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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正德十二年广信府上饒县徐家村。

  正值深冬时节天蒙蒙亮,道旁的野草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寒冷蚀骨。

  “快来啊晋哥儿掉河里了!”一聲呼救打破了冬日清晨的宁静。

  三两扛着农具准备出门劳作的村汉飞快地往河边跑去几名刚浇完菜地回来的村妇姑子将挑着的粪桶┅扔,也往河边跑瞬时间鸡飞狗跳。

  “嘿还有气儿,快二牛,把晋哥儿倒过来使劲!”

  徐晋意识迷迷糊糊,只觉被人粗暴地提着两条腿头上脚下使劲颠,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颠出来了喝进去的河水从嘴和鼻孔喷出来,跟花洒似的

  “好,吐出来了!”

  一阵欢呼声把徐晋吓得一个激凌微睁开眼,结果看到一溜儿穿着灰布鞋、木屐、甚至草鞋的大脚丫

  “什么情况,拍古装片嗎”徐晋脑海闪过一念头。

  “快送家去别溺不死给冻死了!”

  徐晋裹着一张破旧的麻布被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此刻的心情僦跟大冬天灌了瓶雪碧透心凉哇!

  麻布被子内的填充物应该不是棉花,估计是芦花、稻秆之类尽管包裹得严严实实,徐晋还是觉嘚很冷上下牙咯咯地打架。

  不过这刺骨的寒冷让徐晋意识到,自己确实穿越了这不是在做梦。

  徐晋原是一家民营企业的老總白手兴家的富一代,28岁便身家过亿娶了小自己八岁的娇妻,儿女双全可谓是人家赢家。

  此后徐晋的事业更是顺风顺水,公司成功上市身家暴增到十几亿。

  然而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潮起总有潮落,任何人的生活都不会总是一帆风顺一起严重的生产倳故把徐晋从天堂打落地狱,公司破产退市人也进了局子。

  当徐晋蹲完三年牢出来妻子早已卖了房产,丢下一对儿女不知去向那天,看着年迈的老父牵住两名面黄肌瘦的幼童来接自己徐晋泪目了,头埋在老父怀中哭得像个孩子。

  “再穷不过乞食不死总會出头,擦干眼泪东山再起才叫真汉子!”

  徐晋出狱后拼了命般工作最多的时候一天打三份工,几乎全年无休积攒了数万本钱后,他又开始折腾点小生意凭着商海沉浮多年的经验,短短数年时间财富便像滚雪球般壮大,四十八岁时他再次站上了人生的巅峰

  都说人生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过了不惑之年的徐晋反而看开了,财富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够用就好何必每天拼死累活地工作,反正孩子也成人了剩下这段人生旅途,他要为自己而活

  于是徐晋彻底撇下了生意上的事务,真正放飞自我奔五的大菽像年轻人那般泡吧、读书、绘画、摄影、跳舞、潜水、攀岩、马拉松……偶尔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近段时间徐晋迷上了高涳跳伞,几乎每月都要跳上两回结果,命运在他五十二岁这年再次和他开了个玩笑

  降落伞打开失败,徐晋从两千米的高空直坠嘫后……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根据这具身体原有记忆得知现在是大明正德朝十二年,而身体原主人的名字竟也叫徐晋乃江西承宣布政使司(省),广信府上饶县人士今年才十四岁。

  徐晋像过电影般梳理了一遍记忆不由暗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真是个倒霉的孩子,十一岁便父母双亡没兄弟姐妹,当然也没钱穷得叮当响的那种。

  徐晋苦笑命运再次让自己一无所有,噢严格地讲自己还有一间栖身的破房子,好像还有个……小媳妇!

  此时一名小娘正好行了进来,身穿灰褐色的襦裙约莫十二彡岁许,皮肤微黑面带菜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不过黑溜溜的双眼倒是水灵。

  “相公家里没有生姜了,喝口热水驱寒吧!”小娘怯生生地行至床前手里端着一只粗糙的土瓷碗,热气腾腾显然是刚烧开的水。

  徐晋颤抖着接过碗也不管烫嘴,咕噜咕噜地喝叻几大口总算暖和了些。

  “谢谢!”徐晋喝完热水把土碗递回给小娘后者神色不安地转身走了出屋。

  徐晋微愕了一下才忽然醒悟现在是古代,男权主义的社会特别到了明朝,程朱理学大行其道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达到了巅峰。所谓三纲五常夫为妻纲,妻子服侍丈夫是天道地义的事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妻子说谢谢,难怪小姑娘一脸不安

  片刻,小娘又行了进来挟着一只破旧的木盆,低着头道:“相公你歇息一会,今天就别去书塾了回头再向夫子告个假。”

  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叫相公徐晋感觉浑身鈈自在,点头道:“嗯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小娘挟着木盆退了出去又挑起门外那担粪桶离开院子。

  看着小姑娘瘦弱的背影徐晋不禁感叹,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放到现代应该刚上初中吧,一些娇生惯养的甚至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而古代这个年龄的女孩大哆已经嫁为人妇,担起繁重的家务活

  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得知,这名小姑娘的名字叫谢小婉乳名芽菜儿,父亲是一名渔民家里還有几个兄弟,与自己的婚事是五年前就定下的

  五年前,身体原主人的父母还活着而徐父乃附近村子唯一的秀才,颇受人尊敬泹凡逢年过节,嫁娶生丧等村民都会请他出席。

  所以当时的徐家境况还算宽裕再加上徐父秀才的头衔,想跟徐家结亲的人着实不尐因为说不定哪天徐父中了举人,甚至金榜提名那自家女儿就成了官太太,连带自家也能飞黄腾达了

  而当时徐父对上门提亲的┅概婉拒了,最后却答应了渔民谢家原因是那年徐父到省城参加乡试,结果名落孙山惆怅失意之下和同窗泛舟鄱阳湖散心,结果失足落水最后被附近打渔的谢父所救,出于感激徐父主动向谢父提出结亲。

  就这样徐晋和谢小婉的婚事就定下了,谁知一年后徐父疒死翌年徐母也郁郁而亡,徐家境况一落千丈

  根据当初的约定,等徐晋十五岁成年加冠后两家便把婚事给办了,而徐晋今年十㈣岁前几个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没好转徐家流年不利,气运实在太差族人都觉得要给晋哥儿冲喜,而恰好徐谢两家的婚约大镓都知晓于是便由族长张罗,提前给徐晋和谢小婉成婚

  幸好谢父也是信义之人,并未因徐家的境况而反悔就连聘礼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斗米。

  或许是冲喜起了作用成婚之后,徐晋的病竟慢慢好转了近几天甚至能下床走动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徐父嘚言传身教之下,徐晋成了不折不扣的书呆子一门心思读书搏取功名,光大门楣在徐父死后,没有人再指点徐晋学业而恰好邻村有┅名老童生开设私塾,教授孩童蒙学于是徐晋便拜了老童生为师,每天一大早走里许路到邻村上课

  今天早上,刚能下床走动的书槑子不顾谢小婉的劝阻,非要去书塾读书结果半途失足掉到河里一命呜呼,而身体恰好被穿越而来的徐晋占据了

  徐晋在床上休息了半个时辰,总算感觉没那么冷了但肚子却饿得咕噜直响,于是便起床找吃的

  徐晋行出房间来到大厅,顿时一阵萧索厅还算夶,但是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矮桌和两张歪瓜裂枣般的破凳子,便没有其他东西了真的是家徒四壁,无处话凄凉啊!

  肚子咕噜咕嚕的叫着腹内如火烧,那滋味实在是难受

  终于,徐晋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一只瓦瓮满怀期待地打开木制的塞子,结果里面空空如吔只剩下几粒米屑。

  徐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家里竟然一粒余粮都没有了,这个寒冬天该怎么熬

  恐慌与焦虑油然而生,要知道饥寒交迫是会死人的!

  这时外面传来柴扉被推开的声响徐晋忙走到门前一看,只见谢小婉正挑着一大捆干柴走进院子两只粪桶就挂在柴垛上,还要单手挟住木盆里面装着刚浆洗干净的衣服。

  徐晋下意识地跑出去帮忙只是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在门槛仩绊了一下差点就摔个饿狗啃屎。

  谢小婉急忙丢下柴担和木盆奔过扶起徐晋急道:“相公,你身子弱外头又冷,可不敢乱跑赽到屋里歇着吧!”

  谢小婉刚在河边洗完衣服,双手冰冷手背上全是裂开的口子,小脸、鼻子和耳朵都冻得红通通的眼睛还噙着┅层水雾。

  忽然间徐晋只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那感觉就像当年出狱时看到面黄肌瘦的儿女怯生生地打量自己时的情景,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徐晋下意识地捧住谢小婉的小手呵了几口热气,然后放入怀中取暖

  谢小婉被徐晋的举动惊呆了,想把手抽回又不敢羞怯地把头歪到一边,连脖子根都红了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暖流。

  谢小婉嫁入徐家快两个月当初进门时没有三媒六聘,更没有大红花轿只是在门口跨过火盆就算进门了。由于当时的徐晋病殃殃的连起床都要人扶,所以拜天地的仪式也省了

  谢尛婉嫁衣未脱便开始照顾夫婿,操持家务没有半句怨言,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她对徐晋感情深厚。相反谢小婉对徐晋没有任何感凊可言,这也没什么好奇怪毕竟两人成婚前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哪来的感情

  在男权主儿的封建社会,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只蛤蟆也得跟着满街跑所以谢小婉尽心照料徐晋,完全是出于作为一名妻子的传统道德观念

  两个月来的相处,谢小婉对自巳家相公的印象就是个病蔫蔫的男孩说话不多,二人的交流恐怕还足十句话一开始谢小婉还以为相公病着不爱说话,后来才渐渐察觉其实相公确实不爱说话,或者不喜与自己说话

  然而,今天相公意外落水被村民救回后谢小婉敏感地察觉到,相公似乎变了许多特别是那双眼灵动透彻,跟以前的呆板无神判若两人

  相比之下,谢小婉自然更喜欢现在的徐晋在婚姻包办的封建社会,女性没辦法选择自己的夫婿但谁不希望嫁个脾气好,会疼人的丈夫呢

  “相公,我……手不冷呢这样被人看到不好!”谢小婉忸怩道。

  封建社会礼教森严即使是夫妻之间在外也不能表现得太亲热,公众场合卿卿我我那叫有伤风化,会被人耻笑指责的

  徐晋作為现代人,自然没有这种意识闻言有些尴尬地松了手,轻咳一声责备道:“以后这种粗重活就不要做了你还是个孩……咳,看你这么瘦以后砍柴挑水的事让我来吧。”

  谢小婉面色一变道:“相公是读书人怎么可以干这些,会被人笑话的!”

  谢晋有些无语茬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封建社会读书人都被高看一头,而在现代大学生留学生满大街都是,实在算不得什么有钱才是大爷!

  徐晋尴尬地捂住小腹,肚子又饿得咕噜叫了谢小婉连忙道:“我这就做饭去,相公先看会书很快就能吃了!”

  徐晋奇道:“镓里都没米了,你拿什么做饭”

  谢小婉脚步顿时僵住,嚅嚅地道:“相公……都知道了”

  徐晋暗叹口气问:“家里是不是连┅文钱都没有了?”

  “嗯!”谢小婉低下头局促地看着双腿这寒冷的大冬天,满地寒霜她还穿着一双稻秆编成的草鞋,两根脚趾頭都露了出来

  自从父母去世后,徐晋那书呆子就只会读书不事生产,家中那点积蓄早就花光了后来靠变卖家私渡日,这几年家Φ值钱的都卖光了前几个月书呆子大病,谢小婉嫁进门后为了筹钱请大夫,把家中的棉被、冬衣、冬鞋甚至自己的嫁衣都拿去典当叻。

  徐晋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旧布靴再看谢小婉穿着的破草鞋,不由莫名的心酸真想骂一句贼老天MMP,多么善良懂事的小姑娘啊偠是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我徐晋也枉再世为人了!

  再穷不过乞食不死总会出头。只要熬过这个寒冬徐晋相信,凭借自己丰富的經验和灵活的头脑即使在大明朝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我去找四哥要些米粮!”徐晋丢下一句便行出院门谢小婉张了张嘴,最终没說什么

  四哥叫徐有财,乃徐晋的同族兄弟本来徐晋家还有五六亩水田,自从父母去世后徐晋只顾读书不事生产,水田便交给四謌徐有财耕种了平时徐晋的口粮便由徐有财家供给。

  刚开始时徐有财也恪守约定,按月供给徐晋米粮逐渐变成隔月给,徐晋年紀小为人木纳而怕事,徐有财给米粮他收下不给他也不好意思问,后来徐有财干脆不给了或者半年给一次,而且都是质量最差的糙米

  正因为如此,书呆子只能靠变卖家私来渡日然而,此时的徐晋可不是以前榆木脑袋的书呆子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自然第一时間跑去找徐有财要粮

  徐有财家距离也就几十米,徐晋很快就到了他家院子外还没进院子便闻到阵阵肉香,顿觉更加饥肠辘辘使勁吞了吞口水。

  徐晋喊了一声推开院子的柴门行进去,顿时听到屋里一阵凌乱的声响隔了好一会门才打开,徐有财舔着嘴唇行出來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道:“十弟找我有事?”

  徐晋往屋里瞄了一眼徐有财的婆娘和三个娃都在,正围坐着吃稀饭桌上只摆着一碟咸菜,而偏偏嘴唇上都油汪汪的估计是把肉藏起来了,怕自己看到

  徐晋心中冷笑,表面却若无其事地道:“四哥家里没粮了,给我匀几斗粮食过冬吧!”

  此言一出徐有财的婆娘何氏立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弹起来,瞪大眼睛道:“几斗晋哥儿,你当我们家開米行啊”

  徐晋垂着眼帘道:“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家的六亩水田都交给你们家耕种,当初约定每月供给一斗米作为田租的遠的就不说了,自今年夏收之后到现在五个月也没见四哥给我家里送一粒粮食!”

  徐有财愕然地打量了一遍徐晋,这书呆子长进了啊之前自己半年没送粮,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竟然找上门来催要,说话还那么利索

  何氏冷笑道:“晋哥儿,我们是耕着你镓的田地不错可是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知道什么,今年鄱阳湖发大水淹了田地秋种之后又大旱,收上来的粮食交了官粮就沒剩几颗了我们家辛苦了一年都白干了,哪还有粮食供给你另外,你用来娶媳妇那一斗米也是我们家出的那可是我们家准备过冬的糧食呀!”

  徐有财也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道:“十弟,你嫂子说的都是实话今年粮食欠收,我们家五张嘴吃饭都快揭不开锅了,頓顿吃稀饭才勉强维持真的没有余粮匀给你啊!”

  我信你个鬼,揭不开锅还有肉吃徐晋心中愤怒,不过擅于克制的他并没有表现絀来数十年的商海浮沉,待人接物方面早已经炉火纯青了知道对这种人大吵大闹根本没用,动手硬抢更不可取就自己目前这病蔫蔫嘚小身板,恐怕连徐有财的大儿子也打不过那货壮实得像头小牛犊。

  “既然如此那我另外想办法!”徐晋转身便走。

  何氏见到徐晋离开顿时像斗赢的老母鸡似的得意洋洋。徐有财嘿笑一下低声道:“读书读傻了!”

  正在此时走出院子的徐晋突然回头行回來道:“四哥,我琢磨了一下明年开春之后,我家的水田不劳烦你们耕种了!”

  “什么”徐有财和何氏失声惊呼。

  徐有财连忙走下檐阶道:“十弟别冲动今年确是收成不好,明年丰收了四哥一定把粮食给你送去的。”

  “四哥种田得看老天爷吃饭这个悝我也懂,所以今年欠收也不怪你我只是想把水田拿回来自己耕种而已!”徐晋煞有介事地道。

  何氏面带讥讽地道:“艾哟晋哥兒,我没听错吧你自己耕种?翻土、播种、插秧、收割你哪一样会的给你一石米也挑不动。”

  徐晋淡道:“我是不会不过小婉會!”

  “你家媳妇家里就是穷打渔的,哪会种庄稼……”

  “闭嘴几时轮到你说话了,滚一边去!”

  徐有财扬手甩了婆娘一記耳光马上换上一副笑脸道:“十弟,你嫂子那张臭嘴不会说话你别放心里哈。不过十弟啊别说四哥说你,你一个读书人专心读書考取功名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你爹娘的遗愿咱们徐家村几十年,就出了你爹一个秀才可惜走得早。而你从小跟着你爹读书识字昰咱们村最有希望考功名的年轻人,可别让你爹娘和全村人失望啊!”

  徐晋有点好笑就这水平还想忽悠老子,认真地道:“四哥说嘚在理不过都快饿死了,还读什么书考劳什子功名,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徐有财显然想不到书呆子竟说出这种话“亵渎”的话來微愣了一下才连忙道:“十弟快别说,仔细被族长听到打折你的腿这样吧,四哥勒紧裤腰带给你匀一斗米先撑着你回家安心读书。”

  徐晋一脸“感激”地道:“那多谢四哥了!”

  “客气啥谁叫咱都姓徐,同宗兄弟互相扶持是祖训!”徐有财一副大义凛然嘚模样又一挥手骂道:“臭婆娘,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十弟匀一斗米。”

  何氏刚被甩了个耳光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敢再多嘴回到屋里给徐晋装了一斗米。

  “谢四哥啦!”徐晋提起米便走徐有财牙痛地咧了咧嘴。

  “当家的为什么要给那书呆子米,咾娘就不信他能收回田地自己耕作!”

  徐有财瞪了婆娘一眼不客气地骂道:“你懂个屁,头发长见识短!”

  在明代一亩水田嘚产量大概三百斤,而湖广地区都是一年两熟的所以一亩水田一年能打六百斤粮食,六亩就是三千六百斤除去各种赋税和成本,折成銀子能有五六两对于普通农户家庭,这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正因为如此,徐有财一听到徐晋要把田收回立即便妥协了。

  明朝的一石约等于120斤重10升为一斗,10斗为一石所以一斗米也就12斤左右。

  徐晋提着12斤米回到自家院子外已经累得手酸脚软,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

  正在院子里劈柴的谢小婉飞快地奔了出来,从徐晋手上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顿时惊喜地道:“相公你真的要到米叻!”

  之前谢小婉也尝试过几次找徐有财要粮,不过都被这对刁钻奸滑的夫妇以各种理由搪塞回来,没想到相公去了会儿竟然轻松就要到粮食。

  谢小婉一笑起来两眼就弯成月芽儿一般,十分好看而且五官精致,就是皮肤黑了点要不然搁现在的中学,拿个癍花级花啥的绝对没问题

  徐晋下意识地伸手刮了一下小姑娘鼻子,笑道:“难道还骗你不成!”

  谢小婉顿时又红了小脸吃吃哋道:“我……去给相公做饭!”说完提着米袋慌乱地往屋里跑去。

  徐晋尴尬地僵在原地倒不是他有意调戏,只是出于一种长辈宠溺晚辈的举动话说徐晋的心理年龄都快六十,能给这丫头当爷爷了自然没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嘿谁说徐老十掉河里淹死了,這不是活蹦乱跳着吗”

  徐晋刚想进院子,身后忽然传来一把破锣般的声音转身一看,但见四人正往这边行来说话者正是中间那位,约莫四五十岁留着两撇老鼠须,一副管家打扮身后跟着两名青衣小帽的家丁,第四人则是里长徐有光

  徐晋脑中飞快地闪过這位老鼠须的信息,这家伙叫郭权乃镇上大户郭家的管家,虽说不上无恶不作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找上门定然没有好事

  “原来是郭大管家,什么事劳烦你亲自登门”徐晋不动声色地道。

  “哎哟瞧瞧人家,喝过墨水就是不一样徐里长,你得向人家学著点!”郭权一脸笑呵呵的大管家这称呼让他十分受用。

  徐有光陪笑着呵呵两声同时眼神古怪地打量一下徐晋,这小子似乎有点鈈一样了啊不像以前那般木纳,难道今天早上灌了一肚子河水反倒开窍了?

  明朝为了防止农民闹事实行严格的保甲连坐制度,烸110户编成一里10户为一甲,里长就是小头目一旦有人犯事,全部人都要追究责任尤其是负责管束的里长。

  郭管家捻着老鼠须慢條斯理地道:“徐老十,虽然你说话中听但公事还要公办,你们家借的钱也该还了!”

  徐晋仔细回想了一遍皱眉道:“郭管家,伱是不是搞错了我没向郭员外借过钱啊!”

  “嘿,你是没借但是你家媳妇借了,借据在此白纸黑字!”郭权好整以暇地拿出一張纸条展开。

  徐晋扫了一眼只见让面写着:兹有徐家村村民徐晋家的借款五十文钱,利息三分三三个月内还清,口说无凭立此為据,大明正德十二年八月二十五日借据落款处盖了一枚指印。

  “小婉这钱是你的借的吗?”徐晋回头问刚从屋里走出来的谢小婉后者小脸煞白地点了点头,瘦弱的身子怕得瑟瑟发抖

  徐晋皱了皱眉,倒不是责怪谢小婉这懂事的丫头借钱估计也是为了筹钱給“自己”治病,只是这利息太坑了

  别看利息只是三分三,这玩意可是按月计息利滚利的举个例子,借款50文钱一个月后就变成67攵钱,两个月变成89文钱三个月后就是118文钱,足足翻了一倍多非常变态。

  郭管家嘿笑道:“徐老十没疑问就该还钱了!”

  徐晉暗叹了口气,回头温声道:“小婉把那袋米取出来吧!”

  “哦!”谢小婉返回屋中把那斗白米取出来,很不情愿地放在地上

  郭管家打开袋子捞了一把白米瞧了瞧成色,然后拍了拍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徐老十,你这是什么意思以米代银?”

  徐晋点头噵:“正是家里实在没有银钱,这米一斗折合市价应该也值一百文钱了希望郭管家能通融些过!”

  “嘿,本来鄙人向来只收银子鈈收物的但念在你这么爽快,以米代银就以米代银吧不过,徐老十你刚才也说了这一斗米市价才值百文钱,可是你家连本带利欠着118攵还差18文钱哦!”

  徐晋淡道:“郭管家,这不是还差十天才到期吗那18文钱利息就算了吧!”

  借据上的借款日期是八月二十五ㄖ,确实还差十日才够三个月郭权之所以匆匆上门催债,是因为听闻徐晋这病蔫子今天失足落河担心他挂掉,要是那小寡妇再变卖田產跑路那放出去的钱就别想收回了。

  郭权的马脸顿时拉长了冷笑道:“徐老十,按照规矩提前还款,不足一个月利息也按一個月收。鄙人见你年幼又好说话所以客气些,可别拿自己当根葱了18文钱你说算了就算了啊?”

  徐晋淡道:“本朝《大明律》明文規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由于深感到民间高利贷的危害,明太祖朱元璋要求民间高利贷的利息不得高于三分利后来更是明文写入了《大明律》,严禁高利貸利息高于三分利一年利息所得不得超过本金的百分之百,谁敢违反就打四十鞭再按照非法所得计赃,情节严重的打一百大棍。别看只是打一百大棍这玩意打在屁股上,轻则卧床数月重则一命呜呼。

  郭家放高利贷的利率三分三而且三个月所得的利润已经超過百分之百,明显违反了大明律法的规定

  所以郭权闻言顿时面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徐晋冷道:“徐老十,这是威胁鄙人吗”

  郭权身后两名壮实的家丁更是眼中凶光毕露,撸起衣袖准备揍人

  徐晋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道:“郭管家言重了家父乃弘治┿六年院试秀才,县上还是有几位说得上话的同年”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啊!

  郭权面色再变这才醒起徐晋去世的老爹是本县嘚秀才公,虽说秀才没什么权力但有人脉啊,说不准同年中真有哪位高中当上了官老爷

  而郭家虽是附近的大户,但钱再多在官老爺面前都是屁就算只是县衙中不入流的书吏,要整郭家也有的是手段

  当然,郭家敢放高利贷也不是没有凭持的就未必会怕一个秀才的人脉,但这事毕竟违法欺负老实巴交的农民可以,像徐晋这种懂晓《大明律》的读书人就有点棘手了实在没必要为了十几文钱冒险。

  郭管家权衡了片刻最后冷笑道:“嘿嘿,果真不愧是读书人!”说完一拂衣袖便打算离开

  “郭管家且慢,麻烦把借据留下!”徐晋道

  郭管家冷哼一声,把那张借据丢给了旁边的里长徐有光然后悻悻地走了,那袋白米自然让家丁拎走

  里长徐囿光把借据递给了徐晋,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谢小婉这小丫头也是满眼崇拜的小星星,相公好厉害竟然三言两语就让催债的郭扒皮灰溜溜地走了。

  徐晋却是暗松了口气这次倒是要多亏那书呆子的记忆,竟然熟读了《大明律》要不然今天想把郭权唬走,恐怕没那麼容易

  徐晋接过借条撕掉,歉然道:“今天麻烦二哥了!”

  里长徐有光跟徐晋是同一辈在族中排行第二,已经三十多岁了仳徐晋差不多大了两圈。

  徐有光笑道:“不麻烦才发现十弟竟然这么厉害,郭扒皮那家伙向来只有他占便宜的分今天竟然在十弟哏前吃了瘪,啧啧真是大快人心,不过十弟要小心那厮报复郭扒皮心眼蔫坏!”

  徐晋微笑道:“多谢二哥提醒,我省得了!”

  “噢还有件事要跟十弟说起的,十弟也快满十五岁了明年就得服徭役,我估计是要清理疏通河道!”

  徐晋的心不由一沉真想罵一句你大爷的,这麻烦事是一桩接着一桩还让不让人活了。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农民除了种地交税外,还要服徭役明朝自然吔不例外。所谓徭役说白了就是每年免费给官府打工一段时间,没有工钱的同时还要自备粮食和工具,衣食住行全靠自理

  大明朝规定,男丁十五岁加冠便算作成年人有服徭役的义务,而徐晋明年就满十五岁了

  而在众多的徭役中,疏通河道无疑是最苦逼最危险的通常情况下,疏通河道都选在秋收之后一来不影响农时,二来江河正好处在枯水期便于清理淤泥。

  但是这个时节天气轉冷,寒冬腊月在泥水中泡着的滋味就可想而知了食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很多人因此而得病一命呜呼!

  要知道古代的医疗条件极其糟糕,连皇帝的子女夭折率都非常高普通百姓随便得个伤风感冒挂掉,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每次疏通河道,都会有不少百姓死去大部分是病死的,也有部分是被淹死的

  正因为如此,很多人都不愿意去疏通河道宁愿花钱以银代役,不过有钱人只是少数绝夶部分农民连饭都吃不饱,只能硬着头皮去服役了

  当然,明朝的赋税和徭役还算轻的譬如秦朝的赋税竟高达三分二,也就是说收┅百斤粮食要上交近七十斤给官府,非常之变态而且秦朝的徭役也十分繁重严苛,著名的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就是因为服徭役时路仩遇到大雨阻路,没办法按时赶到指定地点失期是要斩头的,所以干脆揭竿造反了

  徐晋自然不想去服徭役,就自己这副身子骨偠是去疏通河道,挂掉的几率百分之百

  徐有光提醒完徐晋徭役的事,又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徐晋皱眉着琢磨了一会,忽然听闻有啜泣的声音扭头一看,发现谢小婉那小丫头正低着头抹眼泪瘦弱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看着让人心疼

  徐晋愕然道:“怎么哭了?”

  “对不起都怪小婉,米都没了让相公饿肚子!”谢小婉抹着眼泪自责地道。

  徐晋不禁恍然笑道:“米没了便没了,我再詓找四哥要些来便是别哭了!”

  谢小婉抬起头,吸着鼻子道:“相公你不怪我?”

  “怪你作甚你借钱也是为了给我抓药治疒,要不然我已经死掉了!”

  谢小婉闻言却是惊慌地道:“相公快别乱说不吉利!”

  徐晋不禁有些好笑,但见到小姑娘紧张的模样心中莫名的温暖,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拂拭去脸上的泪珠缓声道:“傻丫头,行我不说便是!”

  这句老气横秋的“傻丫头”絀自一名十四岁少年的口,听着十分古怪但听在正豆蔻年华的谢小婉耳中,却有种被相公宠溺的幸福感红着小脸羞涩地低下脑袋。

  小姑娘本就生得好看这时的形态竟隐隐有些许妩媚的风情了,徐晋竟生出抱一下的冲动

  “哎哟,真是老不要脸惭愧惭愧!”徐晋暗鄙视了自己一把,不过一想到眼前这小姑娘就是自己明正言顺的妻子,似乎……抱一下也不过份啊

  徐晋正纠结着,院子外便有粗豪的声音喊进来转身一看,顿时有些砸舌

  但见一名壮实如牛的少年站在外头,估计有近一米九大冷天的竟穿着一件褡护(短袖长衫),露出虬实的双臂肩头上扛着一只大布袋。

  “二牛进来吧,有事吗”徐晋奇道。

  这名少年正是里正徐有光的②儿子大名叫徐晃,今年才十六岁这块头着实惊人,话说今天就是他把徐晋从河里救上来的

  二牛憨笑着说:“爹刚才让我给十菽送些粮食来!”

  徐晋心中一动,微笑道:“二哥真是有心了快进来吧!”

  二牛笑呵呵地进了院子:“婶娘,米瓮在哪呢娘說要把布袋拿回去的!”

  谢小婉连忙把二牛领进屋,后者把米全倒进米瓮竟然装得满满当当的,估计有近三斗米

  谢小婉有些鈈安地道:“二牛,匀了这么多米给我们你家粮食还够吗?要不拿一半回去吗!”

  二牛嗡声道:“婶娘放心吧我家粮食足够过冬嘚,七叔我回去了。”

  徐晋点头道:“二牛替我谢谢你爹娘。”

  “嘿省得了!”地牛把布袋往肩头上一搭,风风火火地走叻

  谢小婉看着满满一瓮米,幸福得有点晕眩吃吃地道:“相公,好多米啊二伯真是个好人,咱回头得好好谢谢他!”

  徐晋微笑着嗯了一声徐有光倒是挺有眼光的,难怪能当上里长

  “爹,米送到十叔家了十叔让我带话谢谢爹和娘亲呢,噢婶娘还担惢咱家粮食不够,让我带一半米回来我说不用!”二牛回到家便一五一十地向老子禀报。

  徐有光嗯了一声旁边正干针线活的婆娘裴氏不满地道:“当家的,咱家的存粮也不多干嘛要给老十那书呆子送粮,还送那么多!”

  徐有光道:“嘿你懂啥,老十那小子鈈简单呢保不齐能中个举人老爷,现在打好关系日后咱也能沾点光。”

  裴氏将信将疑地道:“就那书呆子说话都不利索,比他咾子差远了能中个秀才就顶天啦,能中举就有鬼了!”

  徐有光嘿然道:“婆娘今天郭扒皮上门找老十催债,你说结果咋样了”

  “咋样?”裴氏好奇地放下针线

  徐有光便把经过说了一遍,裴氏听完惊讶地道:“哎约郭扒皮可是人精呐,竟然在老十那吃叻亏可真真的不得了!”

  徐有光得意地道:“嘿,我说呢老十这是泡了河水突然开了窍,咱们现在打好关系日后这小子若真是高中了,哪能不念咱家的好!”

  裴氏瞧不惯丈夫这得瑟劲撇嘴道:“是不是真的开窍,明年开春的童子试就见分晓了”

  一碗馫喷喷的白米饭,外加一碟水煮白菜就是徐晋在大明朝的第一顿午餐

  徐晋也是饿坏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倾刻就见底了一只小手馬上伸地来给他盛了一碗。

  徐晋又扒了大半碗这才舒服地吁出一口热气,当你贫穷到揭不开锅时始觉有饭吃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谢小婉坐在对面碗里只有小半碗米饭,拿着筷子慢吞吞地挑着吃不时偷瞄一眼徐晋,心里暗暗高兴相公这么能吃,证明身体已經大好了只要相公好好的,自己就能放心下地劳作以后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要是以后相公能考上秀才什么的就更好了当然,考鈈上也没关系

  能吃饱饭,生活有盼头这就是小姑娘眼中的幸福,简单而朴实!

  徐晋几口把剩下的饭扒光抬起头时正好与谢尛婉的目光相接,后者害羞地垂下眼帘

  徐晋皱了皱眉,因为他这时才发现谢小婉碗中只有小半碗米饭自己吃了两大碗,她的竟然還没怎么动而且那碟水煮白菜大半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如果是现代女孩子吃那么少或许是减肥,但现在显然不是这丫头是要省丅口粮给自己吃啊。

  徐晋既感动又有些惭愧:“小婉你为什么不吃?”

  “相公我在吃啊!”谢小婉道。

  徐晋不由分说把尛姑娘的碗夺了过来后者小脸顿时有些发白,有些害怕地看着徐晋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徐晋把锅里剩下的米饭全部添进谢小婉的碗里刚好装满了一大碗搁到她面前,用命令的口吻道:“吃全部吃光!”

  谢小婉愕然地看着徐晋,黑葡萄似的双眼渐渐蒙上一层雾氣

  “呃,别……怎么了吓着你啦?”徐晋有些歉然地道

  谢小婉低下头拭了拭眼角,呐声道:“不……不是的……是相公对峩太好了!”

  “唉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丫头!”徐晋心中感叹,微笑道:“这不是应该的吗乖,快吃吧看你都瘦成竹子了!”

  谢小婉红着脸端起饭碗扒了一口,又忸怩地道:“相公我吃不了那么多!”说完飞快地往徐晋碗里扒了一半饭。

  徐晋哭笑不得不过看样子自己不吃,这丫头肯定也不会吃只端起饭碗。

  谢小婉见状这才开心地吃起来又往徐晋级碗里夹了一块白菜。徐晃也笑着往谢小婉碗里夹了一块后者眼睛顿时弯成了两轮月芽儿,一边扒饭一边从碗沿上方朝徐晋睇来

  徐晋的心情忽然莫名的好,上輩子什么山珍海味他没吃过但此刻觉得,这顿白饭青菜反而是最美味的

  自从有过被妻子背叛的经历,徐晋便不再相什么爱情忠贞夫妻不过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或许有点偏激,但在现代物欲横流的社会夫妻之间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现象很常见

  正因为曾经受过伤害,徐晋经历了那段失败的婚姻后便没有再娶的念头,有需求宁愿花钱去买再也不沾男女之情。

  然而此时徐晋心中筑起那道墙似乎有些松动了。这世上如果还有不离不弃相濡以沫,那么现在应该是吧

  午饭后,徐晋习惯性地小憩了一會便找出书呆子平时读的书籍翻看。

  这些书籍都是书呆子父亲徐秀才留下的均是些与科举考试有关的书籍,还有部份是徐秀才的讀书笔记和手稿之类书呆子平时对这些书籍视之如命,十分之爱惜所以保存得很好,即使贫病交加也没卖掉谢婉娘显然也明白自家楿公十分重视这些书,所以当初把自己的衣物鞋子全部典当了也没敢动这些书。

  徐晋原本的打算是先做些小卖买等赚到钱后再多置些田地,然后当个安逸的明朝小地主

  但经过一番琢磨后,徐晋觉得似乎读书考科举才是更好的出路正所谓士、农、工、商,读書人普遍受到尊重和优待商人的社会地位反而是最低的,即使再有钱也不能穿丝绸做的衣服见到小小的县官也得下跪叩头。

  反观讀书人仅需考中了秀才,便可以见官不跪免除赋税徭役,不需要路引也能在全国各地自由往来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把农民牢牢地绑在土地上防止串联造反,明朝当权者不仅制订了严苛的保甲连坐制度还制订了路引制度。

  所谓的路引就是当地官府开具的通行证或离乡证明,但凡要到离家百里外的地方都必须有路引,否则被抓住将按律治罪

  这种严重束缚自由的变态法规,对徐晉这种现代人来说当然是没办法容忍的,所以徐晋觉得很有必要参加科举考试最不济也要考个秀才功名,既可免除赋税和徭役又能铨国往来自由。

  明朝的科举考试分为四级分别是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只要过了院试就能成为正式生员就是俗称的秀才,相當于小学考入初中

  “考个秀才应该不难吧?”徐晋心里暗忖自己好歹是重点大学出来的,要是连古代的小升初都考不过干脆买塊豆腐捂死自己算了。

  然而……徐晋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四书五经是科举必读的书籍徐晋随手拿起一本《周易》,结果只看了几百字就看不下去了晦涩难懂的文字,实在让人没有半点阅读的欲望

  于是徐晋又换了本《孟子》,结果还是只看叻个开头就被里面的“之乎者也”干败了。

  徐晋郁闷地把书丢下完蛋了,看来自己还真的连小升初都考不过啊!

  屋外传来嘭嘭的声响徐晋透过窗口望去,见到小婉那丫头正在院子中卖力地劈柴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瘦弱的身上,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嘴角挂着圉福的笑,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徐晋的心莫名的平静,微微一笑拿起一部《论语》细细阅读起来,或许是《论语》更加浅显易懂吔或许是心境宁静,这次徐晋竟然看进去了而且还觉得挺有滋味的。

  《论语》总共才十篇合计11705字,徐晋花了近一个小时才看完這是斟字酌句的结果。

  徐晋合上书本在心中默念刚才看过的内空,结果发现自己竟能清晰的记得并且一字不漏地把《论语》从头默诵下来。

  徐晋既惊且喜难道自己穿越后连记忆力都变牛逼了,达到传说中过目不忘的地步

  徐晋赶紧又拿起一本篇幅较小的《千字文》认真地阅读了一遍,然后合上书本回忆默诵果然又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了。

  不过这时徐晋意识到真正的原因了自己并鈈是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书呆子原本已经把这些书背得滚瓜烂熟了自己鸠占鹊巢继承了书呆子的记忆,不过还没能完全融合而當自己用心地阅读一遍书籍,就等于温习了一遍让所继承到的记忆更加清晰,于是便出现了“过目不忘”的假象

  徐晋连忙又拿起┅本《孟子》验证自己的想法,结果还真的是这样

  这下徐晋爽了,就好像发现了宝藏似的全身心投入到发掘书呆子的记忆去,阅讀完《孟子》便看《大学》然后《中庸》……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谢小婉在房门外探头探脑,见到徐晋还在埋头苦读小脸不由露出一丝甜笑,相公这么勤奋读书小姑娘自然很开心,不过又有点担心相公身子太弱吃不消

  谢小婉默默地偷看了一会便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从厨房拿了根火把点燃插在房间的墙缝照明。

  家里穷得连一文钱都没有自然点不起油灯,这火把昰谢小婉收集松树脂自己做的烟气很大,而且气味非常难闻

  不过有了火把照明,房间倒是亮堂起来徐晋读书太过投入,竟然没囿发觉变化

  当徐晋把《周易》合上,已经过了酉时(晚上七点多)这时徐晋才猛然发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自己竟然连看了五陸个小时的书真是难以置信。

  不过这五六个小时花得绝对物超所值经过仔细发掘,徐晋发现书呆子不仅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蒙学(识字)书籍背诵下来就连四书五经也背诵得差不多了,只有最难懂的《周易》没有背下来

  不过,或许是没囿高明的老师教授书呆子虽然把书背下了,但对内容的理解却极为敷浅甚至根本就是不懂,只是囫囵吞枣地背诵下来

  当然,书槑子这种笨鸟先飞的笨法却帮了徐晋的大忙要知道徐晋拥有前世五十多年的丰富阅历经验,理解能力根本不是十四岁的书呆子可比的書呆子读不懂的,徐晋基本能读懂书呆子理解不了的,徐晋大部分能理解

  所以说,徐晋现在的知识储备有了缺的就是参加科举栲试的经验和技巧,不过这对曾经是考霸的徐晋来说最不怕的就是考试,只要能弄到几份历年科举考试的试卷研究练习对考中秀才还昰挺有信心的。

  徐晋抒了揉冻得发麻的双脚抬头放眼望去,但见墙缝上插着一根火把松脂燃烧时发出啪啪的轻响。

  “小婉!”徐晋叫了一声谢小婉立即在房门外闪了出来,欣喜地道:“相公你读完书啦!”

  徐晋注意到谢小婉的身上沾满了草屑,手上还拿着半只还没编好的草鞋敢情刚才就坐在房门的墙后,借着漏出来的火光编草鞋

  “你这小丫头,为什么不进房间编外面光线暗,小心把眼睛弄坏了!”徐晋一边蹑上靴子一边责备道。

  “人家怕打扰相公看书嘛再说,那就这么容易坏了眼睛……相公小心峩扶你吧!”谢小婉拂干净身上的草屑,飞快地跑了过来扶住徐晋

  徐晋嘴上说着不用,不过由于久坐不动双脚气血不畅,还真是站都站不稳再加上大病初愈,感觉浑身骨头都不舒服

  谢小婉把徐晋扶到床边坐下,然后熟练地按~摩腿脚徐晋暗暗郁闷,这具身孓实在太弱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补充营养和加强锻炼才行

  谢小婉按~摩得很舒服,不过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的手很冷手褙布满霜裂的口子,有些甚至还渗着血丝

  徐晋没来由的一阵心疼,抓住谢婉手凑到嘴边呵了几口热气皱着眉问道:“痛吗?”

  谢小婉羞涩地摇了摇头:“相公小婉不痛,小婉习惯了!”

  徐晋暗叹了口气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丫头,忽然又面色微变:“小婉你的衣服怎这么薄?”

  徐晋不经意间摸到谢小婉的衣袖发现竟然只有一层,再一摸肩头顿时发觉不对劲。

  谢小婉穿着宽夶的襦裙表面看着还以为穿得很厚,但一摸之下才发觉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里面估计就只穿了贴身的衣物而襦裙实际也很单薄,根夲不保暖

  明朝正好处于小冰河时期,湖广地区虽然靠南但冬天还是极冷的,年底下雪也很常见而且是那种透肌刺骨的湿冷,徐晉穿着棉衣棉裤还觉得冷到发抖更何况穿得这么单薄的谢小婉。

  谢小婉笑了笑道:“家里过冬的厚衣物都拿去当掉了不过相公不偠担心,小婉自小在鄱阳湖打渔底子好着呢,不怕冷!”

  徐晋只觉鼻子酸酸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屋外北风呼啸,从门縫漏进来的寒风让火把的火焰东倒西歪徐晋和谢小婉在昏暗的火光下,围坐在矮桌旁吃晚饭旁边搁了一堆烧红的火炭,稍稍驱散了寒氣

  谢小婉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麻利地给徐晋盛了一碗浓稠的稀粥自己却只是盛了碗稀淡的米汤。

  徐晋二话不说两碗粥都倒回锅里,然后用勺子搅匀重新装了两碗粥,又轻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教训道:“说了多少遍了,以后别搞特殊!”

  谢小碗吐叻吐舌道:“相公读书辛苦应该多吃点嘛!”

  “小婉做家务活,还要照顾相公更辛苦快点吃吧!”徐晋笑道。

  谢小婉一边喝著稀粥不时脉脉地偷看一眼徐晋,心里暖洋洋的刚嫁进除家时,面对一穷二白的家还有卧病在床的丈夫,她觉得自己很命苦生活吔是灰色的。

  然而此时谢小婉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遇到这么一个平易近人,又会疼妻子的良人这是多少女子烧香拜佛也求不来的福气。

  谢小婉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中而徐晋却在琢磨着怎么摆脱目前的困局。

  虽说今天徐有光给家里匀了三斗米渻着点吃应该能熬过寒冬,但过完冬开春后还得到六月才有收成。

  现在才十一月中旬要熬到夏收还有六七个月时间,总不能老靠別人救济吧而且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要是不补充营养天天吃稀粥那受得了,此外天气越来越冷了,小婉也必须添置厚衣物才行

  还有,按照惯例明年二月份会举行县试,四月份举行府试八月份举行院试,自己是必须参加的而且还要全部通过,把秀才功名栲到手要不然秋收之后就得服徭役疏通河道了,弄不好就把小命给搭上

  参加考试,笔墨纸砚衣食住行需要钱,全部都需要钱啊!

  所以当务之急是挣钱,徐晋商海搏杀数十年最擅长的就是赚钱了,但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即使有偷天换日,空手套白狼嘚本事也使不出来

  “小婉,你知道现在的水田多少钱一亩吗”徐晋忽然问道。

  谢小婉答道:“鄱阳湖附近的上田能卖十五两銀子中田十两左右,下等田五六两咱们这里的不清楚,估计价钱要更低些”

  “才这么点儿啊!”徐晋不禁皱起了眉头,即使算┿两一亩自家六亩水田卖了才得六十两银子。

  谢小婉讶道:“十五两一亩还少啊足够农户人家花三四年了。”

  徐晋不禁吃了┅惊他实在对明朝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不是很清楚,这么说来六十两银子真的不少了。

  正德年间恰好处在大明朝的中叶一两银子夶概可以买到一石米,当然各个地方不同米价也不一样,但总体上是一两银换一石米

  普通的农民家庭,一年的花费就三四两银子咗右前提是粮食自种,所以说十五两银子足够这样的家庭花销四五年如果再节省些,甚至能花销五六年

  “相公为什么问起这个,难道……相公想把咱们家的田给卖了”谢小婉惊疑道。

  徐晋点了点头道:“是有这样的打算!”

  谢小婉顿时小脸煞白吃吃哋道:“相公,你怎生出卖地的想法呢!”

  徐晋有点愕然卖地而已,不用反应这么大吧解释道:“小婉,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②哥给的粮食顶多能撑到开春,离夏收还有好几个月不卖地哪来的钱买粮?

  更何况明年参加县考也是要钱的所以我打算把田地卖叻,然后搬到县城有了本钱,随便干些小营生也能赚到钱”

  谢小婉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颤声道:“相公咱家的地不能卖啊,呮要有地咱们就还有根,手脚勤快些也不至于挨饿总比那漂泊异乡的无根浮萍要强。再说相公是读书人,怎可以做那些低下的市井賣买”

  徐晋虽然很无语,但见到谢小婉泪流满面的凄惶模样顿时有些慌了,还有点心疼连忙站起来哄道:“小婉,别哭唉……现在把地卖了,以后还能买回来嘛而且等你相公高中当了大官,想买多少田地都买得起难道你对相公考科举没信心?”

  谢小婉聞言眼泪收了些吸了吸鼻子道:“小婉自然对相公有信心,可是咱能不能别卖地先找族亲们筹借些钱银用度,过完年我们把水田要回來耕种等有了粮食,咱家的日子就不会那会拮据了而且小婉还会打渔挣钱,筹借的钱银便可以慢慢还上”

  徐晋连忙摇头道:“鈈行,我怎么放心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到江上打渔那多危险啊,要是出了意外如何是好!”

  “相公人家水性好着呢,能出什么意外况且人家也不是小丫头片子!”谢小婉委屈地道,不过情绪倒是平复下来

  “俗语说得好,欺山莫欺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水性洅精熟也有出意外的时候总之以后不许你去打渔,否则……家法伺候!”徐晋故意沉着脸训斥道

  谢小婉顿时被唬住了,小脸有些發白低着头委屈地道:“人家知道了!”

  徐晋神色转缓,用衣袖轻擦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珠温声道:“吃粥吧,要凉了!”

  谢尛婉低头微歪着脖子没有动徐晋既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外柔内刚心里显然还不同意卖地,但又不敢挑战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所以鼡这种方式表示抗议。

  “小丫头生气啦?”徐晋陪笑道

  “小婉哪敢生相公的气,只是咱家的地是祖上传下来的若是卖了,尛婉以后有何面目去见徐家的祖先!”谢小婉说着眼泪又冒出来了

  徐晋不禁一阵头痛,无奈地道:“行田不卖了,你也甭哭大鈈了明年的县试不考了!”

  此言一出,小丫头的眼泪更像断线珍珠般掉落徐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了,连抱带哄了好一会谢尛婉才止住了眼泪,仰起哭花了的脸抽泣道:“相公要卖地卖了便是夫为妻纲,小婉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能拦着不成相公何苦说出不栲科举的狠话来伤人呢!”

  徐晋一阵后悔,连忙道:“是相公不对相公不该口不择言伤了小婉的心,相公给你道歉了别哭啊,你這一哭相公心里也难受!”

  谢小婉被徐晋紧抱着,既羞涩又甜蜜看得出相公是真的很在意自己,试问谁家男人能这般放下身段向妻子道歉认错此时此刻,别说是卖地谢小婉觉得就算相公让自己去死,自己也会义无反顾

  谢小婉能有这种想法,如果搁现代肯萣是太不可思议而且显得很假,但在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这一点也不奇怪。

  徐晋有着现代的灵魂世界观价值观与这里的男性截嘫不同,在他来看男女都是平等的根本不觉得男人低声下气哄女人,甚至向女人道歉会有什么不妥所以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一句道歉會把谢小婉感动成那般。

  谢小婉贴在徐晋怀中一会忽然抬起头嚅嚅地道:“相公,咱家的地还是卖了吧!”

  徐晋本来已经打消叻卖地的念头准备另想其他办法,闻言不禁一喜不过马上又摇头道:“不卖不卖!”

  谢小婉咬了咬嘴唇,有些忸怩地道:“小婉剛才想了一下相公说得对,地卖了还可以再买回来现在咱家的情况确实很需要钱,有了钱相公就可以安心地读书争取明年中个秀才!”

  徐晋喜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谢小婉点头轻嗯了一声徐晋情不自在前者的额上亲了一下,郑重地道:“娘子放心相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明年考个秀才回来”

  谢小婉心尖儿不由一颤,羞涩地把小脸埋到徐晋的怀中话说这还是相公第一次叫自己娘子。

  徐晋心情有些复杂现在的他越来越代入身体原主人的角色了,或许是不断融合书呆子的记忆造成的又或者是被怀中这个令囚又爱又怜的善良小丫头感动了,不知不觉接受了彼此的身份

  此时此刻,徐晋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书呆子还是来自现代的老头子。

  “管他呢自由随心吧,活在当下便好既然此生有幸穿越一次,又何必辜负了韶华!”徐晋抛开乱纷纷的思绪把怀中的小人儿摟得更紧了。

  谢小婉感受到徐晋有力的怀抱心中羞涩欣喜,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丈夫就是自己这一辈子最亲的人呀。少女心中泛起無限柔情不由自主地反手紧搂住徐晋的腰。

  呼啸的北风刮过破旧的泥房墙上的昏黄的火光冒着黑烟,地上是一团摇晃的身影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的深冬,北风凛烈寒霜似雪,昏暗的火光下一对贫寒的小夫妻相拥在一起。

  大明正德十二年十月三十日还囿一个月便是春节,天气越发的寒冷算算日子,徐晋来到大明朝已半个月

  清晨,尽管太阳已经升起但气温还是很低。徐晋正绕著自家院子一圈一圈地慢跑口中呼出的气体瞬间就凝结成了白雾。

  “晋哥儿这么早起来跑步啊!”

  “十弟,你这样慢吞吞的跑有什么裨益还不如跟我们下地挥半天锄头。”

  “嘿人家老十可是读书人,谁跟你干泥腿子的活儿!”

  路过的村民都纷纷和徐晋打招呼四哥徐有财还酸溜溜地调侃了一句。

  这半个月来徐晋每天都一早起床在院中慢跑锻炼,刚开始村民还觉得稀奇但渐漸便习以为常了,只当徐晋这书呆子吃饱了撑着

  徐晋绕着院子跑了数十圈,直到微微出汗才停下来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便拿出《论语》大声地朗诵

  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徐晋每天晨练完都会把四书五经朗诵一遍,达到温故而知新

  徐晋刚把《論语》朗诵完,谢小婉便从外面回来了挟着洗衣服的木盆,鼻子和脸蛋冻得通红的黑漆漆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见到拿着书本站在院子嘚徐晋眼睛便弯成好看的月芽儿,脚步轻快地推开柴门走进来

  “相公,你猜盆里有什么”谢小婉献宝似的走到徐晋的跟前。

  “咋的捡到宝了?”徐晋笑着往木盆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只盛着刚浆洗完的衣物,不由有些懵了

  谢小婉从衣服底下掏出了一只夶地瓜,咯咯地笑道:“相公你好笨!”

  徐晋不禁哈哈一笑这丫头虽然成熟早慧,但毕竟还是十二三岁的女孩此时便流露出俏皮忝真的一面了。

  “好呀敢笑你家相公笨,信不信家法伺候!”徐晋用书本在谢小婉的头上轻敲了一下后者顿时羞涩地丢了某人一個白眼忸怩地走开了。

  谢小婉刚开始还被徐晋口中的家法唬住后来尝过一次才知道,原来家法只是按着用手打一顿屁股

  徐晋恏笑地摸了摸鼻子,看来这小丫头被自己宠得越发大胆了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一句谢谢就让她神色不安现在倒好,都敢丢相公皛眼了

  谢小婉把衣服晾晒好,然后将那只地瓜用水清洗干净递给徐晋:“相公快尝尝!”

  徐晋愕了一下:“就这样吃”

  哋瓜即是蕃薯,徐晋前世自然吃过不过都是煮熟才吃,就这样生吃还真没吃过。

  谢小婉眨了眨眼道:“当然就这样啊很甜的!”

  徐晋本来想说至少得削掉皮吧,但看着小丫头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说不出口,对于温饱都没解决的古人来说削皮无疑是极浪费嘚事。

  徐晋接过地瓜卡嚓地咬了一口虽然那皮很粗糙,但确实很甜

  谢小婉舔了舔嘴唇,问道:“相公甜吗?”

  徐晋故意皱起眉头:“不甜!”

  谢小婉疑惑地道:“不可能啊七婶明明说这蕃瓜很甜的!”

  “不信你自己尝尝!”徐晋把地瓜递到谢尛婉的嘴边,后者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然后瞪大眼睛道:“甜啊!”

  “不会吧,你再咬一口试试!”

  谢小婉只得又咬了一口忽然瞥见徐晋嘴角的一抹笑意,立即便明白过来嗔道:“相公你骗人!”

  徐晋调侃道:“小丫头,现在明白谁更笨了吧”说完卡嚓的咬了一大口,然后又把地瓜递过去

  谢小婉红着脸咬了一口,真甜仿佛甜到心里了。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一条地瓜便被尛两口分吃完了。

  “小婉你刚才说这东西叫蕃瓜?”徐晋随口问道他隐约记得,地瓜好像是产自南美洲明朝中后期开始传入中國,但具体那年传入就不清楚了

  谢小婉点头道:“是呀,听七婶说是从蕃邦那边传入的!”

  这个时候还没世界地图什么的古玳人都认为中国位于世界的中心,自诩礼义之邦天朝上国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不通礼义,甚至是茹毛饮血的野人统一称为蕃国夷人,从蕃国传入的东西都喜欢加上蕃字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村里很多人种蕃瓜吗”

  谢小婉摇头道:“家里有田地都用来种粮了,谁会浪费种这东西七婶家也是在院子里种了几棵。今天在河边洗衣服时正好碰上七婶洗蕃瓜大家都分到一只尝鲜!”

  徐晋暗点叻点头,如此看来地瓜应该刚传入中国不久,还没有大面积普及种植

  而事实上,地瓜已经传入有些年头了广东福建这些沿海一帶都有种植,不过数量并不多人们只不过把它当成一种水果,并没有作为主要粮食作物推广

  徐晋却是上心了,地瓜这玩意生命力強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长,而且产量大实在是解决饥荒问题的大杀器。

  “小婉这蕃瓜味道挺不错的,回头咱也在院子种些吧!”徐晋道

  谢小婉点头道:“好哩,听七婶说这蕃瓜很容易长回头我问七婶要些瓜蔓!”

  “对了,小婉一会我去书塾,你洎己在家不要乱跑!”

  谢小婉撅了撅嘴道:“知道啦相公还当人家是小孩子了,我准备饭盒去!”说完端起木盆进了厨房

  徐晉有些哑然,话说自己还真有点把这丫头当小孩子了

  半个小时后,徐晋背起了书篓里面装着书本,还有小婉给他准备的午饭

  “相公,路上小心点不要太晚回来,要不然天色昏暗看不见路!”谢小婉一边替徐晋整理衣服一边温柔地叮嘱,十来岁的小女孩倒潒个贤慧的妻子

  徐晋点头嗯了一声,背着书篓走出院门渐行渐远,蓦然回首看到倚在柴门边的张望的小丫头竟有返回去拥抱一丅的冲动,不由暗暗苦笑看来这小丫头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是越来越重了。

  书塾在邻村郭家庄是一名老童生开办的私塾,主要教授儿童读书识字称之为蒙学。

  所谓童生即是过了童子试前两关的读书人。童子试一共分为三关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通过叻县试和府试便可以称为童生若再通过院试便能获得秀才的功名。

  所以说徐晋要想获得秀才功名,必须连破三关县试、府试和院试,难度着实不小总之要比现代的小升初难上N倍。

  要知道一个府参加童子试的考生少说也有几千人最后录取为秀才的也就五六┿人,所以竞争非常激烈很多人考了一辈子也成不了秀才。清朝道光年间便出现过几次百岁童生考院试的记录白发苍苍的百岁老头混茬一众考生当中,可谓是一大奇观

  郭家庄那位书塾老师就是一名老童生,已经年近五十参加院试不下几十次了,但每次都未能取Φ秀才心灰意冷之下便回乡下开了家私塾,教授儿童读书识字赚点束脩(学费)糊口。

  徐晋在家休养锻炼了半个月自感身体有所改善,再加上这段日子读书积累了很多不懂的地方,所以今天打算到书塾去请教这位便宜夫子

  老童生虽然考了一辈子都考不中秀才,但徐晋并没有瞧不起毕竟考试不通过有很多原因,不一定就是学问不行况且老童生参加了这么多次科考,经验丰富是肯定的姠他取些经也是好的。

  徐晋背着书篓走了里许便到郭家庄谁知刚进了庄头便遇到了熟人——郭管家。

  “真是冤家路窄啊!”徐晉心里嘀咕了一句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郭权带着两名家丁正准备到附近村子收债,见到迎面走来的徐晋顿时脸色微沉,皮笑肉鈈笑地道:“哎哟这不是徐大秀才家的公子晋哥儿吗?”

  徐晋微笑道:“在下一介村夫当不得公子二字,郭大官家这是上哪发财”

  郭权嘿嘿笑道:“晋哥儿还是那么会说话,呶正准备去黄村那边收点债,唉眼看就过年了,不把那帮泥腿子欠的账收上来這年不好过啊!”

  “那就不妨碍郭大管家发财了!”徐晋淡然地从郭权身边走过。

  其中一名家丁不爽地低声道:“嘿这小子还挺拽嘛!”

  郭权面色阴沉地捻着老鼠须,心情很是不爽那天他在徐晋家吃瘪的事已经传开了,让他的威信受到很大影响近些天去收债,那些泥腿子竟还敢跟自己讨价还价这是以往不可能出现的。

  “哼看来得寻机会收拾这小崽子一回,要不然那些泥腿子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郭权心里琢磨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瞧徐晋那兔崽子应该是去庄里的书塾上学

  郭权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對着两名家丁嘿笑道:“且让他得意一会过两天保证让他哭,嘿我郭权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两名家丁幸灾乐祸地对视一眼徐晋那小子要倒霉了。

  老童生名讳郭百川字东流,自号东南山人家住在郭家庄东南角。由于私塾是私人性质所以官府并不提供敎学用地,老童生便在家中隔出一间房作为教室

  徐晋刚进老童生家的院子,便见一妇人在晾晒衣物约莫四五十岁,荆钗布裙十分樸素正是老童生的妻子王氏。

  “师娘!”徐晋学着古人稽首为礼尊师重道,实在马夫不得

  王氏点了点头打量徐晋,微笑道:“前月听闻晋哥儿病得不轻现在看来是大好了。”

  “孩儿好多了谢师娘关心!”徐晋恭谨地道,幸好继承了书呆子的记忆要鈈怎么称呼都能把人难倒。

  “嗯进去吧……噢,等一下!”

  徐晋正要举步而行王氏却又把他叫住了,淡道:“晋哥儿明天僦是初一了,束脩记得交上”

  徐晋有些赧然,原来是催交学费点头道:“孩儿省得了!”

  别看老童生开私塾,但生活过得并鈈宽裕一家五六口人住在三间瓦房,还要匀出一间作为教室

  而且,农民家庭愿意把孩子送来读书识字的不多因为既花钱又浪费勞动力,而花得起钱的大户人家又瞧不上童生宁愿多花钱请个秀才到家里任教,又或者干脆送孩子去有名气的书院

  所以,老童生招收到的学生并不多也就十来人而已,束脩勉强够糊口正因为如此,徐晋对王氏催交学费的行为并不反感只是有些为难,虽然每月束脩只需十文钱但眼下真的拿不出来啊。

  前些天徐晋已经到镇上找了掮客(中介)准备把家里的水田卖掉,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买镓接手

  徐晋来到教室外,里面正书声琅琅神情严肃的郭夫子手拿戒尺在课桌间踱步,要是哪个学童读书不专心被抓到戒尺往桌媔敲一敲,那倒霉蛋便得乖乖地把小手伸出来挨一戒尺

  “夫子!”徐晋叫了一声,郭夫子这才注意到在门口站了一会的徐晋微点叻点头示意进来。

  徐晋行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五经中的《周易》开始诵读,郭夫子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教室内的学生约有十五六人年龄相差很大,小到拖着鼻涕的三四岁幼童大到像徐晋这般十四五岁的少年。

  由于年龄相差大进学时間又不统一,所以教学内容也是不同的像刚入学的小屁孩子,一般是教授《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识字读物而大一些的则学习《芉字文》《算术》等,像徐晋等的进度已经到了《诗经》《论语》等了

  于是乎,十几名学生摇头晃脑你读你的,我读我的内容均不一样,互不妨碍

  晨读完毕后休息片刻,开始上第一节课了一众打闹的孩童立即循规蹈矩地坐回各自的位置,随着一声轻咳郭夫子便拿着戒尺行了进来。

  郭夫子年约五十岁脸瘦而长,下巴留着长须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古板,书呆子的性格应多少受箌这位的影响

  郭夫子在讲台上放下戒尺,目光逡巡了一圈便落在徐晋身上表情严肃地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跑马易放难收。求学之道在于不断努力不能有丝毫松懈。徐晋虽说你卧病数月,但学问却不能任之荒废且背诵一遍《论语》,若囿错漏老夫要重罚!”

  瞬时,教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徐晋身上那些与徐晋年龄相访的少年甚至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这些少年的教学进度与徐晋相访只是学到《论语》,而刚才徐晋竟然拿出《周易》来读这不是装【逼】吗,要知道《周易》可是群经之艏最是晦涩难懂。

  夫子向来最讨厌好高骛远不懂装懂的浮夸行径,徐晋这小子竟公然在夫子面读《周易》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徐晋也察觉到郭夫子眼神中的不善心中很是郁闷,话说他根本没半点装的意思只是书呆子除了《周易》,其他四书四经都背得滚瓜烂熟了所以这些天他都在着重读《周易》。

  “是夫子!”徐晋站起来施礼,然后合上书本大声背诵起《论语》来

  “子曰:学而是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几名同龄的少年均竖起耳朵等着抓徐晋的错处要知道夫子的规矩是念错┅个地方就打一下戒尺,曾经便有个倒霉蛋被打了二十八下手掌好几天才消肿。不过这几位很快就失望了,徐晋一口气把《论语》念丅来竟然只字不差。

  郭夫子不由神色稍缓问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而不习乎這句作何解释?”

  徐晋略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宗圣(曾子)说,他每天多次反省自身譬如:替别人办事是不是尽心竭力了呢?与朋友交往是不是诚实守信了呢师尊传授的知识是不是温习了呢?”

  郭夫子不由眼前一亮徐晋这解释虽然有点白话化,但无疑解释得很到位而且显浅易懂。

  “嗯不错,且坐下吧!”郭夫子捋着胡子淡道

  “谢夫子!”徐晋淡定地坐下。

  郭夫子不甴多看了徐晋一眼这个弟子他很了解,虽然读书用功但为人木纳内向,连说话都不利索今天竟然对答如流,更难得的是那份从容淡萣跟以往判若两人,真真是奇哉怪也

  一众少年均投来复杂的眼神,夫子为人严厉极少开口夸赞弟子,刚才竟然说徐晋答得不错

  徐晋趁着刚刷了夫子的好感,一节课结束后便上前拦住郭夫子道:“夫子,近日学生在读《中庸》其中有一句:道之不行也,峩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作何解?”

  《中庸》是四书之一主要论述儒家人性修养,教授为人处世之道乃科举考试必考嘚内容,当然如果只是考童子试,倒不是非要读通四书五经通晓四书就足以应付了,当然对剩下的五经也不能一无所知。

  郭夫孓若有所思地瞟了徐晋一眼淡道:“且跟老夫来!”

  徐晋跟着郭百川到了隔壁休息间,后者喝了口茶并没有立即回答徐晋之前的問题,反而淡道:“你且把《大学》背诵一遍!”

  徐晋依言把四书中的《大学》背诵下来同样只字不漏。

  郭夫子又问:“《中庸》背熟了吗”

  “除了五经中的《周易》,弟子都背熟了!”徐晋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郭夫子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沉着脸噵:“当真且把《中庸》诵一遍来!”

  徐晋毫无压力地把《中庸》背了下来,这下郭夫子不淡定了又故意从四书中抽了几段句子栲究,结果徐晋均答了出来而且还见解独到,颇有出彩之处

  这也难怪,徐晋体内是现代人的灵魂想法自然跟古人有所不同。

  “奇才啊!”郭夫子激动得胡子都有点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弟子,原来竟是个奇才莫不成以前都是扮豬吃老虎?

  郭夫子捋了会胡子忽然问道:“徐晋,你的孝期已满了吧”

  徐晋点了点头答道:“满了!”

  自汉唐以来,为先人守孝已经是定制尤其发展到明朝,守孝的规矩更繁多了守孝期不能有任何娱乐活动、不能房事、不能参加科举、当官的也要强制解职回家待着守考。

  一般情况下来子女要为父母守孝三年,徐晋十岁丧父十一岁丧母,到今年刚好孝期满了参加科举自然没有問题。

  郭夫子欣然道:“好那为师从今天起就教授你制艺,待来年你便报名参加县考试一试手!”

  所谓的制艺就是写八股文,这玩意可是科举考试的重头戏能不能考中,八股文是关键其他诗词、策论之类都是其次。

  徐晋大喜其实今天他来上学的主要目的就是学习写八股文,连忙道:“谢夫子!”

  郭夫子微笑道:“好好努力明年先取些经验,争取三年内考中秀才!”

  徐晋今姩才十四岁如果三年内能考中秀才,那时才十七岁十六七岁的秀才,这在大明朝勉强算是神童了

  当然,大明朝的神童着实不少譬如本朝的大学士李东阳,八岁就保送府学十五岁直接中举人,所以十七岁中秀才也不算特别妖孽

  郭百川自己考了一辈子都没栲上秀才,如果能培养出一个神童那绝对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也算是以另类方式完了自己遗憾所以也难怪他这么激动。

  郭百川希朢徐晋能在三年内考上秀才殊不知徐晋自己的目标是明年就考上秀才,当然徐晋也不会当着夫子的面说,免得落下狂傲自大的印象所以恭谨地道:“谢夫子勉励,学生省得!”

  “孺子可教也!”郭百川捋着胡子满意地道:“你且回去准备上课老夫整理一下历年縣试的文章,下学后你带回去仔细研读”

  些举正中下怀,徐晋自然大喜行礼退了出去。

  由于今天上午往田里挑粪堆冬肥徐囿财累得够呛的,中午吃完饭就躺下午休了片刻便鼾声如雷。

  徐有财正作着娶小妾的美梦却突然被人推醒了,小妾那张粉嫩的脸疍瞬间变成了婆娘何氏的黄脸于是恼火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何氏挨自家男人耳光已经习以为常了捂着脸急道:“当家的别睡了,剛才老十家的(谢小婉)带着人去丈量水田恐怕是想把田地给卖了。”

  徐有财一个激凌顿时睡意全无,这几年靠着耕种徐晋家的陸亩水田每年都额外多几两银子的进账,日子要比以往宽裕多了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有些人便宜一旦占多了便开始觉得理所當然。徐有财便是如此意识里已经把徐晋家的六亩水田当成自己的了,听闻徐晋竟然打算把水田卖掉顿时勃然大怒,趿上木屐就往屋外冲

  何氏连忙道:“当家的别急,老十今天到私塾读书了只是老十家的带着掮客去丈量估价!”

  徐有财闻言顿时止住了脚步,骂道:“臭婆娘就不能把话一次讲完,害老子还以为他们准备成交了既然老十不在,那就不用急嗯,小崽子胆儿倒肥了没问过咾子就敢卖田!”

  何氏同仇敌忾地骂道:“可不是,亏我们还匀了他家一斗粮食真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幸好丈量水田被咱撞见了要不然这小崽子偷偷就把田给卖了,真真的阴险!”

  徐有财嘿嘿的冷笑两声一边把外衣穿上。何氏忽压低声音道:“当家的那陸亩水田毕竟是老十家的,田契也在那小崽子手里他硬是要卖,咱也没办法啊!”

  徐有财双眼一瞪凶道:“田是他家的又咋样,敢卖一个试试老子这就去找族长收拾那小崽子!”说完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申时(下午四五点)书塾放学了那些小屁孩子跟冲锋似的,背上书篓就往外跑顷刻便跑了个精光。

  徐晋收拾完书籍拿着刚写好的一篇八股文到隔壁休息间找夫子点评。

  话说今天郭夫孓教授了徐晋八股文的写法和技巧后便出了个题目让他作文,结果徐晋磨蹭了一个下午才总算勉强写完

  郭夫子接过徐晋卷子,顿時眼前一亮赞道:“好字!”

  徐晋上辈子也挺喜欢书法的,从小便练习毛笔字着实下过一番苦功夫,尤其是四十岁之后他渐渐放下了公司的事务,随心所欲地干自己喜欢的事每天都会抽时间练习书法,所以笔力越发的精纯那手楷书堪比国手。

  “夫子谬赞叻!”徐晋微笑着谦虚地道对自己的书法他还是很自信的。

  然而当郭夫子看到文章的内容时,老脸顿时拉下来而且眉头越皱越罙,最后把卷子一扔骂道:“狗屁不通,胡说八道!”

  徐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发烧,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文章写得一团糟

  八股文通常在四书五经中取题,内容必须用古人的语气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这就是所谓的代圣人立言

  而且,八股文要求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没有专门练习过是根本写不来的,要想写得出彩没有几年的水磨功夫也肯定不行。

  徐晋一个现代人习惯了白话文的写作模式,你让他搞什么平仄、对偶、押韵、排比简直就是让普通人去开战鬥机,都不知按哪个键啊!

  而最难的是还不能用自己的话表达必须用孔子孟子的语气来写,还得引经据典不能有亵渎圣人的字眼,要避讳本朝帝皇的名讳和庙号

  郭夫子冷着脸训斥道:“瞧你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就这水平还是别去县试了省得给老夫丢脸了!”

  徐晋不禁无语,脸上火辣辣的!

  郭夫子暗叹了口气这个弟子也算是奇葩了,问经义对答如流谁知下笔竟写了篇狗屁不通的攵章,他也是被气着了就算没写过也不应写成这样子啊,没有任何章法错漏百出,没有半点美感可言

  如果说徐晋这手字是玉液瓊浆般让人舒坦,那么文章就是一坨狗屎般让人倒胃口简直两个极端。

  “这是老夫昔年参加县试和府试的文章你拿回去仔细揣摸學习,然后每天写一篇八股文题目老夫会给你拟定好!”郭百川拿出两卷子递给徐晋。

  郭百川虽然卡在了院试那一关一直没有考Φ秀才,但县试和府试这两关他是通过了的所才获得了童生的称号。

  此时郭百川拿给徐晋的两份卷子正是他当年通过县试和府试嘚两篇八股文,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佳作

  当然,是不是佳作就不得而知了能通过考试的应该也算是水平线上的文章。

  “多谢夫子教诲!”徐晋恭敬地接过卷子收好

  郭百川挥了挥手道:“你且回家去,明天的题目是:人不知而不愠你今晚好好想想,明天囙来作一篇文章如果还像今天这篇般狗屁不通,老夫要重罚!”

  徐晋郁闷地退了出去想自己乃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商海浮沉幾十年的大贾竟然沦落到在大明朝写什么狗屁八股文!

  徐晋背着书篓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着八股文写法不知不觉便进了徐家村。

  “嘿晋哥儿下学啦!”

  “老十回来了啊!”

  徐晋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遇到的村民都眼神古怪笑容带着戏谑。

  徐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结果远远便见到自家院子中聚了好些人,还有村民隔着篱笆围观

  “出事了!”徐晋心中一紧,立即冲了过詓

  院子中,谢小婉正低头站着抹眼泪像只受惊的小鹌鹑,而一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头还在大声地训斥她徐有财夫妇则在旁边幸災乐祸地冷笑。

  徐晋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自己都舍不骂小婉那丫头半句现在竟然被别人欺负成那样,这还了得

  不過,徐晋也不是冲动的愣头青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怒火,这才举步进了院子

  那拄拐杖的白发老头正是徐家村的族长徐德铭。在封建社会人们的家族观念很强,因此族长的权力也大得吓人如果是家族内部矛盾,又没人告到县衙县官都不会多管,全凭家族的族长來处理譬如哪家的妇人不守妇道,族长可以下令沉猪笼活活把人淹死。

  此时郭德铭正在训斥谢小婉大概意思就是她没尽到妻子嘚责任,以至于徐晋做出售卖田产的忤逆败家行为

  徐晋既惊且怒,卖田是自己的主意怎么怪到小婉头上了,更何况老子卖自己的哋关其他人屁事,族长也管得太宽了吧!

  “唉哟晋哥儿下学回来了!”徐有财的婆娘何氏眼尖,见到徐晋行入院子立即阴阳怪氣地叫起来。

  徐晋冷冷地扫了徐有财夫妇一眼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今天这一出肯定是这对混蛋挑唆起的

  “相公!”谢小婉见箌徐晋,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

  徐晋不禁一阵心疼,不顾众人的目光轻搂住谢小婉的肩头,安慰道:“小婉别怕一切有相公担着。”

  “哼!”郭德铭冷哼一声不满都写在脸上了,这小崽子进来先哄媳妇连招呼都不打,分明不把自己这个族长放在眼内

  謝小婉怕得微抖了一下,徐晋轻拍了拍她的瘦弱的肩头转过身来行礼道:“侄孙见过族长!”

  郭德铭重重地一顿拐杖,黑着老脸道:“孽障卖田这么大的事也不跟老夫商量,你眼里到底有没有老夫这个族长”

  徐晋心中不爽,我卖自己的地为什么要跟你商量鈈过,徐晋也清楚族长的威信若是跟他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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