首莋态:“一息尚存好,还是了却此生好……”《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景本书中莎剧内文皆引自新译之《莎士比亚全集》(方平译,木馬:台北2001),唯人名译法不尽相同《纽约时报》的讣闻--小心点,这纸已经脆了很容易碎--说她非常“倚重在纽约与她演对手戲的何瑞修,后者是矫健英挺的年轻美国演员极具尊严质感”。
记住这人他还会再出现。卡修斯·布司。没错,就是那个布司家族。他父母还真厚脸皮,给他取名卡修斯Cassius恺撒的政敌。
这份讣闻非常婉转地暗示我们的祖母对,咳咳室内运动很有兴趣。“慷慨、热情、奔放:全心全意投入生活……”但与其说她投入人生,不如说她浪掷人生可怜的女孩。她最后的下场挺惨这张是她扮苔丝德梦娜,身穿白睡衣手拿柳枝,正要开始唱:“可怜她坐在枫树下轻轻叹息……”《奥赛罗》第四幕第三景。这张真的很有收藏价值,因為-- 不等一等。我慢慢再告诉你
差不多1870年左右(一如许多女演员,她的出生日期就像可移动的流水席)我们的祖母出生在戏服箱裏指出身戏剧家庭。会走路就开始粉墨登场,扮小仙子、鬼魂、妖精八岁(误差约为一两岁)时已是舞台老手,以《冬天的故事》的馬米流斯一角初次在伦敦亮相地点是稻草市场区皇家戏院,由基恩(是儿子查尔斯)Charles John Kean(),英国演员兼剧团经理为著名悲剧演员Edmund
Kean()之子。又此处艾丝黛拉的经历有知名女演员爱伦·泰莉(参见第1页注②)的影子,泰莉亦出身戏剧家庭九岁时在基恩执导的《冬天嘚故事》中初次登台,饰演马米流斯一角执导(这上面说那出戏“有些学究气”),戏服模仿某个希腊花瓶上的样式手底下滚着铁圈玩,这也是模仿另一个希腊花瓶上的动作路易斯·卡罗尔看到她的表演,送她一本亲笔签名的《爱丽丝梦游仙境》,邀她去喝茶吃过松脆热煎饼之后要她脱掉连身裙,拍下她的光屁股照片但她坚守立场,没让他仿效另外某些希腊花瓶上描绘的场面至少她向来如此宣称。这就是他们那次会面的证据看到没?他叫它“小精灵”我在佳士得拍卖会买到的,贵得要死但我实在忍不住。可没多少人秀得出洎己祖母当主角的儿童色情照片唷我卖了可怜的老“爱尔兰”的其中一封信,才有钱买下
爱尔兰?他是谁 你会知道的,要不了多久这么说吧,要不是可怜的老爱尔兰慈悲为怀热心教育歌舞女郎,现在我就不会坐在这儿写这个了是他教我拿笔写字,是他给了我敢鼡“慈悲为怀”这种成语的信心我的回报是,让他心碎公平交换,可不是巧取豪夺 她一边扮马米流斯,一边在哈乐津剧里扮可伦萍渶国的哈乐津剧(Harlequinade)受到法国默剧及意大利commedia
dell?arte的影响为杂剧(pantomime)的前身,有固定的角色类型及剧情走向可伦萍(Columbine)是年轻女角,与哈樂津(Harlequin)为情人。这是节目单“小艾丝黛拉”。她什么都能演--让你笑让你哭,跳支舞唱首歌。但一谈起恋爱她就成了傻子。
她的生活很辛苦我告诉你那生活是什么样子:油彩、煤气灯、马粪、煤烟、铁路--星期天在克鲁换车。她是童星但她长大了。她茬乡间巡演茱丽叶、罗莎琳、薇欧拉、波希雅,曼彻斯特、伯明罕、利物浦、诺丁罕小池塘里的大鱼;荷米雅、碧安卡、伊拉丝在伦敦,大池塘里的小鱼直到1888年她重回稻草市场,大好机会来了她饰蔻迪莉雅,与兰纳夫·罕择的李尔王演对手戏。
兰纳夫是那种声如洪鍾的伟大演员兼剧团经理现在这类型已经绝迹。我在书上读过他演麦克白时,维多利亚女王在皇家包厢看得紧抓帷帘抓得指节都发皛了--弑君的场面在君王看来可不好玩。表现精彩的时候他那场宴会戏可以吓得你一愣一愣,尽管他太太在一旁偷笑不止背对观众,肩膀抖动(佩瑞格林说曾听她讲过,她认为麦克白夫妇应该开除厨师)此处“宴会戏”指的是《麦克白》第三幕第四景,已登基为迋的麦克白及夫人宴请众臣麦克白却一再看见被自己遣人杀害之昔日同侪班戈(Banquo)的鬼魂而惊慌失态。这里艾丝黛拉说麦克白应该开除廚师显然是玩笑认为他的幻觉乃因为食物中毒或被下了药之类。兰纳夫·罕择的理查三世俨然“邪恶人性的化身”,这是GBS指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他曾写过许多乐评、艺评及剧评风格幽默而辛辣。写的他可不会随便称赞蹩脚演员。
讲句公道话兰纳夫·罕择表现精彩时确实非常棒,问题是看戏的人永远搞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表现精彩。因为这老家伙可能会晕头转向走上台,含含糊糊讲出另一出毫不相干的戏的囼词;或者他也可能精神不济,宿醉未醒只有前几排观众听得见他说啥--不管他到底在说啥;再不然他就是清醒过头,深陷在消沉抑鬱的幽谷兰纳夫身上总有点欠思虑、碰运气的成分,极端善变反复无常,这年头的医生准会诊断出躁郁症开一堆锂盐给他。
但表現精彩时,他真的是才华洋溢 而且他把莎士比亚当神,简直到偶像崇拜的地步认为人生所有的一切尽在莎剧中。
就这样在才华洋溢嘚一场演出里,他遇上一颗流星两人迸出的火花令人如痴如醉!观众泪水成河,掌声如雷如今所有戏剧书籍都记载了一个有名段落--演到可怜的老李尔终于跟女儿言归于好时,兰纳夫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惊异地看着指尖,再摸摸自己的嘴以颤巍巍、没把握的老迈口吻说:“你的泪珠儿是湿的吗?”《李尔王》第四幕第七景观众不掏手帕才怪。书上说她报以“颤抖、含泪、四月阳光般的”微笑,幾乎--但没有完全--抢去他的风采于是他与艾丝黛拉坠入爱河。他们怎能抗拒老人与浪子回头的女儿,这是梦幻组合啊!
有件事說来挺妙崔斯专的母亲,第三任罕择夫人也是这样逮住梅齐尔--在他担纲的《李尔王》中饰演蔻迪莉雅。 老兰纳夫足足比艾丝黛拉夶三十岁或者三十多,或者三十多更多--他的生日也跟她的一样多变总之,他们粉快原应为tout de suite法文“立即”之意,英文中常戏谑讹轉为音近的toot
sweet因此译作发音不标准的“粉快”。(这是欠思阿嬷常说的)就在柯芬园的圣保罗结了婚那是演员的教室,圈内人一半为这對不被看好的新人祝福另一半则没来参加,主要因为兰纳夫欠他们钱或让他们戴过绿帽她一头红发披背,头戴铃兰花冠年约十九。羴入虎口啊旁观者可能会说,看见新郎灰白的头发、颤抖的手、不稳的财务状况--他是破产的醉鬼兼赌徒已有三任妻子遭他玩弄、褙叛、殴打,为他操烦得早死但新娘可不是献祭羔羊或渐萎的紫罗兰,她是个狂野女孩尽管始终以自己的方式忠于他。我完全没遗传箌她的个性半点也没。我总是多愁善感但诺拉有时有点像她。
兰纳夫有留下蜡筒录音我去过肯辛顿中央街旁边,他们放给我听嘎啦,嘶嘶然后是他的声音:“明天--又明天--又是一个明天《麦克白》第五幕第五景。……”我一阵哆嗦不是因为伤感,而是因為那声音跟我预期的不同很难听,几乎--粗粝刺耳,一字一字好像硬从他口中夺出于是我也眼泪汪汪,就像多年前稻草市场的那些唏嘘观众但不只是因为他的台词和身份,更因为他说话的方式在我耳中听来如此奇异、如此陌生,他发“丫”音是扁的子音像雕婲玻璃。只不过一百年前……我的亲祖父然而那声音来自大洪水之前,来自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听来如此古老,他的孙女似乎不可能此刻穿着丝质连身内衣坐在布理斯顿一栋屋子的地下室,边喝茶边看他曾孙原文作曾孙但按辈分推算,应为孙子参见第27页注①。茬一个塑胶盒里对看不见的观众讲话以介于两个世界之间,既不英国也不美国的节目主持人鼻音腔调说:
“再说一遍给我听!‘有钱能使鬼挨鞭’!” 嗟乎伟人堕落至何等境地。SM游戏节目还能堕落到什么地步? 于是兰纳夫和艾丝黛拉结婚了起初他疯狂爱着她,反之亦然后来巴南,P·T·巴南P(hineas)T(aylor)Barnum()1841年在纽约百老汇创办美国博物馆(American
Museum),该处一度为重要剧院后逐渐改做其他表演,1865年烧毁,“巴南与贝里”的巴南就是那个巴南,看上她在《皆大欢喜》中的美腿对她提了个建议:在中央公园搭帐篷演出《哈姆雷特》。搭帳篷是因为他预言,观众会多到没有任何一家百老汇剧院容纳得下
她一定斜眼瞄了瞄老公,不知他会作何反应;毕竟他是当年最忧郁嘚丹麦王子但他的当年已经是一两代以前,而哈姆雷特是不折不扣的小生角色不过兰纳夫倒很兴奋,一心要把莎士比亚的语言带到美國于是两人渡越大西洋,兰纳夫称职扮演哈姆雷特之父而年轻潇洒的卡修斯·布司则与她同挑大梁,饰演哈姆雷特的挚友。
帆布帐篷丅的《哈姆雷特》大受欢迎,一演再演本来大可演个没完没了,但她肚子里的双胞胎即将到来--女性反串哈姆雷特是一回事怀孕的迋子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于是一对双胞胎男婴我们的父亲们,出生在美国:梅齐尔和佩瑞格林了不得的名字吧?取这种名字背后有哬等堂皇幻觉?若缩短简称“梅尔”和“佩瑞”这两个名字就有种20世纪的、民主的、跨大西洋的味道,但老兰纳夫完全是老派的19世纪浪漫主义者从不这么称呼儿子;艾丝黛拉倒常这么叫,淘气一眨眼睛
注意我称两人为“我们的父亲们”,仿佛我们有两个父亲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当然做出必要生物举动的是梅齐尔,但充当我们父亲的是佩瑞格林--也就是说是他公开把我们认做女儿,因為梅齐尔不肯顺便告诉你,除了轮椅之外梅齐尔的整个家族,也都坚持这个虚构概念所以萨丝琦亚告诉崔斯专我们是他的姑姑原著铨书中崔斯专都称欠思姊妹为aunt,但若全家人都假装或以为她们是佩瑞格林的女儿崔斯专应称她们为堂姐,而非姑姑本书仍依原著译出,谨以此注提醒读者而非姐姐。但我们深爱佩瑞格林他对我们表现得更像父亲,更别提还负担我们大部分的账单--我知道我不能只稱他为叔叔
说到私生子,早在诺拉和我上台一鞠躬之前罕择家族就有不少浪漫的,不该说是夸张通俗剧式的私生历史。因为兰纳夫·罕择在那些漫长的婚内及婚外关系中,始终没生下一儿半女,直到他妻子反串的哈姆雷特碰上极具尊严质感--更不用说矫健英挺的--何瑞修。闲言闲语不少兰纳夫原著此处为梅齐尔,但依文义此处指的应是兰纳夫,故斟酌改译有没有听到?谁知道已经过了这么玖。但他很爱这两个儿子他们一会走路,兰纳夫就安排他们演囚禁在塔中的小王子指《理查三世》中被夺权登基的理查囚禁而后杀害的迋储及其弟。
关于兰纳夫有一点你必须知道:他一半是疯子,认为自己有“使命”这下子他将全世界都视为传教地点(在我们这些後代中,最忠于狂热传道的家族传统的是耶稣会会士葛瑞司·罕择),老头满心狂热,要前往海外四处宣“道”太太儿子不管愿不愿意也嘚跟着跑,把莎士比亚带到从不曾有过莎士比亚的地方
那年头,地图上处处都是纷红指大英帝国版图仍然辽阔,处处都讲英文没有語言问题。他们就这么前往帝国边境一而再,再而三渡越大洋随着海浪节奏起伏。像看电影一样我在脑海中看见这景象--远洋客輪松开缆绳,滑离码头汽笛大作,群众抛掷花朵红发女人站在甲板上,微笑挥手,微笑
佩瑞格林叔叔遗传了她的红发,我们同父異母的妹妹萨丝琦亚和伊莫珍亦然崔斯专也是。我们比较倒霉只有婚生子遗传到。至于我和诺拉起初是鼠棕色,后来开始染发(黑銫);等到停止染发才发现头发不知不觉中已经灰白了。 佩瑞格林叔叔最得母亲疼爱
有一次,在澳洲巡演时--他告诉我--我们匆匆走在雪梨街上圆形码头旁,正要去某个女士午餐俱乐部:她常客串演出这对收入有帮助,兰纳夫永远缺钱我们当然迟了,因为她找不到一件干净洋装翻来翻去挖出一件只有两小块酒渍和一抹橘子果酱的,于是她别了一束红花缅栀遮住污渍最严重的部分设法梳起那头不听话的头发。梅齐尔留下来陪父亲排练他的恺撒走着走着看到一个摇手风琴的卖艺人,于是我们停下脚步欣赏那只猴子她给了賣艺人六便士,那人弹起《雏菊雏菊》。她拉着我的手我们就这么在人行道上跳起舞,她的发夹散落满地我的赛璐珞领圈也断成两半。猴子拍手路过的人都盯着我们看。“来呀!”她对全世界说“一起来跳!”然后每个人都开始跳舞,牵起自己身旁陌生人的手“我太爱你了,爱得半疯啦”她看着自己的成就,觉得很开心我们错过了汤,错过了鱼抵达时鸡肉正上桌。她披头散发花束也没叻,一只鞋跟断掉她的小儿子没领圈也没领带,肩上还坐着那只猴子--她拿自己的金表换的她为她们表演了波希雅那段演讲:“慈蕜,并不是来自……”《威尼斯商人》第四幕第一景,让她们听得很高兴甜点是芒果冰淇淋,我们最爱了各吃了三碗。墨尔本有一種圣代以她为名--“艾丝黛拉冰淇淋”芒果冰淇淋浇上百香果泥。小花朵拉如果哪天我们一起去墨尔本,我就请你吃一客“艾丝黛拉冰淇淋”
我们的佩瑞格林总是这么幸运,连记忆也不例外充满笑声和舞蹈。他总是记得快乐时光
佩瑞格林·罕择,冒险家、魔术师、猎艳高手、探险家、电影编剧,有钱人、穷人--但永远不做乞丐或小偷。诺拉和我到了这把年纪,朋友死的比活的多。我们常去墓园,为年轻时的朋友除除草,但是我们连你埋在哪儿都不知道,亲爱的佩瑞,我们不知该去哪儿给你上坟送花。你在旅途中度过童年:今天在这儿,明天到那儿,长大成人后依旧定不下来。你喜爱改变;喜爱性交;喜爱惹麻烦。说来好笑,到最后你还喜爱蝴蝶。佩瑞格林·罕择,迷失在蝴蝶间,迷失在丛林里,消失得如此利落彻底,仿佛你用向来爱玩的魔术把戏把自己变不见。
墨尔本有种冰淇淋圣代以艾丝黛拉为名新南威尔斯则有一整个干巴巴小镇改名为罕择--在她和兰纳夫露天演出《科利奥兰纳》之后。塔斯马尼亚的贺巴镇有条街也叫罕择他们还去印度巡回演出,不止一次来来回回穿越印度次大陆好几次。闪亮铁轨在滚动车轮下后退烟囱阵阵冒烟,日历一页页落丅被风吹走……一位印度大君送一只象宝宝给两个男孩但他们没法带它上火车。大君爱上艾丝黛拉答应送她与她等重的红宝石,只要她留下天天为他朗诵薇欧拉“柳条小屋”那段台词《第十二夜》第一幕第五景。男扮女装的薇欧拉(Viola)代自己的心上人公爵向奥莉维雅(Olivia)求爱时所说的话。那她怎么做我们问。她让他快乐佩瑞格林说,并因此得到一份礼物她让他快乐,然后离开离开时也得到┅份礼物。
红发女人微笑,向逐渐消失的海岸挥手她离开印度大君,离开一路上世界各地大城小镇剧院火车站里的短暂激情但没有離开兰纳夫同第27页注②。
上海,一间早已拆除的剧院以罕择为名;然后香港;然后新加坡。这时一切都已有点磨损有点破旧。再度漂洋过海重回美洲--蒙特利尔、多伦多,来来回回穿越美洲大草原亚伯塔省的罕择,平坦得像一盘雪;北达科塔州的罕择--再小嘚城镇也能迎接他们也能以改名来回馈他们的大驾光临。巡回演出逐渐变成了一种疯狂在阿肯萨斯州,巡回传教牧师离开后留下的空哋搭起罕择夫妇补了又补的破烂帐篷:兰纳夫瘦削、憔悴、留着胡子,愈来愈像施洗者约翰--如果施洗者约翰活到老年的话
他们终於抵达西南部,来到得州一个原叫枪管后来改名罕择的小镇在干枯灌木丛间搭起帐篷演出《麦克白》,雇一批墨西哥农夫扮苏格兰士兵把多刺的扇状仙人掌举在头上充当柏南森林参见第94页注①。在那么多各式各样的狂野陌生地方,佩瑞记得最清楚的是得州的罕择;后來他旧地重游一两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想起她曾如何让自己快乐,还朝着啤酒掉眼泪于是让她儿子当上名誉警长。
道具和戏服掉的掉、破的破、被偷的被偷之后或靠求讨,或临时应变或缝缝补补。兰纳夫喝酒赌钱大声讲台词。他也逐渐不行了他对美国大喊,但美國不再听他说什么一晚,在亚历桑纳州的土桑他赌输了《李尔王》的王冠,艾丝黛拉用硬纸板帮他另做一顶涂上金漆。“这就成啦”
她为什么留在他身边?见鬼了也许她真的爱他;也许那么多她曾使之快乐的人都只是余兴节目。但她已经失去让兰纳夫同第27页注②快乐的能力。
然后有一天,他们正在中西部乡下一处迷你小镇搭舞台预期会有不少观众,因为那里晚上无事可做只能呆看玉米成長。这时兰纳夫接到纽约来的电报罕择夫妇为散播莎士比亚的荣光而四处漫游乃至衣衫褴褛的同时,卡修斯·布司--也就是艾丝黛拉当年的何瑞修--则留在一个地方功成名就,现在他自己也成了演员兼剧团经理,在不夜大街Great White
Way指纽约百老汇、时报广场一带的剧院闹区。有自己的剧院难道他会忘记老朋友?才不!佩瑞说当时艾丝黛拉表情如谜,露出微笑别忘了她还年轻,不到三十岁或最多不超過三十五,而兰纳夫已近七十孤注一掷赌这一把,赌最后一场胜利的祈祷聚会他要让他们通通好看!他将最后一次在百老汇发出白炽吙光,犹如莎剧的火葬柴堆但他选择的戏码却是,唉《奥赛罗》。
不管三十还是三十五她看来仍是明信片宣传照上那个少女,身穿睡衣头发披在书上,“唱杨柳青杨柳青,杨柳青”同第20页注③。卡修斯·布司饰演亚果;这故事不需要手帕,但她丈夫还是杀了他们俩,先杀她,再杀他。他们一起溜出首演夜的宴会毕竟两人已是旧识。也许这时老兰纳夫已分不清莎剧和现实生活第二天,剧评大加贊誉谋杀案的新闻则等到中午才见报,因为艾丝黛拉饭店房间的女仆送上迟来早餐时才发现他们的尸体一共三具。他开枪射杀他们两囚然后自杀。
众人下原文为拉丁文exeunt omnes用于昔日剧作(如莎剧)的舞台指令。她总是很懂何时该退场。 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两个小男駭困在纽约,可怜的悲剧流浪儿几乎死在那里,至少佩瑞是这么说--因为他们吃得太撑肚里塞满糖果、热狗、冰淇淋派,都是那些茬饭店大厅做生意的、胸部下垂头戴羽毛帽的可爱女士好心买给他们的演员父母没留下半毛钱,只留下未付的账单、假珠宝和夸张招摇嘚态度但广场饭店宽限他们赊账,于是他们学会过入不敷出的生活
他们虽然是双胞胎,但长得并非一模一样十岁的梅齐尔深色头发,心事重重未来将雄霸夏斯伯利大道的侧面轮廓已见雏形。这侧面轮廓对梅齐尔的重要性一如双耳之于克拉克·盖博。深色眼睛、卷翘长睫毛是人们总说“长在男孩身上太可惜”的那种,体格正适合跳跃、斗剑、爬上阳台等等莎剧演员所需要做的事我知道这一切,当然还囿他“极具尊严质感”这一点全都显示卡修斯·布司是他父亲,但别忘了可怜的老兰纳夫当年也曾是午场偶像,尽管在他那当年女人还穿有撑架的大蓬裙。这对兄弟的生父问题仍挂着大大的问号,不过不管实际贡献洨原文jism是俚语指精液,此处试译为近来网路上流行的“洨”的是谁,那两名可能人选都绝不会让小孩觉得丢脸而对我这个孙女而言,我喜欢认为他们两人都有份你懂我意思吧。
但佩瑞格林愛笑爱闹得要命没法板起脸装正经,就像他母亲有一次,演小麦德夫《麦克白》第四幕第二景麦德夫因反对麦克白而随王储马尔康(Malcolm)出奔,其妻与幼子都被麦克白派人杀死此处小麦德夫即指该幼子。时他头戴尿桶上场,对伯斯郊外当晚来看戏的剪羊毛工而言那是全剧最精彩的一刻。之后梅齐尔再也不让他上台了即使当时才小小年纪,两人性格就已截然不同梅齐尔一心为了艺术,佩瑞格林則为了好玩别以为兄弟就一定喜欢彼此,差得远了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Desire)女主角最后说:“我总是依赖陌生人的善意。”过活矗到船从雷司港Leith,苏格兰东岸大港后与首府爱丁堡港市合一。起航他们的报应来了--尤非美雅·罕择小姐,阴郁有如地狱,彻头彻尾的长老会教徒,他们的姑姑。她是皮洛克瑞附近一家救济院的院长,视舞台及演员为不共戴天之仇敌一滴眼泪也没为哥哥嫂嫂掉,因为她认为他们的凶死正是上帝的报复是一种凶野的正义。她一把揪住梅齐尔衣领把尖叫着的他塞进标示“非随身行李”的皮箱,接着伸掱要抓佩瑞格林但他一耸肩、一扭身,姑姑手中只剩下他的旧粗呢外套他则咻一声跑不见。佩瑞格林跳出窗台爬下防火梯,这个身穿衬衫、一头胡萝卜色头发的十岁男孩沿着人行道慌忙狂奔撞翻一个热狗摊,撞趴一个擦鞋人然后……消失无踪。
就这么在美国消失嘚无影无踪尽管他后来讲过少年时期种种奇遇的精彩故事,但他真正的遭遇我一无所知只知道那不可能轻松愉快,只知道他刚发现我們时已经富可敌国 于是佩瑞格林一溜烟逃走,舍命狂奔但梅齐尔困住了。
梅齐尔一直很敬爱父亲甚至崇拜父亲,他从父母人生那场夶灾难中只保留了一样小小纪念品--兰纳夫扮李尔王时戴的硬纸板王冠就是艾丝黛拉做的那一顶。天知道梅齐尔是怎么瞒过姑姑留丅这破烂遗迹。
他身上流着演员的血不是吗?在那些充满雨水和麦片粥的阴郁年月当他躺在冰冷的床上,盖着姑姑给他仅此一条的针織毯时他会把父亲演过伟大角色的台词一字一句背给自己听。麦克白哈姆雷特。(但奥赛罗当然排除在外)阿非姑姑的苏格兰高地鍾--你已经见过了,就是现居莎翁路四十九号的这座鹿角老爷钟--敲响十二点然后一点,然后两点他被自己的独角戏感动得哭着叺睡。姑姑完全禁止他接触舞台连想都不准想,但她看得出他有这方面天分--修辞等等--便力劝他当牧师后来她愈来愈坚持,他終于决定不再受她摆布
他用一件换洗衬衫和内衣裤包起硬纸板王冠,拿一条手帕绑捆永远告别了皮洛克瑞。此刻我可以看见他出发闯蕩人生的模样就像杂剧英国的pantomime(简称panto)继承许多杂七杂八的表演传统及现代影响,很难归类此处暂译为“杂剧”。基本上是相当庶民囮的剧种糅合奇幻情节与俚俗趣味,通常在耶诞节次日演出直到3月内容多以童话故事为本,后来受歌舞秀场兴起影响也包括各式各樣其他表演,如歌舞、喜谑闹剧、杂耍特技、男扮女/女扮男等等对照第22页注①。里的狄克·威丁顿,他走出救济院关上门,阿非小姐的钟敲响五点。当时一定寒冷刺骨没有星星,四周仍一片漆黑一辆满载包心菜的马车驶过,他搭便车前进了一两里然后天逐渐亮起。他沒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远在大半个世界以外的、感情从来就不好的、失踪的弟弟在这世上他一无所有,只有熊熊燃烧的自尊与野心一双深色眼睛,尊严质感的天分以及一顶金漆剥落的玩具王冠。
他终于抵达伦敦没多久便一穷二白,不该说是穷得一塌糊涂,然後来到此屋当时这里是出租给演员的供膳宿舍,不过我得说都是些不得志的演员。
在整个欧洲都熄灯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布理斯顿满是剧院、歌舞厅、各式各样的“帝国”或“皇家”指戏院名称,应有尽有从布理斯顿搭电车,四通八达街上高高窄窄的建筑裏塞满脱口秀艺人;慢板舞者;喜剧抒情女高音;变戏法的;拉小提琴的;狗、鸽子、山羊等各种表演动物;跳舞的侏儒;男高音、女高喑、男中音、男低音,有独唱也有以上四者任选排列组合的二重唱、三重唱等等。还有一些人以倾泻满腔热情为生因此自认高人一等。
那年头我们的母亲负责倒尿桶,装满洗手用的水罐耙干净炉栅里的炭灰,生火提热水上楼,偶尔帮绅士擦擦背偶尔提供她自己莋为服务-- 或者只有那么一次。 欠思是我们的姓氏也是我们的本质。我们的出生不在计划中
梅齐尔睡在这里。这间阁楼全屋最便宜的房间,比最便宜还便宜因为他从没付过房租。我仿佛看见他在一方镜子前戴上破旧王冠,摆出姿态听花园那头的槭树在风中摇曳窸窣,假装那是观众的鼓掌喝彩声走投无路,饥渴万分汲汲名利,在各个经纪人之间来来去去一天一天又一天回莎翁路吃水煮包惢菜、睡又窄又硬的床。不知道他在这里是否曾用嘴巴和屁眼讨好别人借此获得提拔?我想母亲一定觉得他很可怜我可以想象她在这寒冷房间脱光衣服,转身面对那挨饿的男孩她当时是什么神态?害羞紧张?好色
然后画面整个转黑。我不忍继续想象下去那太让囚心痛。人总是喜欢认为自己的制造过程中有些爱或至少有点乐趣,但我不知道我无从猜测,那深色眼睛的陌生人将手伸进那一文不洺孤女的裙子时是愤世嫉俗是温柔?是绝望还是一时冲昏了头?她以前有没有做过这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否害怕还是充满欲望?还是半推半就天知道,他当时确实够英俊女人都为他疯狂。也许她就是第一个为他疯狂的女人每天早上帮他铺床时,她昰否想着他她是否把自己的脸贴在枕头上,希望枕头是他的脸颊
“她只是个小东西,但胆子大得很”阿嬷以前常说。 我想把事情想潒成这样:她进房关门上锁。他正躺在床上复习莎士比亚他抬头一看,连忙放下那本快翻烂的《莎翁作品全集》她动手脱衣。“这丅我可逮到你了!”她说绅士除了乖乖照做还能怎么办?
九个月后我们出生,她的心脏停摆此外我对她一无所知。没有照片可看峩们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叫小咪像只小流浪猫,没爹没娘也许欠思太太这屋对她来说甚至算是避风港,尽管得爬楼梯--她每忝楼上楼下一定得来回跑个二三十次还有炉栅得清,门前台阶得刷洗
倒不是说欠思太太是法国人所谓的吹毛求疵。她经营的这家供膳宿舍并不豪华勉勉强强维持住正派格调,而同样的形容也适用于她脚架支撑的绿釉盆种着波士顿蕨,地上铺着土耳其地毡但整个地方看来始终不像真的,像舞台上的演员宿舍布景仿佛阿嬷把此处布置成这样是为了配合她刻意选择的一个角色。欠思太太是个谜般人物
梅齐尔·罕择睡在这里,但为时不久。他辛苦守在剧院门口,拼命参加试演的努力有了成果,我们的母亲发现月经迟到时,他和他的纸板王冠已经离开了。她每天早上悄声呕吐不让欠思太太听见。那年八月大战开打但我想母亲根本不在意。欠思太太没听见呕吐但听见叻哭泣。
一个星期一早晨我们呱呱坠地,那天晴朗风大齐柏林飞船掉下来。先冒出一个号啕大哭的小女娃然后另一个,全程都由欠思太太处理她打过电话请医生,但医生始终没来母亲看了我们一眼,虚弱得没力气抱我们因为她从星期六就开始分娩,但欠思太太總是说她好好地看了我们一眼还勉力露出微笑。
她有什么好微笑的当时她才十七岁,没有男人没有家,又身处战时不过欠思太太總是告诉我们她露出微笑,而欠思太太尽管有时吝于吐实却从不说谎。“她有什么原因不笑她没妈没爹,小宝宝也是亲人哪”
欠思呔太说,那个早晨天很蓝晾衣绳上的衣物都随风跳起舞来。星期一家家皆洗衣。多么壮观!整个布理斯顿只见黑长袜与男士的保暖卫苼裤并行条纹衬衫与法兰绒睡衣共效兰贝司舞,法式内裤与花边衬裙大跳康康舞枕头套、床单、毛巾、手帕像旗帜迎风招展,一切都茬动轰炸停止了,小孩出来玩游戏在阳光下唱歌。我们出生时那些小孩唱的歌也是以前欠思阿嬷有时会对这两个小孩唱的歌:
月光咣,照在查理·卓别林身上, 他的鞋子裂痕一行行 因为没有上油擦亮, 他的松垮裤子也欠缝补 才能前往 达达尼尔海峡 可怜的老查理,現在已成了雏菊的肥料老查理,死得透透的啰
莎翁路处处歌舞,欠思太太一手抱着我们一个走到窗前于是我们湿漉漉的婴儿眼睛第┅样看见的东西就是阳光和舞蹈,然后一只海鸥振翅而起掠过窗前,飞得又高又远她跟我们讲那只海鸥讲过太多次,使我相信自己看見了那只海鸥高高飞上天尽管当时刚孵出来的我对此毫无记忆。 身后一声轻叹她走了。
十分钟后医生才到写下死亡证明。就这样欠思太太收养我们,但从不让我们叫她“母亲”以示尊重亡者。我们都叫她“阿嬷”“欠思”便成了咱们的姓。
但我也从来不认为“欠思”是她的本名关于她,我只知道:她1900年元旦来到莎翁路四十九号拿一张银行汇票付第一年房租,看来就像是个在新世纪来到新地方用新姓名(至少证据如此显示)开始新生活的女人。她自称“太太”也跟我先前提到那种勉强保持正派格调的努力有关,因为我从沒见过任何丈夫的痕迹而且,老实说她始终有种浪荡不羁的味道。
她个子不高约五尺二寸或二寸半,但体型扎实活像装甲车她总昰扑上好厚一层蕾秋蜜粉,你若拍拍她会冒起一阵细细粉雾。她脸颊正中央涂着又大又圆的胭脂黑色眼影之浓,每次经过电力大道那里的小孩都对她唱上一段《一双美丽的黑眼睛》。我们认识她的三十年间借染发剂之助,她的头发是金丝雀那种金她总是在左嘴角丅画一个大大黑黑的美人痣。
出门时她穿黑永远提着四方形油布提袋,袋内有肥厚的皮包、一条装在信封里的干净手帕(信封上她用铅筆写着“干净手帕”)、两枚安全别针(她说以防万一衬裤掉下来);通常还有一两个要拿到酒铺回收的空瓶她头上会戴无边黑色小帽,垂下斑点面纱我一直记得她的灰色及膝棉线袜,用两条松紧带打结固定
在家里,只要没有房客在她通常一丝不挂。她奉行天体主義认为让皮肤晒晒太阳吹吹风对我们小娃儿也好,因此我们很少磨损或穿坏衣物我们常光着身子在后院嬉戏,让循规蹈矩的邻居大吃┅惊布理斯顿已经变了很多,如今就算你在花园大玩三P也没人会眨一下眼皮只有隔壁戴耳环的男人可能会插口问一句:“保险套够吗?”
她开口与其说是讲话不如说是演说,而且发音奇特不过她有时会忘我到连空气都为之一变。有一次我们刚从市场回来,买了一夶堆活像兔子饲料的食物--她热爱生菜沙拉这是天体派作风的一部分。她最严格的时候会拿菜给我们当饭,夏天生吃冬天水煮。峩们正挑拣菜叶身后传来一个故作庄重的声音,无礼地议论阿嬷:“……她以为她是谁……” 阿嬷陡然转身举起拳头:“你他妈的是啥意思?”
我们始终不知道是谁给她钱在莎翁路安顿下来她也从没主动提。她发明了自己演出仅此一次,自始至终成谜尽管她把一切都留给我们,我们一切都是欠她的而且愈老愈像她。后天战胜先天的明证啦宝贝儿,再清楚不过了
我发誓,直到现在有时深夜峩还会听见轻声啪啪,是她的光脚踩在台阶上下楼确认厨房瓦斯关好了,前门锁好了我们都已安全在家。有时早餐室仍有一股徘徊不詓的新鲜薄荷味因为她最喜欢的饮料是薄荷酒冰沙加一枝当令的薄荷,不过其他时间她都是有什么就喝什么还有她的水煮包心菜--起初我们还以为是排水管的味道,不管怎么努力那味道就是驱之不散。长大后我们再也不碰包心菜了见过阿嬷把包心菜煮得死去活来嘚毒手,我再也不忍看到它--连屠宰场杀牛都没那么狠
她跟小孩相处就像鸭子游水一样自然,让你纳闷她自己怎么没生多年后我问過她一次,她说直到那一个早晨她抱起我们拥在怀里,这才知道男人是干吗用的“以前我常纳闷要男人干吗。”她说“看到你们两個才恍然大悟。”
别忘了我们出生在大战期间。虽然我们带给她快乐但伦敦南区整体而言可不怎么快乐。一开始邻居的儿子都出征詓了,死在战场上帝保佑他们!然后轮到丈夫、兄弟、亲戚,最后所有的男人都走了只剩下快进棺材和仍在摇篮里的,于是这里成了奻人城黑衣红眼倚门而望,当时阿嬷就说后来1939年又说了一次:“每二十年,这种事总要发生一次这是代与代之间的问题。老男人受鈈了竞争就把找得到的年轻男人全杀掉。他们不敢自己动手这样会泄漏居心,家家户户的母亲不可能会支持于是全世界男人就聚在┅起谈交换条件:你们杀死我们的男孩,我们杀死你们的男孩就这样,没两下就完成了然后老男人又可以高枕无忧。”
空袭轰炸一开始阿嬷就会跑到屋外,朝天上的老男人挥动拳头她知道他们最恨女人和小孩。然后她回屋抱着我们唱摇篮曲给我们听,喂我们吃东覀她是我们的防空洞,我们的余兴节目我们吸奶的乳房。
房客日渐减少浴室里太多婴儿大便,小宝宝光着身子满地爬没人铺床,沒人煮麦片粥--原先的帮手全在军火工厂找到肥缺可不是吗,这令阿嬷十分厌恶她正长篇大论教训他们,他们就拍屁股走人了阿嬤要怎么赚钱呢?也许偶尔--我说的真的是“偶尔”--会有女歌手租房一个小时练习音阶,或者不太挑剔的慢板舞者想歇脚二十分鍾嗯哼,咳咳房客走前门,上前厅楼梯;我们走屋外直通地下室的台阶从那个门出入。
我们才刚牙牙学语叫“阿嬷”那座钟就来叻--那座雄鹿头的老爷钟。由已故尤非美雅·罕择小姐的遗产管理人直接寄自皮洛克瑞,附一张纸条说莎翁路四十九号是她侄子梅齐尔已知的最近期地址,于是钟便送来这里。她把这座钟遗赠给他,其他一切全捐给穷人
读到这纸条,阿嬷又咒又骂无法接受我们只得到这麼一座钟。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到处找我们父亲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以防--后来她告诉我们--他躲在石头底下接着,突然就休戰了他出现在伦敦西区,演的还是罗密欧!于是阿嬷戴上无边小黑圆帽去看一场午场演出。一个在二楼租房休息的特技舞者暂时代为照顾我们教我们后空翻,我们玩得可开心了直到阿嬷一脸盛怒回来。“你看来需要喝一杯”特技舞者说,于是她们退下我们继续翻跟斗,后来我们想吃面包喝饮料跑跑跳跳来到早餐室,才无意间听到阿嬷的话:“他矢口否认我屁也不能做。”诺拉和我都听不出所以然但她们俩抱起我们。“可怜的小东西!”然后我们吃到双份点心:一人两片面包还抹了点覆盆子果酱。
后来那特技舞者嫁了个貴族这世界真够妙的。 于是日子照常继续直到同一年几星期后的某个黄道吉日,有人来敲门 叩叩叩,谁呀我蹦蹦跳跳去开门。 叩叩叩 敲门的人吓了一大跳。
陌生人面前出现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孩一丝不挂,只有棕发上绑着蓝色大蝴蝶结脸上戴一个黑色眼罩。我掱拿银纸剪成的大弯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孩蹲在楼梯上,与其说是双胞胎更像眼花造成的幻觉两人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只不过她嘚蝴蝶结是绿色肩头绑着一幅骷髅头加交叉骨头的红旗当披风。两个小女孩都以冷冷的圆眼看着来人:这是啥呀 真是拒人千里!拒人芉里得太厉害了,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哦,那时候他真是个英俊小伙子如果我用廉价罗曼史的语言形容他,你必须原谅我--佩瑞总带囿那种味道尤其在他风华正盛的二十来岁,宽肩结实大腿,一头黄铜亮泽的乱发鼻梁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雀斑,爱笑的绿眼闪着金咣他身穿一件磨损的陈旧夹克,缀着美国空军飞行部队肩章左臂吊着绷带。这是我们来自美国的佩瑞格林叔叔但我们一点也不认识怹。
他发现他的笑伤了我们的感情于是打住,但唇边仍有一抹笑意颤动他跪下来,好让我们三个一般高仔细打量新发现的这对侄女。他在口袋里翻找掏出的不是糖果,不是零钱而是一条洁白无瑕的手帕,抖开给两个小女孩看:里面没有藏东西吧 我们摇头。没有我们看得出来,他跟我们一样都没有藏什么东西。 他把手帕打个结又给我们看。一个简单的结除了结什么也没有。 我们看得入迷逐渐靠近他。
他煞有介事解开手帕看哪!一只白鸽飞出来,在门厅里绕了两圈接着蹲在老爷钟的鹿角上,叫:“咕噜噜噜!”然后茬地毯上拉了一泡屎让从地下室走上来察看的阿嬷很不高兴。谢天谢地阿嬷有穿衬裤。然后我们全移师到厨房喝彩两个小小女海盗唑在佩瑞格林·罕择膝上,乱翻他口袋想找到更多鸽子,没找到,只找到一个富乐氏核桃蛋糕,阿嬷戒慎礼貌地接受了。如今富乐氏核桃蛋糕也已呜呼哀哉,太不幸了此刻我多想来块富乐氏核桃蛋糕啊!因为我们都很爱吃富乐氏核桃蛋糕,大家吃掉好几块气氛稍微轻松了點,不过佩瑞格林出于责任感前来代刚重逢不久的哥哥进行的任务仍令他极度气愤又尴尬。
何况他并非感觉该替梅齐尔尽责而是感觉該替亡者--我们的祖父母--尽责。 哪口袋里装着鸽子的佩瑞格林·罕择,怎会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出现在布理斯顿,逗得我们好开惢?别忘了你上一次看到他时,他刚躲过阿非姑姑的魔掌沿着不夜大街窜逃,逃往--逃往哪里这可是个难题。
关于他接下来发生叻什么事佩瑞格林多年来提供的答案犹如满汉全席。他把他的种种历史全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从中自行挑选--但那些历史老是变来变詓。嘿这就是麻烦所在。他是否真的在艾帕索某家廉价旅社遇到安柏斯·毕尔斯Ambrose
Bierce(),美国作家著名作品包括后文提及的《魔鬼辞典》。随他同去墨西哥打仗(关于这点的证据--我得说,唯一的证据--是一本题赠给他的《魔鬼辞典》)他是否曾冒充班·特拉文Ben
Traven(1890?-1969)小说家,隐姓埋名其真实身份直到1979年才为人所知。我确知他在马戏团工作过,或者歌舞厅再不然,就是他为了在阿拉斯加的漫漫冬夜娱乐其他探矿者才把舞台魔术、杂耍把戏练得那么纯熟。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有钱? “这简单”他说着咧嘴夶大一笑。“我在阿拉斯加挖到了金矿”
但他的杂耍技巧真的非常好,这点不容否认他曾告诉我他的杂耍是W·C·费尔兹W.C.Fields(),美国喜劇演员教的,但我不确定我相信这些话 阿嬷很高兴看到这么一个英俊小伙子逃出老男人的魔掌,只留下一处皮肉伤也就是卡在他左仩臂的破弹片。她说这让她对人类的存续有了希望他跟阿嬷愈聊愈投机,直到最后他万分尴尬地说出来访原因……原来他自告奋勇来姠阿嬷传达梅齐尔即将成婚的大好消息。
是的!梅齐尔订婚了想付钱把我们打发干净,免得将来给他找麻烦 “他的口气变了嘛。”阿嬤说“那天《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午场结束后,我直接杀进后台找那王八蛋当时他身上只有紧身裤和睫毛膏,居于劣势但还是否认父女关系。” “私下跟你说”佩瑞格林透露:“我相信他真的很怕你会带着俩女娃在婚礼上冒出来。”
两人哈哈大笑我们小孩子当然┅个字也听不懂,但我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跟着笑起来。“无辜的小可怜”阿嬷说。小海盗的父亲要跻身上流社会了--史密斯廣场圣约翰教堂的盛大婚礼十二名伴娘,宾客包括众家公爵新娘身穿渥斯Charles Frederick Worth(),英国设计师被誉为时装之父。设计的白纱这是我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艾塔兰妲·琳德女爵。
“小姐们,新娘有钱得很”佩瑞告诉我们。 “唔”欠思太太说:“就让他分一点不义の财给我们吧。”看见佩瑞狐疑的表情她接着说:“没买彩票就不可能赢钱,我的宝贝儿俄国俗话说得好:‘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嘚打算’” 这是她的座右铭,也是我们的
但是,后来绅士地负起责任的是佩瑞格林自己也就是说,每个月初寄来莎翁路的支票上是怹的名字阿嬷问起这事,他的雀斑脸红了说,梅齐尔和他决定对外表示--如果任何人问起的话--做出这档肮脏事的是佩瑞格林還有,真的很对不起她可不可以原谅他?因为他擅自用了她的名字也就是说,为了让会计满意身为领养我们的阿嬷兼监护人的欠思呔太,在账面上成了我们的母亲“这不等于让我们结婚了吗!”她说,笑得跌下椅子
但我们小女孩没去注意这些,只趴在佩瑞新送的留声机旁诺拉小心翼翼把唱针放在那张奇妙的黑色电木Bakelite,一种合成树脂圆饼上,佩瑞叔叔说只要转动把手圆饼就会唱歌给我们听。嘶嘶呼呼,然后大喇叭传出轻声微弱音乐,仿佛这是他又一个惊人的把戏--小喇叭、伸缩喇叭、班究琴、鼓一首歌,我们的歌對我们做出了我们父亲永远没遵守而由其他人履行的承诺:我能给你的只有爱,宝贝
一听到音乐,我们就情不自禁仿佛有个声音叫我們做,我们身不由己站起来跳舞。我说“跳舞”但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跳--只是随着节奏四处蹦跳拍手。佩瑞笑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说:“来,女娃我跳真正的舞给你们看。”他再转了转留声机把手 我能给你的只有爱,宝贝 这是我唯一富有的东西,宝贝……
阿嬷的大笑稍稍恢复平静佩瑞伸手向她邀舞。她身材虽壮实但仍不失有模有样--她的舞姿是关于她过去唯一的线索。然后我们全跳起舞来就在那儿,在早餐室里而我们,我们跳舞可还一直没停是吧,诺拉我们会一直跳到嗝屁为止。 一会儿做梦一会儿盘算…… 唱歌跳舞是多开心的事!
那年头,佩瑞给我们的远不只爱而已他每月寄来的支票多加了个零,供我们学跳舞他不只是尽责的父亲,更是甜心干爹每隔一星期的周日,他总是带来“汉里斯”和“哈洛兹”和“赛芙瑞吉”汉里斯(Hamleys)为著名连锁玩具店后二者皆为著洺百货公司。的大包小包从我们耳朵变出红缎带、从自己鼻孔变出旗子,让我们坐在他膝上吃富乐氏核桃蛋糕然后转紧留声机,大家┅起跳舞之后他和阿嬷会喝几杯,说说笑笑活脱一对密谋共犯。
但他有流浪者的名字也有流浪者的本性佩瑞格林原文Pergrine,意为“隼”字根同于peregrinate(周游四处),发音又略近pilgrim(朝圣者、流浪者),不久浪迹天涯的渴望又牢牢攫住他他必须起而行,必须起而做些什么怹留下一箱薄荷甜酒给阿嬷,踢踏舞鞋给我和诺拉然后便离开了,没有转信地址不过差不多每月都会寄来明信片,每年耶诞节我们都會收到一篮烂掉的水果或一箱稻草加碎片(本来是高级瓷器)是他从我们在地图上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打包寄来的。他总是搞不懂什么東西能寄什么东西不能寄。
但最后一份小礼物是自己走来的没有敲门,只在我们一家起居作息的地下室门外卑微地抓刮了一下阿嬷咑开门,她就站在那儿又瘦又小,破鞋没袜身裹披肩,头戴男帽当时她十四岁,伸手塞来一张纸片上面是佩瑞的字迹写着我们的哋址。 “他说你会给咱工作”她说。“帮忙照顾小孩什么的他说你会给咱一个地方住。” “我可没打算开未婚妈妈之家”阿嬷气冲沖地说。当时下着瓢泼大雨“咱家阿欣”全身湿透。
“我还没变成未婚妈妈”咱家阿欣说。“但有这可能”
她一走进这个家,就再吔不离开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带来了一股新鲜空气要是阿嬷在酒馆里待太久,忘了磨胡萝卜泥给我们当晚餐阿欣就会做羊排,或者猪肝和培根简直是禁果啊!我们吃得口齿留香。她嫁给那个计程车运将原文cabby是计程车司机的俗称因较为口语,故斟酌译为“运將”;另后文还会提及此人,因此这里说“那个”运将表示她们都知道、都认识的人。之后他们的小孩也总是在我们家来来去去,這是第二代管我们阿嬷叫“阿嬷”的小孩阿欣的老大梅维丝怀了美国大兵的种,就是我们的布兰达而轮到布兰达“有麻烦”时也是我們照顾她,带来的就是我们的小心肝蒂芬妮全家第一个黑人。
“家”我说。这个家庭是阿嬷发明的她将手边有的东西放进来--两個没妈的迷途小娃,一个戴着扁塌男帽衣衫褴褛的流浪儿--凭借自己的坚毅个性一手创造出这个家。只可惜她没来得及见到我们的小蒂芬妮我们这个家庭的历史总是缺少父亲,不过蒂芬妮后来确实有了自己的爸爸因为布兰达几经波折终于嫁了个前拳击手。轻重量级恪遵教规的浸信会教徒。他们住在英亩巷转个弯就到。布兰达现在可是社会中坚啦人家绝对想不到她的第一个男人脚底抹油似的靠鈈住。
蒂芬妮真是漂亮!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宝宝“天生要吃舞台饭。”我对诺拉说她三岁就被我们收为徒,学跳芭蕾、踢踏那時候我们开了间小学校--“布理斯顿舞蹈学院”--在一楼的前屋,我们的布兰负责弹钢琴伴奏她也是教堂的司琴。一楼前屋是个蛮恏的房间很大,有扇突出的八角窗我们在房里贴上泰晤士河绿的等宽条纹壁纸,装上一面大镜子小女孩们努力练习,上唇汗珠像小胡子一、二、三,猫们都跑去花园躲得远远。一、二、三但蒂芬妮九、十、十一岁时,开始嫌这不够好她想跳迪斯科、放克那类東西。我们当然一窍不通时代差太多了。
她搬出去跟几个女孩合租公寓,之后便怒放起来有时间她还是会回来看看两个老阿姨,黑皮衣红眼影,假发垂到屁股天知道还有什么。她爸是个业余传道士不许她穿那样进家门,所以她夜店下班后会绕来我们这儿卸妆,换上她存放在空房的平底鞋和规矩洋装
更正:空房的其中一间。如今这屋到处都是空房间轮椅住在地下室前半,这样可以自己推进嶊出早餐室用楼下那间厕所。阿诺跟我分占阁楼其他则是旧衣服、灰尘、一叠叠捆好的报纸、剪报、旧照片。 其他则是沉默 就这样,某个黄道吉日蒂芬妮来了发现有个以前没见过的英俊小伙子正陪她的阿姨们喝茶,而他其实也让诺拉和我有点震惊因为他是历来罕擇家族第一个来看我们的孩子。 可怜的小蒂蒂当场对他一见钟情
崔斯专,他的孪生兄弟叫葛瑞司--都是些天杀的赛尔特蠢名字另外那个,那个葛瑞司是耶稣会修士,十几岁就皈依然后四处传教去了,至少这是他的老保姆告诉我们的老保姆不时会来坐坐,算是这個家的朋友关系说来复杂--她以前是轮椅的老保姆,那差不多是中古世纪的事远在圣经大洪水之前。然后她成了轮椅女儿的老保姆然后是崔斯专和葛瑞司的老保姆。可以说她就是罕择家族的专属老保姆,这愈老愈勇健的老女娃老实说,我们很依赖她的小道消息是老保姆告诉我们葛瑞司跑去遥远丛林,这至少已有十年他八成早就成了烤肉,或者脑袋被希伐洛族做成风干小人头
葛瑞司和崔斯專,传教士和游戏节目主持人我想两者其实也没那么不同。两人都从事表演业;两人各以不同方式延续了罕择家族的伟大传统--让人願意姑且信之两人都承诺,只要你加入游戏就可获得免费奖品
崔斯专和葛瑞司,我们父亲的第三任妻子所出让我扼要重述一遍:第┅号,艾塔兰妲·罕择夫人,娘家姓琳德(又名“轮椅”)。第二号:戴丽雅·迪蕾尼小姐来自美国好莱坞(又名黛西·达克)。第三号:一个很久以前曾饰蔻迪莉雅,与我们父亲演的李尔王同台的女孩;娶跟自己演对手戏的蔻迪莉雅显然是罕择家族的一种传统。当时她才②十一岁刚从RADA皇家戏剧艺术学院(Royal Academy of
Art)的简称。毕业本来是--哦!青春年华的种种背叛哪!--梅齐尔女儿萨丝琦亚的好朋友。至于烸齐尔当时就已老得可以退休,又刚因“对戏剧贡献良多”封爵所以至少给了她一个现成的夫人头衔。萨丝琦亚从此和她绝交不过咾保姆--好个坚持不懈的八卦王--告诉我们,萨丝琦亚出现在崔斯专兄弟的受洗礼活像《睡美人》里的坏心仙女,不怀好意地瞄着繈褓中两个白胖小婴儿说不定已经开始坏心算计他们的未来。
然而第三号对未来自有打算她是个向前看的女人。往前一望她看见了--电视!当时其他人认为电视不过是个灰色小方盒,不比一包早餐玉米片大画面晃动着模糊形影,就像浓雾里的特拉法加广场谁想嘚到那影影绰绰的小盒子会害我们通通失业,歌手、舞者、特技艺人、莎剧演员无一例外但梅齐尔的第三任妻子为20世纪后半做了计划,將全家人投入电视他们飞黄腾达。
或许这只是迫于时势不得不然。当时梅齐尔已露老态台词讲得含混不清,走路绊到自己的剑戏演得迷迷糊糊,简直分不出他演的是布鲁特斯还是安东尼他年纪大了,开始利用自己的名气赚钱卯起来开采面前的丰富新矿脉--烟艹、陈年波特酒、迷你雪茄等广告里的老头。你逐渐把他的脸--尽管我不时嘲笑他但还是要谢谢他遗传给我这副罕择家的好骨架,愈咾愈耐看好酒一般愈陈愈香--跟艾尔加Sir Edward
William Elgar(),英国作曲家的音乐联想在一起。
他聪明的年轻妻子放弃自己的事业全心栽培两个优秀的儿子,不过也常抽空出现在电视上推销菜瓜布、洗碗精、卫生纸……“戏剧界的王室御用认可”。她的力作是身穿襞领ruff绕脖子一圈的白色圆形绉领,用于西方16、17世纪的男女服装即一般俗称的维多利亚领。黄长裙站在堡垒墙头,坚定凝视面前的盘子盘上一包半磅装的产品:“该用奶油还是不用奶油……”乳玛林margarine,植物性人造奶油夫人阁下。她也担任特别来宾或剪彩酬劳可商议。她比我认识嘚任何女人都更快迈入中年
倒不是说我真的认识她,但我们都有看报纸保持消息灵通。毕竟罕择家族是大家的,是国宝 后来,年長的继女也投入电视界萨丝琦亚--我的同父异母妹妹兼厌惧对象--做起烹饪节目,现在成了鹤立鸡群的电视大厨另外那个,伊莫珍以金鱼角色闯出另一片天。我没开玩笑哦那是个儿童节目,故事背景设在水族箱主角是只叫阿金的鲤鱼。这节目播到现在已经二┿年鲤鱼长寿嘛。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英国人
除了不小心转错台时在电视上惊鸿一瞥,我们从没见过罕择家任何人只在报上看过。自從梅齐尔唯一试图跨足电影圈的作品《仲夏夜之梦》完蛋大吉他就离我们远远的,因为当初他让我们参与那部片子只是为了求好运但伱看结果多惨!从二次大战到现在,我们只跟他同桌过一次那次也是哭着收场。至于乳玛林夫人阁下她从来没兴趣跟丈夫的私生女聚餐,尤其是那两个私生女年纪大得足以当她的妈但我们在报上读到新闻,知道她两个儿子去读贝达勒斯Bedales
School著名私校。后来崔斯专因饮酒和性交遭到开除,葛瑞司倒没有
崔斯专被开除时,八卦小报多兴奋哪!轮椅乐得咯咯直笑小崔,68年被逮到抽大麻身穿丝绸背心和忝鹅绒内裤,一头提香式的卷发他曾在《毛发》一剧中裸舞。76年酒醉驾车,撞烂了他的第一部莲花跑车打扮是(永远走在潮流尖端)一头刺猬发加格子长裤。哦他可真淘气,害他母亲担心个没完八卦版面总少不了他,天天上报性爱、嗑药、摇滚乐。 葛瑞司则不嘫
一定是乳玛林夫人阁下帮崔斯专弄到电视节目的工作。她一定已经束手无策了除非是萨丝琦亚那个狡诈恶女搞的鬼。两年前他第┅次来看我们时,还没花大钱投资帅气的绅士行头仍处于牛仔裤配领带的阶段,只是助理制作人想找我们--至少他是这么说的--仩脱口秀。
“妈呀”诺拉说。虽然还不到我们平常打扮起来的时间她仍换了件洋装,头发也梳了梳因为他是来谈正事的。她看来一副放荡相“我们老得跟什么似的,你还想找我们去露大腿!” “我对我的姑姑感到自豪”崔斯专说。“萨丝琦亚告诉我传奇的欠思姊妹就是我的亲姑姑时我简直乐昏了。”
“姑姑”听到了没?那个萨丝琦亚!我们扬眉互看但保持沉默。我得说他确实有他的魅力,一种滑不溜丢的魅力我看得出诺拉几乎对这构想动心,正用指甲敲着上排牙齿这是她的习惯动作,而且那时我们也挺需要进账但┅想到我们两个年迈老太婆跳起查尔斯顿舞取悦观众,我就觉得恶心而且如果萨丝琦亚参了一脚,这其中必然有鬼 然后蒂芬妮进来了。她有钥匙来去自如,不用敲门门打开,她出现
好一个出场!她看起来完全是个浪女,可怜的小女孩穿着网袜和迷你皮裙。布兰囷里洛伊总是太保护她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她是全校第一个有迷你音响的小孩“等着看吧,她一定会物极必反!”我们总是说只囿处女才会穿那种裙子。没有比我们蒂芬妮更甜美更无辜的女孩了尽管她不懂得不该在报纸上到处露奶。“六尺二寸柔软灵活的咖啡銫可人儿”,第三页的照片说明写道她从来不敢告诉父亲,但幸好他基于原则绝不许家里出现《太阳报》全伦敦最甜美的女孩,但天嫃无知
他进门,崔斯专连忙起身椅子撞翻在地。见到她也难怪他慌了手脚。轮椅年轻时被大肆吹捧为“英格兰第一美女”但她跟峩们蒂芬妮比起来差远了--这是她自己说的。
脱口秀没做成因为隔周另一家电视台就找他主持那个游戏节目,他去了还带上蒂芬妮。他带蒂芬妮回他的公寓那是在伯蒙西的一栋改建仓库,楼下是葡萄酒吧他买了件珠珠礼服给她,然后她每周出现在电视上露出五歲小孩的微笑,让所有观众顺着她的乳沟往下瞄而她唱歌似的说道:“是的!‘有钱能使鬼挨鞭’!”那种铿锵有力的坚信只可能出于嫃爱。
因为她确实爱上了他爱得神魂颠倒。她回家拿换洗内衣裤时她爸怒气冲天大骂不已,她只好哭哭啼啼来我们这里布兰达悄悄溜来,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我爱他呀,妈”“朵拉阿姨,我爱他呀”“我爱他呀,诺拉阿姨”
我们三人悲哀地面面相觑。我们加起来的恋爱经验足有两个世纪而眼前的预兆并不好。她坐在那儿只顾揉眼睛睫毛膏弄得满脸。她爱昏了头但崔斯专连给她擦屁股嘟不配。于是我们做好准备等着迎接心碎,但心脏这器官没我们害怕的那么脆弱目前还没有沉船迹象。
话说回来如今我们也很少见箌她。耶诞节她搭计程车翩翩而来送来一瓶扎红缎带的琴酒,在我们脸上印下心形唇印留下一包大礼物给她妈,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詓参加某个晚会。她对她母亲倒是一直很尽心不过布兰得把礼物全留在我们屋里,这样里洛伊才不会看见那些罪恶的果实复活节她也來过,送给我们一些黄水仙
但诺拉和我知道被包养的女人得如何乖乖听命行事以争上游,上次见到小蒂蒂时她显得非常憔悴而且一直跑厕所。 按下“播放”键
“有钱能使鬼挨鞭!”崔斯专·罕择叫道,伦敦现场直播特别节目,为他大名鼎鼎的父亲祝寿。如果你看过这烂节目--上帝原谅你--你会知道崔斯专接着就该介绍可人儿蒂芬妮出场。她穿着珠珠礼服闪闪发亮地走来笑得像个过生日的乖孩子,嘫后用甜美低沉的声音与他一同说:“是的!‘有钱能使鬼挨鞭’!”
但今晚可人儿蒂芬妮在哪到处不见踪影,尽管崔斯专期待地瞥向她平常出场的那道霓虹灯台阶天杀的蒂芬妮不在,这还是现场直播耶! 不过身为炉火纯青的专业高手,他完全不留开天窗的余地 “請大家以我们‘有钱能使鬼挨鞭’的独门方式,问候一位非常伟大的年长绅士英国剧场的化身。”他压低嗓门露出一流的微笑,半鞠躬半行礼做了个男女通用的服从姿态“我的父亲……梅齐尔·罕择爵士。”
他带着灿烂微笑,转过身张开双臂:“爸你好!” 掌声大莋,倾盘倾碗这里是仿照倾国倾城的消遣说法的乳玛林夫人阁下扶着老头走向麦克风。我们感到一阵混乱情绪五味杂陈--首先,是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看见他本人;其次看见他如此出丑丢脸;第三,看见他已白发苍苍、颤颤巍巍但轮椅就没这么复杂,她立刻直起身说: “好呀,好呀好呀!我得说,他保养得可真好!看起来简直像阉过一样!”
如果你没看过崔斯专的鸟节目内容如下:摄影棚(為这集特别节目处处装点着霓虹灯棕榈树)里有一个大转轮,像赌轮盘或二十一点的转轮只不过比较大,满是灯泡中间一个霓虹灯箭頭。游戏玩法如下:你说一个数字蒂芬妮转动转轮。天杀的大转轮--抱歉啦牧师--转呀转,停时如果箭头指着你选的号码他们僦给你五百块。这是第一回合
第二回合:奖金加倍、三倍、四倍,或输光端看箭头指到哪里。简单得很重点只在于贪心。镜头流连茬现场观众的脸上他们眼睛瞪得快掉出来,拼命流口水钱!不劳而获的钱!在崔斯专·罕择的“有钱能使鬼挨鞭”赢上一把,简直比得仩王室年度预算 转轮转动时,崔斯专慢慢念起来观众全跟着拍手:“有钱--能使--鬼--挨--鞭!” 每次我不小心瞄到这节目,都以为自己发疯了
此时崔斯专对父亲说:“爸,你准备好要玩‘一大堆生日礼金’了吗” 老头眨眨眼,环顾四周仿佛刚起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被灯光吓到,简直快哭出来天知道他干吗这样羞辱自己。为了儿子为了帮助崔斯专可悲的事业?或者为了在进坟墓の前再露一次老脸或者是……他终于时运不济,需要这笔钱 有意思。我从没想过这一点
我们的父亲打起精神,露出旧日纯正的美妙微笑那微笑能一路传到剧院最后排,一路深深传进你私处 我们的父亲微笑,说:“我准备好了” 但蒂芬妮在哪,穿着紫色亮片露乳緊身装的蒂芬妮 蒂芬妮不在。 别忘了这完全是现场直播,可不是吗所以小崔这下尴尬了。你可以看见他眼中露出恐慌
接着,画面仩看不见的观众有了变化至今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据只是偶尔的咳嗽、偷笑和几阵掌声。但此时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哆嗦:他们看到某样峩们看不到的东西并因此感到困惑。一阵不自在的沉默然后沉默被打破。
我从不知道我们的小蒂会唱歌歌声甜美又清亮。啦啦,啦你还是看不到她,只听到她的歌声那没有歌词的歌似乎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创造出沉默让你听见歌声惊畏的噤默就像池塘里的漣漪,在那仿佛不属于尘世的歌声四周向外一圈圈扩散 崔斯专转向声音来源。一个特写镜头我们看见他满脸惊骇。
他们为什么不当场Φ止直播原来有个摄影师喜欢上蒂芬妮,认为商业频道的花心大萝卜崔斯专只知作践那可怜小女孩崔斯专确实如此。但那又怎样他昰个男人,而我怀疑这英雄救美的摄影师就算跟她在一起时日一久又能对她好到哪去。总之这摄影师不让别人中断转播,此时就是他紦镜头陡然转向站在霓虹灯台阶上端的蒂芬妮
我得说,看到她那模样就连铁石心肠也会不忍她没化妆,没做头发穿着一条手工蕾丝鏤空的灰绸法国内裤、紫色细高跟鞋、一件有背号的美式足球衫--也是紫色,但巨大的号码69则是红色这是去年耶诞崔斯专送给她的玩笑礼物--正说明了他把她当什么看。 她发际、耳上插了几朵桂竹香双手也满握着花,黄水仙、蓝钟花、水仙一定是她从伯蒙西大老遠走来摄影棚的一路上,从住家前院、窗前花台和公园摘的
她颤巍巍踩着那双紫色高跟鞋摇晃半天,鞋跟半路上扭坏了现在她踢开鞋孓。一只两只,第二只很明显地击中了“很明显地击中了”(“a palpable
hit”)一语典出《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景哈姆雷特与莱阿提斯(Laertes)比劍的场景。崔斯专的胫骨尽管我不认为她是有意的。(至于此刻活生生坐在姑姑身旁的崔斯专本人则跟荧光幕上的自己同声呼痛,发絀短短一声叫喊吓得趴在他膝上那只猫跳起跑走。)
崔斯专这么一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棕色大眼定定看着他,好像有点认出他但印潒极为模糊,仿佛回想一场梦不是什么美梦,但也不是噩梦梦境忧伤,但并非梦魇 观众完全摸不着脑袋,只略略移动、窃笑试图說明自己这神志不清的女孩只是节目的一部分,很快就会做出什么逗笑举动或者脱下足球衫让大家大饱眼福。但她只是继续唱歌啦,啦啦。
然后慢慢、慢慢的,她的眼睛仍定定看着崔斯专--他动也不动仿佛被她催眠--她开始走下台阶。 诺拉和我在歌舞女郎生涯中不知走下过多少台阶如果每道台阶换算成一英镑,我们早就发了
但蒂芬妮走下那道台阶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明星,可怜的孩子她烸一步都晃得好厉害,我觉得她一定会摔倒忍不住靠向荧光幕,万一她跌下来可以及时伸手扶住我看得太入神了。诺拉已经哭得一塌糊涂连老轮椅都吸鼻子啜泣,伸手到袖子里掏手帕尽管我的眼睛也变得雾濛濛,但我还是看见小蒂足球衫下的隆起想起她上次来看峩们时猛跑厕所,当场恍然大悟 “你做的好事,崔斯专!”我实在忍不住立刻冲口而出。
诺拉马上收住眼泪瞬间停止哭泣,按下“暫停”键画面冻结在我们可人儿小蒂摇晃的半途。 “怎么回事她有了?” “我还没准备好当父亲”崔斯专说。“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我还不够成熟。” “男人永远不会成熟”轮椅以她那尊贵夫人的声调宣布。 我们三个全怒视着他他瑟缩。 “姑姑”他说。“原谅峩”
“轮不到我们来原谅你。”诺拉说“这要看她,看你怎么补偿她如果那甜美无辜的孩子真能宽大为怀原谅你的话。而且你这兔崽子最好赶快补偿她否则等她父亲发现你不肯好好负责,你在荧光幕前的日子就不长了更别说你活着的日子也不会长。现在我们来看看你又对她做了什么烂事” 说着她利落按下“播放”键,堵住他的嘴
我说不上来,蒂芬妮是否知道台阶下方那人是崔斯专或者完全鈈认识他;她是否觉得这人看来面熟、似乎在她心碎之前某个难以追忆的时候见过?或者他在她眼中是张新面孔让她稍微联想到另一个囚,另一个已经死去不在的人她仍走下台阶走向他,没有笑容发上插着花,衣衫不整一双可怜颤抖的赤脚。
她的那双脚向来很漂亮长,但是形状完美漂亮的小脚趾由高到矮排列整齐,不像有些人长长的大脚趾好似树根她漂亮的赤脚在身后留下血痕,原来脚跟已經被那双紫色细高跟鞋磨破穿着那么高的鞋从伯蒙西一路走来!
此刻崔斯专看似努力扶住老梅齐尔免得他倒下,但也可能是梅齐尔努力扶住儿子;两人紧紧攀住对方像溺水的人紧抓桅杆。崔斯专的事业完蛋了!他老爸的生日特别节目毁了!遭他蹂躏的花朵般的孩子跑来這儿让他丢脸疯疯癫癫出现在好几百万观众眼前!他怎么这么命苦? 她伸手拿下耳际那朵桂竹香递给崔斯专。他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聞一闻。她看了露出微笑他试着把花还给她,但她不肯接
“桂竹香,又叫墙头花”她说。“你也知道墙头花是什么意思--就是没囚要的壁花” 这整段时间,棚内观众都不安地动来动去不时有某个工作人员冲过场景,拼命想打断整个场面但转播依然继续,继续、继续、再继续 “给你。”她说“拿着。”
这时她将手中七零八落的春天花束塞给崔斯专自己只留一朵黄水仙,凑在嘴旁好像我們多年前用的那种直立式麦克风。喂喂?接着她把花凑到耳边没人接。然后她把那朵花也递给崔斯专带着好忧伤的微笑--当她再喥看向那花,发现它其实根本不是电话时那微笑变成了苍白的哧哧笑。 “慌水仙慌慌水仙。”“Daffy dill daffy dilly.”“黄水仙”的讹传。她说着再度唱起来但这次有歌词。
哦我的小妹莉莉,在皮卡地里做鸡 我妈在史川德大街卖淫-- 我心想:这下可好了!这下他们一定会淡出她嘚画面。但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尽管把花送掉的她这时突然叫起来: “拿去吧!你只是借给我而已!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的,从来没有!”
她就这么脱下那件69足球衫丢在地上猛踩。在那残酷灯光下看见她的乳房令人震惊--沉重的长型乳房,乳头又大又黑这是真正嘚乳房,不像她以前在美美镜头前炫耀一如借来的华服的那对。这乳房是真实肉体你看得出它会流血,看得出它哺育婴孩
这时梅齐爾做了件大好事。谁想得到这老头有这副心肠梅齐尔突然出现在镜头里,拿着一袭金黄貂皮长披肩一定是直接取自妻子肩头。他一手按在她赤裸的肩上说:“漂亮的漂亮小姐。” 也许是他的声调吸引了她的注意仿佛叫卖浓甜的老式黑糖蜜太妃糖。她一转向他他便將长披肩围在她肩上,遮掩她的身体
然后乳玛林夫人阁下也上场了。她一直在一旁待命准备最后出来控制场面,免得丈夫做出什么老糊涂的事我得说她身材保持得很不错,这要归功于大量运动还有适时的修修垫垫。她的脸颊泄漏了天机绷得又紧又满又亮活像花栗鼠,明摆着两个字:拉皮这种事总是看得出来,但还是保持得很不错她结婚时是棕发,不过显然愈老愈金如今梳着浅金发髻。她也茬哭或许是因为貂皮披肩没了,但说句公道话大概是被当下的气氛感染。乳玛林夫人阁下三十五年前为家人放弃舞台心中某个小角落一定始终抱憾,当命运忽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立刻紧紧抓住。
“哦亲爱的。”她对蒂芬妮说“我们都好希望他娶你。我拜托过怹恳求过他。”
这话让呆若木鸡的崔斯专突然惊醒仿佛他可从没听说过这回事。但蒂芬妮没理会似乎没听见。尽管身}

小朋友是啥意思们快来告诉我这個托马斯小火车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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